“我之前是医师!如果方位离得不算远的话,可以过去给三小姐看看!”
宋珊瑚抹了一把泪,真心实意地道谢后,刚想开口再顺其自然地把言孜位置抛出去,当钓大鱼的饵料时,区聊里忽然就又有人接话了。
“阿孜出事了?她现在人在哪!”
说话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青年,嗓音清润极其好听,即便只是这么句话也可以想象到不俗的面容。
区域刚刚合并没多久,新旧两个区之前的玩家还不算熟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的出现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像是注意到自己的冲动失态,那人很快转了私聊给她。
“你们位置在哪?快发一个给我!我是言孜的哥哥!!”
宋珊瑚心头被这句话莫名给击沉了下。
自己记得,言孜的哥哥明明已经死了……
出于小心谨慎,她刚想向其本人核实。
结果低头一看,这种关键时候,人竟然这么巧昏死过去了……
还是不放心,试着想要点开对方资料,确定一下信息。
结果,一动不动。
轻叹一口气,宋珊瑚干脆直接问,“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
“有的,我身上有一张照片。”
他很快将一张全家福发了过来,以那位联盟领袖为先,后面站着他的两位子女。
明明应该是温馨和睦的氛围,却硬生生被拍出一种两米八的正经气势,也不知道摄影师有没有手抖。
“我还知道阿孜很多事,重度海鲜过敏、讨厌生食、有一柜子别人送的裙子、执行任务时差点被烧秃过,所以才剪掉长发……”
要不是时候不对,宋珊瑚很想再多听几耳朵八卦。
“好啦,位置已经发给你了。”
她不清楚言孜过去,原本只是随口试探试探的。
但对方说的这些,却莫名在心底生出一分熟悉感。
言茴自然不会拿自己妹妹的生命开玩笑,很快赶了过来。
同他一起的还有尤余,以及黑沉着张脸像别人欠了自己八百万的李椒,一头红发张扬如火。
“言孜!”
看到场面的瞬间,她第一个冲了上来。
探看一番后面色更加难看,边取出药片,不要钱似地往昏迷的言孜嘴里强塞,边问。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被污染到这个程度?!”
幸好他们的位置并没有离的很远,也没相隔着什么阻碍。
可就算打不赢,李言孜应该也会逃跑!
“这个废物!”
李椒像只暴怒的狮子,下嘴和下手一样,毫不留情。
其实以往她这话没少骂,但自从言孜出事进医院后就再也没提过。眼下要不是人昏迷过去,大概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口。
“先别冲动,大小姐。”
尤余最先冷静下来,“那边海水快要漫过来了,想办法过去再说。”
“我们……现在就这样回去啊?”
宋珊瑚知道原本计划,是打算钓对言孜恨之入骨的马峧上钩。
结果这拉上来一串,全是自家人。
计划明显泡汤了。
李椒性格强势,不由分说地扶着昏迷的人,习惯性就要交给尤余,“你把人背上,小心点别摔着她。”
“大小姐,还是我来吧,你背着人就好。”对方没有接手,只是望着那座锁链桥,语气很轻,“毕竟……你的安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李椒愣了一下,没有拒绝。
另一边打量了遍断碑的言茴站起身,得出和言孜先前猜测一样的结论,“这个应该和9的那位主宰神明有关,它最喜谎言和欺骗。”
旁边有人兴奋接过话茬。
“说谎吗?哎,那还不容易!”
“要是说谎就能过去,不就是分分钟钟的简单事吗?这有什么难的?”
“亏我还吓个半死,以为难度会很高。”
李椒忽然想到什么,面带不忍,“不然还是再看看……”
“不用,快来不及了。我们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了。”
尤余神色十分镇定,似乎很早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面具般的脸上也比以往多了几分不一样神色。
“而且大小姐,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我们的目的也从来都只有一个,需要胜利。”
李椒没话可说了。
她想着言孜最好不要太早醒过来……
所谓的保护物在这里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过桥时只会成为负担。
青年快速解下自己身上的装备,从人群之中独身一人走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动作没有分毫犹豫。
只是在路过言茴身侧时,忽然停顿了下。
“阿茴,你说你猜测这是谎言之桥?”
言茴面上流露出歉意,“非常抱歉,我没有十成的把握。”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和风险,就像我当年被尤叔捡回去一样。吃喝住行样样齐全,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还要流浪很久,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伸手拍了拍言茴的肩,神情忽然多了几分柔和。
“那瓶酒……”
“算了,反正少爷也不会和我计较这样的小事。”
挥了挥手,青年像是放下心中最后一件事般,大步坦荡。
言孜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经过接连一个多月的极昼和极夜后,她终于见到日夜正常交替的天幕。
破晓的平和与宁静,带给人全新希望。面前的海域沐浴在晨光之下,那些木筏如叶片般起起伏伏,掩盖住之前底下的汹涌暗流。
队伍里有些安静过头了。
言孜很快发现这一点,也很快发现少了一个人。
“尤余呢?”
他虽然是收养的孩子,但尤管家是真心实意当亲生的疼爱。
几人自小一块长大,算起来就是一个家的,他就算因为那些事情不怎么喜欢自己,总也得念及几分。
“尤余他……他已经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李椒失去一向的伶牙俐齿,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回想起昏迷之间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言孜心头忽然一跳,将视线转向了旁边同样沉默不语的言茴。
“你说,好好说。”
她语气平静,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李椒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言茴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多了细细的血丝,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那个桥……确实是需要谎言,但需要的是有选择性的谎言。”
“只给了桥猜测的真实和谎言两个答案。”
而不管选择哪个,都容易暴露真实,所以尤余的选择也很决然。
“从第一个问题出来开始,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他一眼都没多看,直接跳下去了……”
真实和谎言他没有选择。
但在渡桥的方式里选了二,以血肉铺就。
虽然也算是暴露了联盟进入这个游戏的目的,确实不单单是想营救。
尤余甚至未必清楚到底是什么计划,以他的聪慧大概只是心下有几分猜测,可哪怕猜测也还是尽力保守住……
言孜头痛的厉害。
凌晨时分驻扎在周围的帐篷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声呼啸。
尤余作为精神支柱,他的牺牲对其它玩家的打击可想而知。
缓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过年闲时,几人会聚在桌旁打牌。
尤余永远是赢得最多的那个。
他擅长揣测,是个合格的赌徒。
当时,少年总喜欢一开始就将别人认为的底牌摊开,制造弱势,而真正的底牌藏在最下,等待合适的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即便早就猜测到,明棋终有一日会是这样的结局。但这样狐狸一样狡猾的人,不应该死的这么随便,随便到甚至有些可笑。
记忆被连线起来,她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入这个游戏时,尤余将她的经历和身份高调摊开的情景。
当时他还重点强调了自己已经退出六组,重伤废掉……
“阿孜?”
李椒担心她的状态,“你之前是不是去哪里撞到什么了?”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言孜平复了下心情回答。
“我遇到你之前说的那道黑影,它冒充成宋珊瑚给了我一刀子……”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微凝起眉。
那时候自己受到的污染,有这么严重吗?
到底是遇到黑影时,还是在那之后悄无声息……
“不知道……”
她现在思绪很乱,但还是努力整理出几丝清明,“天亮了的话,就让其它人先回去吧。”
这里的岛屿虽然多,但地形险,说不准转角就会又碰上什么惊吓。
“这是阿余掉下去那一刻……用天平交换给我的。”
言茴忽然开口。
他手中拿出一块样式奇异的漆黑石头,圆球形状的。
上面遍布着丝丝缕缕的金色花纹,还染着尚未完全干透的血迹……
“我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到底看到什么了……但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把东西交给我,说明这块石头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言孜取出那只原本打算留给自己的骨灰盒,轻手将石头放了进去。
几人都默契地没有去动那块石头。
“这个纹路我见过。”
而且不止一次。
“是世界树。”
至于丝线纹路延伸出去所连接的那些,也再熟悉不过。
之前人鱼宫殿最上端的,一模一样。
“献祭给世界,能够换取力量。”
这是一句莫名被她一直牢记在脑的话。
“但这上面的好像是那几个灾厄主宰……”
李椒认真打量着那块石头,她一向眼尖,忽然一把捧起那个骨灰盒,“别动,都别动!中间指针的那个位置好像有字!”
“李言茴!过来打个光!”
青年老老实实过去了,手里还拿着言孜的手电筒。
李椒调整了几下角度也没瞧出什么花来,立马暴躁,“什么狗爬鬼抓的!看不懂!”
“李言茴,你小子来看!”
她伸手一逮,旁边体弱的青年被拽的一个踉跄。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他默默和言孜对视一眼,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无措。
原本他真实身份是灾厄这点,没敢在李椒面前提及,就是怕更惹了厌,但现在这么看……
“你小子不会以为能瞒得住谁吧?”
见二人眼神对话,一看就是有鬼,李椒冷笑一声,说道,“从你进我们家门后,我就发现不对了。”
“李自然那个老东西,年纪越大就越糊涂!什么胆大的事都敢做,根本没有顾及我们几个儿女的死活!”
所以在发觉身边埋了这么一个隐藏炸雷之后,她开始闹。
起初是想带言孜一起离开李家。
但当时的她年少能力有限,等到回头想要把言孜接走时,对方人已经在银星营里了。
李椒越说就越恨的牙痒痒,“他就是天底下最狠心的父亲!”
言茴不敢开口说话。
她没有当场一刀捅过来,都算是情绪稳定。
“怎么还愣着?人类世界待久了,连母语都不认识了吗?”
毒舌无差别攻击每个人。
没有例外的。
“这上面的不完全是灾厄语言,我只能看懂大致。”
言茴总算反应过来,指了指中间颜色极淡,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那一圈,又从背包里翻出一只放大镜。
他在这儿待久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都有。
如果不是眼下正经事在前,言孜都想和他取经一下,开贝壳欧气爆棚的秘诀。
言茴继续分析道,“按照正常的时钟,这里本该固定指针。但现在只有一个虚环,就好像上面原有的指针掉下去了……”
“那如果重新装上去会怎样?”李椒抓住重点问题。
对方摇头,“上面没提这个,只画了献祭给世界要准备的东西。”
“画?”
李椒再度抓重点,凑过去一看,当即怒骂出声。
“你小子管这叫字?!!”
之前小到肉眼难以分辨清楚的东西,在那个放大镜之下,呈现出一圈扭曲诡异的黑影。
零零碎碎的不知名物种们,环绕着排列在周围,布局就和那个时钟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是画?”
言孜认了出来。
先前人鱼宫殿上也有,只不过人家是更大方的大图。
当时她又忙于细数到底有几位灾厄主宰,没法分出心神去辨别。
“灾厄生物本来就没有文字。”
言茴倒是说的坦坦荡荡,脸不红心不跳。
但他不开口还好些,一开口李椒顿时被点着。
“离家之后还学会说谎了?”
言茴缩脖:……
两人沉默对视之际,言孜极其自然地接过那个放大镜。然后也不管旁边那两个,拿了就凑近去认真细看上面的那些东西。
和系统界面的时钟,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的。
比如,最中间的地方多了一道人形的阴影。
浑身上下都金灿灿的。
双手像是奉献什么东西给上苍般托举着,虔诚抬头仰望着无尽天际……这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姿势。
言孜只顿了一下,就想起自己是在哪见过了。
那个人鱼雕像。
她现在能判断出一些来了。
人鱼不信奉任何主宰神明,大概只偏执地一心想要获得世界的认可,换取世界的力量。
于是它们找来了献祭的方法,至于结果……那座废弃破败的宫殿就是最好答案。
永远停留在海底无人深处的断头石像,也就是失败者的最终下场。
言孜略微直起些身子,目光忽然转向隽秀的青年。
“言茴,你不记得自己去往人类世界之前,在这里经历的事情吗?”
他的本体也是人鱼。
从那座孤凉遗址来看,这是一个群居的团结种族。
言茴苦笑着摇头,“我去往人类世界的时候,就是幼年期,怎么可能还有再往前的记忆呢?”
他被人类社会驯化的极好。
除了私下依旧喜欢生食这一点,那就是任谁见了,都会夸上两句的别人家孩子。
“你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流失进人类世界的……”
言孜没有扩展这个话题,只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那块石头上。
除了里圈,外圈也多了一些零碎看不出原样的东西。
“这些也是献祭物品?”
李椒只瞧了一眼便皱起眉,“这么一串玩意儿得去哪里抓?”
言孜沉吟了一下,说道,“外圈这些是献祭要准备的东西,也是为了提醒我们,祭品就是除神明主宰以外的时钟生物的掉落物。”
李椒柳眉锁的更紧,“但按照这个配方,那些人鱼都失败了的,我们难道就能成功?”
“它们是人鱼。”言孜指了指石头正中央那道人影的双腿,“我们是人,长腿了。而且没瘸,正好是俩。”
或许那些人鱼凑够东西了,但就是因为没有满足献祭者本身的条件,这才永远消失沉寂。
“……”
李椒第一次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看不懂,算了。”她成功被言孜的摆烂精神感染。
“而且献祭不是供奉,这个词一听就是要付出不小代价。这什么世界给予的力量我们不稀罕,在目前还算是可以打的过情况下,还是先别琢磨这条捷径了。”
但面前的两人都没有动弹。
“死了?我说话没听见?”
李椒伸手就是往他俩后脑勺上,各来了一巴掌。
言孜经常挨揍,早就皮厚习惯了。除了低扎在后面的小马尾被打的有点歪掉以外,不动如钟。
只有言茴又是一个踉跄,脸差点撞到地上。
他微顿了下,才重新坐直回来。
言孜平静无波的声音,正好在旁侧响起,“我只怕……那个锁也是需要献祭之后才能用的。不是捷径,而是必经之路。”
由世界专门打造,作为一种规则用来束缚那群灾厄主宰的锁。
没有一定力量的普通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驾驭的住?
李椒瞬间沉默下来。
在她心里,妹妹重要,但任务还是第一位。
这是她的责任。
几人围坐在一起,研究了大半天这才在那块谜语人石头上,商量着石头上的祭品信息。
言茴对那些阴影倒是很熟悉,“
“时钟生物这掉落物品收集一遍过去就够了,这个虽然麻烦点,但还不至于难如登天。”
要是算上那些灾厄主宰,那一群就是必然死在这里了。
“这些东西我们凑一下就行,不够的话可以直接高价收购。”
李椒已经开始盘算起清单,“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灾厄生物还没遇到,不过合区之后人数变多,总有倒霉蛋能遇得上。”
言孜没有接话。
只是垂头看着那块形状怪异的石头,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放起之前那个断首的巨大的人鱼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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