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环毓赶紧用衣裙遮住, 一张小脸飞红。
陆双似笑非笑,又冷哼了一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朝她一躬,长臂曲起,将她单臂打横抱了起来。
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弯下腰,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绣鞋,就这么抱着她慢慢往屋里走。
顾环毓身形不稳,当下第一个反应便是伸臂搂住了陆双的脖子,以防止自己掉下来,稳住了自己之后,又反应到两人现在的举止太过于亲密,她又慢慢将手从他的脖颈处松了下来,悄悄将脸偏向一侧,不去看他。
陆双稳稳地抱着她,一路回了屋,将她放在了榻上。
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的身上,泛起一阵洇湿。顾环毓不敢看他的脸,只能盯着他胸口衣襟处的一片水渍。
“定北王是谁?”
顾环毓这才听清楚了他的问题,怔了怔,立刻想到了慕容彦那一张昳丽又无情的脸。
如果提起慕容彦,势必又要在他面前提起梅县,揭开他的伤疤,她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终她还是垂下眼,选择了慢吞吞道,“他……他就是三年前,在梅县想要带走我的那个公子。”
面前的陆双无声无息,但是气场一下子沉了下去。
“是吗?”过了片刻,他冷声道。
“陆双,你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陆双缓缓勾起了嘴角,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他。当初他便紧抓你不放,过去了这么久,他竟还对你念念不忘,不顾一切要夺回你。顾环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环毓心中一惊。慕容彦?慕容彦现在在此地?明明已经三年没有再见的人,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等等,他会不会正巧抓到了下山的母亲一行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慌乱了起来。
陆双将她一切神色看在眼里,见她如此,还以为是被他戳中了心事而慌张失措,他脸色愈加难看下去,长身俯下,凑近她的脸,冷冷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你心虚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的大军此刻就在玉骅山下,扬言只要将你献出,他便放过玉骅山,啧,真是好一番情意。”陆双讥讽道,“看来在我不知道的这几年,你跟他暗通款曲,倒是亲密的很,怎么?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让他救你于水火之中?就像三年前一样,嗯?”
顾环毓大惊,万万没想到慕容彦会这样说。
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这很明显又是一场死局。
如果玉骅山交出了她,她相信以慕容彦的心性,非但不会停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将玉骅山整个铲平;如果玉骅山不交出她,慕容彦便师出有名,到时候不仅令玉骅山全体上下视她为眼中钉,离间人心,从此再也无她容身之地,而且这场战事又被冠上因她而起,让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这个男人,很明显这一次又是将她置在了头口浪尖上。
顾环毓大恨!但是一转眼看到陆双此刻阴晴不定的一张脸,她暗道不妙,立刻警铃大作,“不!陆双,你听我说!”
“三年之前,那一日首饰店外,并不是我故意骗你,而是他提前派人埋伏,这才绑走了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随他走,甚至最后我从他手里努力逃走,这才与他分道扬镳,这三年里,我更是与他再无交集,他此次意欲何为,我真的完全不知情,陆双,你要信我!”
陆双见她神色激动,像是拼命在为自己辩解,脸色都染上了红晕。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犹疑不定地盯着她,渐渐地,那一股子心口的邪火真的似是有意无意地压下去了一些。
“如果真的照你所说,你们应该是一别两宽才对,为何到了现在,他还对你紧咬不放?莫不是心里还放不下你,对你存着别的心思!”
顾环毓一怔,无话可说,看着陆双灼灼的一双眼睛,她犹豫了一会,只能道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慕容彦现在对她究竟还有没有以前的那些想法,对于这个她不予置评,但是她亦确定他绝对想的不止是这些简单的东西。
她心乱如麻,想着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担忧道,“他真的要对玉骅山动手?那你们会不会很危险?”
以她对慕容彦的了解,此人是她生平仅见的心机之深之人,如果被他盯上的话,很难有一个好下场。她不由自主为陆双担心了起来。
陆双冷哼一声,不屑道,“我还不至于让他这般得手。”
“倒是你。”他掐住她的下颌,冷冷睨她,“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其他的一律不要多想,明白吗?”
他贴近她的脸,似呢喃,又似警告,“顾环毓,既然答应了我,就别再次失言。如果你这次再骗我,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顾环毓忍着身上的窸窣泛起来的小疙瘩,将头微微一侧,闭上了眼,半晌后,轻轻嗯了一声。
许圆圆没想到回来一趟,玉骅山便突然要面临灭顶之灾。
她虽然不喜玉骅山的多数男人,但是与李蔚、季清风几个当家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对玉骅山自然也是很有感情。如今玉骅山蒙此大难,她怎能置之不理。
她急急跑去季清风那里,向他询问缘由。每次一有什么事,问季清风总是最靠谱的。
季清风本来不想对她一个女流之辈说,但是抵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向她交代了实情。
许圆圆大惊,“你说的果真?”
季清风点点头,道,“不过这只是一个引子罢了。不必当真。”
他心里很清楚,定北王意在玉骅山,并不单单只在一个顾女身上。玉骅山交不交的出顾女,情况其实并不会太大。
但是许圆圆哪能想的到这么多,她一脸不敢置信,“竟是如此!”
“这个惹祸精!”她暗骂一声,急急跑了。
她以为陆双嘴上对她发泄一通,就会像往常一样拂袖而去,但是今晚他没有走。
他留在了这里。
顾环毓有些紧张,准备去床下地上去睡,被他强行按住,霸道地不tຊ允许她动来动去,就这样两人共寝一榻。
陆双已经在温泉池洗了澡,身上一股干净的皂香味,这味道慢慢地充斥到了她的鼻间,他与她挨得极近。
顾环毓不自然地默默朝一旁挪去。
陆双却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黑夜里嗤笑一声。
她便顿住了,再也不敢乱动。
顾环毓毫无睡意,在黑夜里睁着眼,旁边传来炙热的气息,她知道陆双长身侧卧着,胳膊枕在脑后,正在静静盯着她。
“陆双,我们好好谈谈吧,好吗?”顾环毓索性与他开口说话。
也许是她孤独了太久,在这个夜里想要有一个诉说的对象,也许就算陆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他梅山时的那个样子。
那道飞扬蓬勃的身影,是她记忆里永远的一抹亮色。就算他现在心里只有恨她,她却始终对他狠心不起来。
“……叔叔婶婶那一天,走的很痛苦吗?”她的声音小心翼翼,似乎怕惊扰到了他。
陆双沉默了片刻。
“没有,她们被人一刀毙命,我赶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断了气,脸上没有痛苦。”过了会,他慢慢道。
这是两人在心平气和下,第一次好好地聊起那件事情。没有争执,没有激动。
“我把她们一个一个背到了家,亲手打了棺材,将他们埋在了槐树下,然后一把火烧了陆家,离开了梅山。”
顾环毓静静听着,忍不住身临其境那些一幕幕的画面。
她轻轻翻过身去,看向黑夜里陆双的眼睛。
陆双正对着她,两个人在黑夜里静静看着彼此。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该是怀着怎样绝望又痛苦的心情去做的这些事?
顾环毓眼眶微红。
鬼使神差下,她忍着泪,这一刻再也不顾他的厌恶和嘲讽,试探地伸向他,轻轻拉起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你。”她涩声道。
陆双在黑夜里缓缓睁大了眼睛。
身体里突然一股暖流冲刷了起来,缓缓涌向了五脏六腑,他的整个身体仿佛都被她温暖的手熨帖的暖了起来,以致于一颗心脏都开始微微酸涩了起来。
已经冰冻了三年坚不可摧的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让他觉得发涨发酸。
再次重逢之后,她对他只有畏惧、恐慌、羞愧,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对他温柔。
这种感觉,到底是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
陆双单手一反,紧紧覆住了她的玉手,然后整个身体猛地一跃,反客为主,翻到了她的身上。
他伏在她的身上,腰背拱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偏又强制着自己停了下来,停在她的上空,捧住她的脸,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看着她。
她姣白的脸在月色下如此清丽,连不安的神色都是那样美不胜收。
这样的她,也许只有定北王那样的人中龙凤,才能与之相配吧?而自己只是一个土匪,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
为了一个自认为满含怨恨而荒谬的理由,将她困在了这里,和他一起蹉跎下去。
陆双急促喘了一口气,停止自己再去想这些,捧着她的脸,眼睛重新变得冰冷下去,试图再次让那个心如铁石、冷硬无情的心重新占据上来。
不。他为何要这样想。她陪着自己,这就是天经地义的。
这是她欠她的,不是吗?
“你说。”他紧紧盯着顾环毓,微微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要永远陪着我,再不许离开我。”
这样的话,她对他以前做过的一切,他愿意一笔勾销,再不去提。
只要……只要她再不离开他。
顾环毓瞧着月色下陆双有些狰狞可怕的眉眼,拼命忍住想要逃离的欲|望,将手试探地轻轻覆在他的手背,“陆双……你怎么了?”
“我要你说!”他声音陡然变厉。
“只要你还愿意信我。”顾环毓轻轻道,“我已经做好了永远待在你身边的打算,我会待到你厌烦为止,直到你娶妻生子,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唔……”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不等她说完,陆双俯身,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这是三年后再次相遇, 陆双对她的第一个吻。
这个吻的力道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些粗鲁,又热又烫的东西卷着她, 裹挟开她的唇齿, 大刺刺地毫无顾忌, 顾环毓恍惚间有一种被人一口吞掉的错觉。
他身上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有些昏昏然。下唇被他不断地含住咬住, 微微地开始发麻。
他闭着眼, 热辣辣的气息喷在周围, 一双手也没闲着, 撕拉一声轻响,胸口传来一阵疼痛, 顾环毓感到一凉, 意识逐渐回笼, 慌忙想要去拽。
这一动作却似乎又惹怒了陆双, 他抬起头, 制住她的双臂,一颗头颅顺着红唇逐渐往下,深深地埋了进去,顾环毓无力地仰起脖颈, 一瞬间软了下去。
她想要推开他,奈何没有了手,而陆双似乎预判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顺势压住她的双腿,膝盖微微用力, 将她分开,顾环毓此刻再无还手之力, 就是一条案板上的肉。
他烫的惊人,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边忙着,一边拱起遒健的腰身,腾出了一只手,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在解自己的腰带。
这时院子外传来砰砰砰的呼唤声,“阿双!阿双!你在吗?”
陆双倏地抬起头,不悦地看向院子外,眉目立刻染上一抹戾气,顾环毓却趁着他停了下来,立刻逃了出来,飞快地将自己松垮的衣服拢了拢,蜷缩起自己,也不安地望向门外。
许圆圆焦急地等在院落外,不知道陆双在不在里面,夜风有些冷,她拢了拢衣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过了片刻,院子里面有开门声传来,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开了门,慢悠悠下了台阶,一步步来到了院子门口。
许圆圆高兴极了,眼睛一亮,“阿双!”
陆双的一张脸在夜色下难看至极,冷冷道,“有事?”
许圆圆搓了搓手,没注意到阿双要吃人的脸色,“阿双,外面好冷,你请我进去坐坐呗。”
“不方便。”陆双一口回绝,“就在这说。”
许圆圆怔了怔,这才注意到陆双身上松松垮垮的上衣。
似乎是刚沐浴完毕,他的衣裳穿的很潦草,松松垮垮地耷拉下去,里面似乎什么也没穿,许圆圆甚至还看到了一小截劲瘦的腰线,里面是男人健硕凸起的肌肉线条。
她小脸一红,立刻转过了眼,又忍不住动了动鼻子。怎么他的身上好像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那个……”她想跟他说关于顾环毓的事情,但是一时片刻竟然迷糊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一时气恼,跺了跺脚,“算了!白天我再跟你说吧!”说完一溜烟便跑了。
陆双摔门而入,把蜷缩在床边的顾环毓吓得一个哆嗦。
她下意识将胸前的衣裳拢的更紧,忍着心里的惧怕,小声问道,“……怎么了?”
陆双沉着头,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翻身重新躺了下去,“没什么。”
被外人这么一打扰,他此刻是彻底无了那种兴致了,疲倦地闭上了眼,“睡吧。”
顾环毓小心翼翼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陆双,心里有些摸不准,他此刻看样子似乎是睡过去了。
陆双却在此刻突然睁开了眼,在黑夜里显得尤为雪亮,“怎么?不睡?”
“还不睡,是等着我来睡你?”
顾环毓连忙躺了下去,背对着陆双侧过身去,“我睡、我睡。”
她抱紧了自己,尽量离陆双远一点。身上黏糊糊的,全是他留下的口水,尤其是脸上、脖子上、还有……胸口上。
她很想去洗一洗,但是她此刻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快点进入梦乡。
床榻一沉,陆双很快翻过身,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两个人的距离又成了严丝合缝。
顾环毓简直寒毛都要竖起来。
陆双大手覆在她纤纤不堪一握的腰上,然后微微施力,将她整个扣住,更紧地与自己贴在了一起。
顾环毓差点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有沉热的呼吸埋在她的发间,似是嘲讽一般,闷笑了一声。
“别动。”
“就这么睡。”
顾环毓便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动了。
“顾环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躲不了的。”安静了片刻,陆双缓缓道,“你现在人就在我的手里,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为了避免以后少吃苦头,我tຊ劝你还是早点做好觉悟为好。”
“你刚才说,你会一直待在我的身边,直到我厌烦你、娶妻生子为止……”他慢慢道,讥诮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了些异样的温和,“顾环毓,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既然你未嫁,我也未娶,不如我们两个就这么凑合凑合过一辈得了,你觉得呢?”
顾环毓心里一惊,还没等她准备开口说什么,发间又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轻若无物。
“好了。睡吧。”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就这么拥着她,兀自睡去。
第二天顾环毓醒来的时候,榻上已经没有了陆双。
她悠悠睁开眼,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下一刻门被人推开,陆双赤着上身走了进来。
他的发丝上、身上还有残留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沐浴过,脖子上挂着发巾,正在一下下擦着头发。水珠溅到他肌肉块垒的腰腹,顺着那条深刻的腰线流到了深处。
顾环毓不敢再去看,连忙转了眼。
陆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慢悠悠开门往里走,抬起头时,便看到顾环毓捂着被子跪坐在床上,修长的脖颈低垂下去,不去看他,一张小脸发红。
美人刚刚苏醒,发丝散乱,衣襟微微松散,一张娇颜全是绮迤未散的好颜色,犹如海棠春睡,说不尽的别有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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