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娘摸着他的脸颊。
就是这张脸,误她一生。
“楚郎,楚郎。”荷娘不甘地唤了两声,唇角溢出血痕,突然面露狠色,两指弯曲,将自己的双目抠了下来,“罢了,楚郎,我还你双眼。”
王子楚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双手摸到荷娘血淋淋的眼眶,如遭雷击。
再伸手去探,怀中的荷娘气息已绝,一动不动了。
“荷娘!”王子楚仰面发出悲怆的痛哭。
修仙之人有秘法,可以替人换双眼,荷娘剜下的那对眼珠子被郑雪吟收起,一起带离天渊。
有万象宝鉴的庇护,几人顺利回了王家。王老爷让精通医术的丹修替王子楚换眼,半个月后,王子楚双眼复明。
王老爷十分感谢郑雪吟几人,如约奉上万象宝鉴,还准备了十万灵石的报酬。
离开王家那日,郑雪吟再次见到王子楚。
王子楚的眼眶中盛着荷娘的眼,目光毫无杂质,一一扫过前来辞行的四人。
“抱歉,诸位,那日是王某失态。”王子楚指的是他们救下他,他却指责他们杀死荷娘一事。
“丧妻之痛,可以理解,王公子至情至性,但愿你能早日走出伤痛,重新开始。”简言之拱手,“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山长水远,我就不送诸位了。”
“王公子双眼才好,理当好好休息。”
“荷娘的尸身被盛于冰棺,明日将送回十里荷花坞,你不去看一眼吗?”临走前,郑雪吟好奇问道。
“不了。”王子楚摇头,望向白瓷瓶中插着的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荷,如见故人,“就遂她所愿吧。”
走出王家,四人决定先在京州逛一逛,再去找琉璃净玉瓶。
琉璃净玉瓶最后一次现身是在鲛人族,鲛人幼年没有性别,成年后可自行选择是男是女,一旦选择性别,就再也不能更改。
楼少微的得力管家绮罗夫人体内就有鲛人的血脉,没有记错的话,她是雌雄同体,可以一直变换性别,不受此限制。
而那位上岸的鲛人在遇到心上人后,自行分化为女子,跟着心上人回到深宅大院,成为他的妾室之一。
人类的规则不同于海底,被困在深宅中的女鲛人很快就厌倦了后宅的倾轧算计,带着琉璃净玉瓶消失在海上。
鲛人不能在岸上久待,上岸的鲛人必须断去鱼尾,化出双腿。断尾的鲛人不再被大海接纳,强行入海,会淹死在海中。
没有人知道那名女鲛人去了哪里,见过她的人说,她是乘着一条小船消失在海上的,那天的雾很大,傍晚的时候海边还掀起狂风巨浪,小船不结实,恐怕早已葬身在海底。
“这么说来,琉璃净玉瓶很有可能跟着那名女鲛人沉入了海底。”郑雪吟托腮道。
“我们要下海吗?”苏解铃问。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简言之揉了下苏解铃的脑袋。
那日天渊入口他们被天雷所伤,跌入血藤林,苏解铃为保护他受了不轻的伤,直到杀死荷娘,离开天渊,苏解铃都是半昏迷的状态,一路被简言之背回去的。
“简兄说得对,糖糖,你都瘦了,要好好修养一阵子。”郑雪吟道。
苏解铃在天渊下面撞到了脑袋,根据大纲中提到的设定,她距离恢复记忆想起自己是不孤山悬铃宫女君不远了。
有好戏看了。
郑雪吟抓了把瓜子嗑着。
林听当初跟她提过,这本书唯一的床戏就是主角的,女君恢复记忆后,直接将简言之掳回悬铃宫,做了自己的男宠。
也是在这里,男主和男二分道扬镳,各自走自己的剧情线。
郑雪吟瞥了眼身侧的贺兰珏。
可惜她身为女三号,只能跟着男二走剧情,不能亲眼目睹这么刺激的画面了。
京州人大多都是商贾出身,街头铺子林立,货品琳琅满目,郑雪吟四人在酒楼吃过饭,就在街边逛了逛。
“师父,前面有卖糖葫芦的。”苏解铃揪着简言之去给她买糖葫芦。
郑雪吟不远不近跟在贺兰珏身后。
少年长身鹤立,一袭淡青色长袍罩着雪白锦缎,腰间佩剑,马尾高高竖起,英姿勃发,意气风流,引得不少人偷偷打量。
郑雪吟甩着袖摆,大摇大摆跟了上去,用手去勾他垂在袖中的尾指。
贺兰珏侧目望向她。
郑雪吟握住他整只手,用的还是十指相扣的握法。
那在暗处偷瞄贺兰珏的怀春少女们,无不面露失落之色,又瞧着郑雪吟生得雪肤花颜,与少年站在一起,着实是一副天作之合的养眼画面,忍不住多看几眼,慨叹造物之灵秀。
苏解铃买了六串糖葫芦,师父和阿吟、贺兰公子一人一串,她一个人三串。
“师父,给。”苏解铃将糖葫芦递给简言之,却发现付完钱的简言之双手抱怀,饶有兴趣地盯着前方。
苏解铃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郑雪吟与贺兰珏并肩走着。
郑雪吟一时伸手去拽贺兰珏的发尾,一时去扯他垂在身侧的袖摆,末了,还拿起摊位上红配绿的大花纹粗布放在贺兰珏身前比对。
不知说到什么,郑雪吟伏在少年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从头至尾,那皎月般清冷的少年都只是任她摆弄,眼角甚至隐含一丝娇纵的意味。
“师父,阿吟和贺兰公子他们两个好像在……”苏解铃反应再迟钝,也看出来了郑雪吟与贺兰珏之间暗暗擦出的火花。
“嘘。”简言之笑眯眯地打断苏解铃的话,“极乐宗擅弄风月,明心剑宗断绝情爱,天生的死对头,何尝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45章 坠爱河
大海广阔无垠,潜藏着风浪,海底有国,名为归墟,具体在哪个方位,无人得知。
这次不知会在海上待多少时日,为保证大家的安全,下海前,郑雪吟用王家支付的十万灵石全部用来购了艘名叫“玲珑宝舫”的船。
玲珑宝舫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器修门派所造,船身坚固,在惊涛骇浪中航行丝毫不受影响,最重要的是整体造型华美,内部设计又不失人性化,兼具艺术和实用两种体验。
船身顺江而下,半个月时间就可以抵达入海口,在这期间,苏解铃可以养伤。
出发前,郑雪吟将所需物资全部采购好,放进仓库里。
采购物资时,她顺手买了本市面上流行的春宫图册,和自己从极乐宗带出来的双修功法,一同塞在贺兰珏的枕头下。
她快烦死体内那个“七情伤”的禁制了,继第三次发作后,她虽克制自己不动情,每每见了贺兰珏,都疯狂的想对着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再放任下去,离七次发作死翘翘不远了。
她想好了,反正她这样的体质,双修事半功倍,又被这样的东西控制着,迟早是要跟贺兰珏有夫妻之实的,不如趁贺兰珏掉进海底前,把人弄到手,解了这后顾之忧。
贺兰珏是个小古板,非要等净化体内魔血,再回明心剑宗正式解除师徒关系,才肯交出自己的元阳。
他能等那么久,她等不了。
郑雪吟坐在床畔,掀开被子,把两本书塞进贺兰珏的被子,想想又觉得不妥,这里不容易发现,还是放枕头下吧,放枕头底下躺着就能发现了,刚好当睡前读物。
门口响起脚步声,郑雪吟一阵心虚,把书塞进枕头下,身子一滑,钻进床底。
藏完就后悔了。
她慌什么,贺兰珏回来,就大大方方的把书交给贺兰珏呗。
本来她就是来送书的,贺兰珏不在,她纠结着把书放哪里贺兰珏能会意,才在屋内多逗留了会儿。
郑雪吟暗自悔恨自己多此一举,这个时候再从床底爬出去,可就说不清了。
算了,等他睡下了再走。
屋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沉稳有力,由远及近,停在郑雪吟视线里。
床稍稍塌陷,是贺兰珏坐下了,紧接着,他脱去长靴,在床上躺下。
郑雪吟等了许久,再没等到动静,悄悄探出脑袋准备爬出去,倏然,一道剑光擦着眼角落下。
郑雪吟惊骇喊道:“贺兰珏,手下留情,是我。”
一只手从上面落下,将她拎起来,丢在了软榻上。
少年欺身过来,琉璃般幽冷的瞳孔映出她仓皇的眉眼,薄唇轻启:“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我在帮你打扫床底。”郑雪吟错开贺兰珏的凝睇,目光落在他的发间。
他每日都会去练剑,在船上亦不例外,练完剑,例行去沐浴。
这是刚洗完澡回来,身上的水汽还没有干透,怪不得压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暖中带着些许湿滑,披垂在身后的发色也比平日里要黑上几分。
那样黑的发,黑的眸,与冷白的肤,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贺兰珏身上迫人的气势重了几分,名为“冰魄”的森冷剑锋悬在枕侧,寒气扑面而来。
他不相信郑雪吟的话。
“我走错房间,怕你误会,情急之下就藏起来了。”郑雪吟挣了挣,没能挣脱他的手。
呼吸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郑雪吟脑海中呼啦开过一辆火车,警觉道:“你喝酒了?”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被简兄拦住,递给我一盏他玉葫芦里倒出的药酒,只此一盏,不会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解释道。
那药酒可助人疗伤,也可助人修炼,简言之是好意,贺兰珏不好拒绝。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我的屋里做什么。”贺兰珏依旧用那种凉薄似雪的目光打量着她。
“好吧,我是进来偷偷看你一眼。”
贺兰珏说没醉,目光却是已迷离起来,听到这里,他歪了歪脑袋,长发倾泻如瀑,发尾扫着郑雪吟的鼻尖,痒得她想打喷嚏。
少年露出讥诮的笑意,将她被扣住的那只手强行举到她跟前,露出她掌中握着的青玉铃铛。
这是极乐宗的双修法宝,合欢铃。
他眼神沉沉,仿佛在问她,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确实没什么好抵赖的。郑雪吟闭上眼,猛地搂住他的腰身,趁机在他的颈侧“吧唧”亲了一大口。
他的腰身劲瘦有力,又被束得那样紧,郑雪吟触手可及,根本忍不住不握。
贺兰珏乌黑的眸中掀起一丝不可察觉的涟漪。
“谁让你离得这么近,我伸手就够着了,我不管,你就当我在耍流氓。我耍流氓怎么了,你我之间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还不能容我耍耍流氓。”郑雪吟把脑袋贴在他心口,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耳尖悄然透出的淡粉色。
“下来。”
“不下。”郑雪吟得意洋洋,“你见哪个耍流氓的会乖乖听话。你不是问我来你屋里做什么吗?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干这等流氓事。”
贺兰珏一阵无言,半晌道:“你不能动情。”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将郑雪吟从他身上震下,郑雪吟仰头望着他头顶已经升到84%的好感值,心满意足。
小古板原来是要撩,越是撩他,好感升得越快。
贺兰珏理理衣袖,在她身畔坐下。
郑雪吟伸直双腿,晃晃两只套着鞋袜的脚:“你现在不嫌弃我了?”
搁以前,贺兰珏会将她往窗外丢,再不济,也是直接丢在地上,好感值上来以后,待遇都变好了。
鞋面上有草屑,是她在外面蹭的,即便如此,贺兰珏也只是替她伸手拂去。
郑雪吟可太喜欢这样的他了,用力一扑,岔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贺兰珏,你对我这样好,叫我怎能不动情。”
“不要胡闹了。”这个姿势让贺兰珏的耳垂彻底变成水煮龙虾的颜色。
“我来不是胡闹,我有好东西给你。”郑雪吟伸手摸向枕下,献宝似的打开书页,“这是我们极乐宗的双修功法,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探讨。”
贺兰珏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过一会儿,伸出手,将两本书取过来。
双修功法留下,剩下的那本春宫图册,他合掌一握,碎作齑粉:“此物不利心性,不可多读。”
“那你干嘛给我毁了。”郑雪吟心疼自己花的钱,这个败家仔,不看就还给她,她还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我还不是为你买的,谁叫你那日……手法生涩。”她的嗓音慢慢小下去,到尾音时,已是声如蚊呐。
“抱歉,上次是我经验不足。”贺兰珏一本正经地道歉,睫羽垂下,掩去眸中深藏的羞赧。
“算啦,不跟你计较。”郑雪吟身子一歪,躺倒在他身侧,脑袋枕上他的长臂,“你给我心头血作定情信物,我也给你一件信物,这东西原是上一任极乐宗宗主宫翡翠的,除却摄魂之用,最要紧的用处便是用在双修上。”
她将那枚青玉铃铛系在贺兰珏的腰间,手掌缓缓上移,覆住贺兰珏心脏的位置,掌中一缕流光闪现,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贺兰珏的心脏。
【恭喜作者完成关键剧情:种情人蛊。】
种下这枚情人蛊,意味着中卷的剧情快要结束了。
“还有一事,下个月初七是我的生辰,我想同你讨一件生辰礼。”郑雪吟将半个身子往他怀中埋了埋,“我生来孤苦,不晓得父母是谁,养我的人在我怀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我的名姓与生辰,后来,那人病死了,只有林听陪着我,往年的生辰,林听都会送我礼物的。”
“林听?”这是贺兰珏第二次在郑雪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闹得不欢而散,要是知道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我肯定不跟她吵架,第一次过生日她不在我身边,怪不习惯的。”
贺兰珏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只当林听是出了什么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免得戳到她的伤心处。
若是就此打住,不闻不问,又显得不把她放在心上,贺兰珏抬起手,在她的发顶揉了两下。
这是简言之常对苏解铃做的动作。
每次苏解铃被揉都会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
女孩子应该是喜欢的罢。
郑雪吟:“别摸,头发好不容易梳好的,你又给我摸乱了。”
贺兰珏:“……”
玲珑宝舫三日靠一次岸,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可以下船散步,也可以添置物资。
这日船一靠岸,贺兰珏便独自下了船。
回到画舫后,他将自己关在屋中,用巴掌大的石臼捣起花汁来。
“主人这是在为郑姑娘准备生辰礼?”套在腕间的红玉菩提里传来凤灵的声音,感知到贺兰珏心境的变化,它对郑雪吟的称呼已从妖女变为郑姑娘。
贺兰珏下船后去了山中,暑气将尽,山中花木由盛转衰,多已凋零,他攀上万丈云崖,才从山顶采摘来这些鲜花。
花瓣被捣碎,用细纱滤过,加入珍珠粉、蜂蜜等物,可以制成女子用的胭脂。贺兰珏偶尔翻一页放在手边的书籍,将要诀熟记于心。
那是郑雪吟给他的双修功法,这几日他一直在研读。将来二人结契是要做道侣的,郑雪吟的体质更适合双修,他应该主动学习这些,助她一臂之力。
“郑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生辰礼吗?”
凤灵见过郑雪吟的作风,这妖女极尽奢靡,睡觉都要在灵石上躺着,真可谓钻进钱眼里去了。因自负清水出芙蓉,这妖女又很少涂脂抹粉,它怕自家主子白费功夫讨人嫌。
“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她会喜欢的。”
还是东曦王朝的圣子时,每年贺兰珏生辰当日从睡梦里醒来,窗台上都会多出一件礼物。
有时是黄花梨雕的小马,有时是一支雾山紫竹做的笔,有时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不说有多贵重,小马是亲手雕的,紫竹笔是亲手做的,叫声比歌声还好听的鸟雀是从高山悬崖间捉来的。
贺兰珏从未问过送礼之人是谁,因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他的父亲送的,自母亲离宫,父亲沉迷声色,权当他这个儿子不存在。
人人都说他是受母亲牵连,被父亲冷落,可年年他的生辰都会被父亲记在心上,那些礼物不曾假手于人,皆是父亲亲自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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