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没有戳破太后的小心思，她眉眼弯弯，乖顺的说：“当然不会，能陪太后娘娘对戏，是臣妾的福分。”
这话成功博得了太后的欢心。她命身边的嬷嬷，去里间，拿出太皇太后，当初赏赐给她的点翠步摇，插在惠妃发间，然后笑着点点头，“这东西你戴上要比哀家好看多了。”
“臣妾惶恐。”惠妃立即跪在地上，“怎么能和太后娘娘您相提并论。”
太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惠妃总是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眼下时候尚早，”太后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道：“走陪哀家去听出戏，好好放松放松。”
另一边，被四崽崽他们疯狂提到的大阿哥胤褆，止不住的打喷嚏。
“阿嚏，阿嚏。”一声接着一声的在尚书房外响起。
三阿哥胤祉见状，忍不住开口，“大哥，既然你身体不舒服，要不你给师傅说一声，下午的训练先暂停，等改日再补上。”
敦多布不住的点头，“对啊，你自己一人得病没什么，万一把病气传染给我们，罪过就大了。”
胤褆闻言仰头，朝敦多布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欠揍的说：“哎哟，不好意思，没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可是，”他话锋一转，“如果连个小小的喷嚏都害怕，看来以后，当巴图鲁恐怕难咯。”
你可以质疑敦多布任何东西，但唯独不能质疑他当不了巴图鲁。
原本到嘴边的恶语，也全因这句话，被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敦多布梗着脖子，不容置疑的说：“当然不介意。快，”他走到胤褆面前，蛮横无理的要求胤褆：“把喷嚏都打到我的脸上，第一巴图鲁敦多布，无所畏惧。”
他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胤褆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果然活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会见到。
第39章
翌日，顾八代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胤禛，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乖巧可爱。他奶声奶气的冲自己喊师傅好，听得顾八代心都快化了。
怕表情不严肃，容易被质疑教书水平。顾八代便咳嗽一声，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情绪。他洋装出一副威严，难以靠近的样子，“从今天起，臣就是教四阿哥骑射的师傅，以后请多指教。”
说完左手执弓，用力朝天上扔出三枚铜钱，然后看准时机，张弓射箭。只听得咻的一声，箭矢破风而出，径直从三枚铜钱的方孔中穿过，最后直直插在树干上。
这堪称完美的配合，一定能征服四阿哥，顾八代想。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胤禛的夸赞。这让顾八代不禁好奇的朝胤禛望去，却见对方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腰。
顾八代郁闷坏了，难道他射箭的技术，于四阿哥而言，还没有他的腰有吸引力吗？或是说，四阿哥本身就不喜欢射箭？
不仅顾八代发现了这一点，站在一旁看阿哥们上课的康熙，也发现了这一点。
作为把骑射当成必备技能的满族人，怎么能不喜欢射箭呢！不行，看来他得做些什么，让小四喜欢上射箭了。
最后思来想去，康熙决定，等明日带上几位崽崽，去南苑围场狩猎。只要感受过射中猎物时，带来的热血沸腾的感觉，就一定能激发，流淌在小四血液里的血性，从而让他爱上射箭。
于是隔天，早朝过后，康熙带上一，二，三，四，五，七，几位阿哥，以及太皇太后，皇贵妃，明珠等人来到南苑围场狩猎。
此行唯一让康熙觉得可惜的是，没有带上宜妃。
他犹记得当年，宜妃一身墨绿色马褂，坐于马上，手执缰绳，策马奔腾，那明媚张扬的模样，最是耀眼夺目。不过现在宜妃怀有身孕，需得小心谨慎，哪怕宜妃想来，他也不会同意。
出发时，康熙和太皇太后，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祖孙二人有说有笑。
走在他们后面的马车，坐的是三个小崽崽以及皇贵妃。
崽崽们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他们将头探出窗户，看什么都是稀罕的。
太子胤礽骑在马上，笑着对胤禛说：“四弟，等一会儿到围场，二哥给你捉只松鼠玩儿。”
大阿哥胤褆不乐意了，他道：“捉松鼠谁不会。四弟，大哥给你捉个大的。”
胤礽眉头紧锁，是非得找这个茬吗？
本来今日不用读书，能够外出游玩儿，这让胤礽的心情十分不错。
他本想和胤褆，和和气气的度过这一天。哪曾想，有些人根本不配，让别人给他好脸色。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两个来比赛马，谁最先到达围场，谁便胜出。只有胜出的人，才能给四弟捉松鼠玩儿。”胤礽挑衅的看向胤褆，“大哥，敢比吗？”
胤褆轻笑一声，他压低身子，拉紧缰绳，“比就比，谁怕谁！”
说着，二人马鞭一扬，飞快朝围场奔去。
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康熙掀开帘子，看着渐渐远去的二人，问明珠，“你可知他们这是怎么了吗？”
明珠闻言，把事情的起因和康熙说了一遍。
康熙听完，哈哈大笑两声，他打趣道：“有意思，听得朕也想参和一脚，捉只松鼠送给小四了。”
明珠汗颜，皇上，已经够乱了，您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胤禛其实很想告诉两位哥哥，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松鼠。让松鼠快乐的在林中奔跑不好吗？为什么要捉它？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二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胤禛惆怅的看向窗外，哥哥们的爱，总是那么的霸道。
约莫半个时辰后，车队终于到达目的地。胤礽和胤褆骑在马上，站在南苑围场前面，等着和众人回合。
站在二人旁边的是围场总管，见康熙过来，他立即带上围场众人，来给康熙请安。
“禀万岁爷，狩猎需要用到的东西，奴才已经准备好，还请您随奴才移步前往。”
康熙颔首，他带着众人，来到林子前面坐下。
至于今日参加狩猎的人，则是坐在马上，只等康熙一声令下，骑马奔入林中。
胤礽提议，“大哥，刚才的比赛，我们没有分出胜负，不如重比一局如何？”
胤褆勾唇，“求之不得。既是狩猎，不如就比射的的猎物吧。数量多的人，获胜。”
“好。”
话音落下，狩猎开始的声音，刚好响起。一时间，守在林外的马匹，全部奔入林中，那场面，可谓是相当壮观。
他们狩猎的同时，胤禛几人也没闲着。
康熙让顾八代，将崽崽们领到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教他们骑马。
当看到小太监，牵来一匹身形矮小的马时，崽崽们纷纷咦了一声，这是没有成年，就出来赚草料了吗？
许是看了崽崽们的疑惑，顾八代接过缰绳，解释道：“这是一种矮脚马，专供小孩子骑的，你们谁要试试吗？”
崽崽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们从来都没有骑过马，所以各个都跃跃欲试。
最先获得骑马资格的人是胤禛。
他坐在马上，脸上别提有多惊喜了。
胤祺好奇的问胤禛，“四哥，骑马好玩儿吗？”
“可好玩儿咯，等一会儿你上来试试。”
顾八代牵着胤禛走了一圈，然后将他抱下来，换下一个人。
如此反复两三次，崽崽们便对骑马这件事感到厌倦了。
于是他们和顾八代告别，继续去寻找新玩意儿。最后玩儿累了，则结伴回到林子前面休息。
看着不远处，宛若小山堆似的猎物，胤祺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坏心思。
他跑到康熙面前，问出胤礽的猎物是哪一堆后，又重新折返回去。
胤禛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搬运胤礽猎物的胤祺，又看了一眼，正朝林外跑来的胤礽，最后在心里默默为胤祺祈祷，五弟，你自求多福吧。
这边胤祺正搬的起劲，突然被人用点了一下肩膀。
胤祺不悦的动了动，“别闹，没看到我正忙着呢。”
然而那人却变本加厉的继续点他。
最后胤祺被点的实在受不了了，他气呼呼的转过头，刚好撞上胤礽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胤祺身形明显一怔，他心虚的别过脑袋，“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胤礽皮笑肉不笑的说：“怎么，有人偷我的猎物，我还不能来看看吗？”
“哎呀。”胤祺快速丢掉手上的罪证，紧接着一本正经的胡诌道：“怎么能说偷呢！明明是你的猎物，觉得呆在那里不舒服，想让我给它换个地方。”他捂住胸口，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颤着手，指向胤礽，“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诬陷我，我好伤心啊，我要找个地方静静。”
说着，抬脚便打算偷偷溜走。只不过，这拙劣的演技，早已被胤礽看穿。
下一秒，胤礽抬手，拉住胤祺的衣领，“五弟，这么着急走干嘛。难不成，”他顿了顿，眯起眼眸，阴恻恻的说：“刚才你的话，都是骗我的？怕被我发现，所以会急着走？”
胤祺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他支支吾吾的说：“当…当然不是！”
胤礽勾唇，语气难得温柔，“对呀，既然没有，不如留下来，帮我做件事。”他指着不远处的猎物堆，继续说：“那堆猎物呆的也不舒服，你好人做到底，帮帮他们呗。”
胤祺虽然不知道那堆猎物是谁的，但是为了圆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那里搬猎物。
胤礽不再去看胤祺，而是抬眸，朝林子望了一眼。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入口时，这才放心的迈开步子，去找胤禛。
他揉揉胤禛的小脑袋，问道：“看什么呢？”
胤禛朝胤祺所在的方向努努嘴，紧接着担忧的问：“太子哥哥，那是谁的猎物啊，五弟会不会有事啊？”
没等胤礽回答，一声响破天际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胤祺！你给我等着，一会儿猎物烤好，你别想吃一口！”
胤禛顿时恍然，原来是大哥哥的猎物。想起胤褆的大体格子，他再次替胤祺祈祷，五弟你自求多福吧。
就在这时，前去狩猎的人，全部从林中出来，各个都是饥肠辘辘。他们在得到康熙的准许后，找到一片空地，架起火堆，开始烤肉。
胤褆也确实如先前说的那样，真就一点儿肉都不给胤祺吃。
他把烤好的兔腿放在胤祺面前，用香味狠狠的勾引着胤祺。每当胤祺想要张嘴，想咬上去时，胤褆都会眼疾手快的把兔腿拿开。
如此反复三两次后，胤褆玩儿累了，便把兔腿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吃的那叫一个香，看的胤祺口水直流。
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胤禛心生怜悯，他掏出自己还未吃的鸡腿，朝胤祺递过去。
只是没等胤祺伸手去接，鸡腿就到了胤礽的嘴里。
太子哥哥怎么能这样！胤祺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这下好了，心心念念的肉没了，气的他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跑到康熙面前哭诉，“汗阿玛，你看他们，惯会欺负我。”
知道事情前因的康熙，乐得满脸褶子，“小五，你去跟你大哥他们道个歉，兴许他们就原谅你了。”
胤礽义正辞严的说：“汗阿玛，我们拒绝和解。而且五弟，我们没有欺负你。明明是你自己说，你能感受到猎物的情绪。所以肉要是给你吃了，让你感受到猎物心底的悲伤，那多不好。”
胤褆难得没有胤礽唱反调，他附和道：“就是就是。五弟，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二人一唱一和，把胤祺支支吾吾气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众人被他们逗的忍俊不禁，纷纷笑得前瞻后仰。
太皇太后说：“哎哟，快来乌库玛嬷这。他们不给你吃，乌库玛嬷给。”
这场热闹的烤肉宴，一直持续到外面下凉。考虑到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身体比不上年轻人，怕在这里继续带下去，容易受凉。他们便启程，回了皇宫。
玩儿闹了一整天，属实是把崽崽们累着了。这才刚坐上马车没多久，一个个全都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崽崽们脸上，全都挂着甜甜的笑。
几日后，经过查痘章经众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京郊一家庄子里，找到了康熙说的那种奶牛。
听庄子上的管事说，接触过奶牛的人，身上确实长有相同的痘疮。不过由于他们三两天就痊愈了，后续也没有出现过于严重的症状，所以便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末了，管事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大人，难道他们得的不是普通的痘疮？”
为首的人点点头，他神情严肃的对管事说：“根据你的描述来看，他们得的应当是天花。”
“天花？！”
这可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疾病。一旦感染天花，那人便难逃一死。即使最后侥幸活下来，也会在脸上，留下难看的疤痕。这疤痕会跟随你一辈子，不管用尽什么办法，都不能将其抹掉。
但庄子上的人，脸上并没有出现痘坑啊？
管事掏出帕子，擦掉脸上惊出的冷汗，他讪笑道：“这位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会是天花呢。”
查痘章经的人，没有和管事争辩，他指着人群，“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让感染痘疮的人，掀开衣服，身上肯定会留下，和天花相似的疤痕。”
管事朝众人望去，他们面容复杂，“管事，这位大人没有骗您。”他们纷纷掀开衣服，露出藏在里面的疤痕。
管事见状，脸色骤变，险些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他喃喃自语，“竟真的是天花！”
查痘章经的人，在检查完全部奶牛后，来到管事身边，出言安抚他，“只要不接触那些得病的奶牛，就不会感染了。不过与其说他们是感染天花，倒不如说是种了一次痘，让身体里产生能抵抗天花的东西，因而你不用感到害怕。”
后面的话，管事是一句都没听进耳朵里。当得知天花的源头，是庄子上得病的奶牛时，他恨不得立刻让那些人把那些奶牛，全部拉走，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染上天花。
现在有了感染痘疮的奶牛，接下来就是验证牛痘的可行性。
在寻常人身上做实验，肯定不行。于是痘诊科的太医，把目光放在了死刑犯的身上。
他们按照种人痘的方法，给他们接种上牛痘，然后记录下他们每天的变化，最后等待症状消失，再让他们去接触感染的天花的人。
结果不出所料，牛痘确实能抵抗天花。不仅接种风险要比人痘小，存活率高，而且从感染到痊愈的时间，也要比人痘少上许多。
康熙听完大喜，这于大清而言，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立即下令，赏了包括皇贵妃在内，和牛痘相关的所有人。
但在欣喜之余，康熙又不免为牛痘的推广，泛起愁来。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百姓相信，牛痘真的有用呢？
最后，康熙打算以身作则，先从阿哥公主，以及皇室宗亲身上入手。只有他们这些人接种牛痘，且安然无恙以后，百姓和大臣们才会放心，让自己的孩子接种。
眼下宫里够年龄种痘的孩子，只有三个。分别是四公主宜尔哈，五阿哥胤祺，以及七阿哥胤祐。不过前几天胤祐病了，因此这次种痘的人，只有胤祺和宜尔哈。
又因为此番种痘和以往有些不同，所以康熙没像从前一样，把种痘地点设在宫内，而是换到了颐和园。
种痘的孩子，需要坐船，才能来到种痘的地方。
胤祺他们出发那天，大小郭络罗氏，太后以及康熙和胤禛，都来到岸边相送。
他们惜别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让二人乘船离开。
怕胤祺他们心里对此会感到害怕，因此在种痘以前，康熙禁止任何人，提及和种痘相关的字眼。只说是西洋送来一批新鲜玩意，让他们去玩儿几天，放松放松心情，就回来了。
胤祺乖巧的坐在船上，满怀期待，等着接下来的新鲜玩意儿。
余光忽的瞥见一旁的宜尔哈，却见对方一脸严肃，仿佛如临大敌。
胤祺不解，不禁开口询问：“四姐姐，为什么出去玩儿，你却不开心呢？”
宜尔哈转头，她托着脸颊，怜悯的看向胤祺，“五弟，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单纯。”
“什么意思？”胤祺一头雾水，四姐姐的话，他怎么听不懂啊？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汗阿玛是让我们去玩儿的吧？”
“哎？”胤祺面露疑惑，“难道不是吗？”
宜尔哈叹息着摇头，“五弟啊，我们都被汗阿玛骗了。其实他此举，是为了让我们乖乖去颐和园种痘。种痘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