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想要冲过去, 手用力地扑在保护罩上,然而却无法撼动保护罩分毫。
“师兄!!”
星迟近乎声嘶力竭地叫喊,然而这保护罩设计出来便能完全隔绝声音。
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手无力地垂下来。
就在这时, 白月引却像是接收到了星迟的呼喊。他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
他琥珀一样的瞳仁,在烟雾之中, 显得比平常更为璀璨夺目。
这一瞬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星迟明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停,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
星迟嘴角一勾,又再次将双手抵在了保护罩上,“师兄......”
白月引也对着星迟微笑。
然而下一秒,白月引的眼睛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因为他方才微微撑起了身子,此时便是更重地摔回了地面。
星迟:“!”
星迟:“师兄!!”
烟雾渐渐散去,保护罩也逐渐失去了时效。
星迟立刻踉跄着起身,由于爆炸的时候摔得不轻,跑到白月引身边的步伐都带着几分瘸拐。
“师兄,师兄......”
星迟扑倒在白月引身边,眼睛的酸涩比脑海中的思维更先一步到。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是止不住的热泪先滚落了下来。
星迟将失力的白月引抱起,紧紧地抱在怀中。
“师兄......”
从爆炸开始,星迟说出口的话,便只有这两个字。
此次的爆炸,与之前的两次完全不同,程度之大,从这剧烈的浓烟中便可窥见。
白月引不知为何不在保护罩之中,眼下又是一副浑身是血的模样。
星迟只觉得怀中的白月引非常轻,像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重量。
她脑海之中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将白月引抱得越来越紧。
......以至于星迟都未能听清白月引略带痛苦的喘息。
“星......”
意识模糊的白月引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星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将白月引搂得更紧,“呜呜呜呜呜师兄。”
“迟......”
意识模糊的白月引的意识清楚了些许。
被星迟勒的。
白月引眉头微蹙,就连嘴角都有几分颤抖。
他把手臂抬起来,又垂落在星迟的背部,修长骨感的手指曲起,用指骨按压星迟。
星迟这才回过神,将白月引放开。
她扶着白月引的肩膀,眼前被泪花模糊成一片,“师兄!”
白月引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脸上皆是血痕,眉眼间皆是无力的疲倦,“......星迟,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
星迟:“......”
星迟:“你没死啊!”
白月引微笑,“星迟啊,这句话比‘师兄’两个字更不好听了。”
星迟一边抽泣,一边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师兄你没死,真好。”
闻言,白月引苍白的唇缓缓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但他放在星迟身后的手还是慢慢抬起。
白月引与星迟对视着,手落在她的腰上。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安慰星迟,告诉她“没事”。
“别担心我。”
说完这四个字后,白月引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倒进了星迟怀中。
星迟将白月引稳稳接住。
古能研究所的相关人员赶到时,做的第一件事,是救治星迟和白月引。
星迟及时被保护罩保护,只受了些轻伤。
白月引的情况便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星迟能下床走动之后,便打算一直守在白月引床边。
此时也不过是次日凌晨。
此次爆炸的策划者早已开始发难。
东联邦的两个地区也以此事为导火索,开始争夺华大的错色时空矿石资源。
这次的错色时空矿石出现的地点位于种花家地区,然而矿石的成因却有一部分是其他地区穿越者引起的时空波动。
按照惯例,这次新出现的错色时空矿石应该由两个地区以一定比例划分。
星迟及时拿出了她几乎拼命得来的证据,和......按照她一贯习惯用来“记录生活”的录音。
在星迟视角记录下的一切,皆是铁证。
这次爆炸的一切筹谋,目的即是使古能研究所在此次事件中犯下过错,便能够最大程度地压缩种花家的划分比例。
然而一切筹谋都落了空,还迎来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结果。凭借这些证据,种花家有望通过谈判得到最大比例的错色时空矿石。
星迟立了大功,古能研究所自然为她准备了奖励与表彰。
九位数的奖金早就已经打到了星迟的账户,表彰会却被推后了许久。
......毕竟眼下的星迟实在没心情。
已经过去了几天几夜,白月引一直半梦半醒,并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只能断断续续地和星迟说上几句话。
不过,好在他的状况一直在好转。
“星迟,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到了夜里,白月引又模模糊糊地清醒了过来。
他握着星迟的手腕,眼神虚弱而温柔。
星迟摇头,“我睡不着的。”
白月引用手上的力道回应星迟,眉尖微微挑起,“为什么睡不着?”
星迟蹙眉,“白月引你明知故问。”
白月引:“嗯?”
星迟叹气,“当然是因为担心你。你一日不好,我便一日都睡不安稳。”
“不对,不止是睡不好。”星迟将白月引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一些,“只要一离开你的病房,我就心悸,就头晕目眩!”
闻言,白月引轻轻笑了一声,“星迟......你这是在哄我高兴么?”
他叫星迟的名字,尾调微微拖长。
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也要有气无力地撒娇。
星迟捶了白月引一下,“我心悸头晕有什么好高兴的!”
白月引把星迟捶过来的手抓住。
他微微用力,两人的距离便瞬间拉近。
病房中的制冷开得很足,唯有两人之间的鼻息是温热的。
气氛在这一瞬间升温。
白月引盯着星迟,很轻很轻地问:“一离开我的病房,你就不舒服?”
星迟:“......嗯。”
白月引的眼睛垂下来,目光落在星迟的唇上,然后又缓缓上抬,回到星迟的眼睛。
他的睫毛因此缓缓扇动,带着一丝光影的变化。
“那我十分愧疚。有没有什么补偿的办法?”
白月引用这样的目光,问出这样的话。
星迟:“......”
她在心中想道:男人真是可怕……就算是躺在病床上,都有力气来调情。
白月引如此“身残志坚”,星迟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所以,她道:“不管我提出什么补偿的方法,你都照做?”
白月引点头。
星迟知道白月引想让她说什么。
但她不说。
星迟道:“那我想要的补偿方法就是......你想一个让我满意的补偿方法。”
白月引不禁失笑,“......你好喜欢赢啊,师妹。”
他眉眼弯弯,再开口,语气带着近乎纵容的妥协,“还好我也喜欢输给你。”
闻言,星迟的嘴角想压都压不住,“嗯,那你说吧。”
白月引:“好。那既然你离开我的病房便不舒服,不如就留在这儿吧。”
星迟故作淡定:“哦。那我睡哪啊?”
白月引认真地道:“我睡地板,你睡我的床。”
星迟:“......胡说八道。”
白月引张了张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星迟:“你要说什么?”
白月引抿唇,更加欲言又止。
星迟:“?”
星迟:“师兄,你说啊......”
白月引的表情略带几分呆,诚实地道:“我不敢说。”
闻言,星迟把手抽了出来,起身便要离开。
白月引连忙把她拉住。
“好,我说。”他轻轻咳了一声,“那你介不介意和我一起睡病床......?”
星迟也轻轻咳了一声。
两人的目光无声地碰撞着,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星迟道:“介意。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明明是她逼着白月引说出来的。
白月引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星迟的回答,闻言,非常顺从自然地垂头,道:“是我冒犯了。”
星迟提醒道:“师兄,你应该先做一件事,知道吗?”
这敲门声带着一种特别的节奏, 让星迟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白月引整个身子僵住,一向淡定自持的他, 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几分扭曲,嘴角抽搐。
微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星迟和白月引两人拉开了距离, 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们非常默契地捂住轻声咳了咳, 掩盖这一瞬间的尴尬。
白月引看向门的眼神, 带着隐忍的“仇恨”。
他问:“是谁?”
“是我, 杜仪。”
白月引:“......”
星迟:“............”
此时出现在门外的人, 是杜仪,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于是白月引眼中隐隐的仇恨, 变成了明目张胆的仇恨。
他把目光移动向星迟, 磨牙, 大声道:“你怎么来了?”
问完,不等杜仪回答,白月引便自顾自接话道:“你还是别来了。”
门外的杜仪:“......”
星迟倒是没料到白月引会说出这样的话,被惊得瞳仁一震。
她下意识抬手拍了白月引一下,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星迟这幅教训白月引的语气,充满了“家属”的意味。
白月引被星迟拍得一愣,眨了眨眼睛。
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无论如何他都会给星迟面子。
白月引深吸了一口气, 勾唇微笑, 改口道:“欢迎,请进。”
门口的杜仪:“......”
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好晦气。
其实不止是白月引不想见杜仪,杜仪也不想见白月引。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就不进去了。因为我也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
闻言,白月引马上看向星迟,那眼神就好像是在告状“你看你看,这个杜仪更没有礼貌!”
星迟站了起来,“杜仪,你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是呀。我先去了你的病房,看到你不在那儿,才不得不到这里来找你。”
和星迟对话的时候,杜仪的语气立刻变了,甜度直线飙升。
就连星迟都有点不习惯。
......明明只有她和杜仪两个人的时候,杜仪都不会用这种做作的语气。偏偏在加上白月引的时候,杜仪就像是吃错了药一般,和星迟故作亲密,以达到刺激白月引的目的。
杜仪在场的时候,白月引也会变得更加幼稚。
星迟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杜仪,你进来说吧。”
在两人莫名其妙的交锋中,星迟更想照顾到的是白月引的情绪,“咱们两个之间的事,没有什么是需要瞒着白月引的。”
赤裸裸的双标与偏爱。
病床上的白月引看向门的目光,都不禁染上了几分骄傲和自得。
门外却传来杜仪的一声轻笑。
杜仪淡淡地反问,“是吗?”
星迟:“......”
突然想起了什么。
杜仪似乎是又向门的方向凑了凑,声音变得更近了一些,“星迟。你我之间,真的没有事情,需要瞒着你亲爱的白月引么?”
白月引:“............”
也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两人出发离开基地的前一天,走出电梯的白月引,正好听见了星迟与杜仪的通讯。
还记得,那时候她正在和杜仪发誓,说:“杜仪你放心。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和白月引提起这件事,哪怕是半个字!”
也想起来了这句话的星迟尴尬地咳了咳。
尴尬,总是接二连三地来。
杜仪笑盈盈地问,“想起来了吗?亲爱的星迟?”
星迟:“......你在门外等我。”
说完,她转身看向白月引。
而白月引也在抬头看她。
他原本生了一双偏长而上挑的眼睛,以至于眼波总是与勾人相关。
此时眼中却填满了无辜和......贤惠。
白月引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门外的杜仪听清楚,“星迟,你去吧。一个好的男人,是不会耽误女人搞事业的。”
说完这句还不够,他竟然又神色认真地吟诗,“贤夫扶你青云志,你还贤夫一人心。”
星迟脸上一热,“停,您别说了。”
她现在有种白月引突然在她面前唱起“孤勇者”的感觉。
此时的气氛是尴尬加尴尬再加上尴尬。
门外的杜仪都被尬得僵住了,嘴唇颤抖开合,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神经。”
星迟捂着脸,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很快,病房里便只剩下了白月引一个人。
他看着星迟离开的方向,久久出神。
白月引刚刚已经准备好要如何告白了。
不过,杜仪又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来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不仅仅是被杜仪打扰了的烦躁与愤怒,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白月引不会去打扰和阻止星迟发展事业,所以星迟不告诉他,他便不会不知分寸地去打探她和杜仪的合作内容。
但是......白月引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杜仪带给他的不安,远远不只是来源于“情敌”的身份。
这一场爆炸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星迟都已经忘了和杜仪的正事。
星迟率先道歉,“不好意思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一直忘记去找你。”
杜仪垂眸看着她,眼中又带上了那种模仿白月引的笑意,“没关系。你出了那样的意外,理应由我来看你才对。是我来得晚了。”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性格底色的空白木偶,只有在输入“模仿”指令之会,僵硬无力的四肢与五官才能灵动起来。
“你和我之间,用不着这样客气。”星迟只觉得这样的表现带着几分诡异,身体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毕竟我们是要一起完成足以记录在史册上的合作伙伴。”
杜仪:“......”
闻言,他苦笑,“星迟,你嘴上说着不要客气,嘴里说的话,却客气到了极点。”
星迟勉强也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杜仪,你这几天没有过来,是在忙着研究新得到的错色时空矿石吧。”
杜仪点头。
星迟问:“有什么进展吗?”
杜仪:“有重大进展。不过,卡在了最后一步。”
星迟:“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闻言,杜仪上前一步,尽量自然地按住星迟的肩膀,“如果不是有一定要麻烦你的事情,我怎么会来打扰你养病呢?”
已经答应了和杜仪合作,星迟便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
她也没再和杜仪废话,很快便和他一起上了光舰,前往古能研究所在附近设立的分部。
星迟对错色时空矿石的感应,确实是几十年以来被发现的穿越者中最好的。
也只有她能接替杜仪母亲未完成的工作,继续研究错色时空矿石最本质的作用,去探究人为控制时空波动的奥秘。
在开始工作之前,星迟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拼尽全力”的计划。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就算星迟累到想撞墙,也会强撑着继续感应错色时空矿石和它引起的时空波动。
研究因此进展飞快。
......然而,却是朝着不好的方向飞速进展。
星迟每多感应出一分,周鸢和杜仪脸上的愁云便多一分。
在茶颜观色这事上,星迟虽然绝对算不上有天赋,但也没有太过迟钝。
她自然也发现了周鸢和杜仪之间沉重的气氛。
经过这些天的研究,再加上之前查阅的资料,星迟对这个“伟大”的研究课题,也有了些许了解。
其实,早在星迟加入之前,这个研究课题就已经濒临失败了。就在两人已经束手无策之时,百年难遇的“墨翠”出现了。杜仪和周鸢自然把星迟当做救命稻草。
然而,也无异于饮鸩止渴。
也许人为控制时空波动,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