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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瓜子和茶)


“若违此誓,定粉身碎骨,有如此玉。”他取下腰间的玉佩,狠狠往地上一砸。
碎玉满地,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灿光。
苏宝珠惊讶地看着他,连话也说不出。眼前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是有担当的,不是嘴上说着喜欢,遇事却往后躲的男人。
心微微颤抖了下,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热流在心里不停地搅,有些期盼,有些害怕。
要不要和他说实话?
这事太难开口了,饶是不喜欢弯弯绕的苏宝珠都犹犹豫豫的,“其实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曾经很荒唐。”
“谁年少时没有荒唐过?”王铎见她语气松动,脸上已是乐开了花,“我还去教坊司玩过,啊,你别误会,只是喝酒听曲,万万没有做别的事情!中举后和同窗们一起去的,天刚黑我就走了,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苏宝珠失笑,“我又没说别的……其实我做的事比这个还荒唐。”
王铎问:“有多荒唐,比安阳还荒唐?”
苏宝珠歪着头仔细比较了会儿,“不好说……”
王铎大笑,“也行,起码我没亏。”
笑声郎朗的,引得苏宝珠也笑起来。
她想,反正是假夫妻,就先这样吧,以后自己真喜欢上他的话,再告诉他不迟。他能接受,便和他做真夫妻,他不接受,就好聚好散,自己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太阳热热的,晒得她的脸颊红红的,小姑娘低眉浅笑时,不自觉流出一种云娇雨怯的小女儿态,再加上对面站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路过的行人看了,不免认为她这是面对心上人的姿态。
缘觉没有心上人,他不知道面对心上人时该是什么样子。
当他看到苏宝珠戴着他的佛珠,对另外一个男人言笑晏晏时,他突然觉得很烦躁。
还有一种,极淡极淡,但已足够让他警觉的恨意。

第13章
街边的两人分开了,一个转身进了家门,一个向这边走来,皆是言笑晏晏,瞧着心情好极了。
阳光明晃晃的,刺得缘觉眼疼。
王铎从他身旁经过,走过去又折返回来,下马合掌一礼,“师父瞧着好生面熟,可是七殿下?”
缘觉轻飘飘瞥他一眼,目光寡淡,也不答话,直接略过他走了。
王铎摸摸鼻子,还真是和传闻一样孤傲冷漠,半点人情味没有,难怪尽惹娘娘伤心!
为贤妃感慨几句,他一跃上马,踢踢哒哒的卷起满街的黄尘。
燥热的风卷起浮尘,在缘觉脚下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旋儿。
他在苏家门前站了很久。
仍没有敲响那扇门,只把一串黑色的念珠轻轻放在门前的台阶上。
门子睡醒午觉了,打开门发现地上的念珠,左右瞧瞧:“奇怪,谁放的?”
南妈妈吩咐过,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拿进府。
门子一脚把念珠踢开,黑色的念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沾满尘埃。
芒鞋踏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一步步向前。
道旁草树繁茂,浓绿欲滴,几声鸟语蝉鸣,更显山林的幽静深远。
缘觉抬头向上看,已隐约可见山顶那间小庙了,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
过去十八年,从未有过的“怒”,居然因她而来,这个“怒”和荒庙那晚的“怒”却不一样,感觉很奇怪,奇怪得他有点茫然。
他必须见一见师父。
暮鼓声声,一位鹤骨霜髯的老僧悠然坐卧树下,对面放了一个蒲团,见他来,颔首笑道:“料你也该到了。”
“师父,”缘觉眼眶发热,却不愿让人看出来,合掌深深一躬,再抬头,面上已是从容淡然。
“纵日日鞭挞,弟子也无法祛除心魔,深恐陷入贪嗔痴三毒不能解脱,请师父指点,弟子该如何度过此劫。”
法真禅师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们身在人世,不可能没有爱憎心,必定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所以无须恐惧你的心魔,亦无须抗拒你的烦恼。”
缘觉问:“那如何从无穷无尽的烦恼中解脱?”
法真禅师笑道:“走入你的烦恼,世间万物,皆从因缘中起,知其因,了其缘,方可悟道。”
因缘……
那个春夜,蓦地跃出脑海!
缘觉一惊,飞快拨动手中的念珠,闭目低低念起心经。
屋檐下的法铃轻轻摇晃,铃声清脆悠扬,几缕香烟飞扬缭绕,淡淡的佛香驱散了空气中的燥热,渐渐的,缘觉的心平静了。
再睁眼,目中已是一片清明。
“去吧,去吧。”法真禅师缓缓合上双目。
缘觉转身看着来时的路,呼出口浊气,大踏步下山!
苏家生意大,专门培养了一批送信的家丁,比走驿站还快。
南妈妈的信虽比刘氏晚发,却比刘氏早到,当然,苏老爷的回信也提前送到了长安的新宅子。
“三千里路,半个月就打了个来回。”南妈妈讶然,“王铎可以呀,看着是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哥儿,没想到挺能吃苦的。”
苏宝珠抿着嘴笑。
南妈妈一眼瞧出她对王铎的态度不一样了,也不点破,只与她商量定亲的事,“也亏他能想出假成亲的主意,不过老爷也说了,不能急匆匆成亲,选个明年或者后年的日子——他得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苏宝珠笑道:“我听你们的。”
南妈妈又叮嘱道:“你的心结也该放下了,以后不准再想那件事,不准再想那个和尚。福应寺供奉的往生牌也撤掉,我知道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只要给他钱,什么都能抖落出去。万一让人知道,你可怎么解释?”
苏宝珠怔楞了下,心想那就如实说呗,可对上南妈妈严肃的目光,只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南妈妈到底放心不下,私下里吩咐吉祥把这事办了。
过了两日,吉祥去福应寺找到当日的知客僧,取走了自家姑娘供奉的“大愿使者”往生牌。
当然,少不了又捐一笔香油钱。
她用黑布包着牌位,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一直走到寺后的密林。
瞅瞅上下左右都没人,方打开包袱拿出牌位,口中不停碎碎念,“这位师父,你是个修佛的,这里山清水秀,梵音袅袅,非常适合做你的长眠之地。”
背阴处,缘觉缓缓睁开眼。
密林莽莽苍苍,吉祥根本没发现隔着灌木丛还有一个人在!
她一边挖坑一边说:“你的原身埋坑里了,你的牌位也埋坑里,算是另一种圆满吧。”
忽想到南妈妈交代要“灭迹”,吉祥找块大石头哐哐就砸,越砸是越来气,“我就没见过比我们姑娘长得更好看的,你念三辈子的佛,敲烂三车的木鱼,都碰不到此等艳遇,你算赚大发了你。”
缘觉嘴角抿得紧紧的,眼中已浮现怒意。
“妈妈说这种事,没人能强迫男的,你不想,就成不了事,能成事,就说明你想。只有女子吃亏,哪有男人吃亏的?沾染了我们姑娘的身子,你死得不冤,赶紧托生去吧你!”
她把牌位砸得七零八落还不解气,掏出火石火捻就烧,奈何做牌位的木料实在是好,烧了半天只微微发黑,根本燃不起来。
吉祥怕把山林引着了,只得作罢。
埋好了,还踩了两脚,狠狠啐道:“呸,贼秃驴!”
从密林出来时,迎头碰上个魁梧的大和尚,吉祥心虚,低头装没看见,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道武摸摸光溜溜的后脑勺,摇摇头,径直找到缘觉,“殿下,名帖写好了,我这就给苏姑娘送去。”
缘觉半晌没出声。
“殿下?”道武疑惑地看着他。
“呵。”缘觉慢慢抬起手捂住眼睛,讥诮地笑了声。
道武破天荒头一回听到殿下发出这种笑声,惊得眼睛溜圆,“殿下?”
“撕了。”缘觉冷冷道。
道武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殿下不找苏姑娘啦?”
缘觉起身就走。
“不去就不去呗,火气怎么越来越大了……”道武哼哼唧唧,忽瞥见道文的影子,慌忙把名帖团做一团往嘴里一塞,直着脖子硬往下咽。
“道武!”道文气冲冲走近,“你在吃什么?又偷吃酒肉了是不是?我瞧你鬼鬼祟祟往后山走就觉得不对劲,快跟我回去领罚!”
道武被噎得直翻白眼,压根没法分辩,也无从辩白,委屈得大圆脸皱皱巴巴,暗道不能白挨这顿打,怎么也得去碧琉楼再喝三坛子酒。
二人逐渐走远,阵风吹过,松涛阵阵,绿浪翻滚,落叶覆盖了那抔新鲜泥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相府也接到了苏老爷的回信,同意亲事,一切交由南妈妈操持。
既然南妈妈代表苏家,就不好把她叫到相府商量,刘氏少不得两头来回跑,天气虽热,她的兴致却不减。
卢氏很赞成苏家对婚期的安排,还让刘氏带话,一年不够就两年,时间越久,姑娘家越显得矜持尊贵。
但定亲宴一定要尽快举行,好叫宫里知道相府没胡乱搪塞,也不能大办,以防皇上公主误会相府在向他们示威,两家人坐一起吃顿饭就好。
南妈妈听了不置可否,苏宝珠不在乎,随口应了,反正是假夫妻,动静小点是好事。
她却忘了,交换庚帖是真的,去官府写的婚书也是真的。
伴着知了越来越烦躁的鸣叫,溽热难熬的盛夏统治了长安城每个角落。
那位让苏宝珠倍感好奇的三姑娘王葭也回来了。
王家的姑娘,大姑娘王薇雍容华贵,二姑娘王蓉清丽不俗,四姑娘王萍娇俏活泼,不知这位三姑娘又是何等的佳人。
苏宝珠应邀登门。
寿禧堂早已是人声杂沓,语笑喧阗。
苏宝珠一进门,便见老夫人搂着一位衣着素雅的姑娘,想必就是王葭了。
“宝珠姐姐!”王萍拉住她的手,又拉起王葭的手,“三姐姐,这回人终于齐全了。”
待看清王葭的长相,苏宝珠不由在心底惊叹一声:好个清素若菊的美人!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王葭先开口笑道,“早听说家里来了位美艳绝伦的表姑娘,今日一见,方知不是谣传。”
苏宝珠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此时却不好意思了,“哪有,你长得比我好看,此刻我真恨自己不是男的。”
王葭微微诧异,“此话何讲?”
苏宝珠莞尔一笑,“若是个男的,就可以追求你呀!”
王萍急急道:“不行不行,你是男的,大哥哥可怎么办?”
满堂先是一静,紧接着老老少少一起大笑起来,崔老夫人指指苏宝珠,又指指王萍,“你们两个古怪机灵鬼儿!”
刘氏凑趣道:“孩子们都回来了,以后寿禧堂可安静不下来喽。”
崔老夫人挥挥手,扶额佯装不耐烦,“都走都走,才半天就闹得我头痛。”
王萍一拍手,“对了,明天我们去福应寺如何?宝珠姐姐还愿,你们去抽姻缘签。”
王葭脸色微动,问:“福应寺的签很灵?”
“灵得很!”王萍使劲点头,“宝珠姐姐抽的是桃花签,刚抽完,大哥哥就寻来了,你瞧,现今就应了这一签。”

本朝崇尚佛教,上到皇宫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对寺庙进行各种捐赠。
近几年,礼佛之风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长安但凡说得出名号的人家,就没有不信佛的。
崔老夫人刘氏自不例外,闻言纷纷点头,叮嘱她们一定要好好还愿,万不可敷衍了事。
饶是卢氏打心眼里不满意苏宝珠这个儿媳,此刻也不敢说半句对神佛不敬的话。
王葭说起路上的见闻,“寺庙佛像处处可见,哪怕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子,也定有一座庙宇。说不上多么宏达精美,也比村里其它屋舍都好,足见村民们一片虔诚了。”
“还有许多信徒居士深觉在家修行不得法,自愿剃度出家。”王薇提到一桩趣闻,“去年初秋,郑县一百七十三名信徒集体落发为僧,全部身家均赠与寺庙,一时传为美谈,知县还着人刻碑立传,以示其功德。”
王萍惊讶极了,“一百七十三人?这么多!”
王薇微微颔首,“其中不乏家境优渥之人,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尽数供奉了佛祖。”
苏宝珠低头,默默掩去唇边的一抹讥讽,父亲说过,寺庙不用纳税,僧人不用徭役,有些人出家做假和尚假尼姑,并不是真心皈依,而是为了把家产挂在寺庙名下,逃避税赋。
但这些话也只在肚子里转转而已。
因想上头柱香,翌日,天刚刚亮透,几位姑娘就出发了。
到福应寺时,太阳已完全升起来了,照得屋顶金光闪闪,红墙璀璨生辉,晨钟悠扬,梵音阵阵,还未迈进山门,相府的姑娘已是满脸肃然了。
仍是之前那位知客僧迎接她们,听闻苏宝珠是来还愿的,眼角的笑纹顿时深了几分。
瞧得苏宝珠直乐。
一番法事礼毕,姑娘们按捺不住了,低低说着笑着,手拉着手前往求签的佛堂。
行至半路,有个带着怯意的声音从旁叫住苏宝珠,“苏姑娘?”
苏宝珠讶然转身:是春宴上那个小可怜安若素。
“是你呀!”苏宝珠笑吟吟道,“上次宫中一别,可有阵子没见了,你还好吗?”
“好、好,”安若素两只手不停绞着帕子,显得十分忐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她向后看看,树荫下站着一位鹅蛋脸的姑娘,鼓励似地冲她点点头。
苏宝珠好奇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这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若素红着脸道:“我给你送了三次帖子,都没有得到回音儿,给你的谢礼也没能送出去。”
苏宝珠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收到你的帖子。”
“原来你没收到,我就说呢,你不会无缘无故不理我。”安若素呼出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却没说何时送的帖子。
苏宝珠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送到了相府?”
定是这样,她和安阳公主发生冲突的起因就是安若素,按她对卢氏的了解,肯定记了安若素一笔账,自然不愿她们再有来往
苏宝珠心里堵了口气,当着王薇的面却不能发作,便邀请安若素和那位姑娘一同游寺。
那位姑娘姓姜,和安若素是表姐妹。她父亲是太学博士,巧得很,还教过王铎几天,论起来还与相府有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家便姐姐妹妹的,叫得十分亲热。
见这么多姑娘结伴而来,小佛堂的那位老和尚牙花子都笑出来了,不无得意道:“老衲的签,天下第一准,诸位施主,切记切记,心诚为第一要务。”
王薇轻摇两下,抽出一根签,轻声念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上签。”老和尚捋着胡须笑道,“宁静平和,此生相伴相随。”
落霞,孤鹜,完全不相及的两种事物,话都没法说,也能相伴相随?王薇笑着摇摇头,把签文轻轻放回竹筒里,没太在意。
王蓉明显紧张,哗啦哗啦使劲晃了半天才得一支,她拿起签文一看,脸色明显变了。
“是什么?”王萍探头来看,也不禁困惑了,“淇水滺滺,桧楫松舟,此签何解?”
“胡话,不作准的。”王蓉推了一把签筒。
签筒恰好倒在安若素面前,她便随手抽了一根,“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我真希望能有处桃源,让我‘闲闲兮’。”
老和尚仔细打量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遍身绫罗,不如荆钗布裙,施主的姻缘在于山水间。”
轮到王葭时,她面上看着还算平静,可苏宝珠发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王葭看着签文半晌没出声。
“清风不解风情,明月难寄相思……”王萍替她念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点不忍心,“本就是抽着玩的东西,三姐姐别当回事。”
王葭勉强笑笑,柔声道:“有些热,我去客房歇一会儿。”
众人了然,任由她走了。
正值晌午最热的时候,知了长一声短一声鸣叫着,王葭在树荫下躲避毒热的日光,不知不觉走到那片竹林。
轻风拂过,竹林发出丝弦般悦耳声响,袅袅如天边梵音,听得她不由痴了。
僧舍的门从内打开,惊醒了兀自怔楞的王葭,一看那人,不由又惊又喜:“殿下,你还在京城!”
缘觉面色如常,声音平淡似水,“施主,别来无恙。”
“我很好。”王葭不由攥紧手,忽觉手心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握着那支签文,悄悄把手往后藏了藏,“三年不见,你还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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