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直接去了黑市,现在摆摊的人比早上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十几个摊位摆在街道两边,位置最好的是黑市的管理人员自个的摊位,交了钱的散摊也有,不过只有零星几个。
她最先看上的是一个散摊上摆的腊鱼和腊肉,这人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不然过年熏好的肉,谁舍得拿到黑市来卖。
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看他打满补丁的衣服鞋子,就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可能会不太好。
“叔,这腊鱼腊肉咋卖啊?”秦溪指着那色泽金黄诱人的腊鱼腊肉问道。
她是真的心动了,别的不说,在这个没有冰箱的年代,这玩意很耐放,这是其中一个不可忽视的优点。
“腊肉三块五一斤,腊鱼两块一斤。”有人问价,他肯定是往高了报,不过也没有太离谱。
黑市的猪肉都一块五一斤了,他这熏的腊肉,一斤猪肉只能出七两腊肉。
这鱼这肉都是过年时候熏的,一家七口人一整年的肉食都在这里了,如果不是他老娘生了病,需要看病吃药,他是怎么也不会把这肉给卖了的。
第101章 腊鱼腊肉
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说话,中年汉子有些急了,他今天坐车到县城的时间已经晚了,这黑市的人也不多了,他的东西好,可价格太贵了,少有人问津,直到现在,他都还没开张呢!
如果不是现在还没到发车的时间,他早就收拾东西走了,这小姑娘可能是他今天唯一的顾客了,绝对不能就这么错过她。
“要是嫌太贵了的话,少一些也是可以的,腊肉三块二,腊鱼一块七,怎么样?”
“这价钱绝对不算贵,我这都是好东西,猪肉是自己村里过年杀的年猪,鱼也是鲜活肥嫩的草鱼,好吃的很。”
他今天早上坐车已经花了五分钱的车费了,回也要五分钱,再加上这地方的摊位费,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不少,他要是一无所获,又带着全部东西回去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今天的工分没挣着不说,还要倒赔一毛五进去,这可亏大发了。
现在村里正忙着春耕,大队长能让他请假,已经是看在他家庭困难的情况上了,今天回去了,下次再来县城,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关键是他能等,可他老娘的病等不得啊!
“再少点,现在黑市的猪肉虽然也贵,但也才一块五一斤,你这直接就是三块二,太贵了,腊鱼也是,这鱼可没有肉值钱啊!平时买斤草鱼,五毛一斤就到顶了。”
秦溪虽然已经在乡下待了一个多月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对城里的物价一无所知,之前在这黑市买了二两猪肉,她就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就鱼这种东西,价格完全比不上肉,一条草鱼,不过是四五毛一斤,就算是黑市,也不过是六七毛一斤,一块七一斤的草鱼,太贵了。
“那你说多少合适?”只要不是太夸张的数字,他都能接受。
而且他对面是个年轻小姑娘,脸皮子都薄,从她前面说出口的话就知道,这人并不小气,也不斤斤计较,这样的买家才是最令人舒服的。
他不是专门倒买倒卖腊鱼腊肉的小贩,跟人讲价杀价也不是他的特长,遇到那胡搅蛮缠的,只能是放弃这门生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开张,毕竟鱼肉啥的,都是稀缺货,看到了,总归会有人来问价的。
“腊肉三块一斤,腊鱼一块四一斤怎么样?”
这个价格,她是算过的,也是自认为比较合适的。
别的不说,腊鱼腊肉光是熏制就要花不少时间,她认为那手工费就值这个价。
“可以,你要多少?”中年汉子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称杆,紧张的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这个价格对他来说,已经很是惊喜了,早上有一个老人来他这杀价,腊肉说是两块,腊鱼说是八毛,看他不同意,就一点点往上磨,最后咬死了腊肉二块二一斤,腊鱼一块钱一斤,就这价格,他是一点挣头都没有,如果是这个价,他随随便便就能在老家卖掉,何苦来这永兴县城里的黑市呢!
“全部给我装起来吧!”秦溪不由得庆幸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了二十多块钱,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把这摊位上的东西全部拿下。
一想到腊肉闷饭的美味,她觉得自己已经馋了,对了,还得买点酱油回去,没有酱油的腊肉焖饭是没有灵魂的。
她虽然没有带酱油瓶子,可带了一个装水喝的竹筒,到时候把水喝了,就用那竹筒来装酱油,小心一点,不会洒的。
在供销社买酱油要酱油票,不知道黑市有没有酱油买,应该有吧!这地方东西那么全,就跟百货超市似的,酱油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啊!
“大哥,你哪的人啊?”
“我是隔壁红河县的,特意来的,这个地方安全可靠可是出了名的,我这东西也不便宜,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出手最为妥当。”也许是东西全部卖出去了,他卸下了压力,也打开了话匣。
谁不知道这永新县的黑市操控者牛啊!上面有人,自打上面开始实行计划经济,用票买东西后,这黑市就存在了,都十几年了,一点事没有,有口皆碑,你好我好大家好,风也一直没吹到这里来,安全的很。
“腊肉三斤二两,你看看。”
秦溪虽然看不懂这老式秤杆,但还是装做很懂行的样子,看过了后,点了点头。
“腊鱼是五斤三两,你看看,我可一点称都没压,尾杆都翘的高高的。”
“这腊肉三斤二两,一斤三块,三斤也就是...”
“九块。”秦溪看他掰着手指头,算的那叫一个慢,直接开口帮了他一把。
“对...对,就是九块,那二两就是...”
“二两是六毛,三块一斤,一两三毛,二两就是六毛。”
“对对对。”他虽然是家里唯一识数的,可他没上过学,就这几个数,还是家里母亲掰着手指头,手把手教给他的。
刚开始看称的时候,有多麻利,现在就有多磕巴,只能说各有所长。
“我先把这腊肉的九块六毛钱给你,免得到时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你弄不清楚。”秦溪的手从衣服底下伸进内兜,把自个缝制的小钱包掏了出来。
“给,数数。”
“好。”中年汉子紧张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是汗水的手心,接过了钱,当着秦溪的面一张张点了起来。
这时候,都是当面交易,钱货两讫,等人走了,就算发现什么不对劲,都是没有用的,因为说不清楚了,所以,交易双方都是当着对方的面把钱点好,免得后面生出纠纷来。
接下来的腊鱼如法炮制,一斤腊鱼一块四,五斤三两就是七块四毛二,这次由于数字复杂,秦溪陪着他算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终于能走了。
这次来县城,她光是买肉就花了十七块零两分钱,剩下的钱,秦溪买了两个馒头后,全都买了粮食,大米十斤,玉米十斤,红薯十六斤,酱油也打了一斤,这些东西一买,她身上就只剩下一毛二分钱了。
一共四十多斤东西,这已经快到她的极限了,再多,她就要背不动了。
到了车上,秦溪占了个靠近车门的位置,因为她要在银盆镇下车,算是最早下车的那拨人,坐在车门边上,到时候下车会更方便一些。
早上来的时候,这辆车就挤满了人,回的时候也一样,车上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快要发车的时候,车上都站了十几个人了。
也就是现在天冷,如果是夏天,这车里的味道早就不能闻了。
秦溪是坐在外侧靠近过道的位置上的,她的背篓就放在她的脚边,现在就有一个烦恼,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靠在她座椅边上,一直往她这边挤,半个身子都挤到她后背的木制靠椅上来了。
她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她哪好意思靠过去,所以,她的上半身只能往前倾,这个姿势保持住,很难受的。
“婶子,你这能不能站好一点,现在还没发车呢?”
“放心,这车稳当的很。”
如果是车子开动了,她站不稳,往她这挤,想要稳住身形,那可以理解,可现在车还没来呢!她这么用力挤干什么。
如果不是她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买了车票后,就只剩下八分钱了,她肯定会以为这人对她的钱包有所企图,毕竟她这挨的也太近了。
“我爱怎么站就怎么站,你管得着吗?”
“你个小年轻,身体好的很,我老太婆一个,就站在你旁边,挨了你一下,就要受你的嫌弃,咋的,这是要欺负人啊!”
“我跟你说,我可不怕你。”陈穗插着腰,一脸无畏的说道。
这小女娃子,竟然敢怎么跟她说话,看来她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自己找死来了。
秦溪看着这个戏特别多,还喜欢给强行自己加戏的老太太,一脸的无语。
“老太太,我只是让你别挤了,你这挤的我都没地方靠了,没嫌弃你,也没欺负你。”
“怎么?你这是嫌这位置坐的不舒服啊!”陈穗直接曲解了她的意思,说实话,她看上她这座位了。
这次她在城里伺候老闺女坐完了月子,还帮她带了两个月的孩子,等亲家母腾出手来,她自然就要滚蛋,回乡下老家去了。
因为出门的时间有些迟了,这就导致她没有占到座位,这趟车她经常坐,自然是知道这条路有多颠簸的,所以,她就想给自己“找”个位置。
整辆车上,也就这小姑娘看着很好欺负,个子虽然比她高出半个头,可看着瘦不拉几的,最主要是年轻,脸皮薄,这种人的位置最好要。
而且,她旁边还没有别的人陪同,像这种小丫头,以往都是任她拿捏的。
“这位置你要是坐的不舒服,就让给我吧!”
“我这年纪大了,稍微走动一下,站了一会儿,这双腿就开始疼了,那大夫说我这是什么风湿关节痛,总之,是个无法根治的病,麻烦的不行。”
“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善,就把位置让给我吧!我会在心里好好谢谢你的。”
秦溪眉眼一挑:“你也有风湿关节炎?”
“这么巧,我也有,我去看的那个大夫也告诉我,说不能久站,不然腿脚会疼。”
秦溪轻叹一口气,说道:“婶子,你咋不早点来呢!这车上的位置都被人占完了。”
“我就跟你不一样了,十二点都还没到,就到了这里,买票坐上位置了,毕竟这来晚了,没位置,那也是自个活该,没人会给你让位置的。”
“看到你这样,我也很心痛啊!”
“不过还好,我有位置坐,老太太,你要是实在疼的厉害,就直接一屁股坐地下吧!总归不会那么难受,也许能好点,缓解一下你的疼痛。”
看到这女娃子那无耻的嘴脸,陈穗抽了抽嘴角,她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就她这不要脸的劲,可比她年轻时候强多了。
“算了,既然你不想让,我也不勉强,就这样吧!”
等到车子开动,老太太直接被甩成了软面条,如果不是手里死死别着秦溪身后的座椅,早就不知道摔哪边去了,这车上站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她这样式的。
当然,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陈穗她也是陈惠村的,人还是村支书的老娘,在陈惠村那一亩三分地,也算是个人物。
秦溪看到老太太跟她一起下车后,有那么点惊讶。
“女娃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陈穗选择性的忽略了之前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一脸微笑的朝着秦溪问道。
“回村啊!”
“大娘,你是哪个村的人啊?”秦溪率先问道。
“陈惠村,我大儿子可是村支书,村支书你知道吗?整个村里官最大的人就是他,都要听他的话。”说到这的时候,陈穗昂首挺胸,一脸自豪。
她选择性的忘记了村里另一个领导,大队长,反正在她心中,她儿子就是最厉害的。
“陈惠村?”
“我也在陈惠村,我是今年下乡的知青,我叫秦溪,大娘,你好啊!”
“没想到咱们还是一个村子的,这就是缘分啊!”秦溪笑嘻嘻的说道,车上的事提都没提。
她对这老太太无所求,自然是不需要特意去讨好她,说几句好话,是想把之前车上的事翻篇的意思,免得这老太太让儿子给她两个哥哥使绊子。
“确实是挺有缘的,你带这么多东西,腿疼不疼啊?”陈穗调笑道。
之前在车上的事也没打算跟她计较,真算起来,还是她先使手段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她就不是个小气的人。
当然,还有一个她今天会这么大气的原因是,她发现银盆镇根本没人来接她,明明前天就捎了口信回去了,可家里那么多人,一个来接她的都没有。
这趟去城里,她带回来的东西可不少啊!大包小包全部加起来,有四个,之前是女婿用自行车把她连人带包袱送到了车站,之前说的,她腿脚不适,那绝对不算谎话,只是没严重到那个地步罢了。
“老太太,你家里人呢?”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不好带吧?”死贫道不死道友,为了防止这老太婆记仇,还是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为好。
秦溪的话一出,瞬间点燃了陈穗的怒火:“哼,家里哪还有我站的位置啊!”
“都是些不肖子孙,明明我前天就捎了口信回去,结果没一个人来镇上接我。”
秦溪故作惊讶的捂嘴道:“不会吧!我看村支书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陈穗老脸一横,眉眼一挑:“误会?”
“这能有什么误会,我都亲口让隔壁左岭村的表妹给我捎了口信回去,这能有错吗?”
“他们既然不来,那肯定是嫌弃老婆子我了呗!嫌我在家待着,碍他们的眼了呗!”
她这一生,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可到头来,只有老大和老闺女活了下来,原本以为老大是个好的,她可以放心的把她的后半辈子交给他,现在看来,她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有的东西,该自己抓着的,还是要抓牢,她才五十八,脑子还没有糊涂,给一家人派事管钱的事还是能干的,她得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因为她发现,自从她不管事后,家里人是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了,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秦溪背篓里装了四十多斤重的东西,这对她来说,太重了,基本上是每走两三分钟,就要歇上十来分钟,才会再次背起背篓。
她自个都顾不过来了,就更别说帮老太太了,如果她没带啥东西,可以搭一把手,毕竟是个老太太,现在嘛,还是各顾各的。
陈穗带的包袱虽然多,但是大多都是一些布料衣服,并不重。
其中就有在供销社上班的亲家母给她买的瑕疵布,这可是好东西,她全都带回来了。
秦溪从老太太口中得到了村里不少消息,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人硬生生走了一个小时,等她们走到陈惠村的时候,都四点多了。
两人一走到村口的松柏树下,陈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搭建而成的四方围凳上。
“秦溪,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坐着了。”
她要老大一家亲自来把她请回去,不然她就一直在这坐着了。
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自认为作为家里老太君一样存在的她,竟然自己拎着四个包袱从银盆镇走了回来,以前都是老大架着牛车亲自去镇上接她的,现在是翅膀硬了,抖起来了啊!
“这地方坐着多凉啊!对身体不好,还是拿个不重要的包袱坐着吧!”这样坐的久一点,别早早就撑不住,回去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太太这次不把全家人都折腾一遍,是不会消气的。
“你说的对,我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绝对不能让那些不孝子孙称心如意。”
与此同时,正和云晴陈月有说有笑,一起在地里扔种子的曾柔,弯腰的动作突然就僵住了,在原地保持了好一会儿这个动作,才脸色苍白的直起了身子。
“曾柔,怎么了?你没事吧?”陈月是最先发现曾柔神色不太对劲的。
“小月,你还记得前天发生的事吗?”
“那天,我在村口遇到了隔壁左岭村的表姨婆,当时她说奶奶要从城里回来了,时间是哪天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曾柔粗哑着嗓子说道。
她其实也不是记不清了,而是不敢确认自己心中的那个日期,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好像就是今天,陈良宇奶奶今天就要从城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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