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不知道。”
柏恩自己跟徐献清闹着别扭,但是后来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一想,也没什么好气的。
人家什么都没做,才是真无辜。
但是让她去主动缓和关系,她又不愿意,她自己也有自尊。
只好不温不火、细水长流地跟他耗着。
倒不是指望他能来哄她,只是恨恨地想,趁着机会,就保持这种疏离的态度也挺好,省得她自己整天想东想西。
便刻意地避着他,即使在饭桌上吃饭,也是一言不发,从不主动与他讲话。
落在别人眼里,那还是在气头上。
徐献清被冷落了,自然心知肚明,只是每每想要主动去找她,她又总是避开了,只好一拖再拖。
柏恩现在闲下来,按理说她想去哪玩便可以去哪,可是她也没什么朋友,远的地方更是去不了,生活极为清净单调。
她于是整日陪在崽崽身边,倒真成了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了。
手机忽然响了响,是沈蔚发来的消息。两个人上次在长辈家中交谈甚欢,柏恩原本就爱交朋友,自然而然地就留了联系方式。
两个人平时也会聊聊天。
她打开聊天页面。
沈蔚:【看我找到了什么!】
柏恩曲起手指回他,【什么?】
沈蔚转给她了一个链接:【宜西市理科状元的选择,国大农学院!】
沈蔚:【嘻嘻。】
柏恩看到这个标题,神色微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点开这则新闻,里面赫然是穿着校服,满脸稚嫩的……她,配上一段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文字,直接带她穿越回了遥远的学生时代。
柏恩眼前登时一黑。
她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对面是如何促狭地笑她。
这是什么远古的黑历史?
看时间已经是十年前了,亏他还能扒出来,看来还是用心找了的。
沈蔚:【我早觉得你名字耳熟,后来终于想起来了。怎么样,怀不怀念?】
柏恩艰难地打字,【我也要找你的。】
沈蔚迅速地回了消息,【你可找不到,我学习可没那么好!】
柏恩郁闷。
对方不和她开玩笑了,转而问她:【我知道一家很出名的饭店,周五正好空闲着,来不来?】
柏恩欣然地答应了他,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便与他约好了时间。
伯恩抱着手机,陷在了崽崽房间里的软沙发上。
抬头觑了一眼正强行抱着猫咪,往它身上贴亮片的崽崽。
以迅雷之势再次点开了他发来的链接。
好怪,再看一眼。
照片上的少女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笑得极为灿烂,眉间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正是在最轻狂的年纪,岁月灼灼其华。
原来是当年的市理科状元。
柏恩打小成绩也好,但是没有好到这么拔尖。
这一看,就让她的心七上八下了。
忽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初试,原本她还有几分自信,但是脑中越回想越觉得不安。
只觉得她当时写的答案漏洞百出,反复回忆着题目,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题。
从网上把试卷又下载下来看了几遍,再合了几遍分,才安定下来。
她暗暗地吐了一口气,忽然伸出胳膊压在自己的脑门上,压抑住心中阵阵不安。
柏恩从小好胜心就很强,事事争先。
她不怕争不过别人,她只怕自己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在心里建设良久,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她从前极少主动去了解原主,觉得没什么意义,她的一切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其实柏恩心里清楚,她害怕。
害怕知道她太好了。
害怕自己会觉得对不起她,以后再也无法心安理得。
她害怕消失的恐惧和害怕自己不配得的恐惧一样多。
她飞快地浏览过那些与她有关或无关的信息,简直有些无法自控。
“妈妈?”
崽崽拉了拉她的衣角,一声轻唤将柏恩从决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浑身一抖。
“妈妈,你要困觉吗?”
柏恩抬起了头,耀眼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崽崽正忧虑地望着她。
她是一无所知的孩子。
柏恩将手机丢了出去,然后将她抱在了怀里,将头埋进了她的肩膀上。
崽崽觉得痒,咯咯地笑了起来,推了推她的头,“妈妈,你睡床上,别睡我身上。”
柏恩心头一松,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又亲了亲她的脸蛋,认真道:“我爱你。”
她第一次说,我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
崽崽骤然被表白,受宠若惊,当即表明了自己态度。
柏恩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是我爱你,你别忘了。”
趴在地板上的橘子扫着尾巴轻轻叫唤了一声。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被弄疼的幽怨。
“我才不忘。”
柏恩和沈蔚约在这周五中午十二点。
这天天色迷蒙昏沉,飘着一点小雪,听不到一点声音。
柏恩帮崽崽围上毛茸茸的围巾,牵她上车。
她现在已经默认了司机跟从,不过只允许他等在车里。身边带一个父亲辈的人,能玩开心就怪了。
柏恩报了地点,便透过车窗看景色飞驰。
沈蔚选的这家饭店是临近湖边、飞檐斗拱的楼台式样的酒店,一共有五层,客人可以走到楼周外廊上俯瞰整个湖泊。尤其是现在冬季,湖面结上薄冰,落上薄雪,别是一番赏雪的好风景。
他们在门口碰了面,简单地打过招呼便一起进了包间。
这里主营的也是淮扬菜式,他们点了菜。
等菜的功夫,崽崽闲不住,开了里门往外面跑。
柏恩只好也跟上。
楼廊上,崽崽沿着栏杆蹦蹦跳跳,发出不小的声音,还和隔壁出来赏雪雪的客人打了招呼,她渐渐长大,现在一点也不怕人。
崽崽正趴在雕花木栏往下看,忽然抬手指了指下面:“妈妈,我好像看见了小张叔叔。”
“咦?”柏恩探头向下看,没看到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崽崽噘着嘴不满道:“我才没错呢。”
又一个劲儿往下张望,“爸爸是不是也来了呀?”
柏恩想,这倒有可能,他平时应酬什么的,肯定少不了喝酒吃饭,在这里碰上也不奇怪。
不过既然要工作,还是别凑上去为好。
沈蔚从室内出来招呼她们进去,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柏恩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想他了,晚上就可以见他啦。”
落了座,一共也就三个人,没太多讲究。
崽崽眼巴巴地盯着一盘桂花糯米藕,柏恩便夹了一块糯米藕到崽崽的盘子里,看着她跟个小仓鼠一样咬了一口。
她嚼了嚼,视线又移向冬瓜虾仁汤,柏恩便又给她盛了汤,她夹了一块虾仁,又如法炮制地又咬了一口。
吃了一口又留在了盘子里,崽崽咬着筷子,还不满足,指了指远处的一道素烧鹅道:“妈妈,还要那个!”
柏恩:“……”
柏恩的语气冷冰冰:“吃完再夹给你。”
崽崽神色萎靡,用细嫩的手指捏起碟子里虾仁,塞进嘴巴里,眼睛没精打采地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他们吃饭时聊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作为已婚已育的男女更是绕不开孩子。
聊着聊着,柏恩不禁好奇地问他:“你做的什么工作,怎么有这么多时间陪孩子?”
沈蔚不好意思道:“我是自己创业,当一个小老板,时间还算自由,其实也挺忙的。”
柏恩感叹:“那你真厉害,创业很难的。”
见她感兴趣,沈蔚接着道:“我能有现在,幸得老师教诲我。大学那会儿,我家里有钱,天天花天酒地,可劲造,期末连挂了四科,一点都不怕。”
他唇边带上一丝讥嘲的笑,“我那个时候感觉钱就是万能的,我有钱嘛,就想用钱买过。挂的三门都顺顺利利地买通了,就偏偏在柏老师这碰了壁。”
柏恩心想,这耿直的性格还真是她爸。
“他当时就问我,‘你就用这三瓜两枣买我的良心?能买得起那些认真备考学生的公正吗?’那个时候我也是年轻气盛,还敢继续往上加价。”
柏恩忍俊不禁,依照她爹的性格,接下来肯定是一段长长的说教。
“老师说,不管多少钱他都不要。又说我连计量统计学和金融经济学都学不通,以后有人拿假数据糊弄我我都不知道,多大的家业都得折我手里。”
这话说的重,柏恩疑心他爹估计经常被人拖巷子里打。
“后来他划了重点,亲自押着我一章章学过,最后补考拿了六十分。”他笑了一下,看着柏恩道,“你猜后来怎么了?”
柏恩哪里知道,诚实地摇了摇头。
沈蔚说:“那个学期,还没等到我去败家,我爸就先破产了,在外面欠了几百万。我后来才知道,是我大伯看不惯父母偏心我爸,才故意联合别人搞垮了我们家。”
虽然他说话时面色极为轻松,但是柏恩却知道这几句话里沉甸甸的分量。由奢入俭难,他一个挥霍惯了的二代忽然遇见这种变故,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妈走得早,我爸又是窝窝囊囊,整日纵情酒色的,不顶事。那时我家里还有个准备高考的妹妹,周围的朋友也没个真心,家里落败了就疏远我。那个时候,我特别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都想买一份保险,受益人写我妹妹名字,然后随便意外一下死了算了。但时就老师知道了以后,就来开导我。”
说这话时,他神色微微局促。
崽崽听不懂他们大人的话,脸枕在柏恩胳膊上,撒娇道:“妈妈,还要吃。”
柏恩又给她夹了两筷子水晶肴肉,瞥了一眼她面前的小碗,问她:“还喝不喝芋头汤?”
崽崽用力点了点头,捧着碗道:“还要,还要一个玉米。”
柏恩也夹到她的小碟子里。
而后放下筷子,静静地问:“之后呢?”
“他和我说,好了,你这下是不是以为你什么都没有了?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嘛,我都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但是他说,我年轻,脑子好使,也有人脉,十年二十年总能还上。那个时候挣钱,想拿高薪,就得创业。”
“后来,他常指点我,有什么机会也都不忘我。”
柏恩不禁想,她爸爸可真是菩萨心肠,难怪年年上门拜访的学生那么多。又想,她爸爸也就是纸上谈兵,自己去做肯定不行,还是沈蔚这个人行。
“我运气不错,后来就干成了,自己也是一个小老板,不过钱也没怎么赚到。”他耸了耸肩。
柏恩说:“很励志。”
沈蔚矜持地点了点头:“也还好,大部分还是运气好。”
柏恩知道,一部分是运气,更多是才能。
“你呢,是不是才考完?”
柏恩笑了笑,“是考完了,不知道能不能过。”
沈蔚也笑,“你别谦虚,你们这些脑袋好使的,几年不学,我们也赶不上。”
柏恩摇了摇头,“你这是带了滤镜的,我只是普通人。”
崽崽从旁边插嘴道:“妈妈,尿尿。”
柏恩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了擦手和嘴,对他道:“我带她出去一下,你等一等。”
沈蔚点点头,细心问:“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
柏恩:“我刚才进来时留意了一下,能找到。”
大厅装修得古朴大气、金碧辉煌,空气中有淡淡的古木香气,令人心神放松。
崽崽自己去了厕所隔间,柏恩只在外面等着她。
等她拎着自己的裤子蹦蹦跳跳地出来,柏恩才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拉到低矮的洗手池旁,“好好洗洗手。”
崽崽磨磨蹭蹭地洗完手,又放在干手器下吹干净,步骤仔仔细细的,一步不错。
柏恩牵着她回去,拐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
“ba——”
崽崽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捂住了嘴,挟持着躲到了别的地方。
“嘘——”柏恩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崽崽还没搞清楚状况,迷迷茫茫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柏恩的掌心,弄得柏恩手痒痒的,就松开了手。
柏恩绷着脸,用眼神告诫她。
崽崽看懂了,揽过柏恩的脖颈,很乖地问:“不是爸爸吗?”
“……是他,但是他在工作,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好吧。”崽崽闷闷不乐。
柏恩摸了摸她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嗯,我们等一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过去。”
就在两个人安静下来之后,一道疏淡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语气故作疑惑,“等谁走?”
第41章
猝不及防地对上他好整以暇的视线,柏恩和崽崽下意识地相互捂紧了对方忍不住要尖叫的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徐献清瞧见她们恐怖的样子,微微叹息,似有不解:“躲着我干什么?”
崽崽先反应过来,立刻从柏恩怀里跳下来,扑倒徐献清怀里,仰起头眼里冒着崇拜的星星,“爸爸好厉害,一下就找到我了~”
徐献清唇角弯了弯,摸了摸她的头,“下回不许躲爸爸。”
后面又跟来了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挺亲切,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挺着将军肚,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
虽然他比徐献清矮上一截,但是气场一点不输于他,甚至更加从容老练。
“我说徐董是看到什么人往这边走,原来是令千金也在这儿。”
徐献清淡淡道:“不好意思,陈叔。我原先不知道她们会来,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见。”
又把崽崽牵到身前,“来,款冬,要叫陈叔公。”
崽崽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颊边的酒窝就跑了出来,她声音甜软,极讨人喜欢,“陈叔公好。”
陈叔哎呦了一声,“好久没有看见了我们款冬了,一眨眼竟然这么大了,长得真是白嫩可爱,跟你小时候是一模一样。”
徐献清淡淡一笑。
陈叔又看向柏恩,问:“陪着令千金的这位是谁,人看着面生,以前没见过啊。”
他是个人精,一眼看出柏恩身上的衣服是定制的,面料价值不菲,肯定她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姑娘,绝对不可能是保姆或者私人助理。
她头发乌黑秀丽,肤色盈白透着健康的淡粉色,绝对是养在温室里的结果。
不仅如此,五官也极其优越,有一种介于精巧和大气的冷感,像淤泥里开出来独一朵白莲,美得只想让人将她捧在心尖上。
尤其是一双眼睛生机勃勃,灿若繁星,尤为难得。
陪着徐献清的闺女,难不成是亲戚?
仔细看看,还与款冬有些相像。
徐献清没说话,反而晏然自若地看向柏恩。
柏恩嘴唇动了动,知道他要她自己说,便低着头笑着答:“我是款冬的妈妈啊。”
徐献清手掌亲昵地压上她的后脑勺,其中掌控和占有的意味不言而喻,含笑道:“嗯,她在家里闲闷,便带孩子出来玩。”
靠近时,柏恩嗅见他身上冷冽的酒精气息。
陈叔有些意外,要知道虽然徐献清早就结婚了的事是人尽皆知,但对方到底是谁却一直是个谜。
只是他也曾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好像是他的这位妻子精神上有些毛病,所以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
可是如今一看,流言真不可信,人家分明是个窈窕佳人,应当只是低调而已。
被他误打误撞地碰上,倒是难得的缘分。
便与她客气了两句,“先前一直没有见过,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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