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担心,小姐的命令她也不敢不从。
白皎觑了眼男人,很明显,他在等她,再直白点,是来专门堵自己的。
“哥。”她三两步走了过去,笑盈盈地说。
几乎瞬息,他脸上冷意散去,只余下一脸温和,浓黑色的眸子看向她,眉头微敛,氤氲出一团暗沉:“我听说你和国师是好朋友?”
只一句,白皎就清楚他的来意。
或许他还想说得更隐晦些,白皎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脸上悄无声息地浮起一团红晕,揉了揉衣角:“算是吧。”
见她如此,白晏临瞬间警铃大作。
他说得隐晦,实际上,他知道的远比这句话更多,那天皇宫发生的一切都被下属转述过来,没漏过一字一句,包括她不同往日的羞涩。
男人薄唇抿紧,绷直近乎一条直线,沉声道:“听闻国师驻颜有术,自太(晋江)祖时便是我朝国师,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你一定要尊敬他,对他如师长。”
白皎没说话,从他出声就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白晏临却本能的感到一股危机,他也不曾见过对方,单单听着下属的描述就升起一股警惕,仿佛对方说他宿世的情敌。
回神,他的目光落在白皎身上,不由得问:“皎皎,你听到了吗?”
“可是,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少女抬头,露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眸,蕴藏着无数细腻情丝。
只一瞬,便将他定在原地。
他沉默一瞬,重复道:“无人知晓国师如今年岁几何,你跟他……”
“差距太大?”白皎反问。
男人眸光微闪,还未出声,就听她说:“可是我喜欢他啊。”
白皎笑靥如花,脸上尽是甜蜜,最出彩的却是一双盈盈水眸,此时正漾起缕缕情丝,好似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曾经他无数次期待白皎开窍,此时却觉得,不如一辈子懵懂天真,也好过现在。
第一次,他遏制不住神色,脸色好似积蓄的阴云,阴沉黑透。
白皎压下想要上翘的唇角,心里其实开心得很,她仰头问他:“哥哥,你看我美不美?漂亮不漂亮?”
白晏临喉结滚动,面对她,他根本无法说谎,只能沉默点头。
她脸上马上绽开明艳笑容:“你说,他愿意娶我吗?”
天真烂漫,直白信赖。
一字一句都变成一根刺,狠狠扎进他心口。
白晏临气得快要吐血。
还没来得及回答,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浪荡嬉笑的男声:“好妹妹,你可叫哥哥想死了!”
“啊~”女子短促地叫了一声,接着一阵窸窸窣窣。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白皎惊得睁大双眼,什么情况?一对野鸳鸯?
她没想到会碰见这样尴尬一幕,犹豫要不要出去,男人倒是已经先她一步做出选择,他揽着她的腰躲起来,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安静。”
见她乖顺不语,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作为昌国公名义上的主子,自然不惧一对野鸳鸯,只要一声呵斥,自有巡逻的侍卫赶过来。
可那样的话……
男人幽暗深邃的眸光落在怀中人身上,他又怎会有机会与她亲近?
正巧,白皎也猜到他的想法,心中暗骂一声臭不要脸,一抬头,顺势攥住他的衣襟,低声问:“哥,要不要叫人?”
第202章
属于她的幽幽香气拂面而来, 似一阵春风轻柔抚过,白晏临心头一跳,全身紧绷, 幽暗眼眸底下, 盘旋起一片翻涌浪潮, 定定凝视她, 一束月光洒落在她白皙莹润的脸颊上, 柔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变得喑哑:“我们再看看。”
白皎抬头, 好似疑惑地去看他, 忽然, 双颊浮起一团红晕。
“哥……”她轻轻叫了一声, 眼底星光闪动, 忽地,一道声音打断。
“嗯,我的好哥哥~你轻点儿~”甜到发腻的女声在空气中弥漫,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月色下, 伴随着粗重喘息, 叫人愈发浮想联翩。
明明是同一个字,在不同情境下的意味截然不同, 白皎低垂下头,蜷起指尖,双颊热得发烫。
纤细的腰肢上, 滚热的掌心贴着她,源源不断的热意钻进肌肤, 一瞬间,突然发觉空间都逼仄起来, 属于他的气息如蛛网无孔不入地包裹她。
白皎警惕抬头,下意识往后退,没想到踩上枯枝,寂静的夜色下,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瞬间惊到两个沉浸期中的野鸳鸯。
“谁!”男人猛地抬头,低声警惕道。
女人攀附着他,娇笑了起来:“诶呀,我的好哥哥,这地方能有什么人。”
“你说的也是,只是我怕万一被人看见,影响你的名声。”
回答他的是女人娇媚笑声:“你想多了,指不定是什么野猫……”
“不行,还是要看看,风儿,你别说了,我这是为了咱们俩的安全保证。”
女人不再出声,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皎紧张得心跳飞快,下意识往后退,一霎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她来不及发声,坚实有力的大手似铁箍般将她环抱在怀里,很巧的,她贴着男人心口,甚至能听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骨节分明的指尖抵住她的唇瓣,白皎眨了眨眼,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如同深海一般的深邃静谧,无言的安全感霎时弥漫开来。
白晏临不慌不忙,似乎只是抬手,一侧花丛突然冲出一只野猫,黑影一瞬擦过。
“啊!”女子吓了一跳,低低叫了声,才发现是只猫,拍着心口抱怨道:“你看,我说过可能是只野猫,这畜生最爱往犄角旮旯里钻了。”
男人停下脚步,有心再去查探,到底耐不住女人的缠磨。
“好哥哥,你快过来,我都多久没见过你了,真是不解风情,找什么野猫啊。”
“风儿,你……”
“好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娶我为妻啊?我可是……我可是……”
她的未尽之意,两人都清楚,男人脸色微变,却在她朝自己看来时飞快收敛神色,花言巧语张口就来。
白皎不再听,抬眸看向白晏临,后者一脸沉稳,面色平静,但她笃定对方绝不像他表现的那样。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舔了舔唇瓣,嫣红的软唇勾起一抹笑弧。
软白的指尖点上他的心口,白皎微微垫了垫脚,她的身材高挑,算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奈何白晏临更高,若芝兰玉树,俊美挺拔。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戳上男人心口,附耳倾听,仰起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如星辰般璀璨碎晶莹:“哥哥,你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你在想什么?”
白晏临看她,属于女子是嫣红唇瓣映入眼底,柔软的好似一朵半开半合的蓓蕾,他的心脏愈跳愈快,眸光闪动,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动涌进四肢百骸,几乎忍不住,攥握住她的指尖,但他最终忍住了,低声说:“没什么。”
“我不信。”白皎搭上他的肩膀,幽香似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哥,你刚才是不是跟我一样……”她顿了顿,脸上漾起灿烂笑靥,令他晃神,又因她的话心脏重重一跳,反射性接过去:“跟你什么……”
白皎:“当然是跟我一样紧张得心跳飞快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白皎忽然收了手,扭头朝外看去:“他们要走了。”
白晏临贪恋又惋惜地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肩头,沿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两人要离开,不禁皱起眉头。
他知道这段时间国公府并不平和,时常有钉子想要潜入,但大部分都被他手下的人剔除,这对野鸳鸯不知是哪方势力的人,即便不是,白晏临也不准备留下他们。
一旦传出这样的事,整个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自然也会包括白皎。
一旦触及她,何止神色,便是一颗心都变得柔软温情。
“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白皎点点头,其实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
此时,这对野鸳鸯正恋恋不舍地告别,女人咬着下唇,挽留道:“好哥哥,你一定要来提亲啊。”
男人收拾裤腰带动作瞬间一顿,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她一怔,下意识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过要娶我的。”
她心中生出惶恐不安,自己什么都给了对方,他不能抛下她。
男人闻言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他语气敷衍,抚摸女人的动作更是轻佻,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敷衍了事,偏偏沉浸其中的女人相信了,怀揣着一腔甜蜜,还在幻想之后的幸福生活。
男子不敢多耽搁,急匆匆就要走,忽然动作一顿,一道挺拔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看不清来人,却感受得到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刹那间,两人睁大眼睛,满脸都是惊恐。
“来人。”冰冷幽寒的声音响起。
远处盯梢的下属立刻出现,踪迹缥缈不可捉摸,此时乌云散开,月光洒落,映照出男人的模样:他一袭玄色鹤纹大氅,墨发飘逸,高鼻星眸,年轻俊美的容色令背后星空都黯然失色,正是白晏临。
“公子。”领头之人面容平凡,背脊笔挺,看似普通,实则是老皇帝亲自派遣来的暗卫,奉旨保护他,更是听命于他的手下。
暗卫心底提起十二万分警惕,朝他俯身行礼。
野鸳鸯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刚要动作,一直盯着他们的暗卫便出手了,两人压倒在地,仰面朝上,月光照出一对野鸳鸯的样貌。
白晏临见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女人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东风,另一人不知是谁,但他身上穿着府中小厮的服饰。
东风“啊”地惊叫一声,急忙扯住衣领盖住身上的痕迹,可她盖得掉痕迹,却抹灭不了两人此时的模样,便是瞎子都能看出她们脸上的心虚和惶恐。
尤其那小厮至今还提着裤子,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味道,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什么情况。
二人竟幕天席地,无媒苟合。
小厮满头大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是她!”他顿了顿,仿佛想到什么,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指向东风,信誓旦旦地说:“是东风她勾引我,我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是她!”
东风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变脸更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心上人,只觉身下的地面冰冷到了刺骨的地步,一阵心灰意冷,接着便是愤怒。
她知道这是什么重罪,被主子发现,别说一顿板子,就算命都可以保不住!
偏偏小厮还在不断推卸责任。
一声一声毫无情意的职责令她咬紧牙关,反驳道:“是你!明明是你勾引我,我被你骗了我认栽,但是你也不能活!”
不然,以她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的身份,虽然不如南风姐姐那般得脸,怎么着也会有桩好姻缘,说不定还能得到主子青眼,得了更好的前途造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丢尽了脸!
她绝望地想,昌国公府都容不下自己了,反正她已经没有好出路,不如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于是,东风一双淬了毒灌满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紧小厮:“公子,就是他!他先引诱我!”
说着竟彪悍地冲过去,像只发狂的母狮子,留着的指甲此时派上大用场,只一下,就挠得他满脸血迹,鲜血淋淋。
狗咬狗的戏码白晏临并不感兴趣,他的目的是两人背后之人,他瞥了眼下属,说道:“查一查他们是否受人指示!”
“是!”
方才狗咬狗的俩人都被带走,一瞬间,四周完全静寂下来,静谧得有过分。
他转身去找白皎:“没事了,出来吧。”
白皎点点头,满眼信赖地看着他。
白晏临:“这就是无媒苟合的下场,女子婚嫁一定要慎重。”
白皎压住翘起的嘴角,怎么听不出他在给丛云上眼药,抿了抿唇,说:“哥哥说的是。”
白晏临见她这样,不由一阵泄气,不过他绝不会放弃,深邃悠远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临别时,白皎突然回头看他,见他立在原地,一直看着自己,脸上漾起的笑容一怔,小声说:“明天见。”
白晏临心头一阵悸动,凝望她纤细的背影,前所未有地期待起来,轻声低喃:“明天见。”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王姝要带女儿出门,去京城郊外时思寺还愿。
还要从白皎出事提起,当初王夫人求神拜佛,只愿女儿安然无恙,如今白皎平安归来,无论此事是不是真的,她都要去还愿。
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一丁点儿伤害到女儿的可能她都不愿发生。
清晨,安排好的马车便在昌国公府等待。
王姝和白皎盛装打扮出来时,昌国公也在门前,不过他并不去,今日有事不能离开。
一匹高头大马上,正是傲然而立的白晏临,风姿绝世,昌国公移开视线,看向自家夫人,眉心不禁皱了起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夫人不知何时与他生疏起来,看吧,即便现在,她也没向他投来一个眼神。
王姝正和女儿说说笑笑,神色轻松自然,俨然将他抛之脑后。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正是昌国公,他忧虑道:“夫人,时思寺在京郊,要不要多备些护卫?”
王姝轻飘飘瞥了眼,唇畔挂着疏离的笑,她作为当家主母,仪态万方,样样都好,唯独,眼底没有丝毫情意:“老爷多虑了,有晏临在,他武艺高强,况且,侍卫太多也招人眼球。”
她三言两语堵回来,眼皮也不抬道:“老爷多保重。”
生疏的话让他呼吸一滞,本能地有些不安,事情不该是这样,视线在她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白英奇忍不住说:“夫人,我——”
他忽然生出几分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瞒着她,眼中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可这一切落在王夫人眼里,只能让她勾起讽刺的笑。
她头也不抬地撩开轿帘,坐上马车,垂下的轿帘遮住了她的视线,更似一道银河,分开两人。
白皎在身后,正好将亲娘神色收入眼底,不禁眉头微皱,才跟着进去。
她进去时,见她神色平静,似一汪收敛的湖水,白皎也没放心,本能觉得她并不开心,于是凑过去,拈起一块桂花糕,软糯酥软。
“娘,你吃。”
她心思纯净,笑意盈盈,王夫人怎么看不出她的目的,温柔地轻抚女儿发顶,她笑得温柔又慈爱:“皎皎别担心,我很好。”
白皎:“可是我刚才看见——”
王姝神色恬静:“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该放下了。”
她一直觉得是白晏临破坏了自己的家庭,可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楚,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白英奇。
他辜负了她的真心。
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他的心变了,男人一变心,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告诉女儿:“皎皎,千万不要把一颗心全放在男人身上,爱人先爱己。”
白皎点头,看着她清澈明媚的眼,王夫人又生出些许后悔,她还太小,或许连情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这次不止去还愿,还要再为她祈愿,愿佛祖保佑,她的女儿万万不能像她一样,她一定要得遇良人,美满一生。
不久后,马车抵达时思寺。
时思寺在京郊,是许多达官贵人烧香拜佛的地方,因前主持清一大师而闻名,即便如此清一大师卸去主持之位,闭门谢客,时思寺仍旧香火鼎盛。
如王夫人这样身份尊贵的香客,由现任住持亲自接待,前往大雄宝殿上香。
母亲要还愿,白皎就守在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动作一滞,目光直直射向殿们瞥一道白衣缥缈的身影飞快掠过。
白皎怔住,不由得多看几眼,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可是她视力明明很好,不然也不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呀。
王姝见她出神,垂眸笑了笑,心头一阵发软,她还是个孩子呢。
“皎皎。”
白皎回神:“娘?”
王姝笑着说:“听闻时思寺风景不错,娘亲还有其他事,无法陪你,我见你也耐不住性子,不如出去吧,让丫鬟陪着你出去转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一定闷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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