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单薄的里衣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了如玉一般细嫩的皮肉,再往旁边便是锁骨,原本好看的锁骨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上面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来。
“你!”温芍气得眼前发晕,“喝了酒离我远一点!”
顾无惑丝毫不理会她的话,似乎确实是有些醉了,因为他从前总是条理分明的,这回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崔河下午时便已经回了云始,还被押回府中禁足,都说他是得罪了秦贵妃……是他伤了你?”
温芍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你口口声声要离开,好,或许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就让你留在这里,”顾无惑垂下头,鼻息间竟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是那般熟悉,“可是你被崔河伤了,最后你母亲也只是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和他们这些人纠缠在一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温芍心知被他说对了一半,可都已经走到了这步,她是绝不会再回头过去的,哪怕日后是粉身碎骨,她也不愿向顾无惑承认,于是只能嘴硬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若不是在行宫待得不舒服,你何必受伤当日便赶回来?”顾无惑咬牙,脸上却故意浮出一丝笑意,“还是说你想留在那里,是秦贵妃非要把你送回来的?”
温芍一时哑口无言,她烧得人都有些发晕了,此时才想起来可以喊人,然而才张了嘴,顾无惑却已经将她的嘴堵住。
霎时,温芍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像是溺入水中一样窒息,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起来,可顾无惑早已将她的手臂外侧按住,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也防止她争执伤到了她自己。
第47章 好散
他一开始贪婪地吮吸着,仿佛企图将她整个人都拆了吞下去,带着温芍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攻城略地一般的野蛮不讲道理。
温芍几次都要被他吻得窒息,可每每他都会渡过气来,使得她只能继续陪着他强撑下去。
而她一早就已经烧得口干舌燥,才喝了茶也只是稍稍好些,顾无惑在攫取的同时,又以口中津液渐渐将她润泽,温芍慢慢竟觉得舒服起来,不断地压抑着自己喉间即将要出来的呻/吟。
雨后微湿的春夜,连空气仿佛都是黏腻的,帐中酒气混杂着熏香浓郁的味道,使得人愈发昏昏沉沉,竟不似在这世间一般。
顾无惑原先还按着她双侧手臂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改成托起温芍单薄的肩背,然后将她环抱住,攻势也缓了下来,一点一啄,像是蜻蜓点水,迎合着她的节奏。
温芍彻底糊涂起来,他的示弱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是跟随着他的,是自愿的。
一侧的手不能动,而另一侧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抱紧了顾无惑精瘦有力的窄腰。
顾无惑的身子也随之沉了下来,紧紧地贴着她。
温芍只一味沉沦着,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大腿部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神思竟一下子被拉了回来,两人之间只剩下来一层薄薄的被褥,而抵住她的物事早就已经开始昂扬。
温芍连忙一手将顾无惑往旁边推,一边用腿去顶他,顾无惑一时不防,被她推倒到了她身侧的床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芍便咬牙从床上下去,然而终究是体力不支,跌坐在了脚踏上。
两人的目光对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顾无惑才从床上坐起来,支着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温芍道:“你走吧。”
顾无惑道:“我是要走了。”
温芍知道他说的是就要回南朔去了,便转过眼没有说什么。
顾无惑问:“你真的不肯再跟我回去了吗?”
温芍仍旧道:“你走吧。”
“为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顾无惑第一次向她问出来,迄今为止,顾无惑对于她的决意离开都是稀里糊涂的,若只是当夜没有把她带离建京,可一切也都已经解释清楚了,该处置的人也都处置了,剩下顾茂柔是他实在无法处置的,也已经被关了四年了。
明显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
当初在他临行前一段时间,她到底又是因为什么才与他闹别扭的?
温芍笑了两声,牵动了伤口又咳了起来,她咳完之后伏在床沿边上望着顾无惑,最终只冷冷说了一句:“我忘了。”
她忘了。
那种屈辱的事,那些羞耻的话,她应该早就不断提醒自己忘记了。
若是再向着他说出来,不过是自己再揭自己一次伤疤,或许以他的个性会感到愧疚悔恨,可也仅此而已了,温芍觉得不值得。
“温芍,”顾无惑叫了她一声,继续说道,“我这一走,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北宁了,你我也再不可能相见了,你真的没有话要再和我说的吗?哪怕仅仅只是说清楚而已。”
温芍果断摇头:“没有,你走吧,不要再想着以前的事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但我们之间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回去之后娶一房妻室,日子过下去就什么都忘了。”
她越说,顾无惑的手便攥得越紧,直至死白。
她说她忘了,然后让他也忘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
世上没有再比这还要绝情的话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顾无惑听见自己忽然突兀问道。
温芍道:“你就当这次来北宁根本没有见过我,就当我死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再出现的。”
顾无惑无话可说了。
他怔了片刻,又慢慢从床上下来,把还坐在脚踏上的温芍扶起来坐到床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床帐。
温芍同样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走出去,又坐了一会儿,才想到他应该是已经走了。
走了,就再也不会再见面了罢。
肩膀上疼得更厉害,想来是伤口又崩了一次,只是神思倒是已经清明些了,方才她发着烧,与顾无惑闹了一通,反而发了汗舒服了。
温芍唤来婢子,又草草包扎了一次伤口,这回她平躺在床上,很快便入了睡。
顾无惑回去之后又喝了一夜的酒,等到天蒙蒙亮时,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醉是已经醉得不行了,可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温芍夜里同他说的话,总也没完没了。
明远将他扶到床上,顾无惑略躺了躺便又醒来,却不想已经是快晌午了。
他向来克制,酒都未曾多饮过,更何况是昨夜那般酗酒了,宿醉实在是不好受的。
但再不好受,也总比温芍的话要好受。
人慢慢清醒过来,他竟又开始想去见她,或许再问一问,她能把一切都和他说了,然后就答应和他走了。
他不该由着她留在北宁。
崔仲晖和崔河不好对付,而秦贵妃似乎对她也不是那么真心,否则便不会让她来找他,若她能顺顺利利嫁人倒也是好的,可就怕卷入那些事端,最后反倒害了自己。
只是他也不甘心看着她顺顺利利嫁人,比如那个储奚。
程寂进来,看他沉着脸坐在那里,知道是昨夜在温芍那里吃了瘪,然而不能劝说什么,这终归是顾无惑的私事,他另还有耽误不得的要事要说。
看见程寂,顾无惑才稍稍收敛住心神,道:“何事?”
程寂道:“南朔那里传回的消息,圣上龙体欠安,已经好几日不曾上朝。”
自从四年前建京出事,皇帝仓皇出逃城外,虽后来顾无惑很快迎回了皇帝,但皇帝的身体一直因此事病病歪歪,不上朝也是常事。
平时顾无惑在,大多数事情便由他一手决策,就算皇帝不上朝也不影响什么,然而眼下他身处北宁,总是力有不及的。
若是回去得迟了,只怕会生出什么变数。
顾无惑心知自己其实不该亲自过来北宁,然而再说这个也无济于事,好歹是见到了温芍和满满,但回程却是刻不容缓的。
即便他想再多待几日,局势也由不得他再拖延了。
顾无惑留了随行的官员在北宁处理后续交涉的事,自己当即决定当日就离开北宁前往南朔。
温芍那里昨夜已经去过了,饶是他再不甘心,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顾无惑又去看了一次满满,只是很可惜,满满在早上的时候已经被温芍接走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去温府。
温芍一直瞒着他满满的事,还是秦贵妃松的口,显而易见是温芍不想再让满满和他有瓜葛,甚至不想让他们见面。
若是他此时出现说要见满满,温芍一定会更不开心的,既然都要离别了,又何必再扰乱温芍的心绪,令她徒增烦恼。
只能是好聚好散罢了。
第48章 折返
第二日起身,许是后半夜睡得安稳的缘故,温芍觉得身上感觉好多了,请了大夫来看,烧是早就退了,只是伤口昨夜又崩了一次,好在这会儿也已经结住了。
温芍想着自己精神还好,便马上让人去姨母家把满满接回来,一刻也等不了。
她要养伤一时还起不了身,便只能让人把满满带到内室里来,满满直到三岁夜里都是和温芍一起睡的,他顿觉这里熟悉,自己脱了鞋便爬到温芍的床上来了。
闻到母亲身上的味道,满满有点开始委屈了,他一开始进来时倒还好,那边那么多人哄着他,温芍也不过就是耽搁了一日没有来看他,平日里玩伴又多,玩着玩着就忘记了,但一看见温芍,满满还是撅了撅小嘴,扑到温芍身上来。
他把头把温芍怀里拱,温芍虽然有伤,但也舍不得把他推开,于是只轻轻将他拢在怀里。
不过满满很聪明,他很快便从温芍怀里抬起头,问:“阿娘你怎么了?”
温芍没有瞒他:“昨日陪你外祖母的时候出了点事,阿娘的肩膀伤了,你自己在床上坐一坐好不好?”
满满是很听话的,听见温芍这样说,他也不提温芍昨天没去看他的事了,只乖乖地在温芍身边靠好,趴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臂。
温芍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她摸着满满细软的头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安安静静地和满满待一会儿。
这时满满又说:“阿娘,表舅母这几日也卧床了,你是不是和她一样?”
温芍不大清楚姨母那里的事,先亲了满满胖嘟嘟的脸蛋一口,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他们说她的小宝宝没有了,所以要睡在床上休息。”满满道。
温芍无语,不免又有些好笑,道:“阿娘都说了是受伤了,肩膀上好大的伤口,流了好多血,阿娘昨夜疼了一夜,怕吓着你就不给你看了,这怎么会和你表舅母一样呢?”
满满眼睛眨巴眨巴几下:“真的不一样吗?”
“不一样……”温芍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事,不能说得深了,说得浅了又怕他再问东问西,只能含含糊糊说道,“你表舅母有表舅父,所以才会有小宝宝,阿娘一个人,所以不会的。”
满满又问:“那为什么阿娘没有表舅父呢?”
温芍的额角跳了两下,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个不叫表舅父,那个叫爹。”
满满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搞不太清楚,仅仅只是知晓该怎么叫人,更何况他没见过爹,所以温芍这句话果然成功让他沉默了。
温芍正想趁他安静的时候让他赶紧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谁知满满抓了抓头皮,又开口道:“那我不是阿娘的小宝宝了。”
“怎么不是了?你永远是阿娘的小宝宝。”温芍哭笑不得。
满满大声道:“那你说谎,你是不可能有小宝宝的,你自己都说了你一个人所以不会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一直传到了帘帐外头,一时连外面的婢子仆妇都被他逗笑了,温芍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连忙捂住他的嘴,道:“满满别说了,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她话音刚落,满满的眼睛里就开始亮闪闪的,温芍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紧接着便看见他啪嗒啪嗒地开始掉眼泪了。
温芍一个头两个大,怕满满哭起来透不过气,只好捂在他嘴巴上的手放开,小声哄他:“好了好了别哭了,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不是和你说过你爹是死了吗,怎么又转不过弯来了?”
只可惜小孩子的情绪奇怪,有时来得快去得快,可真要是伤心事,他一味想起来便会越哭越伤心。
四岁的孩子毕竟又不如再小一些的好哄,一时温芍也束手无策了。
满满的奶娘见状便在外头问:“夫人,要不要我把小郎君抱走?”
若是平时,温芍倒是有心思去哄一哄的,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若是自己都觉得他烦,那还生他干什么,可是今天温芍身上不好,实在是没有这个心力去对付他,于是便把奶娘叫了进来。
满满又赖在她身边不肯走,奶娘只能在一旁一同哄他,温芍便道:“他还小,有些事情该避着他些。”
奶娘道:“那些事原不该让小郎君听见的,但那边大大小小的孩子多,平日里都是一块儿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郎君就听进去了。”
温芍略点了头不说话,也没有怪罪奶娘。
“让奶娘抱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温芍对满满道,“阿娘这里的园子有很好看的花,满满要不要看看?”
满满拼命摇头,又说:“没有人一起玩。”
温芍和奶娘对视一眼,温芍又道:“那外面呢?你不是最喜欢去外面玩的吗,阿娘让他们陪着你出去,给你买好玩的好吃的。”
满满说:“不想,昨天出去过了。”
温芍没说什么,奶娘却立刻说道:“对,昨天小郎君出去玩了,是那边夫人叫我们带着小郎君出去逛逛的。”
温芍心下便有些奇怪,她又没多问,出去也是正常的事,奶娘怎么那么急着解释,难道是怕她继续怪罪?
不过温芍也没有放在心里,满满还在闹,她便佯装生气道:“满满,不能再这样了,否则阿娘就生气了。”
她很少对满满生气,但满满也是很怕她生气的,见温芍好像要来真的,便慢慢止住了啼哭,又恢复原样,乖乖地趴在温芍身边。
“这才乖,”温芍抚摸着他的发顶,此时忙不迭要扯开他的心思,免得他想起来再哭,便问,“昨日都玩了些什么?”
“也没玩什么,”奶娘又抢着回答,“不过是一些寻常吃的玩的,小郎君以前也都是玩过见过的。”
温芍愈发诧异起来,她抬头看了奶娘一眼,但又总归不习惯待人声色俱厉地质问,于是只是笑了笑,说道:“我随口问问罢了,奶娘这是怎么了?”
奶娘是秦贵妃亲自拨过来的人,昨日把满满交给顾无惑,那也是秦贵妃吩咐下来的,原本想着温芍总要在行宫多留一阵子,等她回来满满便把那日的事情忘了,谁知她回来得这么快,又误打误撞问起了这件事。
秦贵妃的原意是瞒着温芍,让顾无惑看一眼满满就算了,然后就当没发生过,反正他也要回去了,免得温芍听见了又是心烦又是多想的,奶娘自然是听秦贵妃的话行事的,所以才不让温芍知道。
但孩子的嘴巴是很难堵住的,再加上才是昨日的事,奶娘生怕满满自己说出来。
奶娘倒是有几分急智,看出温芍已经起疑了,马上便描补道:“昨日是那边夫人的一位远亲来了,带了小郎君出去玩了,说熟也不熟的,我怕夫人你知道了责怪,谁知也瞒不住夫人。”
“既是姨母家的客人,我怎么会责怪呢?”温芍笑道,重新去问满满,“昨日玩得开心吗?”
满满点头:“开心,买了很多好吃的,还有糖画。”
“少吃点糖,仔细吃坏了牙要牙疼。”温芍见满满又恢复了往日乖巧的模样,不禁心生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