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眼中有着后怕和失而复得的欣喜,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怎么了?”沈昭避开楚慕的视线。
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
沈昭猛地看向楚慕。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怎么可能,她虽然昏迷了,但是感知并没有消失。
她明明刚昏倒不久,而且她还听到了紫苏在她耳边哭。
“紫苏呢?她是不是身子大好了?她现在去哪儿了,这丫头才好就跑到我床前照顾……”
沈昭还在说着,楚慕打断她道:
“紫苏从未来过,她还不能下榻。”
沈昭再次愣住。
怎么可能!
她明明听到了紫苏在她耳边哭,还要带她走。
还有那个该死的婆子在威胁她的紫苏。
看着楚慕认真的神情,他不像是在说谎。
沈昭惊诧道“我当真昏睡了三天三夜!”
楚慕点了点头,阿昭这是怎么了?
这三天他衣不解带地在阿昭床前伺候。
连眼睛都不敢合,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始终查不出阿昭因何昏倒。
孔老太医和那位老前辈更是直接住在了府上。
可是任凭他们如何诊治,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找不到阿昭因何昏迷。
期间府上了来了不少的大臣来探看阿昭。
连太子都来了三回了。
老皇帝对太医院下了死令,治不好楚将军,都收拾包袱滚出京都。
还好,阿昭终于醒过来了。
沈昭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说明现在的她不是在做梦。
那就是说她昏迷期间听到的那些是梦了。
可是那是梦吗?
虽然她睁不开眼,但是紫苏的哭声很真实。
真实到就在她耳边,她甚至连紫苏的眼泪滴落在她手背上的触感,她都能感觉得到。
她缓缓抬起脑袋看向楚慕,认真道: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她所有的经历都是黄粱一梦吗?
楚慕眼中升起一抹担心和心疼,“阿昭你不是在做梦。”
“我……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死了,梦见紫苏在我旁边哭,梦见那个欺辱我的嬷嬷威胁紫苏……”
楚慕心猛地一揪一把揽住沈昭,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脊。
“阿昭沈夫人说的都是胡话,你没死你还好好活着。”
阿昭一定是被沈母的那番话刺激到了。
加之他和阿昭是灵魂互换,其中不定因素太多。
他真的很怕他还活着,而阿昭没了。
“楚兄……楚兄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道惊呼声从门口传来,谢屿衡胡子拉碴的朝着沈昭奔了过来。
他眼尾泛红,声音略带沙哑道:
“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日,我和营中将士都担心坏了。”
“圣上发作了好多人,兵部、户部、工部、刑部还有我大哥都遭了殃。”
“嗯?”沈昭发出一声疑问。
她能理解兵部、户部和工部遭殃,不能理解为何刑部和谢文韫也遭了殃。
“你前几日不是中了毒吗,刑部和我哥还未揪出下毒的凶手。
昨个儿你又淋了雨导致你高热惊厥引发体内毒素再次无征兆无症状的昏迷。
皇上当即大怒,命令刑部和我哥早日揪出下毒真凶。
更是发落了户部和兵部,若不是他们不作为,楚兄你也不会和西北军一同淋雨也不会因此诱发你体内毒素。
工部算是最冤枉的,皇上责怪工部尚书,若是他能早日派遣匠人帮助京中营修建屋舍,工期能早一日完成……”
谢屿衡还在叭叭说着,沈昭却瞬间瞪了双眼。
惊得楚慕和谢屿衡齐齐出声。
“楚兄你怎么了?”
“夫君你那里不舒服,快来人去将太医请过来。”
沈昭连忙掀开身上的锦被就要下床。
“我昏睡了三天三夜,户部侍郎杜大人他可还在京都?”
她没忘她和杜祈安的约定。
她昏迷的这几日当真是坏事了。
“楚兄你找杜大人作甚?他三日前告假回了祖地。”
楚慕连忙安抚道:“你昏迷那日我替你接待了杜大人。”
“他向你借的东西我都给他了,夫君且安心。”
她安个屁的心!
不用想,她也知道楚慕将人借给杜祈安了,只不过借出去的人绝对是他手下的。
她去找楚慕就是为了让他顶着她的身躯去金玉楼借人。
只是还没开口说出计划,她就无缘无故地又昏倒了!
沈昭满面的惆怅,明明可以白嫖的,干嘛非要搭上自己的人手呢。
谢屿衡一脸的雾水,这楚夫人借给姓杜的什么了,让楚兄这般悲愤交加,可是楚兄没答应?
是姓杜的趁着楚兄昏迷不醒哄骗了楚夫人。
而楚夫人傻傻地将东西给借出去了。
他就知道这个楚夫人会拖累楚兄的,果不其然。
“楚兄你别着急,你初初醒来不宜忧思过重,你说姓杜的拿了你什么趁着他还未走远,我快马加鞭追他讨要回来。”
沈昭摆了摆手道:“我现在已经大好,为兄劳你跑一遭前去京中营,将我醒来的消息告知众将士,莫让他们在为我忧心。”
谢屿衡闻言,又一番叮嘱楚慕一定要照顾好了楚兄,这才不放心的离去。
他一定快马加鞭将消息送达,然后再回来照顾楚兄。
让这位楚夫人照顾楚兄,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楚慕的眸子暗了暗,谢屿衡对他的嫌弃都差说出口了,他有那么差劲吗?
沈昭见太医还未前来,房中只剩下她和楚慕,连忙开口道:“你借给杜祈安的可是自己的人手?”
一百名武艺高强的人啊。
楚慕瞬间明白刚才阿昭为何那般惆怅了。
“不是。”
“那是?”沈昭看向楚慕。
“我让杜祈安等了半日,我亲自前去金玉楼找了那个为我前来送药膳的小二,向他借了一百人。”说到此处楚慕声音暗了暗。
犹豫片刻道:
开什么玩笑!
若她爹是金玉楼的东家,那也就是说她爹还是万安赌坊和众首拍卖行的幕后东家了。
这怎么可能!
虽然爹在没有当兵部尚书之前是西北军的将领。
但是她了解爹,爹绝对不可能私下有这么大的产业,还如此神秘。
金玉楼的那位神秘东家可是连皇室都忌惮三分的存在。
“你为何会怀疑我爹?是因为他和太子私底下联系吗?”沈昭发出疑问。
楚慕摇了摇头道:“不是。”
“阿昭,我前去金玉楼借人手的时候,那名叫云峰的小二异常的激动。”
“问我要几人,我说借一百,阿昭你知道吗,那名小二直接给我挑选了一百五十人,其中有五名婢女,皆是各种高手。”
“还说我身边没有丫鬟婆子伺候,直接让那五人往后跟随我在身边。”
沈昭微微挑眉道:“那五人你接了吗?”这金玉楼未免也太过大方了吧。
“接了,我见了那五名丫鬟,她们身手不在我手下人之下,而且她们不仅武艺高超,还各有特长。”
“若是有朝一日你我身体互换回来,她们在你身边保护我也安心。”
他之所以会怀疑金玉楼的背后东家是沈伯父,是因为其中一个丫鬟不经意之间说出来的话。
“阿昭,其中一名丫鬟,见着我时脱口而出小主子太像主子了,她自知说漏了嘴,连忙避开我看过去的视线。”
“阿昭你说她口中的小主子是谁?主子又是谁?”其实他也不确定金玉楼背后的主子是不是沈伯父。
因为阿昭与沈伯父实在是不怎么像。
其实阿昭与沈母也不怎么相像。
“还有金玉楼若只是还当年沈伯父对他们东家的救命之恩,怎会对你如此殷勤,这倒不像是报恩了。”
“若是你是他们的小主子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才会对你又送金丝软猬甲又配置药膳又送高手在身边伺候。”
沈昭沉默不语,她不知金玉楼为何会突然这般好,但是她敢肯定爹不是金玉楼的背后的东家。
这其中定有她不知道的阴谋,可是她身份就在那摆着,这些人对她如此良苦用心图的究竟是什么?
楚慕还在继续说着,“你可知金玉楼送来的那药膳有多珍贵,这几日云峰都会前来送药膳。”
“我让孔老和老前辈都瞧了,他们说那药膳比宫里皇后娘娘和惠贵妃吃的还要金贵上几分,尤其是其中的几味药材,更是南楚国没有的,有市无价。”
楚慕越说沈昭越是想不明白,这金玉楼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这时孔老太医和老前辈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太医。
孔老连忙上前为沈昭诊脉,“真是怪哉,又是那奇怪的脉象。”
沈昭连忙开口询问,“什么脉象如此奇怪?”
“正常脉象!”孔老避开身子对着老前辈招呼道:“来,你来诊脉,看是否与我得到的结论一样。”
正是因为是正常脉象,他们才会觉得奇怪,一个人好端端的无缘无故昏迷不醒两次,怎么瞧怎么怪异。
众太医轮着给沈昭把脉,得出的结论都是沈昭身子无大碍。
孔老沉思片刻道:“只能如此向圣上回禀了,楚将军就是因为淋雨诱发体内毒素导致他再次毒发。”
沈昭随着说道:“孔老说得极是,本将是再一次毒发了。”
送走了太医们,府上的下人匆匆来报。
“将军、夫人沈夫人吵着闹着要见你们,还说若是夫人和将军不去看她,她就自裁。”
沈昭掀开身上的锦被,她此刻感觉良好,就是有点气血不足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沉着脸道:“走吧夫人,看看沈夫人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心里有疑问,为何当日她就听到沈母说她死了的时候,她会陷入昏迷。
昏迷期间,她总觉得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实实经历了紫苏在她床边哭。
当沈昭和楚慕来到沈母所在的客院时,沈母已经撞开丫鬟婆子,披头散发赤着脚,朝着两个人冲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楚慕,又紧接着看了一眼沈昭,眼中打转的泪水哗地一下流了下来。
“扑通”一声,沈母对着二人跪了下去。
沈昭连忙扯着楚慕避开。
脸色又黑了几分。
沈母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夫人,你要见我和阿昭做甚?若还是为了沈浅梦,一切免谈。”
沈母边哭边摇着头,“不是为了她,不是为了她啊。”
“她根本就不是我女儿,只有昭昭才是,不对……我那可怜的二女儿被人给杀了呜呜……我的昭昭也死了……”
沈母的话在沈昭和楚慕看来,无疑是在发疯。
她这是接连几日刺激过度,疯魔了不成。
沈浅梦可是她最宝贝的心肝。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我,但是我的昭昭她真的死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当初沈家出事,我一心只想着那个野种,丝毫没有顾及昭昭的感受,也从未为她着想过,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浑蛋。”
“明明我该想到的,沈家出事她在大将军府亦不会好过,我明明该想到的啊呜呜……”
“若非我对她漠不关心,若非这两年之间我从未来看望过她,她怎么会被你们欺辱折磨致死。”
“我求你们了,求你们让我见昭昭最后一眼,求你们让我去那方小院。”
说着沈母对着沈昭和楚慕“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那模样不似作假更不似疯魔,而是一个着急想要见到孩子的母亲。
沈昭的心猛地一抽,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阿昭当真死了?”
沈母停止动作,抬起脑袋的瞬间,能清晰地看见她额头被磕得红肿,甚至磕破了皮渗出血丝。
“昭昭真的死了!她还在那儿躺着,没有人替她收尸呜呜……我的昭昭就那么在那儿躺着,她一定害怕极了……”
楚慕也察觉不同寻常来。
可若阿昭死了,那他是谁?
“沈夫人那我是谁?我不是阿昭吗?你仔细看看我,我活生生在这儿站着呢。”
第250章 活着还是死了,现实还是梦境
“你不是昭昭,昭昭她死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绝对不是我的昭昭!”
沈母激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不信,你们别禁我的足,我带你们去找昭昭,等见了她,你们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沈母见二人不应声,连忙保证道:
“我会乖乖的,只要你们让我见昭昭,让我给昭昭收尸,你们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真的!”
“求你们让我去找昭昭吧,求你们了……”
沈昭和楚慕对视一眼。
“好,本将让你去找阿昭。”
沈母立马抹着脸上的眼泪,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要出院子。
沈昭皱了皱眉,终是开口道:“沈夫人还是将鞋穿上吧,阿昭若是看见你这样,说不定会心疼。”
沈母这才看向她赤着的脚,连忙提起裙摆转身朝着客房跑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穿着鞋又小跑了出来。
沈昭和楚慕跟在沈母身后。
他们也想知道沈母为何要说沈昭死了。
一路上沈母熟络地朝着沈昭以往所居住的东院走去。
越是接近东院,沈昭和楚慕的心越是往下沉。
沈母是第一次来大将军府,根本就不知道大将军府的布局。
更是不知道沈昭以往居住的院落。
可她现在却能准确无误地朝着东院走去。
这说明了什么?
沈昭和楚慕不敢去想。
当沈母在东院院门处停下脚步时。
沈昭开口问道:“沈夫人你为何来这儿?”
沈母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无声落下,“因为我的昭昭她就躺在里面……”
她泣不成声道:
“楚慕我们沈家待你不薄,你睁开眼看看你是如何待我们家昭昭的。”
“若不是你冷落她你忽视她,你让一个孤女欺压在她头上,让你的亲人对她肆意打骂责罚,我的昭昭怎会不堪折磨,香消玉殒。”
沈母的手颤抖着搭上院门,她不敢去推开。
她害怕看到昭昭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害怕看到昭昭的尸首。
她的昭昭还那么年轻,还没过上儿女绕膝的生活……
沈昭见沈母迟迟不敢推开院门,她上前一把将院门推开。
熟悉的小院再次映入眼帘。
沈昭率先迈了进去。
不知为何,心无比的慌乱。
任她如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手却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这是怎么了?
未知的一切笼罩着她。
她是在怕会看到另外一个她吗?
沈母从迈进院子的那一刻,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小院虽干净却十分破败萧条。
院子中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与她梦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不是梦,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昭昭就在前面的房子里面。
沈昭踏上台阶,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房门推开。
身后跟着的沈母和楚慕紧随其后进了房间。
沈母快走两步越过沈昭和楚慕,直奔那张床榻。
“昭昭!”
沈母的尖叫瞬间响彻小院上空。
沈昭和楚慕紧忙朝着卧房走去。
但见沈母像疯了一样,疯狂地将床榻上的被子和枕头丢在地上。
嘴里不停地喊着:“昭昭呢?你们把昭昭怎么了!”
“她明明在这儿的,明明在这儿躺着的!”
沈母突然从床榻上下来,转身一把抓住沈昭的手,恶狠狠地看着她。
“楚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人把昭昭抬走了。”
“她都死了,为何你还不肯放过她!”
随即又换上可怜恳求的神情,“楚将军、楚大人,我求你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将昭昭还给我这个当娘的,求你把昭昭还给我。”
“呜呜……她生前我待她冷淡,我……我并不是不喜她,我并不是不喜昭昭啊。”
沈母松开沈昭颓然地坐在地上。
“我总觉得昭昭有父兄疼爱,而沈浅梦没有,我就会私心想要对浅梦好些,不让她感受到被冷待。”
“昭昭自幼乖巧懂事,我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从不让我操心。”
“而沈浅梦就不同了,她娇弱敏感,总会在我跟前哭父兄眼里只有姐姐没有她。”
“为了让沈浅梦开心,我狠心待昭昭冷淡,我知道她不会怪我这个母亲,因为她真的很听话很懂事。”
“呜呜……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疏忽,让昭昭在大将军府过得这般凄楚,也不曾派一人去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