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信了几分。
怪不得他会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
沈昭适时又开了口。
“曹副将现在可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想要瞌睡?”
她当初失血过多险些昏迷时就是这些症状。
曹德江身子晃了几晃。
“是不是还感觉意识模糊,四肢厥冷?”
这些都是她经历过的,现在曹德江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开始丧失。
精神开始错乱、想要昏迷。
他现在口唇苍白、皮肤苍白,脚下那个拳头大的血泊现在快有巴掌大了。
沈昭每说一句,曹德江的心往下沉一分。
他现在全信了,他确实中了毒。
因为楚将军所说的每一条他都中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认!
他若认了他是凶手,就会将二皇子牵扯进来,害了二皇子。
不就是什么七日血散,他还有七天的机会,他就不信找不到这个毒的解药。
沈昭从曹德江变幻莫测的眼神中看穿了他的想法。
“曹副将不要心怀侥幸,这毒来自南疆,南楚国没有,除非沈小将军给你解药,否则曹副将只有等死的份。”
“你若不信,大可请你信得过的大夫过来瞧瞧,没见过这种毒的人,怕是连脉象都诊断不出来,到时曹副将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昭说着悲悯地看着曹德江,“为了旁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当真值得吗?”
曹德江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沈昭见状,继续道:“曹副将,梁副将和其次梁毅的下场难道你没看到吗?”
“他们维护的主子可曾站出来保他们,从出事至今,梁家落败成了什么样儿,曹副将应该比本将清楚才是。”
“他维护的人,可是连他的家人都不曾看顾两分啊。”
曹德江已有几分动摇。
沈昭趁热打铁继续挑拨离间,“曹副将有两子三女,长子已到了婚配的年岁,长女也说了人家,你说若是你突然暴毙了。”
“门当户对的有谁会将女儿嫁给你长子,说不定因为你的死,你长女的婚事也会告吹。”
“南楚虽然对女子较为宽容,但是曹副将被退了亲的女子,又有几个能够再寻觅到好姻缘的。”
沈昭见时机差不多了,又看曹德江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
决定添一把猛火,“到时曹副将的夫人会成为寡妇,只可惜了曹夫人啊她农门出身又有几分姿色,若是你一死,到时候曹夫人可就再也没有依靠了。”
“一个没有依靠又有几分姿色的寡妇,你说她会落得什么下场?”
沈昭见曹德江还紧咬牙齿,看来这把火烧得不够啊。
“据坊间传闻,当初曹副将迎娶曹夫人时,曹老夫人极力阻止。”
“曹副将是不是会以为,你死了之后,你母亲和兄弟们会帮扶曹夫人?”
“若是曹副将这般作想,那可真是害惨了曹夫人啊,你活着时曹夫人备受挤兑,更何况是你死了呢。”
“说不定他们还会将曹夫人赶出家门,到时候曹夫人和你的几个孩子才真是山穷水尽无路可退了。”
沈昭看着曹德江明显瞳孔地震,“一个无力自保的寡妇,带着五个尚未成家前途无望的孩子,曹副将你说,到时候他们穷途末路之时,会不会恨你这个丈夫这个父亲。”
曹德江身子一晃,整个人颓败地跌坐在地。
他可以死。
但是想到他死后他的妻儿会被人糟践凌辱,他这颗心一抽一抽地疼。
疼得让他无法喘息。
“曹副将是想要忠心为主,哪怕是死,哪怕是妻儿被人欺辱也不愿招供,还是乖乖将刺杀一事儿说出来,保自己一命保妻儿安稳度日!”
沈昭清楚,曹德江现在是意识最薄弱之时。
“我……”曹德江只道了一个我字又纠结地闭上了嘴。
“看来曹副将要忠心为主了,只可惜了曹夫人这一世倾心爱错了人,累及子女一生悲苦。”
“曹副将本将甚是不明,你拼了命地往上爬,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给家人荣华富贵和安康喜乐的生活?”
“还是说,你就想为了一个无关紧要视你为棋子的人甘愿献出生命!”
沈昭悲叹一声道:“若是曹夫人知晓曹副将因何而死,怕是要恨毒了你啊!
值吗曹德江?当真值得吗!”
曹德江再也绷不住。
捂着面颊痛哭流涕道:
“楚将军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我招……呜呜我什么都招……我不能对不起素娘不能对不起我的孩儿们……”
还不等沈昭说什么,陆邢带着颤音道:
“你他娘的早招不就完了,害得老子我也跟着伤感了好一会儿。”
“你说你这个狗贼,你活着不为了你的妻儿你为了什么?”
“谁好都不如妻儿好,你刚才若是再不招,老子我非将你脖颈子拧断,拿着你这颗糊涂脑袋送到你曹府去。”
害得他都跟着胡思乱想了起来,他若死了,他家的那个虎婆娘怎么办,那几个小浑蛋怎么办。
不行,想都不能想,一想就想掉泪珠子。
谢屿衡踢了一脚摸鼻子的陆邢,“瞧你那点出息,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嫌臊得慌。”
不过别说楚兄这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挺好用。
不费一兵一卒,直接从敌人内心击溃敌人。
陆邢难得地瞪了一眼谢屿衡,“三公子你懂什么,等你成了家你就不会如此作想了。”
他和一个没婆娘没家室的计较个什么劲儿。
谢屿衡对此嗤之以鼻,成家有什么好的,他才不想成家呢,他还期望有朝一日能跟随楚兄上战场上厮杀呢。
沈昭将沈天赐的佩剑还给了沈天赐,对着谢屿衡道:
“让将士再请一个军医过来为曹副将包扎上药。”
谢屿衡满脑子疑问,“楚兄不审了?”
沈天赐对着沈昭拱手道:“还是属下去请吧。”
随撇过头对着刚才逃离他一步远的谢屿衡怼道:
“谢小将军是看不到曹副将快要撑不住了吗,你现在问问他现在还能不能分清楚你是谁!”
谢屿衡一噎,朝地上的曹德江看去。
这厮刚才还睁着眼呢,现在却阖上了眼,一动不动地倚着身后的案几。
“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沈昭上前从曹德江身上撕下来一条布,为他在伤口的上方勒住。
以免他流血过多给流死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军医来得很快,为曹德江仔细地处理了伤口和上药包扎。
“将军,曹将军失血过多,需要多食一些滋补气血的汤药。”
沈昭看着昏睡中的曹德江,问道“曹副将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军医思量片刻道:“刚才属下为曹副将施了针,若是不出意外,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陆邢一屁股坐在坐垫上,“将军您先行去处理军中事务,属下在此看着曹狗贼,等他醒了属下派人去请将军过来。”
“若是将军繁忙,属下可以将他提过去。”
曹德江在他眼中就和一只小鸡仔是一样的。
正在这时营帐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楚将军可在里面?”
是庞云澈。
谢屿衡率先一步冲至帐门。
一把将门帘掀开,看到安然无恙的庞云澈,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我道是你在家和闺阁女子一样养身体呢。”
他和楚兄就昏迷了几个时辰就醒了过来,这个庞老二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
这都是他被抬回庞家的第四天了,总算是能下床了。
庞云澈面皮子一红,脖子一梗道:“你知道个屁,我这几日是在为京中营的将士们筹备棉衣。”
“楚将军可在里面?我寻他有事。”
他这次高热惊厥,可将娘亲惊的心惊胆战。
在他床边守了两天两夜,等他醒过来,娘亲才算放下心来,
娘是放心了,可爹差点吓破胆,因为娘晕倒了。
等娘再次醒来,对爹说:“姓庞的,你看你造的这些孽,若不是你们这些酸臭的文人,京中营的将士们能受那么多的苦。”
“咱们澈儿仅仅是体验了一回,人差点没被送走…”
娘说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哽咽起来。
“可想而知,有多少好儿郎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你们这些人的算计之下。”
“老娘不管你们是阳谋还是阴谋,给老娘准备四千件棉衣,给京中营的那些将士们送过去。”
庞云澈拉回思绪,爹做错的,他和娘亲在弥补。
谢屿衡看向庞云澈的眼神都不一样,这个庞老二突然之间就开窍了呢。
先是送营帐,现在又是送棉衣,叫他一时半会不好在针对他了呢。
沈昭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庞云澈见到沈昭的那一刻,眼中没了往昔的敌意。
而是多了几分同情。
“楚将军你身子可好了些?”
他醒来之后就听府上的人说“楚将军因着高热惊厥,诱发体内毒素再次陷入昏迷,圣上一拨一拨地太医往将军府送,可无人能诊出症状,好些人都在说,楚将军这次怕是要无力回天了。”
不可否认,楚慕他不算是个好人,但是算是好将领。
“本将已无大碍,二公子可好些了?”
对于庞云澈的变化沈昭看在眼中,他本性不坏。
谢屿衡挤到两人中间,不耐烦道:
“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这个庞老二是来和他抢楚兄的吧。
“庞老二你说的棉衣呢?小爷我怎么没有看……”
谢屿衡话还未落下,就瞧见远处有一群人朝此处冲来。
那些将士们手中各捧着一套崭新的棉衣,脸上洋溢着喜色。
其中一位小将开了口。
“多谢庞二公子相赠棉衣,我等感激不尽。”
其他人齐齐喊道:“多谢庞二公子相赠棉衣,我等感激不尽。”
声音整齐洪亮,响彻京中营上空。
庞云澈挑衅地看了一眼谢屿衡。
那模样别说有多得意了。
谢屿衡难得没有再开口刺庞云澈。
眼眸扫过那些捧着棉衣的将士,其实庞云澈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其他副将手下的兵也慢慢围了过来。
他们一脸艳羡的看着西北军手中的棉衣。
有人羡慕道:
“何时我们也能领新的棉衣,马上要入冬了,上次领棉衣还是在三年前,今年还是和往年一样吗?穿那邦邦硬的棉衣过冬。”
“他们手上的棉衣看上去就蓬松暖和,比之以往发的棉衣看上去都要厚实许多。
若是能在寒冬腊月穿上一件,身子保准被烘的暖和和的。”
“别瞧了,那是庞二公子相赠给西北军的,咱们也只有眼馋的份。”
说话之人搓了搓手,眼中皆是羡慕。
沈昭看向那些围观的将士们。
上前一步混声道:
“各位可否信本将?”
他们大多不敢应声,他们虽是京中营的将士,按理说是楚将军的手下不假。
但是他们的顶头将领却不是楚将军的人。
只有寥寥几人开口:“我们信将军是否就能今年领到棉衣了?”
沈昭看向开口说话之人,“当然能。”
“属下信将军!”那人连忙应声。
“我也信!”又有人站了出来。
他不想在冬日里挨冻了。
“我也信!”
一时间有不少的将士开口说着。
沈昭上前抬手示意,“既然大家伙儿都信我,本将绝对不会让众人失望。”
众人一喜。
“但是……”沈昭话锋一转。
立马有将军开口问道:“但是什么啊将军,我们都信你。”
“莫急。”沈昭安抚道:“我知大家伙儿都信我,但是我愿给诸位求得棉衣,就不知你们的顶头将领愿不愿意让你们收下了。”
立马有人泄了气,喃喃道:
“是啊,副将会让我们承楚将军的好吗?”
谢屿衡闻言,站了出来“冬日里挨冻受寒的是你们,没有棉衣的是你们。
你们的副将若真为了你们好,就会同楚将军一样,想方设法的为你们争取你们该有的东西。”
他看着众人依旧不为所动,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气结道:“你们可知道楚将军为了给你们争取军饷付出了多少吗?”
“现在他给你们棉衣,你们都不敢接,他费那个劳什子劲儿干嘛!”
转而谢屿衡对着沈昭道:
“楚兄你在金銮殿上冒着被众臣围攻的险境为他们求军饷求一日三餐求棉衣求所有该得的东西。”
“你看他们这些人可领你的情!”
陆邢也站了出来,对着他手下的兵吩咐道:
“老子不管别人如何作想,老子的兵都和老子一样服从楚将军。”
“老子没有什么大志向,只要吃得饱穿的暖即可。”
“咱们以后就跟着楚将军吃香喝辣穿棉衣住新房子,其他人愿意挨饿受冻是他们的事儿。”
人群之中立马传出一阵欢呼。
沈昭没想到,陆邢会站出来归顺她。
据楚慕给她的消息,陆邢可是皇上的人啊。
陆邢对着沈昭呲牙一笑,“楚将军可莫要嫌弃属下才是。”
沈昭怎会嫌弃陆邢,他可是京中营的一大猛将又是皇上的人。
“陆副将能归顺本将,是本将的荣幸。
本将承诺,绝对不会辜负陆副将的一片衷心。”
陆邢憨傻一笑,“有将军这番话,属下就心满意足了,属下就不在此凑热闹,属下还要守着曹副将等他醒来呢。”
说着吩咐手下的将士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以后楚将军是老大,老子是老二,楚将军的命令,小的们都必须给老子服从。
若让老子知道谁敢背地里使绊子对楚将军阳奉阴违,老子就拧断他的脖颈子。”
陆邢手下的兵都随了他这个副将。
齐声嘹亮道:“小的们绝不辜负楚将军。”
守门的将士匆匆来报。
“禀报将军,户部尚书来送物资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
刚才他们还在纠结,现在不用纠结了。
朝堂颁发物资了,他们既有东西拿,又不得罪任何人。
谢屿衡小声嘀咕一句,“这户部尚书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正被谢屿衡吐槽的户部尚书,腆着笑脸朝着沈昭走了过来。
“楚将军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多谢挂心。”
伸手不打脸笑脸人,虽然这货来的不是时候,但是也是前来给京中营送物资的。
户部尚书不知京中营发生了何事,看着楚将军对他还算和颜悦色,告罪道:
“老臣先在这里给楚将军赔罪了。”
沈昭眉宇微挑,“老大人为何要同本将告罪?老大人是前来京中营给营中将士们送物资的,这何罪之有啊?”
户部尚书面色讪讪道:
“楚将军实不相瞒,今日老臣确实是来给京中营送物资的,但也确实是来赔罪的。
前些时日,边关军和临海军同时递了折子,讨要过冬的物资。
楚将军您也知道,今年不比往年,灾害加之粮食短收,国库的收益大不如从前……”
谢屿衡直接急躁地打断户部尚书的话。
“老大人胡咧咧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要告知楚兄,户部给了其他两军过冬的物资之后,就拿不出京中营该有的分例了!”
众将士齐齐看向户部尚书。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等着一个答复。
户部尚书面对众人的眼神,更不自在了。
厚着脸皮道:
“谢小将军误会了,户部还是给京中营准备了过冬的物资的。
只不过因着诸多因素,现在户部只能拿出一半的物资来。
另一半将士们的物资,户部会尽快凑齐的。”
户部尚书的话一出,整个人群炸了。
“一半人的物资!”
“那就说明有一半人还要同往年一样,艰苦熬过寒冬了。”
“老子已经有三年没领过过冬的物资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有我们的份。”
人群之中传出暴动,有不少人开口争夺道:
“过冬物资我们也要,轮也该轮到我们了。”
户部尚书看着乱作一团的将士们,往后退至沈昭身后,方才开口。
“诸位将士息怒,本官保证会让每一位将士都领到过冬的物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现在本官将这一半人的物资交到楚将军手中,到时候如何分配全靠楚将军做主。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楚将军险些丧命为诸位求来的,他有权处置这些物资。”
户部尚书卖了沈昭一个好。
他真的很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楚慕再将他告到皇上面前。
到时候他这官真的做到头了。
户部尚书让户部的人将东西送到,麻溜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