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多了江泠月这事儿,她是愈发看那个梁雨薇不顺眼。
一想起孟舒淮为了梁雨薇和江泠月分手,卢雅君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早上孟舒淮给她打电话她都气得没接。
晚餐过后,卢雅君约了美容师上门,江泠月以为卢雅君差不多就要走,没想到她竟然跟着她一起在客房躺下了。
用餐期间卢雅君的电话响了好几次,江泠月问她家中是否有事,卢雅君语气生硬道:“还能有什么事?我才懒得搭理他们父子俩。”
大概知道是和梁雨薇有关,江泠月也没多问,卢雅君反倒是因这问话发起脾气来。
自顾自道:“真是白瞎了我这么多年的用心,这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胳膊肘往外拐不说,还要合起伙来气我!我虽是主家,但我好歹是个长辈,竟然让我主动去陪着梁雨薇那个小丫头?!”
她闷闷哼了一声:“做梦去吧!”
江泠月一直知道卢雅君是个性情中人,却也从未见过她发脾气,本想好好劝一劝,但骤然一听这语气,江泠月竟然轻轻笑了一下。
卢雅君闻声,好奇看着江泠月,问她在笑什么。
江泠月说:“以前觉得伯母您端庄优雅,亲和宽厚,像尊女菩萨一样,对谁都特别好。突然间听您发脾气,像是见了菩萨下凡一般稀奇,还挺有趣的。”
卢雅君本来气得不行,一听江泠月说话她这气就消了一大半,她也觉得神奇,明明江泠月也没有特地哄她,怎么就消了气呢?
卢雅君跟着舒心一笑,感叹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我做梦都能笑醒,关键我这命也就算了,偏偏还摊上这对不省心的姐弟,真是愁死个人。”
江泠月听了轻声一笑,哄着她说:“我现在不也像您的女儿一样吗?”
一说起这样的话题卢雅君心里就难受,她明明知道两人已经分手,却也忍不住想问:“你和舒淮......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江泠月愣了一瞬,唇边的笑有几分无奈,她沉默了片刻,说:“他有他的路要走。”
她虽然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却也认为自己不该干涉任何人的任何选择。
她为这段感情努力过,也从本心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了,没能得到好的结果并不是她有什么问题,而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孟舒淮计划中的那个人。
但爱过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能好聚好散,比什么都好。
卢雅君听了这话心疼不已,她本不愿看到江泠月受一点苦,无奈儿子不懂事,让小姑娘伤心难过,让她也跟着揪心。
她想要弥补江泠月过去所受的委屈,更想要修复她和自己儿子的关系,若是修复不成,她便打算收了江泠月做干女儿,如此,江泠月日后有了依靠,她也有了贴心的乖女儿,两全其美。
这几日卢雅君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 日常出行也神神秘秘,孟震英总觉得有鬼。
好不容易抽得半天空暇时间,孟震英得知卢雅君正在某品牌高定工作室试衣, 他便早早安排好司机前往工作室附近等待,打算一探究竟。
江泠月首演的日期越来越近,卢雅君提前约好了sales和设计师, 打算让江泠月看看这一季的高定有没有中意的,她也好早早定下,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两人在工作室一待就是一下午, 结束后卢雅君又带着江泠月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一起吃完饭回到城南别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这几天卢雅君一直陪着江泠月,眼看着江泠月的状态越来越好,她这心里也跟着舒服了很多, 总算是愿意接父子俩的电话了。
两人在家里聊了会儿天, 卢雅君依依不舍与江泠月告别, 还说好了明天要一起去挑珠宝。
江泠月送走了卢雅君,正准备转身进门, 却见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有车灯骤亮,她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 一辆昂贵的座驾缓缓驶入她的视线。
她放下手, 看见孟震英开门下车。
“孟伯伯。”她轻声招呼。
孟震英一贯严肃,以往有其他人在场时, 他不必单独与江泠月交流, 便也无所谓江泠月的感受,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骤然一对一面对面, 对方还是个温柔漂亮的小丫头,孟震英这心里还真是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闷闷“嗯”了一声, 没等他再开口就听江泠月说:“孟伯伯进来坐坐吧。”
孟震英略挑眉看她一眼,心道,倒是个通晓人心的丫头。
江泠月落后孟震英一步,她走在侧边,低声问:“孟伯伯要喝点儿什么?伯母在我这儿放了茶叶,我给您泡杯茶吧?”
“不必了。”孟震英生硬应道:“我说两句话就走。”
孟震英的话是这么说,但江泠月不能就这样听,进了门她还是低声嘱咐张阿姨去泡茶,她是晚辈,不能不懂礼数。
孟震英在客厅落座,江泠月也紧跟着端来热茶,她虽然在这儿才住了没多久,但此刻俨然是主人姿态,应对起孟震英也轻松自如,一点儿没受他那严肃凌厉的气场影响。
城南这套别墅孟震英一年也不会来几次,所以他出现在这里的确更像是“客”。
“舒淮知道你在这里吗?”
江泠月刚落座就听孟震英这样问,她略垂眸看花瓶里的郁金香,微笑道:“他若是想知道,必然很轻易就能知道。”
回完话她又补充道:“不过您别担心,他没来找过我,我也没有联系过他。”
孟震英端茶浅抿了一口,说:“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江泠月笑着应:“说担心也不准确,您担心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朝着您希望的方向发展。”
孟震英瞳孔微缩,又问她:“我希望什么?”
江泠月一直笑着,便也轻松回答:“希望收回梁家的股份,希望手握筹码,希望爷爷也偏心一点,希望孟舒淮独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孟震英语气骤冷,惊得一旁的张阿姨瑟缩了一下。
孟震英身居高位多年,又一贯严肃,若是怒形于色,必然是能震慑他人,让人不敢再多言。
但......江泠月可不是一般人。
孟震英眸光锋锐,像一把尖刀从江泠月身上刮过,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低眉顺眼频频曲意迎合,但江泠月早已洞察孟震英来找她的目的,便也不会被他表面的气势唬住。
她并没有正面应对他的质问,反倒是说:“晚辈知道您不希望我与孟家再有牵连,不管您信不信,这同样是我的期望。”
孟震英沉默着,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
江泠月看他没说话,便又继续说:“想必您在之前就已经知晓伴月文化的存在,我的新戏是由伴月文化投资制作,我可以完全不与孟舒淮来往,但我不能放弃我的事业。”
她顿了一下,说:“若是孟伯伯有心成全,晚辈想请您帮个忙。”
听了这些话,孟震英的神色才稍有松动,他看着江泠月,问:“什么忙?”
江泠月说:“我会找人出面买下《伶人》的所有权,但我不确定孟舒淮会不会如我的愿,若是孟伯伯愿意从中助力,我相信江泠月这个名字很快就会消失在孟家人的视野之中。”
孟震英听了这话并没有急着表态,江泠月这短短一番话,却是让他顿感惊讶。
以前他从没在意,总觉得江泠月年纪小,不过是靠着美貌和一张巧嘴哄得自己家人开心,也得了儿子几分怜爱而已,他让分手,也就分手了。
但听了刚才这些话,他着实刷新了对眼前人的认知。
江泠月并不是他印象中空有美貌的傻白甜,她不仅聪慧、敏锐,心思还很细腻,言之有物又逻辑清晰,面对他这张黑脸还能应对自如,的确不简单,也确实担得起老爷子的欣赏。
好在这样聪慧的人也足够知趣,今晚的谈话他非常满意。
“我答应你。”他爽快应道。
目的达到,孟震英起身欲走,江泠月也跟着起身,她上前一步,看着孟震英说:“晚辈不容易有机会与您单独谈话,有些话,只怕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
“你想说什么?”孟震英看着她问。
江泠月莞尔一笑,说:“孟舒澜并不是孟舒淮的敌人,也不会是您的敌人。”
孟震英听了轻笑,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反倒是催她:“希望你尽快拿出行动。”
江泠月颔首,冲张阿姨使了个眼色,跟着将人送到了门口。
第二天一早江泠月就去见了靳嘉木。
作为广韵演艺集团未来的继承人,靳嘉木对剧院的各个项目都非常熟悉,《伶人》的前景是可预见的,他若是买下《伶人》的所有权,只赚不赔。
但......世事总是难料。
江泠月不容易来找他一次,靳嘉木亲自替她端了杯咖啡,他坐在江泠月对面,笑意温煦。
江泠月以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足够让靳嘉木动心,但她还是听他说:“泠泠,不是我不愿,是我不能。”
靳嘉木早已知晓江泠月和孟舒淮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这种涉及感情的事,一天一个样儿,他既不愿插手,也不想因此惹了孟舒淮心烦。
江泠月没说话,靳嘉木又劝她:“泠泠,二哥是个讲理的人,你们感情的事我不方便说什么,但他既然决定捧你,就绝不会在你的事业上委屈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摆脱二哥?”
江泠月本想解释,但仔细一想,像他们这样出身豪门又风度翩翩的男人,就算以后有了家室,在外养个漂亮女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孟舒淮,怎么会有人蠢到要摆脱孟舒淮?
而在旁人的眼中,她不就是那个被养在外面的漂亮女人?
像她这样的出身,能被孟舒淮留在身边就已经是天大的美事,她想要独立、想要离开之类的言论,只会被人当作是假清高,不识抬举。
想清楚这一点,江泠月浅浅笑了一下,说:“多谢靳总,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这样就对了。”靳嘉木笑道:“有二哥在,日后你必然能扶摇直上。”
江泠月温婉笑着,没接话。
上了车,江泠月几分疲惫地向后靠,如果连剧院的继承人都不愿出面接手《伶人》,那她再找谁都没用。
他们都是一个圈层的人,自然犯不着为了她得罪孟舒淮。
她想了想,也许她需要先探探孟舒淮的口风,若他有意将《伶人》出手是最好,若是无意,便只能另寻他法。
她冲周耀说:“给崔总助打电话。”
最近这几日崔琦和总助办的同事格外忙碌,原因无他,因为孟舒淮特别地忙。
虽说他们手上的项目的确是多,但这次的忙碌已经到了反常的地步,他和几位总助办的同事已经跟着孟舒淮在公司吃住了几天,完全抽不出空回家。
午后崔琦接到了周耀的电话,那一瞬间的欣喜像是突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身边的冯靖远被他突然的振奋吓了一跳,双手揉着太阳穴问:“又出什么事儿了?”
崔琦兴致勃勃.起身说:“今晚可以回家睡觉了!”
冯靖远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匆匆起身抓住他的手臂问:“是江小姐的电话?”
虽然这几天孟舒淮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反常,但他与江泠月的事情在总助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往到点儿就赶着回家陪女朋友的人突然连续加班,必然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这些当助理的不敢多问,但却是真心盼着自己老板能开心一点,这样他们也能少受些罪。
崔琦撇开冯靖远往孟舒淮的办公室走,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孟舒淮的思绪。
他将那对袖扣重新放回礼盒,好好收进了抽屉才说:“进来。”
崔琦面带喜色走进门,孟舒淮头也没抬,随意捡了只笔拿在手里转,淡声问:“什么事?”
崔琦抑制住了马上就能回家的兴奋,镇定道:“江小姐想见您。”
孟舒淮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他抬眸看向崔琦,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瞬的亮光,似乎是不愿被人看穿心思,他又别开视线问:“什么时候?”
崔琦应:“江小姐说看您的时间。”
孟舒淮抬腕看表,平淡道:“让她今晚去瑶台等我。”
崔琦如释重负,干脆应了声“好”。
他掩上门退出办公室,刚给周耀回了电话,没几分钟就看到孟舒淮抓着外套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脚步匆匆,冲崔琦说了句:“下午休息。”
总助办几位同事一直屏住呼吸目送孟舒淮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有人高呼一声:“江小姐!你!是!我!的!神!”
要重新回到那套房子,从本心来说,她是不愿的。
但孟舒淮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就算分了手,她也不想跟他硬碰硬,兴许她柔和一点, 会对事情有所帮助。
她找了个理由推掉了和卢雅君一起去挑珠宝的行程,下午排练结束后,她回家洗了个澡, 简单收拾了一下让周耀送她去了瑶台。
再一次回到这里,她很难用言语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周耀看她神色郁郁,低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江泠月摇摇头, 独自一人上了楼。
电梯和大门还保存着她的指纹, 门厅的摆设似乎也没怎么变过,她没带走的鞋还整齐摆放在柜子里,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开门进去。
入眼还是无比熟悉的环境, 灯光柔和, 香气淡雅,边柜上新换了大簇粉色的郁金香, 置物盘里还放着她的发卡, 和孟舒淮的车钥匙靠在一起,无比和谐。
周姨在厨房准备晚餐,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周姨主动迎出来同她打招呼:“江小姐你先坐坐, 先生马上就能到家。”
她莞尔:“好。”
她想了一天该如何向孟舒淮开口,她猜不到孟舒淮的态度,在他回家之前,她设想了很多种情景,似乎每一种都在指向不太愉快的结局。
愣神时,门口传来轻微响动,她莫名有几分局促,匆匆起了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门口的男人视线相对。
他还是从前那个英俊温雅的翩翩公子,眉清目朗,气质卓然,凡尘俗事难以影响他分毫。
她微笑颔首,算是客气的问候。
孟舒淮放下手中外套,解下袖扣放进置物盘,略卷了一下袖口才朝她走过来。
她看得入神,也忽地想起以往的那些日子。
每一次他回家,她总是兴奋地迎上前,要先踮脚亲吻他的唇,再帮他挂外套,解袖扣,挽袖子。
他会俯身将她一把抱起来,与她亲热嬉闹,有时候闹得不好收场,身后的沙发也见证他们许多次的缠绵。
她想到这里,眼神微闪,匆匆别开了视线。
她没说话,看见孟舒淮的脚步停留在沙发边。
情绪如三月的雨雾缓慢下沉,她清楚听见孟舒淮的呼吸,沉沉缓缓,既熟悉,又陌生。
她站得规规矩矩,像面试一样,莫名让孟舒淮不悦,他的脚步转了方向,淡声说:“过来吃饭。”
她抬眸,想要拒绝又怕惹了他生气,到最后适得其反。
她收敛了情绪,迈开脚步跟上去,她安静坐在餐桌前,等着周姨帮她放好餐具。
似乎是提前知道她要来,周姨今晚做的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菜,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尴尬,只好埋头默默吃饭。
周姨像往常一样,做好饭收拾好厨房就匆匆离开,周姨一走,家里便只剩下江泠月和孟舒淮两个人。
江泠月心里装着事,便也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点儿就放了筷子。
她抬眼看孟舒淮,正好与他视线相撞,她愣了一下,说:“我吃好了,我去客厅等你。”
她起身往客厅走,路过孟舒淮,突然被他握住了手腕。
不过是几天不见,江泠月对他掌心的温度已经觉得陌生,她条件反射般想要抽回手,却被孟舒淮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