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也被那力道拉了出去。
江璃出去之后,眼睛被刺得完全睁不开。
很亮的光线。
原本江璃在黑暗中放大的瞳孔,在接触到刺眼光线的一刹那,便猛地闭紧。
这是人的生理反应,她无法控制。
江璃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亮光。
那小孩也趁机挣脱,眨眼就没了踪影。
江璃站在光亮之中,缓缓睁眼。
这……是哪里?
江璃心中的疑问放大。
刚才还是晚上十二点,漆黑一片。
而现在,这列火车的顶上,耀眼的阳光直接穿透了破败的屋顶,照进车内。
整座列车,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
列车还是原来的列车。
唯一不同的是,这趟列车,像是经历过漫长的岁月摧残……
列车停驻在荒野之中。
车顶、车窗,残破得只剩个空架子。
车里所有的设施,发霉、长草、青苔四处可见。
随处乱飞的蝇虫,到处结网的蜘蛛,一踩就满地逃窜的蟑螂……
就连江璃身后的厕所门,都破得只留了个歪斜的铁框。
江璃花了三秒钟的时间,让自己接受眼前这一切。
这难道是列车的另一个时空?
江璃抬起脚,尽量小心地往自己的床铺那边移动。
那个16号下铺的床位上,灰尘遍布。
被褥的残影之下,只留下了一具森森白骨。
这是谁……
是江璃自己吗?
江璃心中疑惑。
她观察了几秒,发现那具白骨的手里,攥着一个金锁。
那是挂在小孩脖子上的平安锁。
江璃思索片刻,拿走了那个小金锁。
说不定,这东西对破解这个副本有什么帮助,江璃这么想着。
江璃的手刚一碰到金锁,一个小孩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滚开!你走,不要碰我的妈妈!”
江璃抬眼,那正是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小孩。
看来这小金锁,就是这小孩的东西。
而床上的那具遗骸,就是这小孩的母亲。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人?”
江璃开口,试图跟那小孩交谈。
但那个孩子此刻完全红了眼,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狮子。
他张开喉咙,发出呼啸一般的怒吼。
那种吼叫,穿透人的耳膜,带来的冲击巨大。
江璃感觉到自己一听到这个声音,皮肤上就开始不停地冒小疙瘩。
污染源……
小孩的歌声也好,嘶吼也好,那就是污染源!
想通了这些,江璃的第一反应是捉住他,让他闭嘴!
但是在这猛烈的吼叫声中,江璃只感觉自身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她的每一寸神经,都在被入侵,被影响,被污染。
江璃抵抗着这种污染,“停下、快停下!!”
红婴发现了江璃身体的异常。
他直接从肩上跳下来,闪现到那个小孩面前,一拳打进他嘴里。
趁小孩不能反击,江璃快步跑上前,猛地朝那孩子扑过去!
眼看着江璃的手已经摁住了他的肩膀,小孩已经被制服。
谁知下一秒,天色一暗,江璃又回到了原来列车的过道里。
江璃直接扑了个空。
这时候,前方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江璃抬头一看,是黑马甲的乘务员。
乘务员旁边带了一个男生,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那个男生单肩挎着黑色书包,戴着耳机,停在了差点摔倒的江璃面前。
“你还好吗?”男生问。
江璃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站起来避让。
男生从江璃眼前经过。
江璃看清了他的脸。
这个男生,正是当时坐在唐双旁边,那个戴耳机的男大学生。
他怎么过来了?
并且……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污染。
说明他没有吃列车上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受到歌声的影响。
江璃望着那男生的背影。
黑马甲乘务员带着那男生,绕过江璃,径直朝15、16号铺位走去。
乘务员指了指夏萧蔷上面的那个床位,“梁先生,这是您的床位,15号中铺。”
说着,又奉上一份纸条,“这是硬卧车厢的注意事项,您早些休息。”
乘务员礼貌地说完,转身离去。
那个男大学生,接过纸条后,随手揣进了兜里。
随即把书包往床上一扔,两步就爬上了中铺,躺进了被窝。
江璃多看了那男生几眼,目光又落回到夏萧蔷身上。
这个男生,是因为认识夏萧蔷,所以才跟过来的?
但是白天的时候,这两人分明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像是熟人的样子。
江璃心中生出几分怀疑,她抬脚走到自己的床位前。
江璃刚回去,屁股还没挨到床板,她猛然注意到了地上的东西,瞳孔骤缩——
江璃立刻站起来,面色凝重。
“这不是我的床位。”
江璃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坚定。
她的目光落在床前的那块地板上。
在那处地方,原本应该有一滩血迹。
是诡异剁手指的时候留下的……
硬卧守则第八条:
【未经乘务员允许,硬卧车厢禁止私自更换床位。】
江璃现在回到的这个车厢,根本就不是原来的10号车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江璃走上前,按住夏萧蔷床位上的“人”,将它翻了过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披着长发,异常狰狞,又压抑住巨大狂喜的脸!
它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幸好江璃没有违反规则,眼前的这个诡异,只能眼馋她,却伤不了她。
江璃心生后怕。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她刚才想当然的把16号下铺当成自己的床位,她会是怎样的下场。
江璃抬头看了眼车厢指示牌,是黑的。
现在根本无法分辨是几号车厢。
果然是诡异搞的鬼!
为的就是让江璃混淆视听,认错床位,从而触犯规则。
想到这里,江璃皱了下眉。
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采取最原始的解决办法。
于是江璃走到那个中铺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刚才遇见的那个男生。
“你好,打扰了,请问你换到的是几号车厢?”
那个男生才刚躺下,睁着眼睛还没睡。
他随意瞥了江璃一眼,“16号。”
“多谢。”
江璃道过谢后,立马转身往10号车厢的方向走。
她数着车厢,共走了6节,发现每节车厢的15号下铺,都躺着一个“夏萧蔷”!
要不是江璃心中一直提防,恐怕早就被诡异吞噬了。
江璃回到10号车厢,找到自己的床位,还没来得及坐下。
就看到夏萧蔷一脸警惕地缩进床头,双手抱着剪刀,尖头对准了江璃。
“你是谁?!”夏萧蔷质问江璃,眼睛死死盯着她。
江璃只看了一眼,便猜到了车厢里发生的情况。
看来刚才,夏萧蔷也遇到了伪装成江璃的诡异。
“我是江璃。”江璃沉声。
“你怎么证明?!”夏萧蔷握紧了剪刀。
那架势,江璃要是敢靠近一步,她能一剪刀给她戳死。
江璃想了一下,回忆起自己刚从那个时空回来,受到了污染,但还没顾得上喝蜂蜜水。
便直接从空间里取出一杯,端在手上,喝了几口。
“现在相信了?”江璃端着蜂蜜水看向她,勾起唇角。
夏萧蔷见到江璃取出的那杯蜂蜜水,手中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眼泪瞬间就决堤了,在脸上止不住地滑落。
“姐,你去哪儿了……呜呜,你总算回来了……”
夏萧蔷声音哆嗦得不行,“刚才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吓死我了!呜呜呜……”
“差那么一丁点,我就被它给骗了。”夏萧蔷哭得鼻子直抽抽。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控诉当时的场景。
江璃淡淡地挑了下眉梢,“它模仿我做了什么?”
夏萧蔷哭哭啼啼说:
“它顶着江姐的脸,说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让我去她床上陪她一起。”
江璃刚喝到嘴里的那口蜂蜜水差点没喷出来,“咳!咳咳……”
夏萧蔷给江璃递了张纸巾。
她的泪水将脸蛋都哭花了:
“姐,幸亏我知道你胆子大,再加上,你特意交代过,让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我故意说我还想喝杯蜂蜜水。结果那个人推三阻四,不想给我,就被我识破了。”
江璃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还挺聪明。”
夏萧蔷挤出一丝笑,慢慢也止住了哭泣。
她看到江璃喝完蜂蜜水后,放下空杯,转身脱了鞋就钻回了被窝。
江璃看起来一身疲惫,倒在床上,粘床就睡。
夏萧蔷见江璃这副模样,知道她肯定是累坏了,便也没有继续打扰。
江璃在这些副本里,几乎是养成了倒头就睡的习惯。
只不过,每次睡眠都很浅,稍有风吹草动,江璃就会被惊醒。
这天夜里,不知道是几点。
江璃仿佛听到了附近有嗦鸡爪的声音。
那是一种,伸出舌头,用黏腻的口水对着鸡爪用力吮吸,剥筋脱骨的声音。
光是听声音,就已经足够让人犯起恶心。
声音是从隔壁几个铺位传来的,就在一个中铺的床尾那里的。
硬卧守则第一条:
【熄灯后,如果听见嗦鸡爪的声音,请不要惊慌,只需要将脚收回被窝即可。】
江璃被吵醒后,不由得皱了下眉。
她刚要继续睡下,怀里的红婴就推了推她。
“妈咪……”
红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指着夏萧蔷床尾的方向,“你看那是什么?是鸡爪吗……”
对床的夏萧蔷睡得很熟,只不过她在不久之前,一个翻身,压住了被子,将脚露在了外面。
江璃顺着红婴的目光看去。
发现一只像鸡爪一样惨白的手,正缓缓从床底伸出来,伸到了夏萧蔷的床上。
那只干瘪的手,摸着床沿,在床尾那头疯狂试探。
江璃意识清醒了几分,她冲红婴吩咐,“宝贝,去,给小夏姐姐盖下被子。”
红婴“哦”了一声,从被窝里爬起来,跳到对床上去。
他给夏萧蔷掖了掖被子,盖住了她白皙的脚,又跳回来。
江璃看见,那只干瘪的手在床尾摸了一会儿,但一无所获。
没过几秒,那手便缓缓缩回了床底。
红婴从夏萧蔷那边回来的时候,看到江璃的床尾,也有只手在摸来摸去,不停地试探。
红婴有点生气。
他当时直接就过去,抓住那人的无名指,反手给她掰折了。
那只苍白枯槁的手,痛苦地抽搐了几下,瑟缩着收了回去。
接下来,一夜无梦。
江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
此时窗外的天还没亮。
但江璃却觉得耳边异常的吵闹。
像是有一大群人,在围着哄抢什么东西。
“喝粥喝粥!厨房新做的蟹黄粥,免费不要钱,有没有要喝的?”
大清早上,一个苍老嘶哑的嗓音在过道里喊叫。
“厨房刚宰的母螃蟹,还一肚子蟹籽呢……”
听说是用带着蟹籽的母螃蟹熬制的粥,大家的热情都被提起来几分。
那些早早起来薅羊毛的大妈,都围成一团,争先恐后地要抢一碗。
“别急别急,排着队,一个一个来,都有!”
那老太太点着份数,给那些人发放。
10号硬卧车厢里的人不算很多,共60个铺位,有一半以上都是空的,实打实来算也就20来个人。
发到最后,小推车里还剩下两份海鲜粥。
老太太推着车,走到江璃二人的床位前。
“蟹黄粥,来一碗?免费的不收你钱。”
老太太取出剩下那两碗,递给江璃和夏萧蔷。
夏萧蔷看到那粥,想起昨晚看到的餐车车厢的场景,眸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东西……能吃吗?
夏萧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即抬起头看向老太太,“不、不好意思啊,我海鲜过敏。”
那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
她气得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江璃,“你呢?!你不会也是海鲜过敏吧?”
老太太的语气里带着威胁。
她的手伸到了推车下面,不知道在偷偷拿着什么东西。
那样子就好像,如果江璃再找一样的借口,她就要提着藏好的刀,直接劈过来。
江璃闭了下眼睛,思索着对策。
对床的夏萧蔷,不由得为江璃捏了一把汗。
江璃的食指敲击了两下,睁眼。
“我头上缝了针,吃海鲜不利于愈合,抱歉了奶奶。”
江璃低头,示意老太太看她脑袋上包扎的绷带,又晃了晃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包药品。
那些外伤药物,都是昨天晚上那个护士小姐姐给的。
老太太本来还半信半疑,这下看到那包药物,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
“哼,都不吃海鲜!”老太太不太高兴地咕哝了一句。
片刻后,她弯下腰,从小推车中间那层取出两份小吃。
“无骨鸡爪总能吃吧!昨天晚上刚剔的骨,你们吃这个。”
老太太态度强硬,拿出那两盒鸡爪,直接就放到了二人的小桌板上。
夏萧蔷看了那东西一眼。
血红的汤汁裹在惨白的鸡脚趾上,透出一股浓烈的腥甜味。
而此时的江璃注意到,老太太给她们拿东西的时候,右手的无名指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
江璃扫了眼无骨鸡爪,联想到昨天夜里的事情,心中有了猜想。
硬卧守则第四条:
【硬卧车厢免费提供餐食。食物种类更多,食材也更加新鲜,您可以放心食用。】
江璃知道,这条规则是错误的。
无论如何,这诡异给的东西都不能吃。
大不了收着不吃便是。
江璃正这么想着,旁边一个奶奶带的孩子,忽然嚷嚷了起来。
“不吃!我不吃!这粥不好吃,我不喜欢吃!”小孩子的动静不小。
小孩的奶奶在旁边端着碗,握着勺子,语重心长地劝饭,“吃一口,再吃一口,这是有营养的好东西……”
小孩捂着耳朵不听,“倒掉就好了,反正也不要钱,太难吃了,我一口都不想吃!”
那奶奶还想劝说几句。
谁知这边送粥的老太太突然怒了!
她眸中喷着怒火,直接从列车底下抽出一把剁刀,跑上前两步,将那两个老人和小孩砍成了好几块。
血水喷溅得到处都是,列车上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愣了。
其中一个女人瞳孔放大,没忍住内心的恐惧,惊悚地尖叫了出来!
结果下一秒,她的喉咙一断,血水喷射,头颅直愣愣地滚落到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老太太收好剁刀,拿着车上的抹布擦了擦手。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按下了列车上的乘务员呼叫铃。
按下去后,穿着黑色马甲的乘务员很快便来了。
乘务员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塑料袋。
他麻木地处理这些垃圾,再清理车上各处的血迹。
顺带着,连江璃的床前,那滩因剁手指而留下的血渍都被擦拭干净。
见那边的事情解决了,老太太又回到小推车前。
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和江璃交谈着刚刚的话题:
“我跟你们说,年轻人不能不吃早餐!否则迟早要饿出病来。
好了,你们先吃,吃完我过来收盒子。饭盒我还留着用呢。”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交代了两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夏萧蔷和江璃看着那两份鸡爪,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
“姐,这鸡爪怎么办?”夏萧蔷问。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鸡爪既不能吃,也不能倒掉。
横竖都是要搞死她们!
江璃回忆着刚才的场面,又盯着鸡爪想了一会儿。
两秒后。
她端起那两份鸡爪,直接就收进了空间。
对床的夏萧蔷捂着嘴,看着那两个空盒子,目瞪口呆!
她都差点忘了,江姐还有点特别的本事。
现在的夏萧蔷,在列车上见惯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已经对江璃隔空存物的本领完全接受了。
折腾完早上这些事,夏萧蔷又继续倒在床上睡了,补回笼觉。
江璃倒是没那么困。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去上了个厕所。
但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旅客很不对劲……
他们没有一个人醒着,全部都是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睡着。
有的人趴在小桌板上,有的人身子半吊在床上,有的人甚至直接睡在了过道上。
江璃跨过这些熟睡的旅客,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才刚一坐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从车厢厕所那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