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长命万岁(舟不归)


所谓王遂得道,举家升天, 家主擢升,家里的奴仆不仅能够有赏赐, 去别人面前也能有脸面。
瞧见沿着墙根栽种了一排翠竹的屋舍时,奴仆不再跑,转为快步走过去,进去庭院后, 本来是想要沿着屋舍外面的廊庑去他们家主所住的居室,但是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女君现在是暂住在偏舍,于是赶紧绕远从庭院那边过去。
奴仆不敢再耽误, 连忙踏上庭前的台阶, 走到屋舍外面,先喊了声“家主”, 然后才开始说起正事来:“中书舍人送来任命文书。”
没有多久,他们家主身边的奴仆就从里面出来, 接过文书后, 再次进去居室。
童官走进内室, 药味扑鼻而来, 只看见病弱的男子黑发散开, 脸上的气色依旧还不是很好,虽然昨日才刚醒,但是觉得一直躺在卧榻上面,反而会让他觉得心里堵闷,于是日出时分起来后,便移到席垫上坐着。
几案上面有男子一早就嘱咐那些仆妇按照棋谱摆放好的一盘棋,他轻靠身后凭几,指尖把玩着圆润的白子久久不下。
童官一边在心里面猜想着家主心里堵闷,恐怕是因为女君昨日就没有来过居室看他,一边又把文书递过去:“家主。”
林业绥乜去一眼,童官赶忙缓缓展开文书。
任命文书所用的是定州郡产出的贡品独窠绫,此绫为彩色,左右各有云鹤纹,是一类于平纹上起花的暗花织物,上面所书是被任命者的情况,开头还有一段溢美之词。
文书最末,且还加盖有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三枚印章以及天子玺印。
林业绥收回视线,漫不经意的将棋子落于棋盘东南,淡淡对那个还侍立在屋舍外面的奴仆嘱咐一句:“替我多谢陛下。”
奴仆恭敬应下一声,转身要离开。
“家主擢升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了!”
只是才抬脚下了庭前的台阶,突然就听见一声喊叫,吓得奴仆赶紧去看,然后发现是屋舍檐下那只鹦鹉听到了前面的动静,在学人言。
林业绥听到屋舍外面的动静,目不斜视地盯着棋局,分神问道:“那是什么。”
童官收起文书,小心放在男子眼前的几案上,随后扭头看向外面,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女君豢养的鹦鹉,家主昏迷的时候,谢夫人遣家中仆妇来这里宽慰女君,顺便一起送来的,好像是女君在谢家养的。”
林业绥不再说话,素指拨弄着棋局,与自己互博。
见男子没有话要问,童官也转身出去,等再进居室来时,双手端着玉璧底碗,里面盛着发黑的汤药,因人行走而在白璧间晃荡,生出山水画之意。
闻见苦味,林业绥瞥了眼:“放在这里就行。”
童官跪在地上,把药汤放在几案上,然后膝行后退几步跪坐着,但是发现过了很久,男子都没有要喝药的意思,他心里面想的那些话,再也藏不住,暗暗咬住牙,连把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后果都已经全部想清楚后,额头伏地:“家主。”
“不过是让你放下,又何至于要对我行稽首礼。”林业绥看见侍奉自己的奴仆突然额头触地,冷声道,“难道是我不能使唤你了。”
童官虽然不知道昨夜家主写了什么,但是看见男子边写边咳,猩红的血点落在帛书上面,不知道废掉多少丝帛,就知道肯定是动了气才会这样。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等下要说出去的这些话是僭越家主,可是他从小就侍奉在家主身边,知道这位家主待人接物一直都是淡漠的,为了能够让博陵林氏再起势,根本就不在乎手段的好坏,连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走到现在,还能够让家主愿意多费些心的,除了博陵林氏,就是女君。
他哭着说道:“这半个月来,我虽然只是在屋舍外面侍奉,但是有好几次都看到女君在内室守到鸡鸣时分才离开,昨日嘱咐我去天台观焚烧为家主抄写好的那些经文时,上面全部都是眼泪斑点。”
说了这么多,可是这位家主,半点表态也没有。
童官以为家主还是在因为女君不来看他而伤心,宽声开解:“女君昨日不来肯定是有缘由的。”
林业绥叹气,笑出一声:“我不过是嫌药汤现在有些烫,想要等下再喝,竟然也能让你想这么多。”
他于纵横交错的棋盘落下一子,伸手端来漆碗喝下:“你放心便是,我既然是林氏家主,自然会好好活着。”
随后,把空碗递给伏地的人。
童官赶紧抬头,跪挪过去,双手接过,还是说了句:“女君心里肯定是有家主的。”
林业绥顿住要落棋的手,而后将指尖的白子扔回棋篓里,身子往后靠在凭几上,阖上眼皮,缄默良久,才有力气道出一句:“撤了吧。”
谢谢宝因从小学得就是这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为妻子宗妇的责任,就好像自己最开始对她好,也只是出于夫君的责任。
身为谢氏女的她被迫舍弃崔二郎,嫁给自己已经是可怜和不幸,还一直谨小慎微,难道真要她的一生都这样过下去?
他不忍让她再可怜。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还没有什么孩子,日后即便是死了,也不用担心留下一个有自己血脉的人是否会拖累她。
童官把棋盘收走,拿着漆碗要离开的时候,还是鼓起勇气又说了最后一句话:“女君今日还派自己身边的侍女来这里问过家主好几回。”
林业绥抬眼往偏舍的方向看去,垂于身侧的手抚摩着一只明月珰。
是女子落于枕畔的。
刚回到庭院里的玉藻得知家主擢升,高兴瞪大眼睛,把手里东西交给疱屋的人后,赶紧从庭院跑进偏舍,喘着粗气向坐席上的女子说道:“女君...家...家主擢升成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女子却没有什么诧异和兴奋。
玉藻见到这副情况,疑惑起来:“难道女君不高兴吗?”
谢宝因无奈作笑:“我已经比你先一步知道。”
动静这么大,奴仆喊过一轮,那屋舍外面的鹦鹉又喊过一轮,她不想知道都难,只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官服为紫,配金鱼袋,且权力远高于尚书省所属的刑部,案件的处罚权皆在大理寺,刑部则不过是执行而已。
如此官职,向来重要。
她记得原是谢氏的一位族兄所任,自己与林业绥成婚的第二日,这位族兄还参与到金殿会审里面。
谢宝因明眸暗下,细细想来,男子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会有今日的擢升,那时天子赏赐那笼螃蟹来,她就有了要做金银夹花平截带去围春草场的心思,所为的自然是想要提提林氏的身份,只是怕太过招摇,毕竟这是三品官员才能有的,天子赏赐已经是额外的恩宠。
她怕坏掉男子在谋划的事,可当时他听到自己的担忧,只说到了那天,这笼螃蟹,林氏自然能够消受。
玉藻看见女子沉默不言,从旁提醒:“女君,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也该过去家主那边一趟。”
谢宝因回过神来,浅浅笑道:“家里既然有这么大的好事,我身为你们你们肯定需要好好赏赐家中奴仆一番。”
林勉已逝,如今林氏大宗是林业绥,擢升正三品是大喜,正一品至正二品都是加衔或勋爵,从二品就已经是职官最高的品级,正三品距此只有一步之遥,肯定要对家中奴仆赏赐,换取忠心。
玉藻眼睛顿时亮起来,谁人不爱钱。
谢宝因卷起在瞧的《晋书》,她顺手把竹简放到面前的几案上,手掌轻轻落在上面:“去把李老媪那几个仆妇喊来。”
看着玉藻离开的身影,女子视线微斜,朝居室那边看去。
裴爽、七大王、谢兴,郑氏与谢氏都成为了他手中的棋,就连他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要是跟他的手段比起来,史书上那些兵不血刃的博弈也不过尔尔,还真是一出好局。
李老媪几个仆妇来了后,谢宝因仔细嘱咐下去,包括各处屋舍的郎君娘子以及奴仆该如何赏赐,还额外给林卫铆、林妙意、林却意、林卫罹及林卫隺几个人都多添一贯通宝,便连王侧室与周侧室两个人也多给送些东西。
林勤与王氏虽然已经搬离这里,另有住处,但是身为男子的叔父叔母,认真斟酌后,还是给另外送东西过去。
全部都嘱咐完,确定没有遗漏,她才让几个仆妇各自去办。
没多久,玉藻匆匆进来,附耳道:“女君,有人来送礼了,送礼的名义是来探望家主的。”
昏迷半月不来探望,任命文书一下,倒是给他们记起来了,谢宝因蹙眉,问道:“先前三娘让人送来的那盒膏药呢?”
玉藻寻来,递去。
接过后,谢宝因旋开清凉膏,用指尖挑起小块,抹在腕侧,细细晕开,淡漠道:“对外便说是我病了。”
玉藻看见女子这副相貌,觉得再这样下去就是真的该病倒了,想起以前在谢家也有这样的时候,好在那张药方也叫她一起给收拾来了:“要不我去按以前的办法给女君煎熬些药汤。”
谢宝因放下药罐,吁出口气:“稍有不适就煎药喝,还真把我当成了药炉。”
“那我叫人去做些女君能吃下的。”
接下来两日,各家都把礼品以探病的名义送来长乐巷,但是现在林氏家主重伤初醒,女君也给累病倒,全部都对外拒客。
家里的奴仆不敢擅自做主,有礼有节的回绝,不管是谁家的礼都不敢收下,便连他们女君的姊妹送来的礼也一律不收,到了第三日,他们家主的三叔母王氏来家中探望,一家人不好再拒,这才能够进来。
王氏先去居室那边看完林业绥,聊了几句后,又沿着廊庑来了偏舍。
进到内室就看见女子安安静静懒坐在席上,因为没有外人,所以并没有跪坐,她正垂首摆弄着鼓鼗[1]解闷。
谢宝因闻见室内有细碎的脚步声,抬头去看,赶紧就要起身相迎尽礼数,王氏连忙摆手,走到女子身边的席上坐好,笑一声:“你我不需起身来迎。”
听到这话,谢宝因还是把双腿合并收起,放在臀股下面压着,随之跽坐,不敢对尊长无礼:“叔母已经去看过郎君了?”
“看过了。”王氏笑言,很快又担忧起来,“从安他可是哪里做了什么事惹得谢娘不高兴了?”
谢宝因摇头,放下手里的鼗,想着男子是不是要有侧室或者已经有什么郎君娘子在外面,然后从容道:“郎君能做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
“那怎么连着两日都不过去居室那边,也别拿你病了的话来糊弄我。”王氏知道女子会用什么什么话来搪塞,干脆先开口拿话堵住她的嘴,“你那贴身侍女都说给我听了,从安醒来的当日你就没有过去,也别去怪你那个侍女,她心里也是担心你。”
前几日太原王氏旁支里的一个族妹生病,因为是远嫁到离建邺称不远处的郡县里,至亲都不在身边,她身为族姊,必须过去探望,那边待了几天。
听到林氏的家主、女君不是重伤就是病倒,连忙赶了回来,来到这里才知道他们夫妻都还没有见过面,她刚开始还皱眉不高兴,后来从仆妇的嘴里知道这位宗妇虽然没有去过那边屋舍,但是每日都要询问好几次男子的伤情,一直都在关心体贴着男子,这才放心下来。
谁知后面就听侍女说了那样的话。
谢宝因侧目而视,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她一直都这样,心里最关心的就是我这个女君,我为什么还要怪她。”
跪坐在一旁侍奉着的玉藻被看得低头,那夜在屋舍外面被女子冷声训斥的事情就好像还在眼前,心里慌得只差要额头碰地。
王氏凑近,小声说道:“谢娘和我虽然中间还隔着一层,但是这些时日来,应该也知道我待你与从安没有分别,我要说的这些话也都是心里话,你要是愿意听就听两句,不愿意听也就当是我在胡说。”
谢宝因跽坐着的身体更加笔直,道:“叔母是尊长,叔母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听的。”
“那我就说了。”王氏朝旁边看去,在这侍奉着她们的侍女赶紧起身退出去,她这才掏心的说起来,“我不知道你和从安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没什么过什么争执,但你们两个人就是不愿意见面,我们都是女郎,又都是别人的妻子,所依靠不止是从家里学来的妇言妇行和妇德,还有自己的夫君,虽然都知道郎君的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但是再不可靠,也不能像谢娘你这样的啊。”
谢宝因一点点的把这些话在心里面想了一遍,知道根源在哪里后,赧然道:“我是因为不能看见郎君那副重伤的相貌,所以这两日才没有去居室那边,想着等郎君伤好了一些再去。”
这半个月来,守在卧榻旁许久,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应该习惯,不管男子是生是死都能够接受,但是当男子夜半醒来,然后又再次昏迷过去,短短半刻,就经历了大喜大悲,她这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很害怕。
哪怕后面真的醒来好转,她心里的害怕也没有消散,总是会去想,要是男子这次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她这两天也一直想起幼时那只被打死的狸奴,就在自己脚边喘息着就死了,所以也害怕看见男子奄奄一息...病态难消的貌相,不跟身边侍女说,也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连她自己都是一团乱麻,想不通这些。
谢宝因也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是变得爱多想,从前绝对不会去想的事情,现在竟然也开始担忧起来,眼泪都变得多起来,就好像现在,她鼻头发酸,眼眶发涩,竟然是又想要哭。
她赶忙抬手拭泪,一边又去拿手帕。
王氏看见女子现在的情形,立马就知道是这次的事情让她在心里留下一个疤痕,说起来也是,她也才十八岁。
妇人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膝盖挪过女子那边,疼爱的搂过这位宗妇,然后开解道:“从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去黄泉的,谢娘是不知道他小时候胆子有多大,爆竹都敢拿在手中不扔,十三岁守完父孝,人也因为三载不食荤腥,只吃些杂粮白水,昏迷过几日,也被他给硬生生的挺过来了,而且他在隋郡...”
说到这里,妇人脸色微变,笑着略过。
谢宝因虽然好奇的想要问一问,但是一股膻味入鼻,她受不了的捂嘴,离开妇人的怀里,弯腰俯身呕着,却又只呕出些酸水来,本来拿来擦眼泪的手帕也被用来擦唇。
突然这样,王氏有些被吓到,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做错,缓过神来后,赶紧伸手去轻轻拍着女子后背,同时喊来外面的侍女询问:“你们女君这是怎么了。”
玉藻推门进来,闻言不解的看去,发现女子又在呕,也十分担忧的回答:“从家主昏迷的最后几日开始,一直再到今天,女君就一直都是这样,朝食和晚食不怎么能吃得下去,只能吃些寡淡的,荤腥也不能闻,可能是夫人身上有什么女君闻不了的气味。”
王氏立即恍然大悟,她昨日是吃了些荤物,但是气味早就应该散了,怎么可能还被闻到?琢磨片刻,她惊讶的张大嘴,眼睛里面带着藏不住的高兴,认真看着女子的腹部:“谢娘,你这应该是有孕了吧。”
谢宝因没有反应过来,在愣住的时候,被口水呛到,连咳出几声,又吐起来,吐到没有可以吐的才消停。
看见女子已经要把心肺都吐出来的状况,玉藻赶紧把茶汤给女子送过去,听到王氏的话,又满脸惊喜的道:“夫人这是说我们女君的腹中怀有郎君或是女郎?”
“这不是有孕,还能是什么。”王氏嘴角带着笑,然后又拉着女子的手,仔细询问,“这样的情况有多久,有没有天葵来。”
谢宝因靠着凭几,饮下一口茶汤,在嘴里漱了漱,偏头吐在器物里,听到妇人两个的对话,缄默片刻,笑道:“这些事情都说不准,郎君昏睡这半个月,我也没有好好歇息过,以前在谢氏帮着母亲管理家中的事,脾胃不好、天葵推迟这种事情都很常见。”
新妇不知道,侍女也没有出嫁经人事,不清楚有孕的具体症状,再加上有前因在,不敢往怀孕上面去想也正常,但是王氏嫁来林氏几十载,经验很足,当即就断定道:“只管叔母的,肯定有孕了。”随后嘱咐侍女,“还不赶紧去把疾医请来看看你们女君。”
比起身边妇人的喜悦,谢宝因却垂下明眸,低声道:“要是没有...还是再等几日吧。”
王氏知道她是担心没有怀上会惹人耻笑,小心翼翼也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已经怀疑有孕,肯定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管中窥豹,论起来还是他们林氏第一个孙儿,不过女子心里担忧的,自己也有办法解决。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