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斯年终于缓过来，大脑勉强恢复感知了，才觉得自己的关注点着实有点跑偏了，于是转而问道：“湛哥，你不是派人跟着她呢么？就没什么异常？”
江湛想起乔瑜前几天大量购置的东西，没有回答，只是神色颇有些复杂。
程斯年早已习惯他的冷淡，也不在意，正准备开口辞行，却听见江湛突然间沉声道：“快过年了，你最近回来住吧，医院那边也别去了。”
程斯年一愣，“不是还有……”话说到一半，突然见江湛正蹙着眉头直直地盯着他，立马认怂：“好的湛哥，我明后两天还有预约的病人，等后天接诊结束，我就申请休年假。”
第11章 靠近
乔瑜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小时候的江湛。他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任凭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然后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前世她所在的那间实验室。她站在一片玻璃幕墙外面，看见江湛正躺在里面的一张病床上，她又开始不停地喊叫，可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随后玻璃幕墙里面的实验室墙体猛地降了下去，大批异种从四面八方涌入，密密麻麻地向着江湛的病床移动。乔瑜拼命地敲打、撞击着玻璃，可却没有丝毫用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湛被淹没在成千上万的异种之中……
“阿湛！”
乔瑜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暗色系房间里。窗帘被拉上了，屋子里很暗，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乔瑜焦急地叫了两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了，出不了太大声响。于是索性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出去找江湛。
只是双脚还未落地，黑暗中便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掀被子的动作。随后亮起了一盏小壁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有些刺眼，乔瑜眨眨眼，适应了灯光后，才发现江湛正坐在她床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刚才的梦境涌入脑海，乔瑜的眼睛又开始湿润。她扑过去跪坐在他的腿上，双臂紧紧的搂住江湛的脖子，侧脸贴在他的颈边，就这样直接挂在了江湛身上。
江湛的身体又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小臂一揽，将乔瑜紧紧禁锢在怀里。
江湛将脸轻轻埋入她的发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发间的清香、贴在颈边的细腻肌肤、洒在耳边的温热呼吸，以及她充满依赖的亲密拥抱，都让他越发的躁动不安。内心狂暴的野兽正不停地撞击着理智的牢笼，咆哮着想要冲出桎梏，想就这样将她撕咬拆骨、吞入腹中，融入他的骨血之中，让她再也不能与他分开。
江湛闭了闭眼，克制住体内叫嚣的渴望，声音如羽毛般轻柔：“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乔瑜心有余悸，趴在他怀里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做了个噩梦。”
江湛抚了抚乔瑜的头发，轻哄道：“没事的，梦都是假的。”
乔瑜没吭声，但搂着他的手臂却紧了紧。
江湛虽然喜欢她的亲近，却也担心她的身体，于是只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便又哄道：“阿瑜乖，你现在需要休息，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陪你，哪也不去，好不好？”
乔瑜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这样抱着他。
江湛无奈，沉默了一会儿，又出声哄道：“那我们不睡觉，就稍微再躺一会儿，好不好？”他怕她坐久了会头晕。
半晌，乔瑜终于点了点头。
江湛稍稍安心，起身，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托住她的大腿，像抱孩子似的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回到床上。
江湛拉下她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想去扯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却被乔瑜拉住了手。江湛抬头，见她睁着一双大眼湿漉漉地看着他，还轻轻的向旁边挪了挪身子，不由得心头一热，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是想让我陪你躺吗？”
乔瑜闻言，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但还是害羞地点了点头。
江湛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乔瑜，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对他的态度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但疑惑之外，却是无法抵制的诱惑与内心难以忍受的沸腾。
他太渴望乔瑜了。
从十一岁到二十四岁，他爱了十三年，等了十三年，也忍了十三年。没有一刻不想将她揽入怀中、融入骨血。
江湛在乔瑜期盼的目光中脱了鞋，小心翼翼地在她旁边躺下，尽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去触碰她的欲望。他忍得很辛苦，但他无法拒绝，他对她从来都只有毫无理智的顺从，根本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要求。
可江湛忍得了，乔瑜却忍不了。
乔瑜一见江湛躺下，双臂立马就自发地缠上了他的脖子，脸贴在他颈窝边，还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江湛对她小奶猫似的撒娇行为是既喜欢又难耐。他咬着牙根，将那些烂在骨子里的阴暗想法狠狠压下，隔着被子轻轻揽住她的腰，柔声道：“阿瑜乖，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
此时的乔瑜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她不想睡，大门处的钢板让她无法忽视，她必须弄清楚江湛是否也知道了些什么。
她仰头看向江湛的侧脸，见他闭着眼，便轻声问道：“阿湛，你睡了吗？”
江湛自然是睡不着的，听见她喊他，便睁开眼，拉下她环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握在掌心轻轻揉捏，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没有，怎么了？”
乔瑜反握住他的手，“我……有事想问你。”
“嗯，你说。”江湛吻了吻她的发顶，神色温和。
乔瑜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双手握住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试探地问道：“阿湛，你家的大门为什么换成了钢板？”
江湛闻言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回答道：“为了安全。”随后斟酌了一下，又轻声问道：“阿瑜，你是不是……也梦到了什么？”
乔瑜脑海中“嗡”的一声，敏锐地抓到了“梦”这个关键词，急切地问道：“梦？阿湛，你梦到了什么？”
乔瑜的脸色苍白，双眸中满是焦急与恐慌。这样的反应，再联系起前段时间她购买的大批量物品，让江湛几乎瞬间就确定，乔瑜一定也知道些什么。
“半个月前，我开始频繁地做一个梦，梦里面很多人都死而复生，变成了见人就咬的怪物，而被咬的人又会重新变成怪物。”江湛不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乔瑜，“刚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只觉得奇怪，并没有在意，直到第三天晚上，我梦到了G市会有地震，而隔天下午，G市就真的发生了地震。震源、震级甚至是时间，都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
江湛跟她不同，他是梦到的，不是重生回来的。乔瑜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只是眼泪一直不停地掉。她紧紧握着江湛的手，哽咽着道：“阿湛……那不是梦，不是梦……那都是真的……”
江湛没说话，只是将乔瑜有些颤抖的身子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发，无声地安抚。
乔瑜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江湛，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阿湛，你相信我吗？”
江湛眼中划过一抹痴迷的眷恋，这双漂亮的眼睛终于肯分给他一丝视线了。他拉过乔瑜的手，轻轻握住，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当然相信你。”
乔瑜咬咬唇，心下一横，认真道：“阿湛，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颠覆你迄今为止的所有认知，但它们确实是真实存在的。我很冷静，也很正常，我说的不是疯话，所以我希望你认真听完我说的话，不要怀疑我，可以吗？”
江湛静静地凝视着她，他不说话，乔瑜便也不说话。直到江湛点头，应了声“好”。
乔瑜看着江湛，神色平静，但语气中带着让人信服的坚定：“阿湛，其实从我发烧后在医院里醒来时起，我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是经历过上一世的我。或者换个说法，我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了。”
江湛虽然没有讲话，也没有什么面部表情，但乔瑜还是能从他突然变得锐利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震惊。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上一世24岁的我死亡之后，回到了现在的我身上。”
江湛别的都没听进去，只抓到了一个重点，眼中戾气乍现：“是谁杀了你？”
乔瑜的眼睫突然轻轻颤了颤，随即低声答道：“是……异种。就是你梦里的那些怪物。”虽说是被人刻意谋害，但她最终确实死在异种手上，倒也不算是骗他。
江湛敏感地捕捉到了她那一闪而逝的凝滞，但并未多说什么，只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异种？”
“对，那样战战兢兢、惶惑不安的日子，我过了四年，最终死在了异种潮的围击中。”
江湛听着她的讲述，没有出声，只是又开始缓缓揉捏着她的手，仿佛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乔瑜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但既然开了头，她就没打算停。
“在重生之前，我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跟前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我重生之后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但我想，这并不能阻止末世的到来，因为自我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前世分毫不差。如果这辈子末世还是会到来，那么明天就是初兆日了。”
“初兆日？”江湛重复了一遍她提到的新名词，语气疑惑。
乔瑜点点头，“对，就是末世到来之前最初出现征兆的日子。前世的初兆日，发生了一场大地磁暴。”
“电路和通讯中断？”这一点江湛是知道的。强磁暴时，地磁场会发生剧烈扰动变化。同时，由于磁暴的发生是全球性的，因此GIC会使整个电网范围内数百台变压器同时发生半波饱和，造成一些保护装置产生跳闸等误动作，致使供电系统电压严重下降导致系统崩溃，从而引发大面积停电事故。
乔瑜继续点头，“嗯，其实今天全城停电就已经是个预兆了，只是并不明显，是个别的省市出现了这种情况，但明天，将是全球性的。前世磁暴发生时，虽然给电路系统和通讯系统造成了一些麻烦，但也仅仅只影响了两天，所以人们并没有持续关注。可紧接着，全球各地都开始出现许多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甚至还有全身溃烂的患者。所有的退烧针、抗生素都没有用，一时间医院人满为患，却根本查不出病因。国家成立了紧急病情研究组，专门研究这种病的病因和特点，可还没等到专家们研究出成果，五天后，也就是1月35日。那天上午，就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江湛眉梢微动，示意乔瑜继续。
“跟磁暴一样，同样也不是某个城市、某个国家，而是全球范围的。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天降红雨这么稀奇的事情，所以很多人都特意跑到外面去淋雨。人们都说这是老天赐福，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可殊不知，这却是噩梦的开始……”乔瑜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那场红雨持续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停。城市、乡村、森林、湖海……整个地表全都浸泡在红色的雨水中，像血一样红。更为诡异的是，这么多的积水，竟然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完全被大地吸收和蒸发了。”
“而就在红雨持续的这一天之内，医院的患者以及淋过雨的人们都开始出现大批量的死亡。更可怕的是，这些死去的人，在雨停之后，又全部都活了过来。”
江湛眸中一寒，“就是我梦中死而复生的怪物？”
乔瑜点点头，“是的。这些怪物，人类将它们命名为异种。它们虽然保持着生前的面貌，但会长出又尖又长的獠牙，瞳孔发灰，血液变黄，身上的毛发也都会掉光；后脑有明显的突出，颅骨异常坚硬；胳膊变长，指甲变黑，尖锐且有力，会像动物一样用四肢爬行。它们没有理智，不会说话，以活人为食，见人就咬，甚至能徒手洞穿人的胸腔，挖出人的脏器。只要被它们的体液或血液接触到伤口，就会被感染，然后变成新的异种。”
“而且不仅仅是人类出现了这种变异的情况，动物和植物也都出现了变异。最直观的变异就是它们在体型上会变得非常高大，比如……两米高的灌木丛、跟狮子一样大的猫，还有的甚至连外形都会发生变化。这些变异的动植物中，有些也会攻击人，要么吃了，要么杀了，杀完之后就又变成异种……就这样，恶性循环。”
“末世全面爆发之后，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全都被污染了，生存空间也大大缩小，世界各地都陷入了这样的境况。随着被感染的人类越来越多，政府也开始发布紧急通知，派遣军队在各地建立幸存者基地，想要以此来保护幸存的人类。只可惜，杯水车薪。”乔瑜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也有一小部分幸运的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拔地而起。他们大部分都是因为病毒改造了体内的基因而觉醒了异能，有了在末世中自保的能力。这样的人，被称为‘异者’。这个你有梦到吗？”
江湛摇摇头，将她垂在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问道：“阿瑜是异者吗？”
乔瑜蹭了蹭他的手，勉强笑笑，“嗯。前世的我，是一名自然系异者，我的异能是冰。”
江湛感觉到了她努力平静之下的悲伤，轻声问道：“不想说？”
乔瑜摇摇头，轻轻靠进江湛怀里，声音有些沉闷，“国家研究院根据异者觉醒的能力不同，将异者们进行了归类。据统计数据显示，末世中的异者一共分为三大类：强化系、自然系，和变种人。”
“其中强化系异者，就是指那些身体的某方面功能远远高于常人的人，比如力量、速度，还有视觉和听觉等。而自然系异者是指能够控制某个诸如水、火、冰、风、雷等自然因素的人。这两种类别的异者虽然能力各异，但本质上都是由病毒直接改变基因而产生的异能。而第三类变种人，却是异者中很特殊的一种存在。我前面不是说会有动物和植物吃人的现象吗，变种异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产生的。他们不是被病毒直接异化，而是被变异的动植物所异化的。”
“变种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动物变种，一种是植物变种。顾名思义，动物变种就是被动物吃掉的，植物变种就是被植物吃掉的，只是在被吃掉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异变反应，导致他们与这种动物或植物融为了一体。所以他们不但没有死，还获得了这种动物或植物变异之后的能力。”
“所有的异者中，强化系异者是最常见的，自然系和变种人都很稀少，尤其是自然系异者，据说几千个异者中才会有一个自然系异者。所以能够觉醒自然系异能的异者都会受到各方重视，甚至可能会成为各大基地拉拢、抢夺的对象，当然，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在强化系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类别，虽然划分在强化系中，但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罕见，比自然系异者还要罕见。这类异者可以感知到周围几百米、甚至几千米内的所有事物，并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击别人的精神世界、摧毁一个正常人的神智。”
说到这，乔瑜停顿了一下，撑起身看着江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继续道：“这种类别，被称作精神系。”
乔瑜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紧紧盯着江湛的脸，可并没有聚焦，仿佛陷入了某种迷茫的情绪中。
江湛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问道：“阿瑜，前世的我们，发生了什么？”
乔瑜瞬间回过神，但随即又陷入了怔愣。
她没想到江湛听完这些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乔瑜看着江湛平静的面孔，眼前又浮现出他临死前那张温柔的脸——
“阿瑜，别怕。”
乔瑜慌乱地别过脸，不敢看他，她该说什么呢？说她遭人算计下药之后对他霸王硬上弓，醒来却反咬他一口，从此之后对他恶语相向、冷漠以对吗？还是说她又蠢又笨，被人骗去当作引他入瓮的诱饵，害得他在实验室里受尽折磨、痛苦不堪？抑或者是说她遭人唾弃，被人设计扔进异种潮中，害得他病骨未愈、不顾安危地赶过来，最终跟她死在了一起吗？
两滴清泪划过脸颊，乔瑜猛地扑上去抱住江湛，哭喊道：“阿湛，你别问……别问了……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以后再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