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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歇(计尔)


“你想和好吗?”
其实谈恋爱是夏仰目前生活里最无关紧要的事儿,她没有清闲得无忧无虑。
忙着实习赚钱,步入大三又在想要不要读研,暑假要做妹妹的术后护理,还得攒攒温云渺上大学的学费。
“我…不知道,总感觉以前在一起就稀里糊涂的。”她没和妹妹说太清楚那些事,只囫囵道,“再说我和他很多地方都不合适,他也会遇到别人的啊。”
温云渺给出建议:“那你也应该去谈谈别的男人,对比一下!我同桌她一个学期就能换三个男朋友!”
“哈哈哈真的吗?”夏仰被逗笑,“ 那你呢?”
“我才看不上我们学校的那群男生,幼稚又蠢!等上了大学我再挑好的!”话题被扯回来,她问,“姐,我是来给你说生日快乐的。月假就半天,我晚上回学校就不不能带手机了。”
“好,谢谢。下个月就考试了,你加油噢。”
“嗯。”
聊了一会儿后,电话挂断。
夏仰正好走到房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这栋公寓楼最高是11层,只有步梯,夏仰住在4楼。因为户型小,一层有50多户,走廊上隔音一般。
楼道上有人叫了工人来搬家,家具的磕碰声很大。
“你当心一点,这梳妆台很贵的!你过来一趟赚个100块的搬家费,摔坏了还得倒赔我500。”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小心的。”
嘶哑又卑躬屈膝的声音传过来,夏仰下意识往那看了一眼。只瞥见诺大的纸箱包装下面压着一个瘦削的人影,腰背微驮。
她转过身进门,没看见那人望过来的阴鸷眼神。
5月5号立夏,也是夏仰的生日。
几个室友关系一直融洽,带着她去了趟海底捞庆生。
吃完后,本来在商量要不要唱K,但段宵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在她公寓门口等了。
“你们去唱吧,我买单。”夏仰握着手机,不好意思地推她们上车,“今晚谢谢大家。”
坐在副驾驶的庄婧扒在车窗口揶揄:“哟哟哟,急着去赶下一场啊?”
夏仰把她脑袋推回去,喊道:“师傅开车!”
这种重要的日子,段宵当然是来给她过生日的,还提了份蛋糕在门口等。
长廊下的灯光将他身影拉长。
夏仰在楼下就看见了他停的车,走上最后一节阶梯时,跳了一下,踩在他影子的肩头上。
夜晚寂静,四目相对。
段宵白T黑裤,懒洋洋地靠着栏杆睨过来。他人高挺拔,视线在看人时总是微微低垂,眉骨矜贵英气,显得睥睨又漫不经心。
夏仰走前几步,若无其事地拿出钥匙开门:“不是说了我今晚要和室友过生吗?”
段宵倚在门框那看她:“我也说了我会过来。”
“那你人过来就好了,干嘛还买蛋糕。”她刚才在海底捞那已经吃过蛋糕了。
他笑了下,坏心眼儿地问:“我人过来就行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仰别开面,打开了屋里的灯。
公寓该有的家具倒是都有,不用她过多添置。不住宿舍后,来这里最大的改变就是能自由自在地练习厨艺。
别的不说,总要学会熬粥照顾病人。
段宵是第一次来她这里,但动作看着轻车熟路的。他在小桌子那坐下后,打开了蛋糕,把蜡烛一根根插了上去。
夏仰把手机放卧室床头那充电。
再出来时,就看见蜡烛已经点上了。
“你是不是对过生日有什么执念?明明你自己过生日都不吃蛋糕,怎么每次给我过都要买蛋糕,会发胖的…”
她嘟囔完,又认命地坐过去,撑着脸一口气把烛火吹灭。
段宵挑眉:“许愿了?”
“我刚刚和室友们吹蜡烛的时候已经许过了。”夏仰摇摇食指,“许过一个之后就不能许第二个了,太贪心会不灵的。”
想也知道,她许的愿望一定是和温云渺暑假的手术有关。
“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每年许的愿望都不灵?”
“你有许愿过吗?”她回想了下和他一起过的生日,“去年生日,你明明只是和陆嘉泽他们轰趴一整晚,没订蛋糕。”
一群人喝得大醉,就象征性点了个香薰,还是她帮他吹灭的蜡烛。
段宵支着脑袋,看她切蛋糕,心不在焉道:“今年许了。”
他生日过农历的元宵节,也就是说每年都是在寒假期间。但今年寒假,他俩已经掰了。
那会儿他还在意大利。
夏仰在那天也没刷到他或者陆嘉泽的动态,不自然地挠挠睫毛:“你今年是怎么过的?”
“一个人过,晚上去了海边看星星。”段宵别有深意道,“手机放在旁边,一整晚没收到生日祝福。”
“你朋友这么多,怎么可能没收到祝福…”
“你发了?”
“我——”夏仰噎住,窘红着脸小声说,“我们当时在吵架。你别翻旧账,本来就是你不好。”
段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不好啊,那现在呢?”
她嘴里咬着颗樱桃,顺嘴地问:“什么现在?”
他伸手过去,拽了拽她那颗樱桃的根蒂,等她松口,黑眸落在她被染红的唇上:“我现在好不好?”
夏仰怔怔地看他,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门口的走廊那里,也能看到星星。”段宵突然扯开话,伸手抹了把她的脸,恶劣地笑,“你今晚过生日还这么干净?现在顺眼多了。”
脸上被抹了一层奶油,冰冰凉凉的触感。
夏仰都懒得说他浪费粮食了,立刻回神地反击回去:“你真过分!我今天和室友们拍照还特地化了妆。”
室友们都知道不能擦花她的脸。
谁知道保持了漂亮的一天,在他这里结束了。
段宵看她指尖上沾这么一点奶油扑了过来,躲都懒得躲。扣住她手腕,就这么懒散地看她:“想抹我哪儿?”
靠得近了,掌心的温热贴着肌肤,气氛才别扭起来。
他眉骨高,脸窄又精致,面无表情时的视线有种冷戾的情绪在。但此刻在柔软橙黄的灯光下,像是多了一层暖色调的滤镜。
眉眼深邃,居然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夏仰稍稍往后退开点,抽回手,出其不意地点了点他鼻梁骨。迅速往后退,警惕地看他:“扯平了。”
段宵毫不给面地嗤笑:“胆小鬼。”
吃过蛋糕,夏仰把剩下的放回冰箱里。
她还顶着个被弄花的脸,看见他鼻骨上的奶油才反应过来,把湿巾纸递过去:“擦掉吧,回去路上会碰到人。”
段宵好整以暇地坐在那翘个二郎腿,下颔微抬:“谁弄的谁擦。”
夏仰撇了撇嘴,凑过去给他擦脸。时间过得久,奶油都有点干了。她尾指屈起来的时候,碰到他扇动的睫毛。
“你这楼的人很多,晚上睡觉不吵吗?”
“卧室客厅对着走廊会吵点。”她收回手,“但卧室关上门就听不到了。有点晚了,你该回去了。”
段宵起身:“嗯,走了。别给陌生人开门。”
他故意用一副小兔子童话里的家长语调,夏仰白他一眼:“知道了。”
她打开门送他走。
看他身影拐过走廊一角,才把门关上。
夏仰看了眼桌子上还没收起的蛋糕盒子和拔下来的蜡烛,轻喃了一句:“现在挺好的。”
延迟了半个小时的话,在这刻给了回答。
一天总算闲下来,有了独处的空间。
夏仰回了几条祝她生日快乐的信息,把今天晚上和室友们拍的照片一起发了条朋友圈。
刚把换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就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
都十几分钟过去了,难道段宵又回来了?
夏仰起身去开门前,先看了一眼客厅的沙发和桌上,并没落下东西。
她脚步放缓了些,从猫眼那往外看。
但诡异的是,走廊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夏仰顿了顿,独居一人,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在喊“着火了”、“着火了”!楼道里的火警警报也随之响起,只是分不清是楼上还是楼下。
呛人的烟气已经通过窗户传了进来,显然着火点就在她这栋楼里,不管火势如何,先逃生总是最重要的。
她回过神来,赶紧进了卧室拿起包里的贵重物和手机一块出来。
走廊上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有人在问是哪着火,嘈杂不堪里,大家都在慌慌张张地跑下楼。
夏仰打开门的那一刻,却被一道人影挡在面前。
鸭舌帽下,是一张面容扭曲的脸。他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黄牙:“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几乎没有再给她反应的时间,男人捂住她的口鼻把她往回拖,用脚把门带上了。
深夜的市中心马路上,车流依旧不断。
有火警消防车、救护车和这条路上的私家车背道而驰,发出鸣呜的警报声。
前面开了紧急通道,正常通行的道路就有些堵塞。来了一队交警协助路面状况,做手动疏通。
车里没开空调,晚风清凉里又带了丝夏夜的闷,更别说还有排着长龙的烘热车尾气。
车窗开着,能听见周围几辆车里的人说话声:“要死,这个点哪里着火了?我感觉闻到烟味了。”
“原来是你在抽烟啊!我还以为烧到我车后边来了。”
“那边不是医院吗?现在都配了灭火器了?怕什么,一会儿就灭了。”
“喂妈,你和小宝先睡吧,我还堵在路上呢。哪儿发生火灾了吧,消防车正好要走我们这条路。”
段宵腕骨搭在车窗口,打发时间般地敲了敲。看着那几辆消防车过去的路线,莫名有几分心神不宁。
他打开手机,给夏仰发了条信息。
【宵】:明天有节综合大课,坐一起?
一分钟过去,没回复。
段宵百无聊赖地点开她的朋友圈,看见她几分钟前发的动态,最后一张照片,拍了他送的蛋糕。
他点了个赞,副驾驶那的车窗玻璃正好被叩响。
段宵降下车窗,从那看过去,礼貌颔首:“崇哥,这么巧。”
是交警大队长,谭崇。
他今天正好代班巡逻,没想到被分来这来了。
都是家族里的亲友关系,在外边儿见到面自然也要寒暄几声。
谭崇比他大几岁,笑着递了根烟过来:“我就说看着是你的车牌号,还真没认错。我记得你还没毕业啊,大晚上的怎么跑这来了?”
段宵接过烟,往后看了眼车后边:“找朋友,今晚是哪儿烧起来了?”
“害,好像是南门胡同那条街。那一块儿居民楼连得紧,烧起来也难办。”
段宵脸色稍变:“具体位置是哪栋大楼?”
“你不会是刚从那过来吧?”谭崇看他这么好奇,招手让手下一交警过来,“这大楼位置我还真不知道,我问问。”
他问话的那期间,段宵低眸在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通,心不免越来越沉。
谭崇回过头,说:“问着了,是金艺壹号公寓。”
“哥。”段宵把还在等电话通的手机撂到一边,下颌绷紧,打着方向盘要往回走,“帮我开条路。”
公寓里脚步杂乱,浓烟滚滚,火势越来越大。
趁着混乱,谁也听不见哀戚的求救声。楼道上有人被踩伤,阳台那有人往下跳。
夏仰的房间亮着灯。
她被尼龙绳绑住了手脚,胶带封住嘴。
挣扎的过程中,女孩的额头磕出了血,脸上泛着指痕勒紧的浮肿,凌乱狼狈地蜷缩在桌角那。
对方有备而来,外面一片凌乱,男人却像个没事儿一样拖着把椅子坐下来,在她面前抽了根烟:“你还认识我吗?那天我和你对视了一眼,就知道没找错。”
是聂小仗,当初那群逃犯里的一个。
七年过去,他已经快30岁了,可面相却像个中年人,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
难怪这些年通缉令下了,也一直找不到人。谁能想到他没藏在乡镇里隐姓埋名,居然就躲在这诺大的京州。
夏仰背在身后的手指掐进掌心,瞪大眼盯着他。
“对,就是这双眼睛!那年你多灵啊,穿着小公主裙,哭着跪在车上喊爸爸。”聂小仗长吸了一口气,臭气熏天的烟雾吐在她脸上,“你恨我,我也恨你啊!不急,今晚我们有很长时间。”
罪犯之所以为罪犯,是因为他们没有恻隐心,更遑论同理心和道德观。
杀人犯在人性本恶下,心里越来越扭曲,才会把人当成无生命体施以暴虐来满足自己的恶欲。
“你爸害死我哥,你倒是过得安心了。本来我们可以逃…”
他自顾自地絮叨了很多事,从十年前的那起犯罪事件,讲到这一年多来对她的窥探。
夏仰眼睛充血般渐渐模糊,手胡乱往后摸,摸到她东西散落一地的包,里面有段宵给过她的那把刀。
“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我在电视上看见的。”他狞笑道,“你要是普普通通,谁能找到你啊!老天都站在我这边。”
聂小仗视线落在她小腿上,蓦地举起了凳子:“喜欢跳舞是不是?”
夏仰腿边的电话不断在响,上面跳跃着一串乱打的备注。
“男朋友?哈哈哈我看见好几次你上他车了!你也是贱,和那些女人一样,小小年纪就勾引人!”
聂小仗拿着凳子要砸她的腿,像是想到了更能折磨人的方式。他蹲下来,捡起她的手机:“你说你那个男朋友要是看见你浑身是血的照片会怎么样?”
她说不出话,眼泪被烟雾呛得落下来。
外面火势不减,已经烧了过来。从窗口看过去,浓烟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高。
聂小仗并不着急逃生,反而掐着她往桌边撞,看着她额角被磕破。又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上手兴奋地扯她衣服。
他笑声粗重呕哑,火舌从卧室的窗帘那烧了进来。
——“嘭”的几声巨响,门锁在被砸动。
聂小仗动作停了下,正要起身拿起身边的那把刀时,小腿肚猛然被刺了一刀。
他喊痛的呼声过后,是门在此时嗙得被撞开。
段宵手里还拿着方向盘锁,砸门时的腕骨指关节处都磨破了皮,他没料到进门会看见这一幕。
夏仰蜷缩地躺在地上,一身凌乱。手里还攥着那把沾着血的瑞士军刀,见到他时已经半阖上眼地要昏过去。
她脑袋被重力地连撞了好几下,像是强撑着才到这一刻。
时间像是电影里的减速慢镜头,每一秒都被拉长,过得极其缓慢。
分不清是泪还是血水糊住了眼睛,她很痛,全身都痛得受不了,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朦胧的视线里,是段宵杀性又暴怒的身影,蓄满力道的手臂青筋虬结。
聂小仗被他当成死物一般拖拽进了卧室,没让她看见他是怎么动手的,但能听见惨叫声。
火越来越大了。
耳边是警报声、痛呼声和哭声。
病房里一片白,门外还能听见琐碎的谈话声。
喉咙呛了太多烟雾,夏仰睁眼时还觉得难受。护士看见她醒过来,忙按响了床头铃,又对外面喊了一句:“病人醒了。”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进来,站在她床边的是一个女警察,声音轻柔:“你好同学,现在能说话吗?”
她唇动了动,眼泪先掉下来。
“你们先出去。”女警对后面那几个同事做了个手势,坐在床边拿纸给她,“你是要说什么?慢慢来,你呛到不少烟,消防员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夏仰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喊出两个字:“段宵…”
“段宵?抱你出来的那个朋友是吗?”
“嗯,他呢?”
“别担心。他没事儿,就是还得接受调查。”女警停顿了下,“这起火灾是人为的,目前警方认为嫌疑人是寇威,他的曾用名叫聂小仗。我查过你们之间的渊源…你脸色很差,还能听下去吗?还是要我帮你喊医生?”
夏仰抚上脑袋上的纱布,摇头:“您继续。”
“聂小仗死了,你们那栋楼的消防设施有问题,导致延误了消防员的工作,火势大到烧了半栋楼。”女警说,“当然这一方面,会有业主和施工城建那边去交涉。”
“我要说的是,法医鉴定过聂小仗身上有多处撞击伤,致死原因是窒息。但无法证明他是因自己没从火里逃出来,还是…人为原因故意不让他逃出来。”
女警继续道:“当下那个空间里只有你、你那个朋友段宵和聂小仗在一起。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夏仰眼睫微颤,反问道:“聂小仗不该死吗?”
“罪犯的结局要由司法机关决定,而不是由我们任何一个人动手。”女警手里的录音笔还亮着,问道,“能和我详细讲讲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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