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放式后厨灶台增加了两口柴火灶。
 其中只有用水的问题比较麻烦,秦溪得一趟趟地去法院门卫室挑水。
 但在免费的情况下,她更加乐意每天跑这么几趟。
 忙碌改造个把月,报刊亭小吃店重新开业。
 马路这边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棚子,就算站在电影院门口依旧显眼。
 以前来过的食客知道是小吃店,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队伍驻扎在这似的。
 好在一块巨大的白底红字招牌悬挂在帐篷外边,倒是让人们明白这里多了个小饭馆。
 “报刊——亭——小吃店。”
 年轻姑娘说着拗口的港市话,一字一顿好不容易才念完招牌上的字。
 同行的一男一女只是笑着,好脾气地任由女儿将周遭的字都一一念了个遍。
 “妈妈,我们去尝尝那家小吃店怎么样?”
 看着二十来岁的姑娘穿着很洋气,一套粉色格子套裙,还穿了双乳白色高跟鞋。
 中年女人穿着灰色套裙,多了些优雅。
 “昨天拉肚子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女人皱了皱眉道。
 女儿肠胃娇弱,昨天只尝了点路边的烤玉米就拉了好几次肚子。
 想要吃饭只能去国营饭店要稍微好些,哪敢让她吃路边小摊。
 年轻女孩儿不依,抓着女人的手撒娇。
 男人倒是先败下阵来,抬起手看了看时间道:“那就去尝尝,吃完刚好去医院见张院长。”
 “好吧!真是怕了你!”
 女人妥协,一路上都引得不少人回眸的一家三口穿过马路,来到小吃店门口。
 “怎么没有个红绿灯,过马路多危险……”女人犹自埋怨着路上毫无章法到处穿行的车流。
 五感灵敏就是这点不少,秦溪坐在厨房门口剥蒜都听到了女人的嘀咕。
 看三人穿着,有着港市电视剧里典型的色彩和搭配,一看就是港市来的商人。
 秦溪没想到他们是来吃饭的,瞟了眼之后继续埋头剥蒜。
 “三姨!四姨讨厌,四姨讨厌。”
 包志明突然眼泪汪汪地跑来,带着哭腔控诉秦雪画花了他的画。
 秦溪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好好的一个小女孩儿,竟然被画上了两撇胡子,还用铅笔加粗描黑了。
 就跟连环画里的吐鲁番商人一样。
 “秦雪,你没事的话来理葱,别在后边偷懒。”
 “我才没偷懒呢,我也很忙好不好!”
 秦雪气呼呼地冲过来,孩子气地叉腰,然后又把纸塞给秦溪看:“姐,你看这条裙子好看不?”
 火柴人,没五官,身上穿得裙子倒是画得有模有样。
 “我打算过几天去三林巷找王姐,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哪有裁缝能做出这条裙子来。”
 秦溪看向她问:“就那么喜欢衣服?”
 “可不是,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赚多钱,然后买许许多多衣服,每天不重样的换。”
 秦溪:“……”
 “请问。”
 男人开口,温和地笑了笑。
 姐妹俩暂停说话,站起来等着男人继续说。
 “请问有菜单吗?我们想看看。”
 “有,请稍等。”秦溪把勉强能称为菜单的板子递给男人:“左右都有位置,你们随便坐。”
 随着城市开放进程加快,寿北市内港市商人逐渐多了起来。
 这三人港市来的没错,不过男人一开口秦溪就知道他是内陆过去,口音里还夹杂了些寿北口音。
 三人就选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竟然有卤肉饭哎!”年轻姑娘惊喜叫道,之后一路浏览下去不时惊呼。
 菜单上大多是些家常菜,和普通小馆子差不多。
 菜单顶部上特别用黑笔加粗写着推荐。
 一道干锅排骨和一道干锅鸡肉。
 而让姑娘惊呼的是好几道她在港市见过的甜点竟然也在菜单最后。
 老婆饼、桂花糕、核桃酥,以及小姑娘最喜欢的绿豆糕。
 “爸,我要吃绿豆糕。”
 女孩儿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连点了好几个菜,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痛苦。
 “老板……不是,女同志,我想点菜。”
 女人举起手,让秦溪过来。
 将女儿点的几道菜都指了下,随后询问的目光看向男人:“要不吃点?”
 “吃吧,这附近也没国营饭店。”男人挽起衬衣袖口,露着闪烁着银光的手表:“点个干锅鸡。”
 秦溪默默记着。
 除了小姑娘,两个中年人面上虽然看着彬彬有礼,可掩饰不住对这里环境的嫌弃。
 男人从刚才起手就一直悬在半空,生怕弄脏了衬衣袖子。
 女人点完菜把菜板递还给秦溪时,也已经擦了好几遍手。
 虽然……秦溪觉得桌子擦得挺干净。
 “鸡得现杀,可能需要多等一小会儿。” 秦溪收起菜板如实对几人说。
 “可以。”女人回答。
 秦溪转身去后厨忙碌,三人没有动秦溪送来的茶水。
 “北市虽然有些发展,可跟港市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男人从兜里拿出纸巾来擦了好几遍桌子。
 年轻女孩则是好奇地望着门口一边画画的几个孩子。
 “咱们把事情拜托给张院长之后早点离开吧,我真是受够了这里的卫生环境。”女人掩鼻,满是嫌弃。
 “这些年已经变得干净了好多,记得我小时候路上还到处都有马粪呢。”
 女孩儿这回说的是正宗寿北话,非常流利语速又快。
 女人皱眉:“都去港市十多年了,怎么还记得寿北话?”
 “妈,在港市不能说寿北话那是怕被人歧视,可现在我们在寿北,为什么还是不能说寿北话呢!”年轻姑娘不满地嘟嘴。
 “女儿说得对,一会儿去见张院长,咱们还是说寿北话比较妥当。”男人沉吟。
 片刻后,秦溪先端上来了绿豆糕。
 她立刻发现几人已经从蹩脚的港市话转变成了地道寿北话。
 三人共点了一道清炒空心菜、番茄鸡蛋、一个干锅鸡和一道青菜汤。
 菜刚上齐,男人面上神色好看了许多。
 色香味里的色这一关让他颇为满意。
 “同志。”男人喊住秦溪,从衬衣口袋里摸出张纸来:“请问这所医院要怎么走?”
 秦溪接过纸。
 市第一人民医院。
 “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左转就是。”秦溪给几人指路。
 指完路,女人就顺势和秦溪攀谈起来。
 他们是一家三口。
 男人名叫吴金航,女人叫刘佳慧,女儿是他们的独生女吴娇娇。
 此次来寿北一是为找人,再一个便是来顺道考察寿北市的女鞋市场。
 “说起来我也想问问原来的三器械厂是不是搬迁了?”刘佳慧问。
 “下三线去了,都七八年了吧。”秦溪想了想回。
 七几年因国际局势影响,华国将许多厂子都迁到了山沟里,曙光机械厂也差点在搬迁行列之中。
 三机械厂是第一批离开的厂子,就是搬到哪个省份都没人知道。
 “这样子呀!”刘佳慧脸上有遗憾一闪而过。
 “那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叫我。”
 随着吃饭时间一到,来吃饭的食客逐渐聚集。
 期间还有两个大婶一来就把秦溪做的绿豆糕和老婆饼包圆,说是要招待未来女婿用。
 “妈妈,绿豆糕没了。”
 吴娇娇失望地嘟囔,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早知道卖那么快,她刚才就该多买点。
 秦溪做的这盘子绿豆糕实在好吃,甜而不腻,吃到嘴里沙沙的,比港市一些早茶酒楼老师傅做得都好吃。
 收回目光,却发现爸妈根本没注意到她说的话。
 两人埋着头,对着那盘子干锅鸡正吃得热火朝天。
 吴娇娇也夹了一筷子进嘴里,眼前立时一亮,跟着就夹了下一筷子。
 鸡肉不柴又紧实,不像是港市超市里卖的拆分鸡肉,肉质是散的。
 吴娇娇特别喜欢酱的味道,虽然有些辣,但更多的是香味,恰到好吃的麻一点都没抢了鸡肉风头。
 三人吃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秦溪送来的米饭,又想招手要一份。
 吴金航刚招手,隔壁桌有个男青年就站了起来。
 “同志是要加米饭?我去帮你拿。”
 吴金航看年轻人穿着,应该是什么机关单位的职工。
 但他很熟练的站起来,绕到厨房后,没多会儿果真端了一大碗米饭过来。
 放到几人桌上时还笑道:“来这吃饭的人加米饭都是常事,不够去后面蒸笼自己添。”
 吴家三人吃完站起来身来,棚子外立刻就有人进来坐了他们的座位。
 那些人还自觉地把桌上碗筷端起收到了后边。
 三菜一汤加绿豆糕,共花了七块钱。
 账还是旁边那桌的男青年帮忙算的,收了钱之后送到厨房。
 “这两天咱们都来这吃吧,离我们住的也近。”刘佳慧提议。
 三人吃饱喝足,按照秦溪指的路,顺利找到了市一院院长张越楠的办公室。
 一番寒暄。
 张越楠给几人倒上茶水,才慢悠悠说起吴金航托他调查的事。
 “我已经托人去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整个村都没了!”
 “整个村都没了!”
 吴金航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眉宇间不由阴云密布,变得忧心忡忡。
 “也问过隔壁村村民,他们都不认识一个叫秦春的人。”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吴金航失望靠上沙发,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该怎么跟大哥交代。”
 “我觉得送信的人应该是想借机敲诈一笔。”张越楠沉声道。
 一个月前,他接到老友吴云汉的电话,说是想请他帮忙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
 按照老友所说的地址三分沟去找,却发现那村子早在七年前就被泥石流全埋了。
 整个村无一人生还。
 吴云汉说的儿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要么是有那么个人七年前死了,要么是这个儿子根本是报信人杜撰出来的。
 吴金航沉吟半晌,无奈道:“我爸肯定是被那人骗了,害我白跑一趟。”
 “你哥在港市就没找个对象?”张越楠问。
 他和吴云汉是大学同学,之后一个下乡多年,三十岁才好不容易结婚,谁知道嫂子又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吴金航摇头。
 大哥单身多年,无论父母如何以死相逼都没用。
 若不是父母担心大哥晚年膝下无子尽孝,也不会听到点风声就立即让他回寿北来找。
 可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张越楠端起茶杯喝了口,一直落在刘佳慧脸上的余光收回,掩在杯子后的唇角翘了翘。
 “真是遗憾。”
 刘佳慧目光飘忽,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后落回到张越楠脸上。
 不过一开口,可没有半点为大哥伤心的意思。
 “我听说黎董的独子在这个医院当医生?”
 张越楠心底冷笑一声,面上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像是不知道似的问了句:“黎董是谁?我不认识。”
 “黎冬董事长。”
 刘佳慧连忙回。
 “黎冬啊!”张越楠似笑非笑,目光看向吴娇娇,直接了当开口:“黎书青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不过最近在外地公干。”
 “那他什么时候回寿北?”
 “明年……吧。”
 张越楠帮弟子拒绝的话话音还没落,黎书青提着旅行袋径直走入办公室门。
 迈进了才发现师父有客人,歉意地想往后退。
 “是黎书青同志吧?”刘佳慧站起来,惊喜地迎了上去。
 吴娇娇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把烦躁的情绪压下去。
 要早知道爸妈是为了让她来跟人相亲,那她根本不会来。
 觊觎大伯的财产还不算,还要用女儿的婚姻大事来给儿子铺路。
 这就是口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父母。
 吴娇娇撇开眼,淡淡地叹了口气而后忽地站起:“张院长,那我就先走了!”
 “娇娇你……”
 吴娇娇头都没抬,径直从黎书青身边跑过。
 “吴娇娇!不好意思,我去叫这孩子……抱歉张院长,咱们改天再聊。”
 吴金航没料到女儿会突然离开,匆忙起身跟院长说了两句就赶忙去追。
 刘佳慧,还留下句:“黎董经常提起你,改天我再带我家娇娇来拜会”才慢慢离开。
 而张越楠则被她完全无视了。
 “师父。”
 黎书青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无需多言,只余满面莫名其妙。
 “他们是你爸的生意伙伴,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张越楠一句话就点明了情况。
 黎书青狠狠皱眉,提着旅行袋到沙发坐下。
 “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如果你爸再有第二个儿子的话……”
 黎冬这大半辈子,可是寿北市许多人心里的传奇。
 单枪匹马赴港市创立公司,不仅将公司做到了上市集团的地步,还成功与内陆许多省市签订了市政建设协议。
 事业有成,又娶了个港市选美小姐冠军为妻。
 真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不过漂亮妻子连生两个女儿都未能得一子,至于家之外有没有儿子那张越楠也不得而知。
 不过他对外说得都是大儿子在寿北当医生之类的话。
 无不透露出希望长子能去港市接手生意的意思。
 要不是黎冬,彭国正又怎么会纵容彭冉对黎书青死缠烂打。
 想到彭冉,张越楠还真有正事要跟黎书青说。
 “彭国正被抓了,你知道吗?”
 “外公已经打过电话,估计这两天判决就会下来。”黎书青淡淡地道。
 “彭国正离开前已经把彭冉送出了国,辞职书还是邮寄给你师娘的,我们都不知情。”
 黎书青没接话,显然对彭家的事并不感兴趣。
 只是从旅行袋里往外拿出了两盒秋梨膏和一块水蓝色的刺绣手帕。
 张越楠一看,乐了。
 “可真是长大了,去学习竟然还知道给师父买礼物回来。”
 张越楠那是真高兴,拿起两盒秋梨膏往袋子里一瞟。
 “袋子里那么多东西,你给谁买的?”
 这小子不仅给自己买,竟然还给别人带了礼物,长进不少。
 黎书青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拉上旅行袋拉链:“对象。”
 “对象!你什么时候谈对象了?”
 张越楠一整个大震惊,脑海里突然想到了爱人提到的那个名叫秦溪的小同志:“是不是那个姓秦的同志?”
 “我去海市前确定的关系,就是秦溪同志。”
 黎书青言简意赅,但把师父的问题回得清清楚楚。
 “你外公外婆知道吗?”张越楠立刻追问。
 黎书青点头。
 “难怪知道给师父带东西,原来是有对象教了!”
 两盒秋梨膏的意义堪比成人礼,张越楠只觉心里感慨万分,有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感觉。
 “东西送到,那我就先走了。”黎书青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我爸再打电话来,就让他往家里打吧,外公外婆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好。”张越楠点头,摆手:“去吧!半年没见家人,快回去看看。”
 孩子确实是长大了……
 开始以一个大人的角度来看待当年谁都说不清楚对错的事。
 曙光电缆厂厂区。
 “找人帮忙?”
 经历一整天的忙碌,秦雪已经累瘫在了沙发上,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小吃店菜一多起来,最忙的时候客人要等桌子。
 秦雪就一直在后厨洗碗,去法院拉水中来回奔波。
 等准备的菜全部卖完,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甚至……还不如在学校呢!
 好在回到家休息了会,秦溪就跟父母提出要找人来洗碗。
 当老板雇人,秦海夫妻连想都没想过,初听之下都觉得很荒唐,可再一听今天的收入,慌张之下又产生种是该找人的感觉。
 刨去食材成本和房租费,秦溪今天一天就赚了一百二十块。
 夫妻俩加在一起一个月才七十块,闺女大半天就赚到了……
 “不能找咱们厂子里的。”秦海首先道:“要是你赚钱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乱传。”
 张秀芬点头:“这两天先暂时让外公外婆先去给你帮忙,我再帮你问着。”
 “别找了。”潘来凤端着面盆从屋外推门走进来:“我去帮你。”
 不等大家问,她随即又抛出个更爆炸性的消息:“我上班的那个店里老板一家都移民出国了。”
 就在秦溪要找帮手的同时,潘来凤……失业了。
 “就让来凤去吧。”
 秦涛也跟着凑上来劝, 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工作还算稳定,我都想跟着三妹干。”
 一年前的想法这么快就实现,秦涛还有点没能从惊喜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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