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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登科(小圆镜)


楚青崖挑眉道:“原来你是来找陈灌的,那我就不妨碍你了,明天去丰阳的官道就能通行,恕不远送。”
说着放开她的手,戴上面具朝城墙下走去。
江蓠看着他的背影,被他握过的左手极快地冷了下来,上头还沾着眼泪,风一吹就结了冰。她一边搓一边呵气,拉着风领遮住半张脸,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在他身后问:
“你明天不走吗?”
楚青崖目不斜视,“既然都恩断义绝了,我凭什么把计划告诉你?”
江蓠立刻觉得自己太卑微了,把脊背一挺:“你爱说不说。”
往常她这么说,他都会忍不住再跟她透露几句,可沿着东街走出十几丈远,他都没再开口。
她憋得辛苦,一直跟他走到了街角,看见写着“元福寺”三个金字的匾,惊奇道:“你不会省钱住在僧舍吧?”
几个小沙弥正从里面出来,北地太冷,这些僧人穿得甚是严实,袈裟下是夹袄,戴着暖和的帽子,背着麻袋,手里还攥着铜板。
楚青崖径直走了过去,“僧舍住满了,有一伙和尚要去北边的普济寺做元宵节法会,临时在这落脚。你住哪儿?”
江蓠跟着他来到巷尾的邸店门口,小楼有四层,前院挂着青幡,拴着许多骡马,生意很是红火。
“我嘛……住的地方没这么热闹。”她委婉道。
一进门,掌柜的便迎上来,“客官可要加间房?”
楚青崖把玩着腰间系的象牙球,“不必了,这位朋友来与我谈生意,过会儿就走。”
江蓠本想拜完魁星去酒楼好好吃一顿晚饭,驿馆的饮食按官位高低供给,一个小宫卫分不到多少肉,她连续奔波数日,吃公粮吃得人都瘦了。楚青崖这意思,是不留她吃饭,吝啬得紧,她腹诽一句,吩咐掌柜:
“送碗汤饼上来,要羊肉的。”
“两碗,”他说,“分开付账。”
江蓠立时怒发冲冠,掏出半钱银子,一巴掌拍在柜上,“我请你吃!老板,两碗羊肉汤饼再加两个芝麻烧饼,咸的,不要放一丁点糖,汤里加芫荽,大把大把地加!”
熏死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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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斗星君、文昌帝君:666,给我锁死别祸害人

第61章 羊汤饼
房里炭火虽足,汤饼端进来后还是凉得很快,奶白汤面漂起几片薄冰似的油花。半寸厚的羊肉块肥瘦相间,规整地叠了半圈海碗,是在锅里焖烂了从肋骨上拆下来的,洒着切碎的翠绿芫荽,浓香扑鼻。
“西北穷山恶水,让主子受累了,这是小人在酒楼买了偷偷带进来的,整个禾陵驿也就这家做的能入口,您多少吃些,明日还要赶路。”端汤饼的人恭敬道。
榻上斜靠着个人,蓄着三寸美髯,正懒懒地翻着本书,书衣用莲花纹的藏经纸钉了,写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头却是如假包换的《冲虚经》。因为舟车劳顿,食宿粗陋,他白净的脸比之前清瘦不少,两颊都凹陷下去,眼下浮着两抹郁青,神情也稍显疲惫。
此人正是齐王萧铭,距他腊月十三从封地梧州启程,已有二十六日了。他此行甚秘,只有寥寥几人知晓目的,队伍里有两个易容师,十二个伏牛卫,其中还有从江湖上招安来的武林高手。一行人轻装简行,日夜兼程,因走得太快,无法扮做商贾,便在乔装易容上费了一番功夫,任谁也想不到是王爷带人微服出行,一路安安稳稳地走到禾陵。
等明日官道通了,再走三日,就能到丰阳城谋划大事。
萧铭用勺子舀了舀汤,走了这许多日,眼前这碗汤饼看起来都像山珍海味。他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等折磨,为达目的也忍了,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和蔼道:
“有劳你了,那两个人呢?”
“两位先生出去打牙祭了,说吃不惯中原的食物。”
萧铭嘲讽道:“本王吃这个都吃得惯,他们就是改不了。罢了,总归是本王向她借来的人,随他们去吧。”
侍从不由感慨。
殿下真真假假地修道多年,心性也染上一丝香火气,比别家主子宽和得多,虽对那两个借来的手下颇有微词,却从没当面训斥过。听说之前桂堂的秋堂主办事出了差错,漏了个代笔没灭口,被朝廷拿住牵连出干江来,京里来信劝了几句,他挥挥手,道了句总归是要发现的,事儿竟就这么过去了。
侍从回神,又道:“您叫我再仔细看看,我今日出门采买干粮时又看了一眼,确是个象牙球,上头雕的是鸾鸟,还有个字,拿在手中能转动,做得可巧了。”
萧铭问:“可能看清有几层?”
“这个就没法了。小人还去邸店打听了,掌柜说那位客官是个商人,却没有带货物,他住了三天,又来了六个同伴入住在同一层楼,都是年轻人,模样很是干练。对了,他那匹枣红马,是难得一见的品相,咱们府里都没有这样的呢!”
萧铭放下瓷汤勺,疑道:“难道真是楚青崖那小子亲自来了?这大过年的,他跑来威宁做什么?”
“会不会是知道您要来,所以赶在我们前头见陈将军?”侍从揣测。
萧铭摇摇头,这三千多里路走下来,他十分自信没有露出破绽,易容师技巧精湛,随从们也足够谨慎,至于他自己,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队伍里有人走漏消息,那也不可能,这些人都是层层筛选出来的,他并不怀疑他们的忠心。
想了一刻无果,萧铭索性直接问:“不管他是谁,依你看,有把握把他在半路结果吗?”
侍从思忖道:“他带的侍卫不知深浅,若是宫里的缁衣卫,功夫和我们差不多,但我们人多势众。您要是想防微杜渐,那就借个天时地利,离禾陵驿五十里有处山崖,等他上了官道,我们使个计策把他逼到那儿,然后下手。”
萧铭道:“就按你说的办,你和其他人好好商量,让这个人消失,我就安心了。”
侍从得令,退出狭小的房间。
萧铭则重新拿起碗筷,吃起羊肉汤饼来,刚才的谈话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胃口,不多时一碗就见了底。
一更天的梆子在街上敲起,他盥洗后躺在铺了羊皮的麻席上,辗转反侧也睡不着,起身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巴掌大戴着彩色胡帽的木偶来,用手拨了一下它长长的鼻子,笑了笑。
孩儿他娘当年难产,儿子自打落地就体弱多病,从没去街坊里玩过。这是白日里他让人在街上买来的,想到儿子拿着它爱不释手的情形,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攥着木偶缩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与此同时,城中不远处另一间客房内,刚端上来的羊肉汤饼冒着喷香的热气。
桌边对坐两人,谁也不肯先动筷子,互相瞪了一阵,江蓠的肚子先唱了空城计,终于拨开厚厚一层芫荽,夹了片瘦中带肥的羊肉放进嘴里。
西北的羊油脂饱满,肉质细嫩,一点也不膻,她忍不住唏哩呼噜地吃起来。切碎的芫荽浸入汤汁,三两下拌匀了,那气味浓得让人想吐,楚青崖头晕脑胀,忍不住道:
“你这样有意思吗?”
在家里吃汤饼扁食,她也不曾叫厨房放过这刺鼻的玩意,可见也是不喜欢的,为了膈应他,竟来了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怕他用蛮力抢了没放芫荽的那碗,干脆叫老板两碗都放。
……真是个冷酷无情的狠角色。
江蓠用筷子挑着汤饼,边嗦边含糊道:“你吃不吃,不吃倒马桶里去。”
“吃饭说这个,恶不恶心?”
她看他五官都皱了起来,心里别提有多舒坦,“楚大人,惜衣有衣,惜食有食啊。你不倒我去倒,反正也吃不下两碗,倒完我就骑马回永州告诉你娘,你现在官儿当大了,连羊肉汤饼都嫌寒酸了。”
楚青崖气得拍桌子,“你回去就回去,是我跪下磕头求你来这?”
说完低下头,一脸幽怨地吃起汤饼,满口的芫荽味,活像生嚼了只放屁虫,汤汤水水在嘴里爆浆。
实则江蓠算准了他不会浪费粮食,以前在家就没看他剩过一粒米,想来他从小家教极严,父母是不许他干这种事的。
一碗汤饼很快见底,江蓠吃了八分饱,心情好多了,啃着咸津津的烧饼,问起他正事:“看你也不是很急,你有把握抢在齐王前面见到陈将军吗?”
楚青崖不答她的话,还在和碗里的芫荽打架,长痛不如短痛,囫囵把剩下的全吞下肚,又灌下一杯茶压压味儿,用袖子遮着漱了好几次口。
江蓠看他汗都冒出来了,脸色也白了几分,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就不继续问了,低声嘟囔:“你不想吃,当时跟老板说就好了嘛。”
楚青崖一愣。
他怎么就没跟掌柜喊一嗓子?
……都是跟她在一起变傻了!
他用帕子拭净嘴角,叹出口气,把自己的烧饼放到她碗里,看她小耗子似的捧着饼卡嚓卡嚓地吃,掉了一盘子渣渣,满腔火气化为一股沮丧的无力。
楚青崖给她倒了杯茶,单手支着下巴,头微微歪着,“明儿一早,我叫杜蘅和两个缁衣卫送你去丰阳,卯时起得来吗?”
江蓠望着他摇摇头。
“辰时?”
“为什么要先走?”她眨着眼睛无辜地问。
楚青崖又叹道:“别这样看我,和我冤枉了你似的。”
他把腰间的象牙球解下,放在桌上,“我在禾陵驿住了七日,觉得有伙人形迹可疑,约莫这场暴风雪也把齐王堵在城里了。”
江蓠想起他走在街上也挂着这东西,啃了一口烧饼,“所以你就故意把表明身份的牙雕球露给他看?”
他用指腹抹去她唇上的渣,“我虽怀疑,但还不能确定,也不知道他带了几人,身手如何。我这边只有六个人,硬碰硬不划算,所以想引蛇出洞,探一探他们的底,到了丰阳城再借朔州卫布个局,将他们一网打尽,任他们有多好的武艺,大军面前全不作数。”
她好奇起来:“哪伙人?”
楚青崖悠悠道:“就在这附近。禾陵驿就这么大,你猜猜?”
江蓠才不想在他面前丢脸,“我不猜。我们都一刀两断了,我可不想打听你的事,也不要你派人护送我。”
他笑道:“是是是,我可不敢拘着江才子。你写的和离书呢?何时可以让我拜读大作?”
“等我见到陈将军就给你。”她又补了一句,“我写得比你公正多了!”
大概是把他痛骂了一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楚青崖坚持道:“你明日就跟着杜蘅,他家在这儿,路很熟,闭着眼睛都能走。我年初二到这安顿下来,后面也是他带着五个侍卫出山口的。你来时可碰见山匪了?”
江蓠怕他深究下去,她污蔑诽谤他通敌叛国、有十八个小妾还打老婆的事就瞒不住了,回忆起那匪头子脸上有道新伤,理直气壮地骗他:“没有呢,大概是被你的侍卫欺负怕了。要是有,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平安出坤岭?”
“谁说你是弱女子,你那张嘴厉害起来连大虫都能咬死。”他转言道,“齐王秘密过来,他带的人必然不是吃闲饭的,比大虫难对付多了,你不早些离开,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离禾陵不远有个虎啸崖,自古是山匪打劫的好地方,每年都要死几个人,他们若不在城里下手,就是在道上了。”
她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用他的绢帕擦擦嘴,站起来,“我说过了,我不要你的护卫。”
楚青崖头疼道:“那你到底想怎样?总要留条命带着和离书回去吧?”
江蓠往他的床上一坐,“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楚青崖嫌她袍子脏,拉她的胳膊:“起来,谁许你坐这儿?”
她仰着头,眼珠黑亮亮的,又露出那副无辜的表情,好像所有事都是他的错,“你刚才又没说不能坐,这床是你家的?”
他站在床边硬声道:“你别跟我来这套。”
她依旧坐着,不屈不挠地与他对视。
灯烛把她的脸映得红彤彤的,蒙着一层云霞,眸子里氤氲着桃花雾,好像他再说一句重话,就要滴出水来。楚青崖看了她良久,忽然记起新婚第一日,他从田家回来,她也是这样坐在他的床上,百般柔顺可人,顶着一张娴静秀婉的脸做着针线,心里盘算的全是阴谋诡计。
他到底爱她什么呢?
那张脸像是磁石,勾着他去摸一摸,再抚一抚,她没有拦,任由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在即将触到肌肤的那一刻,“啪”地一下打上去。
她打得用力,清脆的响回荡在房里。
江蓠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轻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随即拿他的丝绸枕巾擦擦身上的灰,再擦擦手上的饼屑,一身轻松地拨开他,戴上帽子走到门边,回头道:“小阁老,你活该,谁叫你写和离书!”
她扮了个鬼脸,拉上风领出了屋子。
楚青崖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是怨他写了和离书?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吗?
他捂着被打疼的手,也坐在床边,从袖中摸出一块饴糖塞进嘴里,一边咂着甜味儿,一边托着腮陷入沉思,瞳仁里慢慢地流出些光来。
江蓠关上屋门,走廊上六个人嗖地一下回归原位,有的闲聊,有的剪指甲,有的喂猫。她打眼一看,都戴了面具,便叫了个身量最纤细的:“弟弟,你过来。”
杜蘅没想到她眼睛这么毒,一下子就认出自己了,忙不迭跑过去,压低嗓音道:“夫人这一路上累坏了吧,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休息。”
江蓠正是这个意思,楚青崖故意露个破绽,说不定齐王的人就在暗处盯着,她不能在邸店留宿,得回驿馆去,但又怕他们暗地里使坏,半夜装盗贼入室行窃,来个血溅门户,还是有护卫在身边放心。
“你带着腰牌,行李叫几位哥哥收着,今晚跟我去驿馆住。”
杜蘅扭头看了眼屋门,指着自己鼻子:“我?可是我没有勘合……”
“我住的是上厅,有两张床。”
其他几位哥哥装没听见,都同情地看着他。
江蓠拉过他,“你们定是已经商量过了明日何时出城,到时我和你一道,我的马能驮两个人。听懂了吗?”
杜蘅哭丧着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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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让我给狗做脱敏训练,再拉一个人到屋里
小阁老这帮哈士奇手下,干啥啥不行,吃瓜第一名,就是气氛组
我觉得香菜挺好吃的,我们家拿香菜当蔬菜炒和凉拌~

两人从邸店回了驿馆,一个昂首阔步,一个蔫头耷脑。
江蓠自打离京后就没怎么好好睡过觉,今晚了却一桩心事,困意就止不住地袭上来,也没心思避讳,把外衣鞋袜一脱,躺进被窝里。
这一夜她睡得神清气爽,只苦了杜蘅躺在另一张床上,一闭眼就是楚青崖凶神恶煞的脸,做梦也梦到他拎着一把方天画戟把自己戳成了蜂窝,还叫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侍卫哥哥在一边站着,杀鸡儆猴。
从噩梦里惊醒,已是翌日卯正了。
江蓠还在呼呼大睡,往日在府里,要是不去国子监上学,她能睡到午饭才起来,就仗着没人管她。杜蘅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一盏茶后去厨房端了碗粉角儿回来,用盖子捂着搁在桌上,自己乖乖带上门出去,坐在屋檐下啃包子。
她也忒能睡,懒洋洋地起来洗漱更衣吃早饭,出来都快巳时了,开门看到小少年在台阶上拿面屑喂狗,一时分不出是他更可怜还是狗更可怜,伸了个懒腰,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杜蘅抬头看她,唉声叹气:“夫人,您可别怪大人,他让您先走,是没把握在人家下手的时候保住您,您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大人还活不活了?到时候我们这帮下属都要跟着遭殃。”
江蓠哼道:“他怎么活不了?我看他一个人好得很,压根想不起我。”
她从腰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我也不让你白做事,这是压岁钱。”
杜蘅立时眉开眼笑,假假地推拒:“这怎么好意思,我过了年都十六了……”
江蓠把金叶子塞到他手里,“我家里本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性子最是跟我合得来,却一病死了,他要是活着,也是你这般年纪。”
她说得情真意切,杜蘅不由敛了笑容,郑重道:“夫人放心,就算大人不说,我也一定会舍命保护您。午时三刻我们和大人在城门口汇合,您身上可带着要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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