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妹你知道我外号叫啥吗?我叫活地图,这学校周围有什么我都最清楚了!”
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姓姜的,你一个学生物的往我们经管凑什么热闹?”
元棠一脸诧异看着这位“学长”。
男生嘿嘿一笑:“哪个学院有那么要紧吗?都是一个学校的。你说对吧,学妹。”
刚才说话的女生从经管的桌子后面出来,一把夺过行李,踹了他一脚。
“走你的吧,人是我们的,赶紧滚。”
“哎哎哎,别这么见外啊,我们生物完全可以并过来的……”
“你这样说你们院长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无所谓啦,我决定了,我们生物往后就是经管的了。”
“滚犊子!”
姓姜的男生被短发女生赶走,她热切的提起元棠的行李,送元棠去宿舍。
“别搭理他,咱们走。”
女生是大二的,是元棠同一系的学姐。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叫潘玉。
“后面你们军训我就是你们的班代,暂代两周。”
潘玉性格大方开朗,元棠被她感染,也介绍起自己。
两人说了一路,潘玉介绍起学校哪个食堂给的饭菜最多,哪个社团有意思,还有一些众所周知的校园活动。
元棠听的十分认真,如果说高中生活是按部就班的紧张,那大学生活就是全靠自觉的自由。
学习自然还是第一位的,但在学习之外,元棠见到了大学生活最璀璨多姿的一面。
潘玉把她送到宿舍就回去了,元棠打量着这间自己要住四年的宿舍。
宿舍在三楼,整栋楼都有些年头了,走廊阴暗潮湿,房间里摆着两个架子床,上下铺一共四个。靠着窗台有两张长长的书桌,足够四个人坐下,还有几个柜子塞在角落里。
元棠对这样的宿舍还算满意,毕竟初中时候她住校是几十个人一间,高中也是八人间。现在的条件虽然不顶好,却是正经的四人间,比起以前宽敞多了。
她挑了左边的下铺,把自己的行李打开,日用品摆好,另外用一张纸记录自己缺了什么,等会儿再去买。
元棠不是个计较的人,想着自己来的早,就干脆把宿舍的窗台和桌子都擦了一遍,墙角放着已经秃了头的扫把,她又跑去别的宿舍借了能用的把地扫干净。
等弄个差不多,元棠就准备锁门去买东西。
她这次来带的东西有限,床铺被子只带了一套铺的,盖的被子还要去买。
她背上包出了门上锁,手里的地图页子正好派上用场。正是开学的时候,她很轻松就找到了买杂物的店铺。买了热水瓶,枕头和薄被子,另有杂七杂八的一大堆。
元棠抱着杂物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的舍友已经到了一个了。
一个长着容长脸的女生在那儿铺床,旁边站着的,应该是她的妈妈。两人都是一样的脸型,长脸上是高高的颧骨,留着一样的碎发刘海。
看到元棠进来,当妈的先是从上到下扫了一圈,然后才堆起笑容。
“同学你好,我是田蜜的妈妈。”
元棠也乖巧的说了句阿姨好,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田蜜妈妈捣了女儿一下,那叫田蜜的女儿小声也问了一句好。
元棠打了招呼,就收拾自己的东西。
田蜜妈妈却开始不停地搭话。
“元同学,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啊?”
元棠没有遮掩:“老家是南江省蔡州市白县。”
一听地方, 田蜜妈妈本来的笑脸嗖的一下不见,意味深长的重复:“X省啊。”
她扫一眼元棠的穿着,刚才只打眼一瞅, 没有细看。还以为元棠这副长相, 以及听不出口音的普通话, 是来自于一个优秀的家庭。
现在用她挑剔的眼光细看,却发现元棠的穿着虽然不土气, 带来的日用品却很普通, 包括她手上提的热水瓶, 枕头, 都是外面卖的便宜货色。甚至她脚边放着的包,都是火车站最常见的红格子, 乡气的不得了。
她在心底切了一声,不再像刚才那样热络, 打了个哈哈, 转头挑剔女儿。
“你看你铺的床,铺的乱死了, 让你干点事都干不成,起开。”
田蜜低着头站在边上,听着她妈一边念叨一边铺床。
等到床铺好, 田蜜她妈又唠叨起女儿东西摆的不对。
“书放这里,杯子放这儿。还有你的衣裳,放柜子里。”
“哎呦, 这柜子咋没个锁啊, 不行, 我得去买个锁回来。”
田蜜小声说了句什么,她妈突然嚷嚷起来。
“不锁?行, 回头你东西丢了就知道好赖了。到时候你可别找我给你再买!”
田蜜拗不过母亲,最后还是买了一把大锁卡在柜子上。
田蜜的妈妈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临走时候又叮嘱了女儿几句。
元棠收拾好床铺,又收拾了书桌,顺带她也占了最靠里面的部分,把自己带来的杂物往书桌上放。
田蜜妈妈是站在门口说的话,她只听见零星的几个字。
“外地人”“注意”“卫生”……
元棠没管那些,做完一切,她就坐在凳子上看书,新买的热水壶刚拿去楼下的水房接了热水,苏红给的茶叶正好泡在里面,茶香氤氲,她捧着一本书倒也自得其乐。
田蜜应付走母亲,说好今晚还回去住,她今天就是先熟悉熟悉学校。
进了门,就看见元棠坐在那里看书,侧脸映着天光,格外的清丽漂亮。
田蜜抿了下嘴角,没有搭话,而是爬上床铺,靠在床上。
元棠喝完茶,伸了个懒腰,看宿舍其他两人还没到,只有一个田蜜在宿舍,这时候的田蜜正在靠着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发呆。
元棠收起书本,抬起手表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决定喊田蜜一起去吃饭。
“田蜜同学,我去食堂吃饭,你去不去?”
田蜜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哆嗦了下,然后赶紧接话:“去。”
“那就起来吧,我听说学校有四个食堂呢,离咱们最近的是二餐,就去二餐?”
得到肯定的答复,元棠和田蜜一块出了宿舍,刚开始两人还有些尴尬,好在元棠并不是扭捏的人,她递话头,田蜜接,很快就了解了各自的情况。
田蜜是沪市本地人,她爸妈都是食品厂的工人,她是本地一路读上来的。高考成绩不错,家里也希望她留在本地,所以选了交通大学。说起来她当初在本地最好的两家大学里做选择,选择交大的最突出因素就是离家近。
“我们家就在学校北门那条路,走四个路口就是。”
元棠很震惊:“那很近啊。”
关系熟悉一点,田蜜也没了刚才那股疏离。她抱怨道:“我从小就是在这边上学,从幼儿园到大学,就压根没出过区。”
学校在闵行,她爸妈工作也在闵行,从这里去一趟静安都像是出一趟远门。
田蜜很羡慕元棠:“要是跟你一样就好了,能到千里之外来读书,我妈就管不到我了。”
元棠有她可望不可即的自由,更别说她还那么漂亮。
田蜜心里酸酸的。
两人在食堂吃了一顿饭,各自花费一块八。
元棠觉得有点贵,她在白县高中食堂吃一顿也就是八毛九毛,过一块都很少。
不过想来这地方是沪市,也是情有可原了。
田蜜也觉得贵,但她看元棠没说,也就忍着不说。
两人回了宿舍,下午本来说好去逛校园,结果却下起雨来。田蜜看逛不成校园,就先回家去了,元棠一个人住在宿舍。
宿舍楼的同一层都是今年的新生,总有人陆陆续续的来。
元棠一夜都没有睡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索性收拾了东西去逛校园。
按照潘玉给的页子,她知道了交大有四个大门,还有三个小门。据说学校的东边还在扩建,等扩建完毕,学校就有十二个门。
在没有上大学之前,元棠从未想过逛校园居然也是这么累的一件事,她从上午八九点到下午三点,才将将把学校逛完。
逛完之后,元棠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买自行车。
这么大的学校,没自行车太不方便了。
到了下午五点,元棠回了宿舍,另外两位舍友也已经到了。
新来的两位舍友一个叫黄欣楠,一个叫林菲。
黄欣楠是来自于江南小城,个子不高,眉眼弯弯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柔和清新,她穿着白色的布裙子,头发长长的垂在后面,说话也轻柔。她说是她妈妈送她来的,送到地方就回去了。
黄欣楠拿出自己带来的家乡特产分给众人,是一小包的糯米糕点,里面包裹着香甜的豆沙,一咬,外面的糯米皮就软乎乎的快要掉下来,软嫩异常。
林菲吃着糕点简单两句介绍了自己。
“我也是本地的,家在黄埔,爸妈是开店的。”
林菲说的简单,田蜜却自觉找到了队伍,对她亲热很多,追问她父母开什么店。
林菲相貌平平,却有一双英气的眉眼。她随口糊弄田蜜:“卖吃的。”
田蜜还以为林菲家是开那种卖吃的小店,也就不多在意。
开学的第一个夜晚,要说不兴奋是假的,尤其宿舍里的四人都未见明显的性格缺点,因此大家聊的比较投机,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熄灯才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起床就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吃过早饭到了班级里,等到经管专业的四十多人全部到齐,两名老师和潘玉以及另一个男生进了班。
常规的流程就是各自做一遍自我介绍,四十多人,有的腼腆,有的健谈,陆陆续续说了一个多小时才说完。
林菲吐吐舌头问元棠:“你记住几个?”
元棠:“不超过五个。”
那么多人,有的记住名字,有的记个特征,人和名字都对不上,留下深刻印象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林菲:“我也是。”
黄欣楠也点点头。
田蜜坐在元棠右边,闻言接腔道:“我是觉得别人肯定记住你们俩了。”
元棠让人记住,是因为她的长相,可以说在全班,元棠的长相毋庸置疑的第一。
林菲让人记住,纯粹是因为林菲居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自荐要当班长!
田蜜替林菲尴尬,怎么能这样不矜持!
元棠却冲着林菲竖起大拇指,林菲身上有种舒朗开阔的坦然,她站在台上说自己要当班上,不是毫无根据说的,放在她的介绍里,一点都不尴尬。林菲细细介绍了自己上初中高中时候当班长的经历,既是介绍自己,也是侧面展示性格,最后她才说了一句。
“如果大家选我当班长,我会延续以往的风格,继续发光发热。”
元棠欣赏这样的人,现在宿舍四个人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林菲。
林菲对着元棠的夸赞毫不客气的收下,还调侃问她想不想当副班长。
“我一看你就觉得你是个执行的好苗子。”
元棠摆手:“不了不了,还是留给你吧。”
开学班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军训,交大的军训还算比较人性化,一共就只军训两周。
潘玉和另一名男生做了暂时的班代,只要没课就过来看看,有同学中暑或者身体不适,他们就帮着处理。偶尔晚上还会拉着他们去操场做点小游戏,帮助他们尽快熟悉。
军训对元棠来说并不困难,且不说她之前摆摊搬着炉子来来去去,就说她后来在运动会上勇夺长跑短跑的名次,就说明了她本身的身体素质是很过关的。
所以整个军训下来,元棠只稍稍晒黑了一点。本来还会更黑的,还是林菲说用了防晒霜就好很多,四个女生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倒了两趟公交去买了防晒霜,这才后来没有黑的太厉害。
一个宿舍四个人,元棠对军训是接受最良好的一个,不管是站军姿还是打靶,她都遥遥领先,经常被教官叫出队列当示范。
林菲虽然有点勉强,但她十分不服输,愣是靠着一股拼劲坚持下来,还拿了个内务第一。
剩下的田蜜和黄欣楠算是遭了殃。
黄欣楠第一天军训时哭着站完的,此后一周基本上每天都要掉几滴眼泪。
太苦了啊,她高中几乎都是埋在书桌前,就连跑步的六百五十米都跑不下来,一连两周的军训,可把她给为难的不行。
黄欣楠长得柔弱瘦小,哭起来更是挂着眼泪十分委屈的样子,教官罚到后来都罚不下去了。就算他铁面无私,可罚了也没用,罚多了她再晕了,天天这么耽搁,回头等阅看时候她更拉胯。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每天只要人来了就行,军姿没那么规整也就随她。
田蜜本来还能坚持下去的,可看到黄欣楠靠着哭就糊弄过去了,她也跟着学。偏偏教官脸一黑,她又不敢了。最后只能别别扭扭的混着,还老是被教官训说不认真。
田蜜委屈的不得了,她觉得自己够尽力了,就算不尽力,还有黄欣楠呢?凭啥教官不说黄欣楠?
于是等到最后一天军训阅看结束,林菲喊着说终于解脱了,四个人出去吃点好的时候,田蜜拉着脸说不去。
“我回家吃,我妈做了我爱吃的松鼠鱼。”
黄欣楠还要劝,毕竟军训结束后第一次聚餐,林菲说准备一起去校外的小餐馆吃川菜的。
她一劝,田蜜更生气了,抢白道:“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谁稀罕外面的东西,我妈说那都是垃圾,川菜都是剩菜做的。”
黄欣楠脸色也不好了,她妈就是川省的,她从里到外都是南方样子,唯独爱吃川菜这点随了妈。
田蜜刚说完也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好像误伤了,可要让她解释,她是死也说不出出口的。
最终她甩手走了,黄欣楠也说自己没胃口,先回宿舍。
元棠和林菲两人面面相觑。
林菲:“那咱俩?”
元棠:“我都行。”
林菲军训这半拉月吃食堂吃的够够的,元棠一说都行,她就拍板说干脆两人去吃川菜。
她带着元棠出了学校的大门,很快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巷子口挂着“老四川菜馆”的招牌。
林菲闻到那个味就两眼放光:“就是这个!”
她那天打这里过,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元棠也被飘出窗外的鱼香味勾起了食欲,两人点了水煮肉片,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另外点了三大炮和酸辣粉。
都是正能吃的年纪,再加上饿了一下午,菜一上来,两人就吃的格外投入。
林菲吃辣一般,偏偏盯着酸辣粉不放,吃的斯哈斯哈也不肯停下,辣的满脸通红,眼睛都水汪汪的。
元棠也吃的很开心,入学这半月,吃的都是食堂的清淡菜,冷不丁来点重麻重辣的,着实是很过瘾。
两人只顾着吃,都没说几句话。一直到辣的受不了了,才停下来休息会儿,闲谈间免不了说起刚才黄欣楠和田蜜的口舌是非。
林菲很不能理解田蜜在恼什么。
“她如果是恼黄欣楠做的不够好,那她就跟黄欣楠说嘛,或者是直接跟教官说,干嘛前头不说,后来又甩脸子呢。”
元棠灌了一杯水:“大概她就是觉得不公平吧。”
林菲翻个白眼:“少来,世界上哪儿来绝对的公平。要么你就勇敢反抗不公,要么你就老实接受。”
遇到不公平,先是自己也试图去占好处,占不到又不敢揭发,最后只能把怒气随便发泄出来,这是无能的表现。
林菲喝完一杯水:“唉,我都有点怀念自己的高中了。”
元棠很好奇:“怀念什么?”
怀念做题还是怀念六点早起?
林菲:“怀念我当班长时候,这种事情我一手一个,直接按着她们头让她们两个互相道歉。”
元棠:“……”
她默默比出一个大拇指:“牛的。”
林菲:“可惜我今年估计是当不了班长了。”
元棠有点惊讶:“你不是还自荐吗?”
之前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呢。
林菲:“还不是我爸,突然要了我课表,一看咱们一周基本上都没有晚上的课,他就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