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已经被完全吞没,闻昭非心下微微懊悔自己的失控,或可能吓到林琅了。
林琅捏了捏自己的衣服扣子,又伸手去将闻昭非的手重新牵回来握紧了,“没有……那个什么东西吗?”
林琅不确定这个年代有没有安全套,她以前就没想过自己可能需要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但她眼下只是不适合生孩子,没有要拒绝更进一步亲密的意思。
“什么?”闻昭非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没能立刻理解林琅在问什么。
林琅深吸口气,看着闻昭非的眼睛道:“就是能做.爱,但不用担心怀宝宝的东西,有吗?做.爱就是洞房的意思。”
林琅也不确定做.爱这个词是什么时候有的,但闻昭非肯定能明白洞房的意思。
闻昭非已经不担心自己吓到林琅了,林琅知识面广,她懂得的可能不比是医生的他少,点了点头,“有,但要从市医院或省城医院买,我去想办法。”
“哦,”林琅轻轻应一声,再双手捂住脸,迟来的害羞又继续要把她头发都烧起来了。
闻昭非低笑一声,将林琅揽进怀里,揉揉头发和后背作为安抚,“佩佩是我的妻子,和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不着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失控归失控,但闻昭非没有任何着急的想法,他有耐心等到林琅从心到身体都接受他适应他,再水到渠成地更进一步。
林琅心中无法自抑的害羞和忧虑就这样被闻昭非抚平了,她回抱住闻昭非,语气里的娇态难以掩饰,“我又没力气了,你抱我去刷牙。”
林琅感觉闻昭非才是那个妖精,每次亲她后,都把她身体里的力气给吸走了。
“好,”闻昭非放开点儿林琅,眸光落到林琅水汪汪的双眸,绯红脸颊上,又不想这样的林琅给任何人看,“我去端水进来给你。”
“也行,那抱一会儿再去,”林琅点点头,又窝回闻昭非温暖的怀里。
这样相拥了有二十来分钟,林琅被抱出点儿困意时,闻昭非起身去端水进来给林琅漱口刷牙。
时间才过八点半,闻昭非和林琅就熄了灯,相拥着睡着了。
林琅白天的学习量、活动量骤增后,需要睡眠的时间也更长了。闻昭非跟着调整自己的作息跟着林琅早睡早起。
翌日,晴。
清晨的饭桌上,闻昭非简单说明了一下他在红石场的交接进度,再提起今天的特殊安排,“上午九点我要帮红石场的一个病人动手术,中午不一定来得及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先吃,我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
赵信衡点点头,立刻明白闻昭非说这个话的意图,“放心,饿不着你媳妇。”
“三哥放心我,”林琅也不介意偶尔动手做点儿绝对不会失手的饭菜,“我可以蒸饭蒸菜,老师提前给我码好配料放着,我到时间换个煤块,拿去蒸就好了。”
赵信衡看着林琅跃跃欲试的模样笑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不过暂时用不到你,我十一点前就能回来,佩佩专心和你爷爷学习。”
闻昭非将一颗剥好的鸡蛋放到林琅的碟子里,“佩佩听老师的话。”
“好吧,”林琅点点头,比起相对单一的蒸饭蒸菜,那肯定还是现煮现炒的饭菜好吃。
寇君君也侧身拍拍林琅的手臂,“你们也不用给我送饭了,十分钟的路,我走回来吃。”
“不用不用,中午这么晒,我骑车给你送,”赵信衡连连摇摇头,他可舍不得自己媳妇大中午地饿着肚子在路上晒着走。
寇君君怀疑赵信衡更想借机骑车,看破不说破,点点头,“随你。”
早饭后,林琅送走闻昭非和寇君君,又再送走赵信衡,她抱着完成的课业去敲简老家的门。
闻昭非依旧是骑着自行车去接了陶老,再去红石场,他们比平时更早些到医疗楼。
简单讨论后,陶老和护工们帮忙继续准备手术的东西,闻昭非带着两个护士去给病人们晨检。
上午九点,闻昭非在红石场一天时间拼凑起来的临时手术室里,给三号病房的病人进行腿部的手术,陶老和护工小吴一同给闻昭非打下手。
十一点半后,手术室的门打开,陶老先从里面出来。
陶老朝不知什么时候来手术室外等的副团老樊点点头,“手术很成功,等人醒了就没什么问题了,闻医生是个有本事的。”
闻昭非不仅模样在医生群体里很出挑,他的医术一样出挑,拿手术刀的手格外稳,手术中遇到任何情况都是波澜不惊,绝对冷静的模样。
手术开始不久,陶老就对这次手术多了额外的信心,手术也无意外地成功了。
“如果不是如今局势特殊,这样的好医生还轮不着咱们捡漏,”陶老感叹完,就说起自己的紧要事儿,“这里交给闻医生足够放心了,我24号周一走?”
“行,我安排人给您买火车票,”老樊知道陶老不是那种言过其实的人。另外,在闻昭非和陶老在进行手术时,他将闻昭非的档案调来看了看,闻昭非专科学习期间的卷面成绩和两年多的医院实习成绩都很优秀。
值得一说的是,闻昭非在京城两年医院实习期间时,带他的老师是业内闻名的大医生。京城那边找闻昭非那位老师看病,都要排队找关系。
“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坐会儿,老了啊,站半天腰就受不了了,”陶老捶捶腰,往楼下的会诊室走去。
副团老樊语气无奈地补充道:“我给您老买卧铺票。”
“嘿,那谢了,”陶老突然一下也不觉得腰受不了,他脚步轻快地走出两步,又走回来,“对了,农场上关于闻医生的……”
副团老樊再次摆手,“放心,我会给闻医生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大牛家暴事件的性质比农场里议论和流传的都要严重,在那天晚上挖出东西来后,已经将这个事情移交市局处理了。
按说在市局给出结果前,农场上不该有如此汹汹的流言,更不该忽然转变了舆论风向,让“见义勇为”的闻昭非卷进桃色传闻里。
昨天他安排人去市里买药的同时,也让人去市局里催进度,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陶老听他这么说,点点头就真的下楼去了。老樊一个副团长总比他一个老医生有法子。他能为闻昭非做的,就是这样提醒一下老樊。
闻昭非继续在手术室里实时监测三号房病人的情况,在中午一点许,病人有苏醒迹象时,他才换吃过饭午休好的老陶进来。
“您继续等他醒来,不用喂水,半小时测一次体温,我回去吃个饭就过来。”闻昭非拒绝了陶老给他大食堂带饭,他骑着自行车回去吃个饭不耽误什么。
“放心,这点事儿我还是做得来的,”陶老朝闻昭非点点头,他没有着急地明后天就走,也是要等床上的病人真正脱离危险,他才能走得安心。
闻昭非没有再多说,他从手术室兼监护病房里出来,回楼下会诊室里换衣服,再去简单洗漱就从会诊室小楼出来,往红石场入口走去。
“三哥,这里!”
闻昭非听着声音偏头看去,在红石场远处的防风林边停着林琅所有的三轮车,一只白嫩纤细的手在朝他挥舞。
闻昭非加快速度骑着自行车过来,再停好车,快步上到三轮车货箱上。
“佩佩,老师,你们怎么来了,等多久了?”闻昭非用手背碰了碰林琅的脸颊,再看去回头讪笑着的赵信衡。
“没多久,佩佩怕你饿着……”赵信衡心里是不觉得有送饭的必要,但林琅看他去给寇君君送饭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没忍住就开口问了,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个情景。
“三哥快吃饭吧,都好晚了,”林琅已经帮忙将铝饭盒端到闻昭非膝盖上了,“快吃。”
“好,”闻昭非拿起饭盒里单独放的筷子大口扒饭,没吃时还不觉得多饿,这会儿饭菜入口,他才发觉是有些饿得狠了。
看闻昭非吃得差不多了,林琅才再问道:“手术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就是要等病人醒耽误了些时间,”闻昭非朝林琅笑了笑,他也不再问林琅和赵信衡为何跑来红石场外等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三哥可以的!”林琅不用问都知道农场的手术条件有多简陋,闻昭非肯定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闻昭非又用干净的手背碰了碰林琅的脸颊,他从早晨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就这样得到了有效的放松,他轻轻呼出口气,眼睛跟着弯了弯。
“昭非辛苦了,老师也为你骄傲,”赵信衡在闻昭非肩拍了拍,“怎样?够吃吗?”
“够的,”闻昭非将筷子放回饭盒,再包回布袋里放到货箱角落,他看一眼时间,“我回去了,老师和佩佩也回去吧。”
“好,”林琅点点头,她就是想给闻昭非送饭,让他早一点儿吃到饭而已,眼下闻昭非吃了,她也安心了。
闻昭非从货箱下来,目送三轮车消失在小道尽头,他才推着自行车返回红石场。
也就从这天开始,前往二区卫生所看病或拿药的人发现闻昭非不在卫生所里了。
闻昭非来农场两年,自然不只有所长楚建森认可闻昭非的医术,绝大部分闻昭非接诊过的病人,在后续都更愿意让闻昭非给他们看。
但这部分人几次来卫生所都不见闻昭非坐班,一番询问竟然也没有闻昭非何时能来坐班的具体信息。
“闻医生前天休息,昨天不在,今天怎么还不在啊?你就告诉我,闻医生哪天来坐班!”有病人追着范西华询问。
“你让开点儿,别影响其他人拿药,”范西华不耐烦地摆摆手,从这位病人身后接过其他病人递来的药单、钱票、介绍信等。
范西华给开了药,再一抬头见那人还在瞪着他等回复,无奈叹气后,只能给出这今天的不知多少次回应,态度和语气都更先暴躁。
“闻医生不是给你们举报了嘛?还看什么病啊。你要是着急看病就赶紧去外科室。要是外科室看不了,就赶紧去明水镇吧,可别耽误了也要怪我们卫生所。”
“这这这……这什么话?什么人这么无聊举报闻医生啊!”本来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很该气愤的姚老汉心虚了,表情也更加狰狞和生气了。
范西华再冷笑一声道:“周二晚上我们闻医生值夜班,郑老头大闹我们外科室,把所长都从后院请来的事情,你不会还没听说吧。”
“怎么农场上那点儿没谱的事儿传得那么快,我们闻医生无辜被举报的事情,就没人传了呢,这就是欺负我们外来的嘛。”
姚老汉更加心虚了,高亢的音量可见低了下来,但还是本能地反驳,“这什么话,农场上大部分人都是外来的……俺也是啊。”
农场就是在无人区的沼泽荒上建起来的,只有来得早和来得晚的区别,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本地人。
当然了,随着规模不断扩大,一些人抱团排外的事情也免不了。但谁也不会闲着去排挤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啊。
范西华可不会看他心虚就给好脸色,继续不耐烦地摆摆手,“可别来找我要说法!不是我造的谣,我传的八卦……我原本都不用值夜班的,马上也要隔三差五被安排来了。”
他们卫生所赏心悦目的两道风景线啊,现在都成别人家的了。范西华自己还郁闷不过来,哪有心情来安慰别人啊。
姚老汉还真没办法逮着一个药师追问到底,但这事儿也着实是把他气到了,他真没想到农场众人传来传去的八卦,会导致闻昭非停职,直接不给看病了。
连续多位找闻昭非看病无果的病人相继离开后,关于闻昭非停职的消息开始在农场上流传。
但真正让这个事情彻底传开,还是翌日农场玉米地的事故后。
一男知青也不知怎么摔的,直接摔成左脚踝粉碎性骨折,人送来二区卫生所,楚建森和钱国庆看过后,说他们治不了,让人往明水镇医院送。
玉米地生产二队队长问起卫生所里的闻昭非,楚建森直言闻昭非也看不了。男知青惨叫连连,不敢耽误,只能先将人送往明水镇医院去。
楚建森说闻昭非也不能看,原因和闻昭非“停职”无关,而是卫生所的诸多手术设备已经被调到红石场去,在那边用完前,没有条件给第二个人动手术。
这个事故后,闻昭非疑似被停职察看的消息,在农场里传开了。
听到这消息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为闻昭非抱不平,个别几人去楚建森那里求情无果后,只能更加埋怨当初那些乱传话和乱搞事儿的人了。
闻昭非往红石场上下班是不往场办广场的大道走,加上他骑自行车,路上停留的时间短,到周天下午他下班回来,听寇君君说起他才知道。
当然,寇君君听说得也挺迟,她近来很忌讳同事间传八卦,有听说的同事想问也不敢问她,还是今儿下午有病人直接找她问起闻昭非的事情,她才知道的。
当然,她这里的说法和楚建森那里一致,闻昭非未来一段时间内确定无法给农场的人接诊了。
“……就是这么个事情,知青陈驰还在明水镇医院住院治疗,没耽误,”寇君君再提一嘴儿她特意去打听的,怕闻昭非将这事儿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闻昭非收起略有所思的表情,扬唇一笑,“师母安心,我只求问心无愧。”
闻昭非也感觉自己近来有所成长,以前的他说不准真的会在心里纠结或自责,现在他能更客观地看待这类事情。
农场客观条件不允许,他医术有限,有心也无力,即便之后那位男知青有所怨怪,他也不会放到心上。
该他的责任他担着,不该他的责任,他不会主动揽了。
寇君君也跟着笑了,“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师母放心了。”
“算是,”闻昭非低低应一声,他不否认婚姻带给他的改变,但婚姻和林琅都只是诱因和助力,更多其实应该算是他内心达成的自我和解。
这种和解之后,他整个人都豁然轻松了许多。甚至以前别人不理解,他自己也颇受折磨的洁癖也有治愈的迹象。
寇君君偏头看去被推开的后门,笑容更盛,“佩佩回来了。”
“师母,三哥,你们今天回来得好早!老师和爷爷带我去陈爷爷家里上课了。”林琅今天又正式认识了她的新老师,前清大数学系的陈会宁教授。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林琅每周四周天下午去陈教授家里听课,其他时间陈教授会看情况给林琅布置课业。
寇君君更先闻昭非揽住小跑过来的林琅,柔声询问,“看到你们留在堂屋里的纸条了,上课累着了没有?”
“没有没有,陈爷爷讲课很有意思。师母,三哥,你们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林琅抱抱寇君君,再偏头看看闻昭非,弯眸一笑。
闻昭非克制住从师母寇君君怀里抢人的冲动,回答道:“动手术的那位病人情况基本稳定,我就能正常时间下班了。”
寇君君笑着点点头,“卫生所近一段时间也会在规定时间下班。”5点是卫生所的规定下班时间,但以前只要卫生所里有病人,都会看完再下班。
现在从四点半开始就不再往所里进病人了,如此寇君君也能在五点后正常下班回家来了。这比以往的平均下班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那您和三哥都能好好休息休息,你们平时上班太辛苦了,”林琅作为医生家属最是清楚他们的辛苦,他们在工作上的付出远远超出工资能给予的回报。
闻昭非一周两天熬一个通宵,下班后也经常带着病人的病例本带回来研究,寇君君下班后还要匀出大量的时间来研制草药等。
“会的,”寇君君笑着应了,再揉揉林琅的头发,终于舍得放她出来,“渴了没有?我在厨房里煮了些山楂水,昭非带佩佩去喝点儿,我这里不用你了。”
闻昭非点点头,走去浴房外的大水桶打了水洗手,林琅自觉跑过来,却不见闻昭非像往常那样直接拉着她的手帮她顺便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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