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和我三哥说一声,让他先回去,我再进来陪你,”提起闻昭非,林琅就稍稍有些坐不住。
“行,你去吧,”顾丽珍刚睡醒不想再睡,确实挺想林琅陪她多待会儿,却不好让闻昭非一个人继续在堂屋里守着。
闻昭非还坐在后院堂屋的椅子上,看到林琅出来,他走来迎接,再轻轻拉住林琅的手,“水井盖的事情,所长和伯母会处理好。我们回去吗?”
林琅轻轻摇头,“我要继续陪一会儿丽珍姐,你先回吧。”
闻昭非不得不放开林琅的手,再点点头,“行,我先回去煮饭,煮好了再过来接你。”
他今晚要值夜班,确实不好在所长家里继续耽搁下去。
“不用接了,等丽珍姐情绪好点儿,我就自己回去找你,”林琅抓起闻昭非的手,到脸颊边自给自足地蹭蹭,再快速撒开,转身小跑回顾丽珍的卧室。
闻昭非右手稍稍握紧,似要留住林琅脸颊的余温那般。
又站了片刻,闻昭非从所长家堂屋出来,却没直接回前院,而是到中庭东南角的水井边来。
他从西侧院过来,走过中庭时,这个水井正好处在他的视角盲区。
白天来这个水井边挑水用的,除了住后院和东侧院的几家,还有前院水房用水和后门出去的几户人家。
但大家都知根知底,也都知道所长家里有个正淘气的宝贝疙瘩,各家里负责挑水的也基本都是男性,一般是不会出现故意不盖水井盖或没力气盖回井盖的情况。
闻昭非心中几许思虑,手上的动作是将厚重的木板搬回井上。
所长家里,林琅继续陪顾丽珍到冯海倩抓药回来和熬好药。
小楚阳已经接连被冯海倩和顾丽珍说过,这会儿也乖乖窝在顾丽珍身边。
等顾丽珍喝下药,林琅起身道:“阿姐,我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我做什么,就让伯母来喊我,行吗?”
顾丽珍看窗外的天色还透亮,笑着拍拍林琅的手,“放心回,阿姐经历过一次,有经验。我再留你,闻医生怕是又要跑过来了。”
“佩佩记得,不用管外面人说什么,你和闻医生过得好才是关键。”
顾丽珍这几天去看林琅还挺频繁,就叫她瞧出点儿好玩的事情来。
卫生所周边的大婶大姐们至今依旧对闻昭非和林琅的婚事八卦不止。在她们臆测里,林琅婚后肯定过不大好。
闻昭非日常那除了公事一概不参与任何私事儿八卦的冷淡疏离模样,一看就不是那种婚后温柔体贴、会疼人的男人。
她们瞧见的林琅,皮肤白皙,窈窕玲珑,五指不沾阳春水,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
他们一个不会体贴人,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长久。
就顾丽珍观察,大婶大姐们关于林琅的部分大抵是猜对了,林琅从模样都性情都是娇养和有学识人家教养出来的。
闻昭非私下里对林琅如何,顾丽珍没偷窥小夫妻的癖好,自然无从知道,但她亲眼瞧见几回闻昭非为林琅“崩人设”的情形。
闻昭非绝不是大婶大姐们嘴里性情冷漠、动不动就给媳妇甩脸色的男人。在照顾媳妇上,闻昭非也做得比农场大多数男人都好。
林琅月经期间足不出户,她家床单依旧两三天一换,不是闻昭非洗还能是谁?
林琅在做饭打扫上很是生疏,怕是从婚后,就是闻昭非包揽了家里的所有活儿。
顾丽珍观察出来了,但也没打算说出去告诉别人。
林琅和闻昭非的婚事本就在农场里引起阵阵热议,加上近来的那些八卦传闻……宁愿那些人觉得林琅婚后过不好,也不想那些人知道真相后,惹红眼跑来搞破坏。
林琅又去和冯海倩道别,再出来后院堂屋回前院去。
中庭和前院的矮门边,林琅和外科室副主任钱国庆的女儿钱雅莫差点儿撞上,所幸林琅走路一贯不快,在要撞上前,她及时停步,再侧身避开。
林琅一点头,就要绕开钱雅莫继续回家。
下午出门时间意料之外地久了,她要回西角房继续按计划看书外,也愈发有些想闻昭非了。
“你站住!”钱雅莫是特意在这儿后院回前院的必经之路等林琅的。
“有事?来这边说吧,”林琅转身回来,又指了指更角落的廊道,她先走去。
钱雅莫收起神情里被无视的愤怒,踩着小皮鞋走过来。
钱雅莫比林琅小一岁不到,却高了五六厘米,她今儿还特意穿了市供销社新款的小皮鞋,此外,她还把夏天最好看的一套衣服穿过来了。
但很不巧,宅家一周多没出门的林琅也好生打扮过,长发长裙,雪肤红.唇,只要审美正常,都得盛赞一声好看。
林琅等了小一分钟,只见钱雅莫盯着她看个不停,却不见开口说话,只能再提醒道:“没话和我说,不用勉强,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你站住……”钱雅莫看林琅动也没动,就没走,她收起眼底的那份打量和比较,再缓慢露出个冷傲中透着怜悯的表情来。
“闻医生和潘丹凤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要感谢你的出现,让我免于淌这个浑水。闻医生不是良配,我也劝你早点儿脱离苦海。”
林琅听着钱雅莫的话,脑袋冒出无数个问号来。钱雅莫说的每个字都是通俗话,怎么连到一起就叫她全然听不懂了呢。
钱雅莫开口前,林琅以为她还是放下闻昭非,找她这个原配发妻“沾酸吃醋”来了,她可都在脑袋里想好诸多劝钱雅莫的话了。
比如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觊觎已婚男,让自己处于道德低洼;比如劝钱雅莫不要放弃学习,将来也会有同样优秀的人和她互相喜欢等等这类的话。
林琅万万没想到,钱雅莫一开口就对闻昭非有极大的误会。
“我三哥和潘姐姐的事情?这事儿不是场办警卫科在处理,还没放出最后惩罚结果出来嘛。你听说什么了?就信以为真。”
林琅感觉钱雅莫对闻昭非的态度实在变化得太快,这是“粉转黑”,再究极反咬一口啊。
“第一次闻昭非帮潘丹凤可以说是看不过张大牛的家暴行为,见义勇为才举报。这第二次呢!农场这么多人,怎么就这么巧,叫潘丹凤又找上闻医生?”
钱雅莫用更加怜悯的眼神看林琅,“听说你也在现场,怎么就没瞧出什么来?我告诉你,张大牛打潘丹凤不是没有原因,在他们离婚前,潘丹凤就和很多个男人不清不楚。这里面可就有……”
钱雅莫没继续说,但话语里隐含的意思就是闻昭非也是她所认为的潘丹凤的农场情.夫之一。
林琅简直目瞪口呆,不是对刚被钱雅莫告知的“八卦”,而是被钱雅莫深信不疑的模样所震惊。
“你亲眼瞧见的?你手头有证据吗?”林琅忍住怒气,继续反问起钱雅莫。
钱雅莫眼里的林琅同样难以理解,“我每天上学读书这么忙,去哪儿瞧见?这事儿还需要证据吗?你出去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我看你刚来农场人生地不熟,没人和你说道这些,才好心来告诉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又不是我的问题,我需要拿什么证据?”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钱雅莫深信潘丹凤被家暴被离婚都是有缘由的。
林琅愤怒地瞪圆眼睛,再朝钱雅莫走近一步,“我什么态度?我不需要你的好心。我只知道你一没亲眼瞧见,二没任何凭证。你人云亦云,在场办公告没出来前,将一桩‘善举’污蔑成‘奸情’!”
“你同样不需感谢我,没有我,你也不会和我三哥有同事家属之外的关系。”林琅几乎可以断定闻昭非不可能喜欢这样一个人云亦云、得不到就想“毁灭”的未成年少女。
“你……你又凭什么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奸情?”钱雅莫在林琅的目光下,无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再又倔强地发问。
“凭我有眼睛有常识,但凡潘姐姐有你们说的半点儿厉害,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年的家暴,更不用在离婚后早起贪黑、每天赚八公分养活自己和孩子了。”
林琅从心底里怜惜潘丹凤受家暴摧残太过,她的大半生几乎都叫张大牛给毁了。现在坏人还没有定下刑罚,却又有人朝她口诛笔伐去了。
“我看你年纪小,再告诉你一句,打人和家暴都是犯法的,夫妻生活过不下去可以离婚,绝不是通过暴力来解决。”
“哼,”林琅不想再和钱雅莫半句发话,转身怒哼哼地走了。
“什么嘛……”钱雅莫“施恩”不成,反而被教育了一顿,面色自然也好不了,但林琅生气得非常明显,她再追上去也不知能说什么。
同样一声怒哼,她也转身回后院东耳房了。
在林琅和钱雅莫相继离开的后厅门边,范西华和方一涛互相尴尬一笑走出来。
中午罗佳佳给他们送饭时,让他们傍晚早点回去东侧院吃。
范西华收起神情里的尴尬之色,忍不住牢骚出声:“场办那边怎么回事?怎么多天了都没个结果出来。农场上传的话也越来越过分。”
“钱雅莫也是,居然能相信这种话,还跑来林同志面前说……”范西华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规规矩矩地喊林琅叫同志。
方一涛无奈耸肩,“我看农场里和小钱同志一样信了的不在少数。”
范西华和方一涛说着话慢慢走回东侧院时,林琅也回到了西角房门外。
深吸口气,林琅散去脸上的怒意,敲了敲门,又再低头去花纹布包里找钥匙时,门从里打开,身上还系着旧围裙的闻昭非来把门开了。
“佩佩回来了。”
闻昭非伸手牵住林琅,把人带进房间,再将门关上,他将人拥在怀里揉揉头发和后背,“怎么面色不好?还害怕嘛?”
林琅抬手搂住闻昭非的腰,轻轻摇头,“我不怕,我就是……就是想你了,很想。”
原本只有一点儿想,被钱雅莫一气,变成十分地想了。
闻昭非捧起林琅的脸,在林琅的额头和脸颊都亲一下,他再帮林琅将布包脱了,挂到门后的木钩上。
走回来,闻昭非拉着林琅的手到小隔间厨房的矮凳坐着,让很想他的林琅继续看着他煮饭。
“这个菜炒了就能吃,”闻昭非早就将菜洗好切好,等林琅一回来现炒现吃,他算着时间,正想脱围裙去接林琅,更先听到林琅的敲门声。
“嗯,”林琅点点头,看着闻昭非动作娴熟的炒菜,再闻到淡淡的米香菜香时,她原本无自觉蹙起的眉尖舒展开,在闻昭非看过来时,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闻昭非心中松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拥抱和亲.吻都不大能哄好的林琅。
炕边的书桌对坐着吃饭,林琅迟疑片刻询问道:“最近工作时,有病人为难你吗?”
从愤怒中回神,林琅就知道,钱雅莫对她对闻昭非来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误解不误解闻昭非并不重要,但就怕农场里类似钱雅莫的人不是少数。
钱雅莫能跑她面前“施恩”,其他人未必不会在闻昭非工作过程中为难或挑剔。
“为难?病人要想为难医生不太容易,”闻昭非思索着林琅的话,轻轻摇头,又很快有所猜测,“有人跑你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吗?”
林琅不太想和闻昭非复述钱雅莫和她说的那些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看着闻昭非的眼睛,语气坚定地道:“我相信你。你工作没遇到麻烦就好,万一遇到了,你要和我说,我陪你一起解决和面对。”
闻昭非将一块挑了刺的鱼肉夹到林琅碗里,再轻轻点头,“好,我记得了。”
关于农场上那些越来越变形的桃色传闻,闻昭非并非一无所知,他所持有的态度和林琅类似,认为这些话只会给潘丹凤带去二次伤害。
内容严重失实又过分,却无法阻止人们对这类传闻的热议。
被牵连到的闻昭非暂不做回应,冷淡处理,也是出于好意,不想再度挑起话题,没完没了地继续传播下去。
再等场办那边给出结果,他就什么都不需说了。
林琅转移话题,再问起她关心的另一问题,“我们明天还去老师师母家吗?”
闻昭非点头,“去,没有其他事情,休息日都会过去。”他知道林琅想念寇君君之外,还攒了一本作业簿的问题要问简老。
林琅和闻昭非聊聊休息日的安排,就吃完了晚饭,闻昭非洗碗后又给林琅熬了药,再端回房间里来。
林琅在闻昭非熬药期间又去简单冲了澡,换上室内穿的睡衣。
坐在炕边,林琅盯着黑褐色的药汁不断深呼吸又深呼吸,时隔小一周再喝药,她想起药味儿还是本能地一个激灵。
但心里再抗拒、再不想喝药,她也还是要喝的。
早死早脱身……林琅一脸无畏地端起药,喝一小口,反胃的呕一声,再含着泪继续往嘴里灌。
闻昭非没到林琅动作这般快,他转身去兑蜂蜜水回来,林琅已经喝光了药,再紧紧捂着嘴,对他连连摇头。
闻昭非能意会林琅摇头的意思,林琅怕松开手,就直接呕出来了。
放下搪瓷杯,闻昭非坐到林琅身侧,抱人拥紧怀里,“佩佩不怕,吐出来也没关系。”
作为医生,他当然希望林琅能喝了药,快点儿养好身体,但作为病人的家属,他却心疼林琅强忍反胃的模样。
林琅应不出话来,她在闻昭非怀里挨过最难熬的时刻,再缓慢放开手,抬脸满是委屈地问道:“这次的药是不是比之前的苦?”
“应该都是……”闻昭非下意识回顾了他熬药的放水比例和火候,几乎都是一样的,又很快反应过来,林琅不是要和他细究药的味道或有不同,林琅只想要他不问理由的认同。
闻昭非反应过来,就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了。
在林琅又羞愧又羞涩地低眸时,闻昭非一个轻轻的吻落到林琅的唇上,他低声问道:“我……尝尝?”
“嗯?”林琅眨眼,余光瞄去被她喝得半点儿不剩的药碗,或许闻昭非还没来得及处理药炉里的药渣,那里或许能剩出一口给闻昭非尝尝看。
闻昭非用他的行动告诉林琅答案,他就不是纯粹想分辨药味儿是否有变化,他想尝的还有林琅本身。
在赵家那两个过于失控的吻至今,闻昭非一直很克制。一是林琅恰逢生理期,身体不适,他待林琅怜惜多过于这类的心动。
再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意志的薄弱,不敢时时挑战。
时隔一周,闻昭非同样对自己的意志力有了点儿微妙的自信。此刻毫无疑问又被推翻了。
闻昭非扫光了林琅嘴里的药味儿后,也没有就此结束。
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倒在炕上的林琅双眸紧闭,原本因为喝药煞白的面色很大好转。
林琅缓慢睁开眼睛,眼底透出不解,不明白她和闻昭非亲亲怎么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了呢。
闻昭非抬手遮住了林琅看来的眼睛,再低头靠到林琅颈侧的软枕上,继续平稳呼吸,又许久他才放开手。
“我去前院值班了,明天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去老师师母家,”上次回来时,闻昭非被赵信衡单独塞了一串钥匙,这次他们不用特意去卫生所找寇君君了。
“好,”林琅乖乖应话,闭了许久的双眸水光莹润,她又抱了抱人才放开手,让闻昭非起身。
闻昭非换好衣服,又走来在林琅的额发间轻轻一吻,“早点儿睡,晚安。”
林琅很想回闻昭非一个晚安,但今夜闻昭非就没法睡,轻轻点头,她探头往闻昭非脸颊回吻一下,“三哥好好工作。”
“好,”闻昭非应一声,又揉揉林琅的头发,再起身出门。
有些时候,一些事情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林琅才在晚饭问过闻昭非,病人会否因为农场传言“为难”他,就让他在今晚值班时遇到了。
卫生所来了一个病人,看外科会诊室看诊的是闻昭非,一番打量后,他询问闻昭非卫生所里有没有其他医生,他不想作风有问题的医生替他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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