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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就像摄政王因周璟承流露的看重而感到窃喜,其余部族只会因此生惧,生恐大周会扶持独孤王后的血脉,从而使得其余十六部从此没落伏低下去。
这种情况下,也难怪万俟部落孤注一掷。
按照司礼监安插在北地的探子的说法,万俟部落欲在此次叛乱中击杀太子,再将其嫁祸给独孤部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其余王后小王子等人,也不可再留生路。
随行臣子所在的营帐已经被叛军包围起来了,只是因为在那边的叛军人数较少,又有御林军和甲兵殊死抵抗,一时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万俟部落光是骑兵就有上千,既然一边人数较少,另一边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又因他们兵贵神速,等摄政王反应过来时,叛军已冲进来半数之多。
摄政王有分派人手保护大周太子及王后等人,只是周璟承信不过他,早在赶来的路上就将对方处置了。
如今跟在他身边的,皆是从大周带来的暗卫和护卫。
周璟承说:“孤已命时一和时三去往北疆请求驻军支援,只需撑到戍边军到来,此患可解。”
唯一的难题是……他们该如何在北地骑兵的追杀下,躲过最初这几日。
几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点一般,对此皆保持了缄默。
说是收拾东西,可在这等危急情况下,携带的东西越少,逃命路上越方便,除了周兰茵在床下摸了两枚令牌和一把鸣镝外,几人再没有多拿别的。
周兰茵将鸣镝分给时归和周璟承:“必要之时,或可用此保命,只是我不清楚外面情况,也不知那些人来不来得及。”
周璟承神色一顿,反手将鸣镝插到腰带后,并未多问。
而在这片刻时间里,十九也把孩子抱了过来。
对于这个她拼了命诞下的孩儿,周兰茵说不上讨厌,却也说不上多了喜欢,早前半个多月一直情绪淡淡,直到今日将分别之时,又不知还有没有下次相见的机会,她才生出些许不舍,垂眸望着襁褓中酣睡的婴儿,眉间染上一抹歉疚。
外面的动静实在太乱,十九便用耳堵塞住了孩子的双耳,又用襁褓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留了口鼻的位置用以呼吸,也希望能让孩子晚些吵醒、少些哭闹。
周兰茵抬手欲在孩子脸上碰一碰,可才将襁褓掀开一角,她的指尖就是一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慌张,将手中的襁褓抖落,重新覆在孩子脸上。
周兰茵呼吸急促,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去:“好了。”
“走吧……十九,带着他走吧。”
十九顿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抱紧怀里的孩子,转身就往外走去。
在他之后,时二也跟了上去,直至将出帐时,脚下才又一瞬地迟缓,他转过身,冲着周璟承打了一个极快的手势——
恳请殿下保护阿归。
不等周璟承给出保证,他很快就转回头去,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身形就消失在帐子里,紧追十九而去。
周璟承收回神思,简略解释了一句:“十九带着孩子,或有许多不便,孤便让时二帮忙保护一二,等十九和孩子到了安全的地方,时二再回来找我们。”
“可都收拾好了?我们也走吧。”
为了行动方便,时归和周兰茵全换了轻便的裤袍,内里是贴身的短袄,外面的大氅也剪掉一半,轻松就能上马。
论及弓马,时归和周兰茵都是从官学里跟着武教习学的。
但时归的弓马技艺只能说会,真用到实处了,便有些上不得台面,周璟承更是不放心让她单独一骑。
倒是周兰茵原就有骑马射箭的功底在,来了北地后,上马的次数更是大大增加,如今的骑术甚是精湛,哪怕是从乱军之中穿行,也能保自己毫发无伤。
王庭内尚维持着最后的稳定,但等出了王庭,整个独孤部落都乱了,壮年的汉子背着武器穿梭其中,老弱妇孺则无处可去,只能抱头躲在一起,祈望叛军千万不要攻过来。
只因周璟承一行人褪去了华丽衣衫,灰暗的衣着让他们在人群中变得不起眼起来,哪怕是纵马疾行,也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竟真的让他们从一路逃到部落外围去。
若说里边只是乱,那到了外围,就是彻底的赤地千里了。
从万俟部落攻入,至今也不过一个时辰。
周璟承下意识捂住了时归的眼睛,低声说一句:“别看。”
然他能挡住时归的视线,却无法同时阻挡她的闻听。
无论是鼻翼间的血气,还是耳边混乱的叫嚣,无一不冲击着时归的精神,让她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保护的护卫们都围了过来。
周璟承只知叛军闯入,却不清楚他们都是从哪些方向发起进攻的,总之他们所在的地方,只余零零散散的散兵。
还有那第一时间率兵迎战的摄政王,此处也无他的身影。
周璟承高坐于马上,环顾着从周围愈发趋近的北地兵士,薄唇轻启,吐出冰冷的一字:“杀。”
下一刻,刀剑相撞,战马嘶鸣。
时归只听耳侧传来剑刃出鞘的声音,隐有液体喷溅到她的腿上,而她的动作快过大脑,当即将缰绳抢了过来。
她将挡在眼前的手掌推下,直面血腥的战场,却并没有出现剧烈的反应,反是坚毅说道:“我来驾马,殿下小心!”
周璟承一刀将叛军斩杀,另一只手把住时归的侧腰,闻言并未拒绝,只看了她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扑来的敌人身上。
在他们旁边,周兰茵的长弓已开合数次。
那些隐匿在暗处的暗卫也全现了身形,分别护卫在两边,他们又分出一小批人上前开路,厮杀半晌,竟真的冲出重围。
周璟承重新接过缰绳,顺势把时归往怀里揽了揽,扬声吩咐一声:“继续走!不要停!”
说完,他一紧缰绳,率先往前奔了出去。
北风寒凛,如刀子一般割在时归的脸上,刺得她根本没法睁开眼睛,只能虚虚地眯着,余下一点视野。
她并不清楚护卫的人数,只是看见马儿四肢上的毛发已经被鲜血浸透,湿答答地黏在一起。
再一转头,则是已经负伤的甲兵,咬牙追在后面。
时归心口一紧,好不容易平息的身体一个激灵,牙齿发出哒哒的碰撞声。
而她却只是怔愣了一瞬,很快就低下头,手脚忙乱地在怀里摸了半晌,终于将随身带来的几瓶伤药找了出来。
时归抿了抿唇,大声唤了一句,声音被冷风一吹,散开许多,但总算仍有余音传进了甲兵的耳中。
时归大喊道:“药!伤药——”
说着,她扬手将药瓶丢了出去。
那甲兵振臂一挥,正将两瓶伤药捉在手中,没等道一声谢,就见那被太子揽在怀里的小姑娘,又将最后几瓶药丢了出去,附近几人皆分到一些。
周璟承只管驾马赶路,对她的做法未作评价。
谁知时归丢完药瓶后,忽然又扭过头来,艰难地与他说道:“殿下,我还有……我还留了一瓶,给你用。”
时归是骑在前面的,因马上空间有限,实在无法看见周璟承的模样,更是不清楚他在刚刚的厮杀中可有受伤。
不管有没有,总归她是先把伤药给留下了。
周璟承分神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应答,只是扣在她腰间的手指收拢几分,一甩大氅,替她挡住从侧面呼来的寒风。
事实证明,周璟承抓紧时间逃离的决定是对的。
也不知从何走漏了风声,他们才从独孤部落离开,由万俟汗王亲率的叛军就得到消息追了过来。
这些人曾经都是汗王亲兵,比之寻常骑兵更胜一筹。
而周璟承再是精于弓马,到底不是专精此道的,更别说他们队伍里还跟着一个周兰茵,很快就被对方赶了上来。
周璟承当机立断,挑了一个暗卫,让他带上王后。
而左右护卫则分出一小部分来,调转回头,如若螳臂当车一般,试图将后面追击的叛军拦截片刻。
前面的周兰茵提出分开行动,却被周璟承矢口否定了去。
分头行动,听起来好像能替双方缓解一二压力。
可她却忽略了——
以他们如今的人手,跟后面浩荡的大军比起来,根本就没有半分胜算,全部聚集在一起,兴许还有半分可战之力,可要是再分开了,只怕连正面对决的机会都没了。
且不论还没追来的叛军,光是缀在他们后面的就有四五百人,哪怕削去了半数,二三百人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应对的。
长时间厮杀奔袭下,坐下的马儿已经见了疲态。
周璟承厉声道:“保留体力,只管往外冲就是!”
就在他话音刚落,却听身侧忽然传来箭矢的破空声。
时归和周璟承同时望去,只见一尾长箭穿过重重护卫,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冲他们而来。
看那箭矢的角度,多半是要射中……
时归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长箭与她越来越近。
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小心”,时归蓦然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与此同时,血肉被穿破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周璟承闷哼一声:“唔——”
时归双目一下子瞪大,失声道:“殿下……”
她挣扎着回头去看,只见原本该射中她的箭矢,如今正插在周璟承的腰腹上。
周璟承满头冷汗,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闷哼外,很快就收敛了神色,除了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缰绳未有半刻松开。
而在他中箭的同时,周兰茵已然挽弓,追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回了过去,正中敌军额心。
“阿归。”周璟承重重喘息一声,将发了汗的手掌按在时归手背上,继而说道,“你来掌缰。”
“别怕,我就在你后面,我们不会有事的。”
时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全然说不出话来。
对此,她没有时间去紧张去悲伤,只是定定地点了点头,反手将缰绳接过来,身体微微低伏,驱着马儿继续向前。
在他们不远处,周兰茵命暗卫落后半步,待她将随身携带的鸣镝全部放出后,这才加速追赶上去。
在不知殒了多少甲兵和御林军后,他们终于跟追兵拉开一段距离,却已无一不是浑身狼狈。
北地不比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山峦林野能做遮掩,四面八方全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稍微一冒头就会被人发现。
周璟承等人无处可躲,就只能一圈圈地跟叛军周旋。
他身上中的箭带有密密麻麻的倒刺,野外环境下实在不好空手拔出,就只能折断箭尾,仍留箭头在身体里。
时归留下的那瓶伤药分量不多,只给他用了两次就见了底,好在天冷加上伤药的作用,周璟承的伤势没有恶化。
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在某天傍晚时,他们身后的追兵忽然停顿了片刻,总算让他们得以片刻喘息。
等他们再现身,周璟承则眼尖地发现,这些追兵已少了许多,只因不知是真的少了,还是请君入瓮之计,他不好贸然反击,仍旧只能与其周旋着。
逃亡第八日,他们总算等来转机。
在听见轰隆的马蹄声后,周璟承还以为是叛军的骑兵追了上来,当即脸色一变,撑着踉跄的身体,匆匆上了马。
不等他们再次踏上奔波,却听后面出现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时归惊喜说:“是五兄和六兄!”
周璟承负伤多日,大脑已经有些昏沉。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时归说的五兄和六兄是谁。
若他没有记错,时五和时六……该在北疆监军才对。
既然时五和时六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周璟承猝然回头,果然就见紧追不舍的骑兵被身着大周兵甲的士兵团团围住,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下,很快束手就擒。
没过多久,领兵的将领就从中脱离出来。
片刻后,数人单膝跪候在周璟承身前:“属下等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周璟承轻咳两声,赶紧叫了起。
过来的乃是北疆左将军武泽明和千户段青云,另有时五和时六心系时归,也一同跟了过来。
在武泽明等人与太子说话时,时五和时六无声踱到时归身边,张口便问:“阿归可有受伤?”
时归的面容顿时焦急起来,反手抓住了时五的手:“五兄可有带着伤药?殿下受伤了,伤口已经拖了许多天。”
“三兄呢?三兄可有跟着你们过来?”
提及时三,时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拍了拍时归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片刻,然后又回到前面,与太子问道:“殿下可是将时二差遣了出去?”
周璟承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
果然,就听时五说:“奴婢等抵达北地时,见到了时二投射出的信号,那信号是在性命垂危之时才会发出的,奴婢等担心时二出事,便让时一和时三先行赶了过去。”
周璟承反应过来:“不好!是小王子那边——”
他的面色几经变化,这时才明白,为何叛军追了他们这么久,他们却始终不曾跟万俟部落的王族打过照面。
而万俟族既能追踪到他们的踪迹,如何又会错过带有小王子的十九等人呢?
只在他话音刚落,周兰茵和时归都紧张地围了过来。
周璟承顾不上处理伤口,当即问道:“你们可还能寻到时二的位置?除了时一和时三外,可还有人赶过去?”
时五表情凝重:“只能找到之前的位置,但他们若有了变动,那就只能现场追踪了……”
“奴婢等并不清楚殿下安排,只以为时二那边是用以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故除了时一和时三外,并无他人支援。”
“那还不快去!”周璟承动作幅度一大,正牵扯到伤处。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但还是先紧着时二那边:“还请武将军率兵清扫战场,段千户则点出一部分人,随孤去支援时二等人,至于皇姐和……”
“我也要去。”周兰茵猜到了他的打算,当即打断道。
时归在旁张了张口,却没好说出也想跟随的话来。周璟承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改口道:“那就都跟上吧。”
他把朝臣所在营地的位置告知给武将军,请他们清扫完战场后,再去看一看朝臣那边的情况。
而这时,周兰茵又站出来说:“我早前发了鸣镝,我的人应该都看到了,武将军可以去找他们,他们能带你过去。”
武将军点头称是。
原本用作护卫的甲兵和御林军损伤过重,如今就全留在原地,待稍作休整后,跟着武将军去营地那边。
而段千户则点了三十余名好手,接替了原先护卫的位置。
再有时五和时六跟在太子等人身边,也能应一时之急。
因担心时二那边的情况,几人很快拿定了主意,来不及多作寒暄,紧跟着就各司其事。
周璟承他们所逃亡的方向,与时二他们走的方向正好相反,单是找到几天前信号留存的位置,几人就用了足足一天时间,且看那边留下的痕迹,人群应走了好几天了。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都不意外。
时五虽已发出了信号,但倘若时二他们还在困境,就是看见了,恐怕也无法找来。
于是周璟承就在信号发出的地方留了十个士兵,余人则在时五时六的带领下,继续往前寻找时二等人的身影。
就这样又找了一日后,众人还是一无所获。
自叛乱开始,周兰茵很少会流露什么情绪,直至听前去探寻的士兵来报:“依旧没有找到。”
她忽然有些崩溃。
周兰茵身体一晃,多亏时归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倒下去。
“茵姐姐!”时归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归来。
周璟承也看见了周兰茵的情况,不禁问询一声。
周兰茵死死咬着下唇,过了好久才抬起头。
只见她眼眶通红,熬久了的双目里全是血丝,一开口,连同声音都是颤抖的:“殿下——”
“我是不是,不该要这个孩子。”
若没有这个孩子,万俟部落就不会狗急跳墙,生起战乱,他们也不会被追杀得狼狈至此。
若没有这个孩子,她的孩儿也不会尚在襁褓,就朝不保夕,至今生死未知。
周兰茵不忍去听旁人的回答,偏头闭上眼睛。
时归目露不忍,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正待周璟承准备宽慰她两句时,却听时六忽然说:“快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升起了青色的信号,时五解释道:“这是司礼监专用的信号,时一他们都带着,他们就在信号所在的位置。”
周璟承急忙道:“速速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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