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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至于帐内,周璟承也终于问出:“皇姐想跟孤说什么?”
一屏风之隔内,周兰茵低声反问:“殿下看那孩子,可有什么想法吗?”
若说想法,那可就太多了。
阿珠被赶了出去,如今是十九在抱着孩子。
周璟承的目光重新落回婴儿身上,认他有何观察,也很难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出与北地人相似的五官。
哪怕小孩子刚出生时,基本是看不出好看与否的,可至少在一些与地域有关的特征上,总能看出一二差别。
就像北地人,男女多粗犷,眉眼之处的差异更明显一些,单独一处或看不出问题,但组合在一起,一眼就能辨别出。
可他如今看着的这个孩子,从头到尾,跟北地的子民都没有一点相似,不管怎么看,跟他在京中见到的都是一样的。
周兰茵嗤嗤地笑着:“殿下瞧他,可是全随了母亲?”
模样都随母,这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但既然周兰茵这般说了,肯定就不只是随母亲这样简单。
周璟承心底惊涛骇浪,却不好直言什么猜测,也怕不小心说错了,徒惹皇姐伤心难受。
抵达北地前,他只当皇姐是使了什么手段,这才怀上幼王的孩子,等跟摄政王等人见面后,这个幼王,又隐隐被摄政王所替代,但好歹孩子的父辈还是独孤部落的人。
但到了现在……
周璟承缓缓吐出一口气:“皇姐。”
“皇姐有什么要叮嘱孤的吗?那雅儿节虽已结束,孤却可以照看皇姐为由,在北地多留一月,若有什么需要孤做的,皇姐只管吩咐就是。”
不管这个孩子的爹是谁,总归母亲是确定的。
而对于大周皇室,他们所看重的,不也只有嫁出去的公主吗?只要确定是公主的孩子,另一人是谁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屏风内,周兰茵眼眶一热,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坠了下去。
她偏头藏去滑落的泪水,哑声道:“殿下,幼王失智,摄政王一手遮天,王位不稳,终成大患。”
“任我在族中如何挣扎,却始终受其掣肘,两年前曾短暂掌过王庭,前后不过一月,又被摄政王以王后不得涉政为由将王庭夺了回去……王后不得涉政,王太后却可以。”
“如今王子出生,哪怕幼王病故,汗位也有了正统继承人,而挡在汗位前面的,也只剩摄政王一人而已。”
“殿下,孩子的身世,十九会告知于您,还请殿下看在我艰难产子的份上,给这个孩子一点依靠吧。”
又或者说,给她一点与摄政王争权的底气。
时三煎好了汤药回来,将其全灌入了周兰茵口中,汤药苦涩,才一入口,周兰茵就下意识想躲开,偏被时三固定住了头颅,只能一边落着泪,一边将一整碗药喝下去。
将汤药喂完后,时□□出去。
他看向太子,说道:“王后产后虚弱,实不宜伤身操劳,若没有什么天大的事,不如等王后醒来后再说。”
周璟承自无异议。
周兰茵虽然还想说什么,可那汤药中加了安神的药材,她才喝下去片刻,脑袋就变得混沌起来,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
时归扶她躺好,又给她盖好了被褥,等她呼吸平稳后,方从床边离开,绕过屏风,正看见盯着孩子细看的太子。
“太子哥哥。”时归走上前,注意力很快被孩子所吸引。
周璟承收回视线,冷静道:“皇姐既需要休息,我等还是不要再打扰了,走吧,带上孩子,与孤一起走。”
摄政王对这个孩子格外执着,刚看见襁褓的一角,就疯一般冲了过来,说什么也要看上一眼。
不等他对孩子的模样产生疑惑,周璟承已经适时说道:“孤已看过孩子,实与王后生得一模一样。”
“大周有新生儿出生头三日,要由舅舅照看的说法,正好孤在独孤部落,便先将孩子抱回去,摄政王不会介意的吧?”
摄政王神色一凝:“舅舅照看?还有这样的规矩吗……”
这个说法乃是周璟承随口瞎编的,大周当然没有这个规矩,只是为了将孩子带走,假的也要说成真的。
周璟承颔首,复道:“反正孤也不会离开独孤部落,这孩子是在孤身边,还是在王后身边,实际也没差,不是吗?”
依着摄政王的想法,他才想把孩子抱回身边看着。
谁知周璟承又来了一句:“待孤与小外甥培养培养感情,等日后回了京城,才好与父皇交代才是。”
“这可是皇长姐的第一个孩子,以父皇对皇长姐的看重,定将爱屋及乌,对这个孩子也多有看重才是。”
“摄政王觉得呢?”
摄政王顿时不说话了。
他只是在想,这样一个担着汗王独子的孩子,日后即位,那必然是板上钉钉的,若他还能得到大周皇帝的喜爱,在大周的支持下,焉知不会成为整个北地的王者呢?
只是看到摄政王眼尾流露出的狂喜,周璟承就知他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压下那一抹讽意。
等摄政王开口,他再也不说什么舍不得孩子的话,甚至还主动提出:“殿下若是喜欢,将孩子多留几日也是无碍的。”
周璟承不置可否,只高冷地点了点头,就先行离开。
独孤部落有专门待客的帐子,如今收拾出来,也能勉强用作大周太子的临时居所。
等周璟承带人进去后,随行的护卫很快就将毡帐围了起来,里里外外足有三层人,保证不会有任何人靠近。
至于帐里,左右没了外人,周璟承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只淡淡地看了十九一眼,紧跟着就问:“孩子的父亲呢?”
十九屈膝跪下来。
他还抱着孩子,柔软的小身体让他动作颇为不便,眼下更是难以稽首,只能直愣愣地跪着。
他开口回答:“死了。”
“死——”周璟承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气极反笑,“死了?不如你跟孤好好说一说,什么叫死了!”
“不,从皇姐怀孕开始,所有事皆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就算周璟承不这样说,十九也不会隐瞒。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场泼天的谋划也露出端倪。
用孩子傍身,这个念头早就在周兰湘脑中出现过好多次。
之前是因为幼王太小,二人成婚后始终无法同房,又有摄政王虎视眈眈,必不会容许一个小王子的存在。
后来幼王受到惊吓失了神志,连同最基本的功能也没了,更是彻底断绝了周兰湘的念头。
也是从这时起,她的想法逐渐大胆。
既然幼王无法拥有子嗣,摄政王又王位继承者看管严苛,那……换成摄政王的孩子呢?
周兰湘几次三番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去请摄政王入帐,谁知就在她准备有所行动的前一夜,十九带回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摄政王身有暗疾,难有血脉。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周兰湘只觉荒唐至极。
可这个时候,她在族中好不容易铺垫好的势力,接连受到摄政王的打击,若再这样下去,她数年谋划必将落空。
十九低声道:“……于是王后就想,以他人血脉,假冒摄政王的孩子。”
偏巧摄政王并不知晓他的隐疾,而早在最开始时,也有女奴以怀孕上位,只后来生产不顺,一尸两命罢了。
有了那个女奴的先例,哪怕后面这么多年,摄政王帐下的女人再没有有孕的,他也从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当是这些女人不中用,没法儿为他开枝散叶。
如此一来,待他得知王后有孕,还是在他从王后帐中离开后的一个月发现有喜,岂能不看重这来之不易的孩子。
殊不知——
“早在摄政王入帐前,王后已经找了人,被诊出喜脉后才叫了摄政王来,故而王后发动的时间,比预产早了半月。”
“这事随嫁的御医也知道,殿下可寻御医再问。”
周璟承声音干涩:“所以,皇姐找的人是谁?”
十九摇头:“奴婢不知。”
当初周兰茵出嫁时,身边的陪从多是内侍,但除了内侍之外,另有两位御医,及司礼监甲兵数人。
御医的存在太过显眼,周兰湘又需要他们帮忙做掩护,就无法将他们作为孩子父亲的人选。
再剩下的,也就只有司礼监的甲兵了。
而摄政王原本就不喜欢这些从大周来的护卫,几年间或打或罚,陆陆续续全发落去了部族边缘,这等情况下,周兰茵想悄无声息地接一人回来,也非什么难事了。
十九说:“奴婢只知是随嫁的甲兵,但既是去父留子,父亲姓甚名谁,倒也不重要了。”
周璟承:“……”
“那你为何又说,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何时死的,又因何而死,皇姐可知晓此事?”
听到这里,十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王后下的令,王后当然知晓此事,至于孩子的父亲死因——”
“是奴婢动的手,在他离开王后帐中的第二天晚上,奴婢亲手将他绞杀在了部族外,又亲眼看他被野外的恶兽吞食殆尽,这才回去复命的。”
日后哪怕摄政王起疑,也是死无对证。
既是为了王后大业,莫说只是死一个甲兵,就是要十九自裁,他也全无怨言。
而周兰茵或曾为甲兵的逝去而惶恐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歉疚也渐渐淡去,到今日已想不起那甲兵的面容了。
周兰茵提前规划好了一切,而十九就是她用得最顺手的一把刀。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则是太子等人的到访。
但也没关系,太子的到来,或许更为她添了一份筹码。
原本她还要为孩子模样与北地人不同而烦恼,现在有了太子等人的存在,正能借他们之口,将这一漏洞弥补了。
周璟承最后一个问题:“皇姐既然已经决定了去父留子,也曾担忧过孩子的长相,为何不直接找一北地子民呢?”
十九露出一抹嫌恶:“蛮夷之徒,如何配得上王后金枝玉叶?”要不是王后催得急,他甚至都想去附近的边城掳一小少爷回来,也只有这样,才不算玷污了她。
至此,周璟承对整件事情全然明了。
而在侧旁听的时归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日茵姐姐会说,比起自愿,她更需要这个孩子。
时归难过地闭上眼睛,再没什么言语。
孩子只在周璟承这边留了半日,就被送回了周兰茵身边。
时归对他们母子实在不放心,与周璟承商量过后,还是选择去陪着周兰茵,又多带了几个侍卫,负责在帐外保护。
为了给她们留下充足的休息空间,周璟承又把摄政王喊了过来,接连说些可有可无的政务,一副对其看重的模样。
摄政王这阵子遭了不少冷脸,难得见大周太子对他表示赞许,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也想不起什么王后小王子来了。
在时三的照看下,周兰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生产后第十天,她的面色就开始染上红润,这时再下地,也无需再有旁人搀扶,能自己绕着毡帐走动走动。
生产后第十五天,她得了时三的应允,穿着厚厚的皮毛大氅,戴着厚厚的毡帽,在时归的陪同下走出毡帐。
自王后有孕起,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在族人面前露面了。
时归只知她在族中颇受掣肘,还是第一次看见,原来除了摄政王对她存有敌意外,其余子民对王后很是爱戴。
光是她们走动的那小半个时辰,就遇见了好些子民同王后问好,比起小王子的情况,甚至更重视王后的安危。
等绕过人群,左右没什么人了,周兰茵才解释道:“这还是多亏了阿归给我送来的金银和物件儿。”
“我初到北地时,其实也是受些排挤的,我原还为如何立足而为难,阿归的东西就送到了……阿归可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送来的东西里,都有什么?”
时间有些久远,时归已经记不清了。
周兰茵却记得:“是银票和御寒的衣服被褥。”
“那年冬天格外冷,族里的牛羊冻死了好大一批,许多族人也因寒冷而病倒,险些就要撑不下去了,我就将你送来的那些被褥,全拆分给了他们,银票也全换成了棉花。”
“虽不知最后救了多少人,总归我乐善好施的名声是传出去了,等我开春再出去时,走几步就能碰见拜谢的子民呢。”
想到这里,周兰茵轻笑出声。
曾以为最难获得的子民爱戴,只因时归那十几车及时的物资,让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不光是第一次送来的东西,之后时归送的许许多多,也有不少都落到了独孤部落子民手中。
时归听得连连称奇,旋即又是点头:“随便是茵姐姐留下自用,还是分给旁人,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周兰茵往周围看了一下,见没有外人,又凑近了与她说:“不过也只是些日用的东西,像你送我的防身暗器和箭弩等,一直只有我和身边信重的人才知道。”
“就是可惜,阿归陆陆续续送我的几十万两银票,如今剩得不多了,也不知有生之年,我还能不能还上。”
时归说:“说什么还不还的,那是我送给茵姐姐的,才不用还……茵姐姐手里的银两可是不够了?我这次过来带的不是很多,也就两三万两,到时我全给你留下。”
“我再去问问殿下,若他身上还带着钱,我也先借来,等之后回了京城,我再给茵姐姐多送些来。”
“够了够了。”周兰茵赶忙阻止,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我手上的钱还够用,可别再给我送钱了。”
“这么多年,你又是送钱又是送东西,我都算不清欠你多少了,还有掌印大人,原就救过我一次,我出嫁时又给我添了那么多帮手,若没有你和大人,且不知我过得会有多艰难。”
周兰茵收敛了表情,正色道:“如有回京那日,我必登门拜谢你与掌印大恩。”
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反是与她并无太多关系的掌印和时归做到了。
从她抵达北地起,就没有一年被忘记过。
时归从没断过的东西就不说了,便是那相传冷心冷情的掌印的掌印大人,也三不五时地遣人来问候。
更是与她承诺——
若王后有需,臣可另派死士前来。
正是在这源源不断的支援下,她才能将自己的势力分散到独孤部落中,只待一个时机,便可拔地而起。
时归被她说得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小声说:“这也没什么……茵姐姐不在京城,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周兰茵莞尔,不再与她重复感激的话。
考虑到周兰茵身体情况,两人并未在外面久留。
北地天冷得比京城还要早一两个月,这才刚进十月,天黑后外面就冻得待不住人了。
时归本就有些畏寒,偏巧周兰茵也发冷。
两人一合计,索性躺到一张床上去,这样互相依靠着,也能多一点暖意,夜里睡得都安稳了几分。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周璟承再无法继续待下去。
时归提前两天得知要离开的消息,离别的愁思将她笼罩,整个人都郁郁寡欢,实在难以高兴起来。
临别前两日,她又与周兰茵凑在一起。
周兰茵刚说起要带她去外面转一转,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紧跟着,王庭的护卫闯了进来:“报——”
“万俟部落反叛,已率兵直袭我部!摄政王有令,请王后移驾避险!”

莫不是摄政王意图不轨,借故骗她们离开?
然不等这个念头得以落实,只听帐外再次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瞬息之后,却是太子带人闯了进来。
只在看见他表情的刹那,两人就知道,刚刚那护卫的话并非虚假,周璟承更是无意与她们解释,张口便说:“立刻收拾东西,马上跟孤走。”
“只用捎带一二必要之物,千万不要累赘。”
“小王子呢?让十九去把小王子带来,孤叫人为他们打掩护,让他们先走,我等随后。”
时归这才反应过来:“小王子不跟我们一起吗?”
周璟承摇头:“这样目标太大了,且叛军更多还是在追拿我等,让小王子单行一路,反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万俟部落反叛,乃是集结了全族勇士,直奔独孤部落而来,看上去是要吞并独孤部落,可实际上,独孤部落只是一个遮掩的幌子,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大周太子。
他们部族原就遭了大周皇室的厌弃,这几年部族地位一年不如一年,好在凭借他们前些年的底蕴,尚能维持部分话语权,却不想,独孤王后诞下小王子,深受大周太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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