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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祁相夷只是觉得,能对灾民共情的人,如何也不会是坏人吧?
他收回绕远的思绪,言语更是谨慎:“略有耳闻。”
时归追问:“不知相夷都听说过什么呢?又或者你对掌印,又有什么不同见解?”
此话一出,祁相夷顿是皱紧了眉头。
他看了时归一眼,目光中既有不解,又有迟疑。
最后出于对七娘子的信任,他选择了多问一句:“不知七娘子……时姑娘,此话何意?”
“若小生未想错,时姑娘与掌印大人,该是父女才对。”眼下叫他当着女儿的面评价父亲,到底是想让他夸,还是想听他的贬?
当着女儿的面说父亲的坏话……这真的没问题吗?
时归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
她只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就烧了起来,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的意思是……”
她不知如何解释,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摊手:“我就是听好些人都说,掌印行事难辨,因我对阿爹了解也不多,便想多听听旁人的看法。”
“我只是想着,相夷你从东阳郡来,不曾受太多人的影响,或许对阿爹的评断能公正些呢?”
真真假假,总归是有一套说辞了。
说到最后,时归的冷汗都出来了。

公正是不可能公正了。
抛开他的个人感官不谈,单单是看在时归的救命之恩上,他也无法在背后道其亲眷的是非。
祁相夷有意将其含糊过去,奈何几次转移话题,全被时归拐了回来:“相夷还没说对阿爹的看法呢。”
祁相夷:“……看、看法。”
坏话他是说不出来,可要夸赞褒奖,他同样不知从何夸起,只能如实道:“不敢欺瞒姑娘,小生对掌印之了解,实在过于浅薄,便是这几日偶听闻他人言论,可这毕竟掺杂了他人的主观看法,不宜过多听信。”
“只当年掌印在东阳广平两郡作风,当称得一句大义,而小生也算受过掌印的恩惠,更不敢轻忘了。”
“竟是这样吗……”时归听得心满意足。
既知晓祁相夷对阿爹没什么恶意,余下的细节种种,她就没那么想追根问底了。
见她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旁处,祁相夷心头骤然轻快,默默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
先前听李见微说,她与时归自幼相识,更有同窗之谊,再看两人的相识程度,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当年在东阳郡时,祁相夷是对时归有过不合时宜的心思,但那心思刚一冒头,就被各种外界因素给掐断了,之后两人又分别数年,今日再见,也就只余三两唏嘘。
眼下看她们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祁相夷最多也就是有些羡慕,旋即又想起——
他与见微兄交情也是很不一般的!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只见李见微忽然转过头来,笑问一句:“相夷兄呢?相夷兄胸有沟壑,不知师从哪位大儒,此番入京,又打算拜入哪位大人门下?”
祁相夷莞尔,规正答道:“小生只在乡下私塾念过几年,先生姓苗,虽不过秀才身,对待学生却是难得公正,只看学生品行,从不因家境种种而区别对待。”
后来他从家乡离开,就再也没入过书院了。
不过半个时辰,几人就相谈甚欢。
时归和李见微各有秘密,说话时难免多注意些,而祁相夷自有分寸,哪怕知晓身边两人都出身京城,也没有打探的意思,直至最后将分别时,才踌躇道:“见微兄……”“怎么?”
祁相夷赧然:“之前我不知见微兄来历,还自以为是地拉着见微兄与我同住,如今既知道你家就在京城,见微兄接下来是否要回家中住了呢?”
李见微微怔,旋即道:“不回去的。”
“我家在京城不假,但我与家人闹了矛盾,这才有我孤身一人四下游学一事,眼下我与家人的矛盾尚未解决,为了双方都好,还是先不见面了。”
“相夷兄有此一问,莫不是怪罪我先前隐瞒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相夷忙不迭摇头,“我只是怕见微兄碍于情分不好意思拒绝我,若因我耽搁了你与家人团聚,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见微笑道:“并不会。”
“那、那接下来,见微兄仍与我同住?”
不等李见微回答,时归忽然插嘴道:“或者你们一起搬出来,在林府住下,也是可以的!”
“我平日和阿爹住在一起,只极偶尔才会来这边住几天,这样林府无人,白天晚上都清静,正适合你们温书,不如就直接搬来这里,暂住一阵子吧。”
说着,她给李见微使了个眼色。
李见微忍笑,顺着她的意思,沉吟道:“窄巷那边的小院是狭小了些,若要图个清静方便,搬来林府住也不错,相夷兄的意思呢?”
“啊?啊……”祁相夷面露为难,“这会不会太麻烦时姑娘了?窄巷那边的院子倒也没有太差劲。”
他原本就受过时归的恩惠,并不愿再欠人情。
可时归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不麻烦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的!既然你们不介意,那就直接搬来吧。”
“趁着今天天还早,一会儿就让府上的下人同你们一起回去,再把你们的行李都运过来,至于你们落脚的院子,就定在最东边的松院和竹院吧。”
说完,她全然不给祁相夷反驳的机会,直接站了起来,匆匆走到门口,招来下人就是紧急吩咐几句。
而后她又借着带两人熟悉环境的借口,暗戳戳把李见微拉到一边去,探头见祁相夷没注意过来,忙哀求道:“见微见微,你帮帮我,叫祁相夷在这边住下吧。”
“府上除了你二人外,并没有其他主子,我一般也不会过来这边,你们只管安心住着,没关系的。”
李见微到这时才发现,时归对祁相夷有着不一般的在意,这叫她十分好奇,张口欲问上两句。
谁知那边的祁相夷一回头,就见另外两人不见了,下意识返回来找,一开口就打断了她们接下来的言语。
祁相夷问:“见微兄和时姑娘在聊什么?”
“没、没什么!”时归匆忙道,“我就是告诉见微,林府后面种了一片果林,如今已结满了桃子,等你们温书温累了,正好能去摘桃子吃。”
祁相夷果然不疑有假。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时归只想将让两人搬来的事尽快落实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赶他们尽快回去收拾。
而她这次就不跟随了,与两人道别后很快就回了家。
她叫来暗卫,断断续续地吩咐道:“眼下祁相夷住进林府,许多事情的主动性就把控在我们手中了。”
“这样,你再去跟林府的管家和公公们说一声,等后面祁相夷住进来了,多在他面前说说阿爹的好话,不过也不要太刻意,就是让他稍稍有个印象就行。”
“就比如阿爹忧国奉公,从未因私事而耽搁了公务的处理,再或者阿爹前些年曾救过高之树高大人,便是过去了这么久,高大人每年年底都会派人送节礼来……”
时序做过的好人好事不算多,但挑挑拣拣总是能挑出几件来的,正好诸类事件也不宜多谈,有上几件就够了。
“另外,祁相夷若要出府,无需过多阻拦,不过可以试着给他配两个小厮,若他实在不愿也就罢了……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少让他听些阿爹的坏话。”
说到这里,时归免不了嘟囔两句:“真是的,怎么总有人以偏概全,明明对阿爹没甚了解,偏要议论不止。”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才让阿爹身上的恶名总是时隐时现,一直洗脱不下去。
傍晚时,林府来报,说是祁公子和李公子都在府上住下了,为了照顾二位口味,管事的公公还从外面请了两位南边的厨子来,专门给两位公子做饭吃。
时归点头:“都可以,莫要慢待了就是。”
等再晚一些,时序从宫里回来,时归将白日里发生的事讲给他,刚想忧愁叹一口气,就听时序说:“这不也挺顺利的?只是与之见上一面,就断了许多麻烦。”
旁的不说,只将祁相夷安置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就能抵消所有弊端了。
时归顿时高兴起来:“阿爹说得对!”
考虑到祁相夷或许会不自在,后面时归很少会去他跟前露面,连带着京南都不怎么去了。
好在她前两年从女学里招的那一批姑娘都顶起事,铺子里有个小差小错,她们自己就能解决,极少出现闹到时归这里的情况,就是每季度的账本,都比从前简练不少。
托她们的福,时归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去店里转,对店铺也没有任何影响,一应运转全无问题。
而李见微因要避着长公主府的眼线,只有天黑后才会出门,其间曾与时归见过两面,既有说到祁相夷,也有问起过她日后的打算。
祁相夷之事,中间涉及了太多不能为外人言说的情况,时归最多也只能解释一句:“是阿爹,当初在东阳郡时,阿爹便看重祁相夷的才华,只因时间紧张,未能与之结交,之后阿爹还一度为此遗憾呢。”
“这不好不容易等到他入京赶考,阿爹又起了惜才之心,只是我怕他对阿爹有什么误解,若日后伤了阿爹就不好了,这才想着多观察观察。”
“竟是掌印大人吗?”李见微讶然道。
既然是与掌印有关,她只浅略知道个大概就好,剩下的便是时归愿意说,她也不一定愿意听。
李见微善解人意道:“既然这样,日后我也多多注意些,若相夷兄受人误导了,我或还能规劝一二。”
她或许不了解掌印的秉性,可她对时归的性子却感知颇深,而能叫时归百般维护的父亲,她当然也不会诋毁。
时归拊掌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问及李见微日后的打算,她依旧没有留在京城的打算,而是说:“殿试后会有几月的省亲假,我打算跟着相夷兄回东阳郡,他祭祖后回京,而我就继续南下了。”
“这次回京,原以为我怎么也会有些感触的,可实际上,我回来半个多月,除了与你重逢时欢快些,余下的日子,无一不是苦闷,我只要一想起,我曾在这样一个地方长大,又是如何长大,我就控制不住地心悸难忍。”
“阿归,我是真的很不喜欢京城。”
不仅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此处的某些人。
时归默然良久,只能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那你还是自己上路吗?我给你找几个暗卫好不好?我在东阳郡也有一些生意,还正是需要在东南西北各地走动的生意,不然你就跟着商队,路上也能有个保障。”
李见微思虑片刻:“让我再想想,日后再给你答复。”
一转眼,会试如期而至。
时归从一开始就知道,祁相夷将在此次科考中拔得头筹,区区会试,更是完全不见担心。
十日后会试张榜,祁相夷的名字果然就在首位。
不过因他少年会元,京中早有权贵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更有朝中大臣,已经在准备与之接触了。
直到这个时候,祁相夷才体会到林府的好来。
若他还在那个偏僻的窄巷里,随便谁人来拜访,他必然是全部推脱不掉的,耽误了温书不说,万一哪句话没说好,得罪了贵人,只怕会对日后顶端仕途造成影响。
而他如今待在林府,众人虽不知林府与掌印的关系,可也清楚林家就是近两年新兴的那户富商,又因暂未能探清其底细,不好贸然登门,自然也就免去祁相夷的困扰。
祁相夷惭愧道:“到头来,我又承了时姑娘的恩情。”
李见微笑他:“人家都说,债多了不觉愁,反正你欠阿归的恩情也不是一桩两桩了,还怕还不清吗?”
祁相夷扭头看来,正瞧见她温和清澈的眉眼,不知怎么,蓦然怔愣了一下,连着心口也咚咚跳了两下。
李见微没得到回应,挑了挑眉:“怎么了?”
“啊——”祁相夷惊醒,慌张转过头去,以隐藏面上的灼热,“没、没什么,我是说,见微兄说得没错……”
李见微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转言又聊起了不久后的殿试,多是为其介绍朝中的几位重臣,未免不防冲撞到。
就在祁相夷为紧随而来的殿试而准备时,时归则收到了一封从宫里寄来的书信,信上未落署名,但只看见“时归亲启”那几字,她就认出此字是出自谁之手了。
时归只是有些不解:“殿下的信,怎么会让一个乞儿送来呢?殿下身边的宫人们呢?”
殿下身边的宫人,当然是被远远拦在街口了。
还好周璟承早有预料,将这书信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两份,一份由宫人拿着,等着被截到掌印手中。
另一份则提前交给街上的乞儿,叫其看准时归出门的时机,直接将信送到她手上。
信上的内容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但周璟承若不使这些手段,新的信件肯定又会如之前一般,一靠近时府,就会被各种各样的原因拦截下,继而石沉大海,再无回信。
而原本该拆开信封的主人,根本不知此事的存在。
若是往前推一个月,周璟承并不介意让掌印撒撒气。
奈何殿试即将开始,只待殿试一结束,他就要启程去往北地了,时归到底能不能一同前往,她至今没能给个准确答复,周璟承实在等不及,方出此下策。
不管计谋好坏,总归信是到时归手上了。
看完信上内容后,时归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曾答应给太子的话,懊恼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羞愧和心虚。
……该怎么跟殿下说,她想跟阿爹去呢?
正等待着回信的周璟承全然不知她的想法,又是等了两日,依旧不见答复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周璟承提前摸清了掌印的行程,特意挑了他去御书房的时间,等掌印一进去,他就立刻上马,直奔时府而去。
也幸好时归正为给太子的答复而发愁,这两日一直待在家里苦恼,这才没叫他跑个空。
但在听说太子到访后,时归还是无可避免地吓了一跳:“太子殿下来了?阿爹不是在宫里吗?”
她下意识以为太子是要找阿爹商量公务的,还专门找暗卫出来,确定了阿爹的去处。
直到门房又说:“殿下说,他是来找小主子您的。”
“我?”时归指着自己的鼻尖,双眼尽是迷茫。
不管怎么说,外面来了客人,还是身份尊贵的贵客,时归作为家里的半个主子,总不好慢待了对方。
她赶紧换了一身衣裳,稍稍理了理鬓角,就直接迎了出去。
周璟承出来得急,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在那一身明黄朝服的映衬下,他周身威严愈发深厚。
时归一见到他,就先缩了缩脖子,垂首就要行礼。
然不等她跪下去,周璟承已经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沉声道:“不必多礼。”
时归定了定神,没有再坚持。
不等她开口相问,周璟承已经直接说出此行目的:“孤今日前来,是要与阿归确认一番,不久之后的北地之行,阿归可准备好了?”
时归顿时哑然。
周璟承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心脏就沉了下去。
片刻后,他不死心地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了?”
这几年来,任凭时序和周璟承之间有多少嫌隙,这些嫌弃从没传到过时归耳中,直到今日,她还当阿爹与殿下关系甚好,是能一同共事的好同僚呢!
既如此,对于阿爹的担忧,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将那日阿爹说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既然阿爹能带我去,我就不给殿下添乱了。”
无需再添,周璟承已经是心乱如麻。
他早就有预想过,此番带着时归同去北地,必不会轻易成功,但真出了绊子,他又有些恼火。
他不忍迁怒时归,只能好声好气道:“不麻烦。”
“嗯?”
“孤是说,阿归不是麻烦,公公实在是多虑了。”
周璟承说:“母后自知晓孤将前去北地后,一直就想着给皇姐带些东西,除了得用的物件外,母后思来想去,又挑了十来个机灵的婢女,欲一同送去给皇姐。”
“既然婢女都能一起去,阿归为何又不能呢?”
“就算是公公日后能带你去看望皇姐,可这时间一下子就拉长了,万一中途再出点意外,那行程更是遥遥无期,不可,不可。”
周璟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阿归,你知道的,皇姐朋友不多,也就和你跟湘儿亲近些,眼下湘儿被拘在寺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然孤就带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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