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性子,做得出来这种事,”许菁并不意外,对广平伯府情况也比较了解,“许是广平伯或者伯府哪个人又惹出了事,阿瑚应该就是为了伯府的事才上门说和。不必管她,有大伯母在,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许菡也知道,她就是叹息,“五姐姐嫁过去,到底图的什么,我瞧着她这次回来穿戴的衣裳饰品都是原先许久前的了,她以前那么爱面子的人……”
跟亲姐姐,许菡更是有什么话就说,说是吐槽也不为过,许菁都认真听着,丝毫不觉着絮叨。
午间与清平侯夫人和二少夫人等一起用了午饭,许菁午间小憩醒来,又到了快申时中,许菡才离开回家。
她到家时,林漠还未从书院回来,问了下人许蔚已经回府,在前院书房,便直接过去,告诉他从姐姐处得来的消息。
许蔚也查到了些,但没许菁这边消息细致,闻言当下便吩咐心腹按照许菁提供的地址去查,一双温和的眸子沉了墨色,手指轻敲桌面,“阿菁说张姨娘早就打听到了这些,她居然还敢坑阿容进去,张姨娘这心可够黑的啊。”他没有与许菁似的想的更多,联系到林漠身上。
“就是,”许菡也十分气愤这点,六姐姐姨娘怎么能这样黑心肝,竟到现在都瞒着不说出来,若非姐姐查到,万一真叫怀年伯得逞,那岂不是毁了七姐姐一辈子?
一个隔房姨娘如此算计府中姑娘,就算她是许雪和许瑞生母,也不能容她再回侯府,等他的人查完了回来,这事二叔必须要拿个态度。
许菡并未跟许蔚提万芸芸的事,毕竟这是姐姐和姐夫的事,姐姐都要谨慎提防着,大哥哥再亲,没有姐姐那边的同意,她也不会乱说。
阿漠也是如此。
回府路上的阿漠忽然打了个喷嚏。
傍晚的秋风凉意深深,他拢了下身上的披风,看到有小贩挑着两筐香瓜沿街叫卖,便勒住了马叫小厮去称了数十个极青涩的。
这香瓜好吃,味道也香,摆放在屋子里有股子清淡淡的果香气,阿菡喜欢这香气,每每吃香瓜都拿在手中闻那香气。
“回去,先把这瓜送到绮院。”
“是,公子,”书宁买好了香瓜放在马儿一侧布袋里。
公子对八姑娘真是太好了,八姑娘一点点小喜好他都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主仆两个打马离开,继续往安阳侯府方向去。
他们驻足的位置再往前隔了四五个坊间的方向,陈府高门大院后宅里,崔太夫人处进来一位雍容华美的贵夫人,未进门先闻笑声。
“祖母,慧和来给您问安了,您这几日可爽利?”
慧和长公主满面笑容地由丫鬟虚虚扶着入了次间里,临窗榻上的崔太夫人在修盆景,拿着把小巧精致的银剪把多余的枝叶剪去,小几上落了一层。
“慧和来了,快坐,”正好这盆景修的差不多,叫丫鬟来收拾了残枝碎叶。
慧和长公主行了个晚辈礼,坐在太夫人对面。
“来帮老身看看,这盆景如何?”
慧和长公主闲暇时也侍弄些花花草草,细细打量一番,笑道:“祖母手艺自然是极好,多一分枝叶嫌多,少一分缺了灵动,恰恰好。”
崔太夫人道:“你呀,就会哄我开心,不过,我瞧着也不错了,”吩咐丫鬟将盆景依旧放在了原处摆放着。
“晚间可要留在我这边用饭?我叫下人们早张罗起来,阿睿没与你一道来?”
“来了,路上遇见了二弟,与二弟说话去了,”慧和长公主和夫君陈睿住在长公主府,虽是长公主之尊,却敬重长辈,隔三差五便来陈府请安,陪着太夫人用饭说话。
许是她长公主身份,婆母待她这个皇家长公主的长子媳妇敬重有余,慧和长公主与崔太夫人更为亲近。
“自然是要留下与祖母一道用晚食,”慧和大长公主一直都觉着太婆婆年轻时候貌美如花,虽然现在老去,也难掩好看的眉眼。老人家又温柔祥和,与她一处让人觉着很是舒适。“祖母今日心情很好的样子,莫不是府里有什么喜事?”
崔太夫人高兴,自然是因为今日与几个旧日好友相聚说笑,“府里倒无什么事,是今日有几个老友来府里寻我说话,许久没聚在一处了,大家聊得开心了。也都不是外人,是景家老太君,康清郡王太妃和承恩侯老夫人她们三位。”
这几位都是慧和长公主相熟的长辈,她也知道太婆婆与她们关系交好,只这几位聚在一起来陈府倒是不多,“祖母喜清净,不过偶尔热闹下也挺好。要不要我办个赏花宴,请了祖母交好的友人们一起说话,热闹热闹?”
“不用,我们就坐一起喝个茶说说话,哪里用得着办宴会了,”崔太夫人笑着道,“这些热闹还是你们小辈的人来,我们上了年岁的,就不用这般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过,太夫人不愿意,慧和长公主也没随她的意,“我那边府上园子里的不少花树开了许多花,尤其是那一片紫薇树开的最是茂盛,一簇簇的,火红的,紫盈盈的,纯白的色儿都开了许多。”
紫薇花树是从前朝就是皇家官树,多种植在皇家园林,虽然如今各处各地都种了不少,但其中火红色的赤薇、银薇和翠薇却是最金贵的品种,外面少有。
因慧和长公主喜欢这紫薇花树,移栽了一片在长公主府里,就连名贵的这三样都移了好几棵,去岁给陈府也移来两棵翠薇和赤薇,但是幼苗期没有开花。
慧和长公主觉着这紫薇最好的赏法,便是或坐在树下或行走其间,感受那花团锦簇。
“还有先前,我叫人培育的牡丹,前些天打出骨朵,想来也就这几日里能开放,祖母不去观赏一二?”
她说的崔太夫人心中有些意动,这秋日里牡丹花开可稀罕,“之前天热,如今天气倒是正好适合赏花游玩,那看看哪日你们得空,我去你府上玩半日。”
慧和长公主一年到头都断不了各式各样的邀约,以她的地位,除了皇宫里的皇帝皇后约见,其他基本都能随她心意定,遂笑道,“这有什么需要看哪日的,阿睿那边不必管了,午间回府陪咱们用个午食就行,我哪日都能陪祖母。择日不如撞日,便明天吧,正好今儿上午进宫,听钦天监那边与皇兄说,明日天晴气爽。若是母亲得空也一道去耍玩一番,等下我叫人去问问。”
这便可见慧和长公主在皇帝跟前的地位了,崔太夫人也不黏糊,利利索索地就定下了明日往慧和长公主府上去了。至于儿媳那边,太夫人觉着她大抵是不去的,这儿媳对长公主这个儿媳总是敬畏她的身份居多。
慧和长公主道,“明日我早早让人用我的马车来接您过去,我那马车坐起来舒适。”
崔太夫人这边一定下出行,她身边的嬷嬷便开始吩咐丫鬟们,早早准备起外出要用的各式物件,尤其是更换的衣物等。
崔太夫人就想起今日景老太君来说的事,这会儿闲着无事,便当做桩趣事讲给慧和长公主听,毕竟慧和长公主一直遗憾自己两个姑娘没有模样随了自己的,“……起初我们还猜着是不是崔家那边的晚辈来京城了,只我找了小五子去问了,并不是崔家子。想来是凑巧了,人有肖像。可惜,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不然我也瞧瞧,是有多像我年轻时候。”
慧和长公主十分惊奇,居然还有这样的巧事,凤眼微微瞠大些,“不是崔家的子弟吗?要是无干系的人模样生的相仿,这样的奇事,我也听说过有人模样相似却无血缘关系,却没见着过。”
“不是崔家的,”崔太夫人本也觉着不可能是崔家那边的,毕竟这些年来,崔家主支一直没放弃想与她修复回关系,若是有生的模样似她的后生,该早就带出来她这边拉近关系了。
显然,慧和长公主也是知道这些,对清河崔家这个世家也很了解,“那会不会是祖母的母亲那边血脉?”
“我母亲那边更不大可能了,那边早就没什么人了,”崔太夫人摇摇头,“许就是凑巧模样与我相似罢了。”
“可惜不知道是哪家小公子,不然也好直接问问,万一是祖母哪边远支的亲戚呢,”慧和大长公主倒是偏向这小公子与太夫人有些血缘牵连,只是京城大人多,再遇见不知何时或人已经离开京城了。
第159章
“本来我就遗憾阿韵她们没有一个随了祖母的容貌,如今竟不知是哪里的少年与您模样相像,”慧和大长公主想着,若不是有些冒犯到祖母,倒是可以画了肖像去寻,凭着她的人手和能力,京城里寻个容貌出众的人该是不难。
不过,崔太夫人只当做一桩趣事来看,并无寻找的兴致,慧和长公主唏嘘几句便作罢。
这时,陈府其他晚辈来给太夫人请安,屋子里人多起来,这事就没再提起过。
如今的陈府可谓是五世同堂,虽崔太夫人喜静,平时交代了小辈们不必每日来请安,只初一和十五两天就行,尤其是曾孙一辈,太夫人可不想拘了小孩子们如此多礼节。但府中晚辈孝顺,尤其陈睿和陈二爷这几位孙辈的,常下值后来给祖母请安。
陈睿是五品长公主驸马都蔚,又学识渊博,任国子监国子博士,正五品上实职,说句简在帝心也不为过。胞弟陈易,陈府中下人称呼陈二爷,文思院副使。
文思院从前朝起,一直是隶属殿中省专门为皇家制作金银器的一个内廷机构,从主管官员多是宦官,前朝宦官做大祸乱超纲,今朝高祖起便着重削弱宦官权属。到如今,从文思院隶属太常寺,正副使和判官等官员皆为职事官。
陈易便是文思院副使,正为下月圣上诞节进献的制品犯愁,“这次圣上千秋,不少外朝来贺,咱们大周朝更得拿出惊绝使臣的金银器,可文思院忽然故去一位最好的金银器大匠,原本定的给圣上献礼的金银器新样式没了着落,原先的器具也没什么新意。圣上又格外注重这次诞节,礼部那边一再施压,让文思院做出好的金银器皿也便罢了,还要出一件精品在外使面前展示。院使与礼部周旋了几回也没用,必须要做出一件让人惊艳的金银器来,可文思院如今缺人,一时不好寻能工巧匠。”
精妙的金银器做出来虽耗费时间和人力,可文思院不缺工匠,只要有图纸和制作方法,加班加点加人都能赶制,如今唯独缺的是跟故去的大匠一般能设计金银器的巧匠。
这些诞节献礼筹备都是礼部主管,陈睿一个国子监官员,虽然与长公主常进宫见圣上,也没谈过这些。现在一听他这诉苦,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还是长公主那边?”
他这弟弟,才识一般,却有些实干之能,现如今的院使对他多倚重,现在只是文思院副使,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院使,不怪他这么上心。
也看出来,他是有事求自己,才这般拉拉杂杂说了一通。
与持重的大哥相比,陈二爷是个风趣圆滑的性格,“还是大哥眼利,这就看出弟弟我的为难处了。我这边寻了个巧匠,确实是要麻烦下大嫂。”
陈睿与他闲步慢走,“说说看。”
“前几年,东市开了个专卖各种小玩意儿的铺子,本来也不起眼,都是些哄小孩子小姑娘家开心的小玩意儿,不过,后来这铺子里零星出现了一些装了机关术的物件,虽然还是玩耍,但那机关术却用的极好,我发现了后,便多留心了下。”
陈易摸摸自己为保持威严稳重,新留起来的胡须,“这铺子是安阳侯府的四姑娘开的,如今嫁了清平侯世子,她铺子里的新奇玩意儿,都是她自己建了工坊做出来的,制作上保密不好打探不说,能设制出这些机关物件的匠人,我居然也查不出来,不知这位世子夫人从何人手里得来。但我敢肯定,这些物件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还是个机关制作大师,比先前逝去的匠作大师也不差什么。若是能挖的这人来文思院,圣上千秋金银器必不在话下。”
陈睿明白了,“你是想让长公主帮忙牵线那位清平侯世子夫人,从她哪里把那匠人挖去文思院?”
“对,对,”陈易忙点头,“因为事情仓促着急,只能请大嫂帮忙出面。”
他也可以直接去寻清平侯世子,或者让自己夫人与清平侯世子夫人交涉,可陈府虽清贵,清平侯府和出自安阳侯府的世子夫人,身份亦不低。便只有慧和大长公主身份高,能牵线也能帮忙施压。
陈睿自然看出他的打算,“你该知道你大嫂不好以权压人那一套,给你从中牵线可以,但别想威逼对方。”
其实,被长公主张口要一个匠人,对于一个世子夫人来说,也是不好拒绝的事。
“既然都能被你这文思院副使看中的匠人,手法能力肯定了得,这也是清平侯世子夫人铺子的关键,通过你大嫂直接将人挖走可不行。此事,须协商妥当。”
陈易忙道:“大哥放心,我也不是那样的人,我想着,若是对方无意来文思院,便花银钱请他绘制图纸,先解了眼前这燃眉之急。”
他倒是真想将人直接挖到文思院,也明白这样能工巧匠的价值,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轻易放人。也不知这位清平侯世子夫人从何处寻来一位机关术大师。
是自家弟弟的差事,陈睿也不能袖手旁观,但也不擅自帮长公主拿主意,“等下见了你大嫂,问问她是不是方便。”
“哎,都听大哥的,”陈易面上一松,咧嘴一笑。
只要大哥这边应了,大嫂那边就基本没问题了。
别看大嫂看起来威严锐利,还是挺好说话的,尤其自家大哥同意的事,大嫂基本都不反对。并不是说大嫂听大哥的话,陈易是觉着两人行事相似。
有大嫂出面,想来清平侯世子夫人不敢不给面子。他还是有私心,要借慧和长公主的势。
两人说话间也到了崔太夫人院子,陈易请安后,也留下陪着太夫人用了晚食,寻了个空挡跟慧和长公主一说,长公主没有什么犹豫就应了。
“行啊,正好我打算过些天办个赏花宴,明天跟祖母约好了去我府上,那就提早些,过两日办,明日我先下个帖子邀请清平侯世子夫人。”
陈易也没想过长公主私下里单独约了清平侯世子夫人出来,毕竟两人不相熟,他着急也不能急于一时。
“多谢大嫂,”陈易忙抱拳。
他也不单指望慧和长公主这边,文思院那边依然让匠人抓紧构思,毕竟文思院的匠人本事也都不俗,虽不及才故去的那位大匠,也不缺巧匠。
天才蒙蒙亮起,绮院正房抱厦值夜的丫鬟就在石榴指挥下,悄无动静地收拾起来。
石榴去左次间把昨晚备好的今日给姑娘赴宴穿的和备用衣裳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才叫小丫鬟把备用的两套衣衫和帕子、梳子、螺钿小镜、香粉等物都归拢好收到小巧的箱笼里面等走时带着。
忙完这些,看了看漏刻,卯时多了,想着姑娘今日也不习武了,免得出汗沐浴耽搁外出,便没急着叫她起来,正要吩咐小丫鬟去提了早食先温热着,便听到里间里有动静。
石榴朝里面看了眼,又吩咐丫鬟去端温热水,取了帕子等下梳洗用,才往梢间里去,“姑娘,您醒了,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自从姑娘习武,都早起练习,吃了许多的苦和累,她看着直心疼,好在那些日子熬过来了,看着小姑娘打着哈欠睡眼朦胧样子,忙软声上前撩起一侧帐帘。
许菡是生物钟习惯了这时候醒来,心中是想再睡会儿,可躺着闭眼好一会儿都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不了,给我打水来梳洗吧。”
她睡姿不雅,夜间翻动勤快,有几根额前短发被睡得翘起,随着她动作,一晃又一晃。等梳洗时,沾了些水才服帖地顺了下去。
虽然今日要往右相府上赴宴,但许菡没打算早去,现在起来的又早,便叫石榴不必叫人去大厨房提早食了,“往祖母那里请安,早食在祖母那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