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和长公主也不与她客气,“正好,回去拿荔枝做些冰酥酪吃,最是美味不过,阿漠应该会喜欢。”
冰酥酪是慧和长公主比较喜欢的一款小食,沈皇后笑道:“知道你爱吃这一口,本宫知道你们进宫就叫人去做了,估计这会儿差不多该送来了。”
沈皇后一说,顿时就有内侍往外面去催。
冰酥酪还未送来,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和宫人隐约问安声,随即便有宫女进来禀告,“娘娘,八公主殿下来了。”
“叫她进来吧,”沈皇后点点头,与慧和长公主道,“这孩子这几天总想往宫外去,怕是又来本宫处歪缠了。”
八公主周舒月虽不是沈皇后所出,但其生母去世后被德妃抚养,德妃与皇后关系好,也算是沈皇后膝下长大。如今到了花期,沈皇后已经为她挑选驸马人选,只是她总看不上,一门心思出宫去玩。
慧和长公主听到八公主来,眼睛微微一亮。
昨晚与陈驸马聊天时,没说出来被打断她心里属意的儿媳人选,八公主便是她行踪首一个最为中意的。毕竟八公主虽非嫡出公主,但也是沈皇后和德妃跟前养大,是除了已经嫁出去的沈皇后嫡出公主里,身份最好的一个。
她还挺喜欢八公主的性子,与幼子年岁也相当,亲上加亲,正好相配。
“是阿月来了,本宫好些日子没见这孩子了,”慧和长公主含笑说着,望向殿门口。
沈皇后没留意慧和长公主情绪,林漠却敏锐察觉到,只不动声色静静坐着。
很快,一身淡黄宫装的八公主从殿外快步走进来,先给皇后和慧和长公主见了礼,看到林漠坐在慧和长公主下首,不由惊讶地看他。
若是没记错,这好像是安阳侯府许八的未婚夫吧?
只是他怎么跟慧和长公主坐在一起了,也没看到安阳侯府上人和许菡身影,便问了句,“阿菡与你一起进宫的?怎么没见她人?”
她不记得后宫里有跟安阳侯府有关的妃嫔。
慧和长公主才想叫八公主到跟前来说话,闻言,惊讶地看了看林漠又看八公主,“你们认识?”
而且,怎么听着,八公主跟许菡还挺熟,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只是她打探到关于许菡里,除了乐安县主是她未来三嫂关系亲近,不知她跟八公主还这般熟稔。
林漠还没回,八公主就很快地回了慧和长公主的话,“算是认识,我跟他未婚妻阿菡玩得好,”虽然那两回她出宫跟许菡玩时,林漠也跟着,但这人冰冷冷的,他们没说过几句话。
见八公主还纳闷地看自己,林漠才道:“我今日没跟阿菡一起,是与母亲一道进宫。”
母亲?!
八公主不解地眨了眨眼,若是没记错,他是阿菡招赘的未婚夫,是孤儿,他与阿菡也没成亲,哪里来的母亲?哦,不对,阿菡母亲也去世了,所以……
不用八公主多想,沈皇后已经为她介绍了,“既然阿月来了,正好介绍你们认识,阿漠是你姑母的嫡亲幼子,因为一些缘故走失,如今已经寻回,是你表……”
沈皇后顿了下,算了算,两人是同年的,不过阿月生辰大一个来月,“是表弟,你比阿漠正好大了一个来月。”说着看慧和长公主,“本宫该是没记错吧?”
慧和长公主点点头,“是阿月大了些。”
八公主惊奇地看向林漠,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姑母的孩子,自家表哥。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感觉不是慧和姑母说的那样简单呢。虽意外却不失礼,唤了一声,“阿漠表弟。”
“阿月表姐,”林漠也按照慧和长公主称呼,淡淡回应一声。
“阿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两人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沈皇后便随意问了一句。
不想,八公主随即变了脸色,有些难过又有些气愤样子,走到沈皇后跟前抱住她胳膊,有些不快地说:“还不是那个温恪,母亲,您能不能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巡逻,我现在看见他就碍眼。”
“他又是哪里惹到你了?”沈皇后看八公主。
早先,她发现八公主与温恪认识,还起过将温恪给八公主做驸马的心思,但后来发现两人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些状况。
若说温恪招惹八公主,倒也不至于,顶多最开始因八公主砸了温恪一脑门荷包,对她有微词,言语神色不大好。春天八公主偷跑出宫遇到温恪,后碰到林漠被袭那次,还是温恪护送八公主回宫。
只是两人就跟犯冲似的,说不几句话便吵吵。沈皇后微微了解了下,便息了心思。
“他跟人说我刁蛮,我哪里刁蛮了,我再刁蛮比得上陈妍娇么,亏我还把他当朋友对待,他见色忘友,”八公主嘟嘟囔囔地说着,说到后面,清秀小脸上带着自己没察觉出来的难过。
沈皇后却看得分明,心中一动,“阿月说的可是陈乡君?”
“嗯,是她,她不是上个月回京了么,我们吵吵过一回,”她从来都跟陈妍娇不对付,见面就没好话。
沈皇后并不知她与陈妍娇不和,毕竟陈妍娇是诚允王外孙女,常年住在诚允王府,这位宗室王亲又一直住在封地,回来京城的时间也不多。
第274章
八公主跟小姑娘之间关系好坏,沈皇后也不是事事过问了解,但她没记错的话,“本宫记得,前两天,诚允世子妃说过,有意与温府人结亲,曾想让本宫赐婚,说的便是温恪。”
她不清楚温府那边态度,并未应下,只让他们先私下商议好了。
沈皇后懿旨倒是好下,但不想弄出怨偶,还是当事人皆情投意合双方家中同意赐婚才好。
八公主小小地“哼”了一声,“结他的亲好了,反正我不稀罕……”才说的话一顿,忙找补,“不是,我是说,反正温恪叫我厌烦,我现在十分讨厌他,母后,您想法帮着把他调到旁处去吧。”
若是这会儿再看不出八公主的心思,沈皇后这后宫之主就白做了,连慧和长公主也察觉出八公主异样了。
这种欲爱弥彰的掩饰,其实是生气温恪要与陈妍娇议亲了,才找了借口将人调职。
“既然咱们阿月厌烦这人,那本宫就叫你父皇把他调到旁处去,把他的将军给撤了,守宫门口去。”沈皇后故意沉了脸,“居然敢说阿月刁蛮,阿月可是公主,便是性子骄纵都使得的。不然,直接把他的职位给卸了,给阿月出出气?”
八温恪跟随北定侯剿匪回京后,升职为三品将军,负责守卫管理内宫巡逻工作,这年纪能做到三品将军是难得的英年才俊,加之模样生的俊美,不怪诚允世子妃想要为陈妍娇结亲。
八公主一听,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那倒也不至于,”她是不高兴温恪要跟陈妍月议亲,还没想毁了他,有些别扭地道:“只调到别处,离咱们远着些就好了。”
其实,越是靠近皇后的宫巡逻,越是代表得器重,也是圣上看重温恪负责后宫守卫,温恪若是真被调到旁处,除非是御前才不影响日后仕途。
“那可不好办了,不然本宫让温恪给你道个歉,可行,你们不是朋友吗,有误会解开就好了,”沈皇后倒是没觉得温恪不喜八公主,她看到过一回八公主走路崴了下脚,被宫人背回去时,他眼睛里带了关心。
只是感情这事不好说,沈皇后既然知道八公主有意温恪,自然是向着自己看大的孩子,打算回头试探下温恪那边。
至于诚允王府陈妍娇处,她与八公主不和,八公主性子率直品行好,对方便不好说了。
这么多宗室姑娘,沈皇后是第一次见八公主明确表示对谁不喜,诚然有温恪缘故,但也可见一斑。
八公主还不知沈皇后想法,这会儿说完后,才觉着当着慧和长公主和才认回来的表弟面,说这些好像有些不妥,丢脸,从沈皇后身边站起来,说了句,“那母后跟姑母还有表弟聊天,我去找九妹妹玩。”
沈皇后“嗯”了一声,慧和长公主也点了点头,只是看着八公主离开的声音,露出些遗憾之色。
可惜了,八公主居然心有所属了。
林漠却微微翘了下唇角,对之前每次找阿菡玩,都缠着她又搂又抱的这个阿月表姐印象好转起来。
他眼中闪过些光芒,温恪是吧,若有可能,他不介意帮忙推一把。
很快到了快午膳时间,太子携太子妃到了。太子已经知道了林漠身份,若不是手头事务一时抽不开身,也打算早点来皇后宫里的。
沈皇后一番解释介绍,两下里见过礼,坐下说话。
对于新科状元郎林漠,如今成了自家表弟的陈林漠,太子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印象却很好,一来喜爱他才华,二个便是因许蕴在东宫为通事舍人,赏识他的才干,还亲自提升他从右春坊至詹事府司直。当初林漠中状元,知道他与许蕴关系,太子还曾与许蕴聊过他,对他少年便中头名得状元很有惜才之意。
如今,林漠又成了自家亲戚,是自己嫡亲姑姑幼子,表弟,太子自是更高兴。
坐下后,与林漠交谈,越说越对脾性投机,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太子才及弱冠,外面长年传太子身子病弱有顽疾,甚至传活不过弱冠早逝之相等等,其实,太子身体幼年确实较常人羸弱些。只因当初沈皇后诞下皇长女大公主时,便遭了当初圣上兄弟的暗算,身体受损。
太子是沈皇后调养了好几年才生养出,也使得太子虽是嫡子行二,上面还有个庶出大皇子,与三皇子年岁也很接近。
太子出生后,便常有惊风、脾虚等症,虽不致命,却需细细养护,沈皇后与文昌帝便顺势将太子放在了暗处,好好养护,那些流言自然是也是在文昌帝操作下才流出。虽体弱了些,可太子尊贵,这些年将养下来,文自不必说,一直都被暗中教授储君当学之道,武上能骑马射箭,防身自保的功夫都习练。
只不过,太子皮肤随沈皇后很是细白,一直刻意遮阳防晒,又是纤细骨架,便是被人见到,给人感觉也是一副病弱虚白模样,误导人。
如今,太子长成,文昌帝也有意让他步入朝堂,一些外在样貌便在慢慢发生变化。如今在皇后处,都是自家人,太子自也不必掩饰什么。
端坐在那,矜贵俊秀,哪里有外面传的什么病弱不堪储君之任,虽不及文昌帝气魄,尽显储君之度。
林漠与太子说话同时,心里暗暗有此感后,还留意了下太子妃处。发现她与沈皇后相处,十分熟稔亲昵,有时与太子对视时两人之间是化不开的情意,也非外面所传,太子妃是被冲喜才嫁给太子。
可见,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
更幸好,当初他与许蔚大哥他们都走对立场。
午时,文昌帝放下手头政务到中宫,几人一起用了午膳,文昌帝便与太子、太子妃先离开,太子妃回了东宫,文昌帝父子则去延英殿议事。
既然已经掌握了三皇子背后图谋算计储君位,文昌帝决定趁其尚未发觉荆州那边泄露,先下手为快,让太子做好接收被三皇子派系落马后空出来职位的人选。
未时中,慧和长公主便带着林漠并沈皇后和文昌帝的赏赐出宫,陈驸马此时已经在宫外等了一刻钟,三人依旧坐了马车回府。
而林漠随同长公主夫妻进出皇宫的消息,也早被人看到,渐渐传了出去。
这些都在慧和长公主意料之中,她本就打算明日举办宴席,贺林漠回归,回去路上便与林漠说了,“也不是很大办,只邀请宗室和亲朋好友前来,”毕竟以她的身份,没必要往各官员处都送帖子,只给亲近人家送,底下官员便会主动叫人送来贺礼,这都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林漠并不意外,“母亲看着办,我都可以。”
只是,他今天抽空想回安阳侯府一趟,正想提一句,慧和长公主犹豫了下,又道:“阿漠,你身上,是不是有伤疤?”
这事,早上她本就想问的,这会儿回去路上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林漠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慧和长公主已经知道了这个,但随即想到昨晚给他准备衣物并在旁边递物事伺候的内侍,就明白了,该是那内侍看到了报到了母亲这里。
“是不是以前……他们打你?”慧和长公主觉着肯定是那些人牙子和荆州院子里那些看管的爪牙动的手,牙行管教被买来不听话的奴婢便是非打即骂,她又是痛恨又心疼地看着林漠。
谁知林漠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不管是人牙行还是那园子里时,他们都没动过手,毕竟我的外貌算是里面最好的,”尤其是园子里那些管事的,自然不会让他身上出现瑕疵。
他们折磨人的手段也并非打人这样简单,有的是法子,比如饿着不给饭吃,孩童被关在黑色小屋子里恐吓,不让睡觉等折磨人的精神。
他大概是识时务者那一类,人牙子处又因外形缘故得些喜爱,没受过什么磋磨,只除了园子里那边,为了叫被抓紧去的人听话,都先给人精神进行一番打击和恐吓摧毁,好为他们所用。
他冷漠阴鸷的一面便是那时候导致。
“是我逃离荆州后,在路上大部分时候躲入山林受的伤,”他没有说,有起初被园子里爪牙发现追击时,被灌木树丛划伤,滑下矮坡咯伤,之后夜间掉落陷阱划破小腿,也有乔装进入城镇买衣物食物等时,被小偷抢劫划伤,各种遭遇。
可以说,那段时间是他遇到林爷爷前过的最艰难的日子,但他不后悔,更庆幸逃离那看似锦华的园子,遇到了林爷爷,再看见小姑娘,被四姐姐带回安阳侯府以赘婿身份留在了阿菡身边。
林漠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没注意到,两人正满眼心疼,难以想象孩子到底经历了多少的苦难。又一次引发心头对陈钟氏的恨,渐渐刻骨。
陈驸马最先调整过情绪,压着心里难受,问,“治过吗?”
“并未,”他到了安阳侯府也不爱叫书宁书安近身伺候,基本都是穿好自己沐浴,穿好寝衣或中衣才在他们面前,便是不想让阿菡知晓后难过。他也简单解释了下,“也没有很深的疤,而且时间久了便淡去了,让他们知道,不过是徒增不快罢了。”
若不是昨日内侍坚持留在一旁,他早忘了自己身上有疤这件事了。至于日后与阿菡成亲后,她会发现,那便是林漠另一个打算了。
他预想着,亲密的关系上,他会巧妙用上伤疤,不叫她难过。
这些,他丁点儿都不流露出来,但也安慰了父母,“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地,也回来了。”
慧和长公主被他后面安慰的话抚平心底许多,知道自己是怨不着侯府那边没给他祛疤,毕竟阿漠自己不想,也没叫人看到,但现在自己知道了就不能不理。
林漠想了下,拉开些衣襟。
这时候是夏天,马车里也放着冰盆,他穿的竹色轻罗外袍,白皙肩头上的疤痕在两层颜色映照下,愈发显得明显。
慧和长公主看着那有些狞狰的疤痕,顿时落了泪,手指颤抖地想要去摸一摸,又怕他不喜,顿住,哽咽道:“这,这样的伤,是不是身上还有不少?”
其实,这伤口比最开始愈合那两年已经好了许多,当初他也是尽力让伤口愈合的好些,不像腿上的撕裂过一次,这里算是他身上疤痕一般的,有两处比这还严重。
只是他皮肤本身白又细致,一点儿疤痕都显眼,何况这样一片,他拉上衣襟整理好,免得母亲看到就难过,“没有,这里算是严重的,母亲不必难过,只是看着难看些罢了,我是男子,身上留些疤痕也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