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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饭团桃子控)


婆子说着,草草地冲着顾言之行礼示意。
顾言之脸色愈发难看,他抿了抿嘴唇,“既然如此,几位请进便是。只是诸君白日不登门,偏生夜里大闹,言行多有欺辱,我们顾家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顾甚微瞧着,长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她看向了顾言之,收敛了笑意,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顾家老大人最近连夜教您应对之词的时候,怕是忘记教你嘴不能抖,腿不能颤了吧。瑟瑟发抖是心虚害怕的表现。”
她说着,撩起了袍子,大步流星的朝着顾家门中走去。
吴江一瞧,眼冒金光,他看了那公主府的婆子一眼,笑道,“漆妈妈怎么还站在这里跟棺材板板似的,赶紧小跑着去开门呀,这汴京城谁不知道,公主府同顾家虽然是一墙之隔,但是夜里头却是要落锁的。”
正追着顾甚微而去的顾言之听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他就知道!
这天下最厉害的嘴,不是言官的嘴,而是武夫口无遮拦的嘴!
那姓漆的婆子却是神态自若的点了点头,她看着韩时宴,等他上前来,这才从腰间取下了钥匙跟在他身后一步,朝着顾家同公主府中隔出来的那道院墙走去。
顾甚微瞧着有趣,她眼眸一动,心中啧啧了几声,看来这帝姬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待那大门一关,隔绝了外头探究的视线。
先前还能保持着镇定的顾言之,却是拔腿小跑了起来!他看上去健步如飞,完全顾不得顾家平日里刻在规矩中国的精确步幅。
姓顾的一家子人,别说走路了,便是吃饭的时候,抬筷子的高度那都是用尺子量过的。
顾甚微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便知,她赌对了。
她今夜的雷霆之举,显然打了顾家一个措手不及。
从她回汴京城登门开始,顾家人就只当她是回来报乱葬岗之仇的,他们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年那个胎死腹中,长眠于桃花林中的孩子。
也是,若非是偶然遇到了汤大郎,她也不会认为母亲同小弟的死还有什么蹊跷。
他们以为五房彻底死绝了,在铲掉澄明院,修建桃花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开棺验尸这件事!是以,也就没有画蛇添足的将那埋葬在地底的秘密挖出来,彻底的销毁掉。
是以,证据还在。
她的弟弟,便是顾家彻底毁灭的第一步。
顾甚微想着,步履愈发的坚定。
两府之间的月亮门被漆婆子打开了,从顾家老宅过去行不多远,便是澄明院。那桃花树下,先前她戳出来做记号的四个剑印还在,这里的土夯实着,并没有挖掘的痕迹。
在桃花林中,浩浩荡荡地站着一群人。
站在最前头的那位,穿着银红色的常服,她的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她生得并不是很出众,鼻梁不高,嘴唇太薄,可偏生生得一双惊人好看的狐狸眼,眼波流转之时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气。
听闻宫中的苏贵妃,便有一双能勾人魂魄的眼睛。
言官从前骂官家宠妾灭妻之时,便骂过她乃是狐狸精转世,大雍朝的苏妲己。
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儿郎,他亦是穿着暗红色的常服,眉目清朗,书卷气中透露着沉稳大气,那便是顾甚微的堂兄顾均安。
他们远远地站着,并没有过来,顾甚微瞧着,并没有过去。
身后跟来的吴江将那铁锹往地上一掷,浑身都起了劲儿,“这铁锹我背了一夜了,可算是派上用场了!顾亲人,咱们开挖吧!”
顾甚微点了点头,她在怀中摸了摸,摸出了三根香来,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插在地上。
然后又在袖袋里转了几下,掏出了一把纸钱来,朝着天空当中挥洒了出去。
夜里风起,那纸钱飞舞着,落了满地。
顾老爷子赶到的时候,正巧有一张纸钱落在了他的鞋面上。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顾甚微并没有再给他机会,冲着吴江点了点头。
吴江对着手心哈了哈气,顺着顾甚微之前标记过的地方,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只能听到吴江挖土的声音。
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沾满了泥土的陶罐便被吴江给挖了出来。
顾甚微手指轻颤,她抿了抿嘴唇,刚想上前一步,就听到韩时宴说道,“让我来吧。”
顾甚微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说着,上前一步,一把接过了吴江手中的铁锹,猛地朝着那陶罐砸了过去,罐子应声而碎,碎片四溅而开。这一声巨响,像是夜空中的一道惊雷,直接震得周围的人头皮发麻。
陶罐碎裂,一个小小的人形包袱落了出来,那包袱用布包着,经年累月从前的白布这会儿已经看不出任何的颜色了。
顾甚微心头一颤,手却是没有停,她拔出长剑轻轻地对着那布包划去。
她的剑是从前父亲的佩剑,吹毛即断。
这一剑下去,那包袱中间破裂开来,露出了里头包裹着的婴童的骸骨。
一旁的韩时宴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顾甚微的肩膀,他接过顾家人手中的火把,朝着骸骨照了过去。
骸骨所在之处,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那小小的骨头并非是寻常所见的灰白之色,而是漆黑漆黑的,像是在墨汁中被人浸泡过一般。
吴江瞧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咋咋呼呼的叫了出声,“好家伙好家伙!便是老仵作不在,就凭着咱们这双眼睛,都能瞧得出这绝对不对劲!这孩子分明就是中毒而死的!”
“是哪个断子绝孙的狗东西,连娘胎里的孩子都要害!”
他骂的时候,双目鼓鼓的,在赶来的顾家人身上扫来扫去的。
韩时宴瞧着,眼皮子直跳,他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冲着顾老爷子道,“吴江骂的并不是顾老大人,而是那个杀人凶手。如今证据确凿,顾家的的确确是出了杀人案,还请顾老大人配合开封府查案。”
顾甚微闻言,亦是朝着顾老爷子看了过去。
顾老爷子神色未变,他淡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长叹了一口气,垂了垂眸。
再抬头的时候,看向顾甚微的眼中已经满是怜惜,“甚微,当年乱葬岗之事,我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你父亲乃是乱臣贼子,为了对官家尽忠,为了对家族负责,我也是无奈之举。”
“你上门要钱,祖父便是从你清清阿姊的嫁妆中挪用,都按照你要的时间同数目交给你了。就是为了平息你心中的恨意。”
“祖父知晓你一时半会难以释怀,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恨顾家到如此地步,竟是枉顾张大人对你的信任,欺骗韩御史同吴推官,整了这么一出公报私仇的闹剧。”
“当年断械案起,你外祖父一家虽然脱罪无碍,但是千机陈氏一族尽毁,你母亲去庙中为他们点长明灯祈福,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劫匪。”
“当时她被毒镖擦伤,虽然服用了解毒药。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引发了体内旧毒,全都应在了腹中胎儿身上。导致他胎死腹中。”
“当时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了城中最厉害的妇科圣手汤郎中过来瞧。当时那孩子出生,便通体青黑,透露着不祥的死气,如同今日一般,但凡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他身中剧毒!”
“我想着逝者已逝,又何必多言引发流言蜚语,于是便并未大肆宣扬。在这府中也只有当日接生的人知晓,但是你同你父亲都是心知肚明的,何故今日又拿此事做文章……唉……”

第77章 意外证人
顾老爷子说着,颤抖着指着那破碎的翁罐,他眼中含泪,整个人苍老得可怜,“这孩子乃是你阿爹的嫡长子,唯一的传承,顾氏何故要害他?为了让五房断子绝孙?”
“倘若我顾家当真有人丧心病狂毒杀了这孩子,为什么当年不直接将这婴儿尸骸替换了去,还要留下今日祸端?”
顾老爷子说着,颤颤巍巍地冲着韩时宴同吴江拱了拱手。
“两位大人,老夫句句属实,毫无虚言。顾家人上上下下端端正正,清清白白。我所言之事,自有人证可以证明,当年那汤太医的儿子汤大郎中亲自登门接生此子。”
“汤小郎中见孩子面膛青黑,还闹将了起来……当时我便对那二人直言不讳。”
顾老爷子说着,瞥了顾甚微一眼。
“顾甚微没有人证无妨,但是那大小汤郎中却是可以作为人证,证明老夫所言非虚!”
顾甚微听得心神一凛,怒极反笑起来,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
也难怪这一家子人任由他们开棺验尸,敢情这老贼一早便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顾甚微刚想上前应对,就瞧见吴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一把拽住了顾老头儿的衣袖,满脸诧异地嚷嚷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有听明白呢?”
“就是说凶手给人下毒之后,不急不慌先给自己倒杯茶,然后请个郎中来,吹拉弹唱来一通熬死受害者,然后跟郎中说,唉,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冲着一株毒物撒尿,那毒气直冲入体。”
“早前二三十年那毒搁里头冬眠呢,这今日好死不死的醒了非要闹着出来玩……这不,害人毒发身亡死了!”
“凶手张嘴给郎中这么一说,就可以证明他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了?”
吴江说着挠了挠头,他一脸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顾老头儿的脸上。
“你可别驴我!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若是这样,那药铺子里哪里还有砒霜剩,那还不今儿个张三毒死王五,明儿个赵六毒死李七……都张嘴说是旧疾复发好了。”
“那奈何桥上的孟婆就是将自己的手熬断了,孟婆汤也不够喝啊!”
吴江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打得顾家人一脸错愕。
就连顾甚微都有着怔愣,她快速的回过神来,冷冷地看向了顾老贼。
“按照你的说法,我阿娘当年可知她旧毒复发?”
顾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他们明明站在这里,却像是那皇陵里陪葬的俑人一般,丝毫没有人气。
顾老爷子微微蹙了蹙眉,顾甚微在这档口说这话一定是有坑在等着他,可他却是不得不答。
“你阿娘乃是江湖人士,应该多少有所察觉。”
顾甚微哂笑出声,她就知晓。
像她的祖父顾言之这种人,喜欢撒谎,却不会撒一些明眼人一看就不符合逻辑的谎。
“是么?顾大人居然还没有忘记,我母亲乃是江湖人士,左家是天下第一铸剑山庄的主人。左家曾经以一把朝云剑从江湖第一毒师上官瑕的手中换得了一枚清毒丹。”
“那清毒丹外形绮丽,夜里隐隐有荧光,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是以江湖中人又称之为夜明丹。顾大人方才不是说,对照着那嫁妆单子,一针一线的淘换了全还给了我。”
“如此应该没有忘记吧,那嫁妆单子上写着的夜明丹三个字。”
顾老头儿脸色微变,他抿了抿嘴唇,看着顾甚微静观其变。
“你也说了,我母亲乃是江湖人士,若是旧毒复发没有理由不察觉。她既然有这等神药在手,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旧毒复发一尸两命,也舍不得将那清毒丹拿出来吃掉?”
“除非,并无旧毒复发这种事情。她压根儿不知道身边有人给她下了毒……”
顾老头儿的手指微动,他转了转了手中的佛珠,摇了摇头,“这老夫便不知晓了,我们并不知晓那夜明丹是解毒药,不然的话,便是灌也要给你母亲灌下去了。”
“妇人多忧愁,这深宅大院之中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都莫名其妙的存了死意……老夫并非左棠,不知左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她为何手中有解药,还要看着自己死。”
顾甚微听得,啪啪啪的鼓起掌来了!
“顾大人留在汴京城当真是屈才了,就应该去那边关敌营做信使才对,到时候你可凭着这张脸这根舌头,攻城掠地成为我大雍栋梁才是!”
“人命什么的,果然在顾大人眼中,还没有门前石碑上刻着的顾家家规上的一个字来得珍贵!”
她说着摇了摇头,“只可惜,查案靠的不是嘴,而是证据。”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见墙头突然出了声响,“证据没有的话证人算不算?”
顾甚微一愣,询问的看向了韩时宴。
吴江脑子时有时无,做不出预先安排之事,她的确另有安排,但却并非是这一步棋,那么韩时宴……
韩时宴却是摇了摇头,亦是循声看了过去。
这段围墙靠着桃花林,先前并没有亮灯笼,且那树枝又影影绰绰的,他们的注意力在开棺验尸上,还当真是没有往那里瞧,现在这一看,差点儿没有吓掉魂去。
只见那围墙之上,不知道何时趴了一整排的脑袋瓜。
许是瞧见大家都看了过来,那些趴着墙头看热闹的人都纷纷举起了灯笼,灯光从下而上照着他们的脸,将他们一个个的照得犹如僵尸一般。
在一排人头当中,其中有一个特别的醒目。
那人穿着一身白,像极了披麻戴孝,他站在城墙之上,一脸惊恐的朝着围墙下头看着,腿软软地颤了颤,转身喊道,“梯子梯子!把我梯子递上来。”
顾甚微同韩时宴对视了一眼,来人居然是那汤二郎汤抒怀。
看热闹的好心人帮他转了梯子,汤二郎提着衣摆爬了下来,他抖了抖自己素色的袍子,朝着众人走了过来,“之前我听老顾大人说我们汤家兄弟可以做证人。”
“这不我就不请自来作证了!”

顾甚微微微蹙了蹙眉,她并没有请汤家兄弟作证的意思。
当初汤大郎将这事告知于她的时候,她便允诺了不将汤家牵扯进来,毕竟他有明哲保身之意。
那么,汤抒怀整这么一出……
她想起那句“老顾大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汤二郎是来给顾老贼作证的?
汤二郎丝毫不含糊,径直地走到了顾言之跟前,“老顾大人说得没有错,当年我同我大兄的确来给顾五夫人诊过脉,我也亲眼瞧见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面色乌青,有中毒迹象。”
顾家人放了心。
墙头那些人过了明路,一个个的都议论纷纷了起来。
顾老爷子摸了摸胡子,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冲着汤抒怀点了点头,“多谢汤二郎仗义执言,不然的话,我们顾家今夜便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唉……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都是姓顾的,老夫也并非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不如就当做无事发生,就此散了去,也省得扰了邻里清静。”
汤抒怀撸起了自己的大袖子,却是摇了摇头,“不急啊!老顾大人说话只说半截儿,我可没有这种陋习。”
顾言之瞬间变了脸色。
不过汤二郎像是没有瞧见似的,他继续说道,“你怎么不说,当时我们告诉你这顾五夫人中了慢性毒药,那毒日积月累下去,通过母亲的身体都转移到了胎儿身上。”
“胎儿身中剧毒,所以胎死腹中。并且他突然早产,是因为那毒素的分量陡然加重了……”
顾甚微猛地看向了汤二郎,这一点汤大郎当时并没有提及。
汤二郎这会儿却是没有半分吊儿郎当,他目光清明的站在那里,宛若皎皎明月。
“你怎么不说,当时我闹将起来,是想要去开封府报官呢?”
汤二郎说着,握紧了拳头。
他医术高超,若论天赋远在哥哥之上,可是他做不了像父兄那样的御医,更加没有在给权贵看病的时候,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的眼中揉不进一颗沙砾。
他没有办法背刺家族,是以只能每日站在那永安桥上,替那些往生的冤魂唱上一曲安魂之歌。
无人来寻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汤二郎说着,朝着那地上漆黑的婴童骸骨看了过去,现在有人愿意站出来,替这个孩子讨回公道。
他沉默了第一回,没有办法再沉默第二回。
见顾老头儿要说话,汤二郎又接着说了起来,“当时你便是犹如今日一般,十分淡定的说着旧毒复发之事。屋子里那些接生的婆子下人瞧见一个十分可怖的死婴,也无一人感到惊慌失措。”
“她们就像是一早就知晓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这个人不撒谎,也不偏袒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来作证,将当日我所瞧见的所有事实都说出来而已。”
顾甚微听着,眼眶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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