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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饭团桃子控)


那血看上去浓黑如墨,一看便非比寻常。
顾甚微想着,只觉得后背一重,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一连吐了三口,直到那血已经变得鲜红,她方才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开始静坐调息。
这一打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顾甚微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的地已经擦干净了。
门依旧是紧闭着,屋子里头静悄悄的,顾甚微回过头去,只见张春庭坐在书案前,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顾甚微从地上一跃而起,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到那丹田之中又恢复了充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上前走了几步,冲着上座的张春庭抱了抱拳,“多谢师兄!”
张春庭没有否认这个称呼,他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下次若是有这种事,可先来寻我。”
“你不是一个人,整个皇城司都是你的后盾。”

张春庭想着,目光幽深的看向了门口。
“你刚刚解毒,不要急着给荆厉逼毒。平旦楼有那么多人,不非得是你。”
“你先下去罢,我有事要寻李三思。”
顾甚微眼眶一热,还没有来得及感动,便被张春庭下了逐客令。
好吧!她这上峰加师兄好像有些喜怒无常,做事情更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就琢磨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
顾甚微心中激荡不已,她轻轻地嘀咕了一句,“真好,不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我阿爹。”
真好,不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要给阿爹洗清冤屈!不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阿爹最喜欢吃团子!
真好,即便是不久的将来她死了,这世上也还会有阿爹的传承。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全被张春庭听在了耳中,他抿了抿嘴唇,轻轻的回了一声,“嗯”。
这种心情,早在他知晓顾甚微没有死,她从乱葬岗围杀中活了下来的时候,便体会过了。
真好,师父的女儿还活着……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唤李三思进来。”
顾甚微回过神来,夸张地做了一个抬腿的动作,她的嘴角扬得高高的,步履轻快的出了门,待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身说道,“下回我请师兄吃团子,就去我阿爹最喜欢的那一家。”
张春庭头也没有抬,冲着顾甚微嫌弃的挥了挥手。
顾甚微丝毫不在意,拉开了屋门,往外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
她朝着门内看了看,又朝着门外看了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所以李大人为何要在院子里摆桌案理事?今天太阳很大,还有蚊子。皇城司屋舍成群……便是被剁成一百零八块,一个屋子里塞一块那也宽裕得很。”
李三思呵呵地笑了一声。
“修行。”
他说着,卷起先前正在写的卷宗,夹在腋下绕开了顾甚微朝着门内走了进去。
见顾甚微站在门口不动,李三思还毫不客气的关上了房门。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她看了一眼那经闭的大门,哼着小曲儿便朝着门外走去。
她哼的是一首不知名的小调儿,是她阿娘曾经哄她睡觉的时候时常哼给她听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若让她专门去想,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哼。
可有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的哼了出来。
她没有瞧见的是,屋子里的张春庭听着那小曲儿,眼中多了几分怀念之色。
李三思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顾甚微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张春庭又恢复了寻常的神色,这才唤道,“大人!”
“大人明明为顾亲事做了许多事情,怎么不告诉她?”
张春庭摇了摇头,“我身份特殊,老头并不如表面这般信我。”
“先前我不想让顾甚微知晓我同她之间的关系,是想让她这几日在飞雀案了了之后便直接离开汴京。从此之后天高皇帝远,不再陷入这朝堂纷争。”
“可如今看来,有人要让我不如愿了。”
如今的官家年纪已经大了,明显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他若是驾崩,登基的贵妃之子尚且年幼。
官家为了下一任新皇地位稳固,都一定会在死之前选出辅政之人,铲除有威胁之人。
而身为未来太子亲兄长的他,究竟会被视作前者还是后者,现在还未尝可知。
从他踏进汴京起的那一刻,便已经深入泥潭不能自拔。
他本想着,在这血雨腥风到来之前,让顾甚微离开风暴中心的。
可失算就失算在飞雀案居然另有内情,而顾甚微已经同那人直接对上,势必是不死不休。
“枢密院就是朝堂的缩影,就是派系之争。姜太师是旧太子党,李太保是新太子党,韩家是中立的保皇党。她已经卷入进来了。”
李三思认真的听着,他按捺下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
“大人,那要不要我……”
张春庭摇了摇头,却是打断了李三思的话,“魏长命若是好了,让他早日进宫当值。这一回皇城司损失惨重,那些身受重伤的人,都立了功劳也该升迁了,皇城司有了空缺,该补入新的人了。”
“袁惑不是正好死了么?殿前司副都检点的位置就很不错。”
李三思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琢磨起来,那些人多半都是些皇城司的老人了,有些在他们来之前便已经在了。
若是能体面的送走这些大佛,皇城司上下便可以乘机彻底的清洗一遍。
先前像那样的翟狄那样的内鬼,实在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你派人去蜀中,我听闻那里有一位名医,擅长调理身体。当年王珅为了王景,就曾经想过要去蜀中求医。汤太医的保宁丸只能延续性命,却是不能根治。”
“把那个人找出来。”
李三思愕然,“顾亲事她……”
张春庭点了点头,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乱葬岗围杀的时候她太过年幼,身受重伤怕不是有碍寿元。”
李三思心中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张春庭说完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又道,“我们日后就留在汴京如何?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知晓比起汴京,你们更想要回去渔船上,尤其是长命。”
张春庭说着,从那桌案边站了起身,朝着李三思走了下来。
李三思知晓,这会儿站在这里的,不是皇城使,而是同他的挚友张春庭。
他摇了摇头,“渔船上有你,长命才一直想要回去。”
“你若是不在,我同他还回去做什么?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你在船上,船上就是我们的家;你在皇城司,皇城司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这一辈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在你的左右,做你想做的事情。”
张春庭嘴唇张了张,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到最后,他同李三思对视了一眼,无声息地笑了。
“好。”
李三思将张春庭的安排都记在了脑中,又问道,“飞雀案,我们还要跟吗?”
张春庭摇了摇头,“不用,顾甚微就可以。虽然我很讨厌韩时宴,但是不得不说,他小子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说了要当顾甚微当后盾,那便是最坚固的后盾。
张春庭想着,目光悠远地朝着李三思身后紧闭的大门看了过去。
“你想要将鲁国公府送给长命做生辰贺礼,你觉得何如?”
李三思瞳孔猛地一缩,“鲁国公府有处大湖,湖中可养鱼,湖上可泛舟……宅院远比他自己置办的鸽子笼大,到时候他一个人在里头上蹿下跳聒噪无比,便不会打扰左邻右舍了。”
张春庭垂了垂眸,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绕过李三思,推开了紧闭着的屋门,朝着那廊下看了过去。
在那里挂着一个空荡荡鸟笼,那鸟笼通体泛金,乃是用金丝缠绕,细微之处还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各色的宝石与珍珠。
张春庭抬手一挥,只听得嘭的一声。
那鸟笼从中间直接断裂开来,下半截儿掉落在了地上,而另外一半则还高高的悬挂着,因为受到了冲击而不停地震动摇晃起来……
顾甚微对此一无所知。
她若是在这里,定是要大呼出声,咱们皇城司是有多富有啊!这可是金子打的鸟笼子,张大人你怎么下得了手去?你不要我同魏长命可以拿去卖了啊!
这样魏长命的鸟笼子能多加一个茅房,她新买宅院的时候也能多呼吸一口,少心痛一回。
纯纯的败家子!
“顾亲事!”
顾甚微刚一出皇城司的大门,便瞧见了站在路边杨柳树下的韩时宴,他头上破了个口子,虽然已经擦拭过了,但看上去依旧有些触目惊心,嘴角也破了一块,右侧的脸的微微肿起。
“你被打了?又是官家打的么?”
顾甚微小跑着上前,看着韩时宴的眼中带着些许怒意。
面对北朝人便唯唯诺诺,对待自家臣公便重拳出击,还真是韩时宴的好舅父!
“从前不认识你,只听旁人说官家待你胜过亲子,如今看来,传言也不过是传言而已。也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毫不犹豫斩杀的人,又怎么会……”
韩时宴不赞同地冲着顾甚微摇了摇头,他目光锐利的看了皇城司门前的守卫一眼。
那守卫个感受到韩时宴的目光,一个激灵整个人僵硬得像是块石头!
别看我!别看我!
要是韩御史你说的大不敬的话,那咱立即上报说不定能得到张大人的夸赞!可这是我们顾亲事说的,要是上报还不得被赏两个大耳刮子!
不识时务的人,是当不得衙门面前的“石狮子”的!
顾甚微瞧着韩时宴狼狈的样子,转身朝着皇城司里头走去。
每一个指挥使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院儿,她鲜少在待在这里,之前基本上都是荆厉同张延在这里训练手下。
院子里空荡荡的,有不少地方已经落了灰尘,顾甚微瞧着有些惭愧。
“我进皇城司之后,都没有带着他们正经做什么任务。张延投靠了翟狄,同他一起反了,荆厉他们吃了大罪。如今皇城司缺人,基本上都没怎么歇息,就又听从李三思的吩咐,去抓齐王余孽了。”
顾甚微说着,推开了院子正屋的门。
屋子里空荡荡,几乎没有任何她的私人物品,一看就是随时拍着屁股就要跑路的人。
倒是在那圆窗的一角,放着一盆兰花,应该是荆厉替她安排的。
只不过这些日子过去,兰花也已经枯萎了。
顾甚微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落了灰的椅子,“你自己擦上一擦,随意坐吧。我给你找点药。”
顾甚微说着,生疏地打开了一个箱笼,从里头翻找出一瓶金疮药来,又寻摸了一块白色的棉布,刺啦几下撕成了条儿。
她拿着那药,走到了韩时宴身边,“忍着点。”
韩时宴瞧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整个人都不敢动弹起来。
“你的毒解了吗?”
顾甚微轻轻地“嗯”了一声,“解了!我师兄替我内功逼毒的。”
“之后我让人给荆厉同老仵作逼毒,应该就无大碍了。”
“师兄?”韩时宴闻言惊讶的抬头,他这么一动,顾甚微的手一下子触不及防的触碰到了韩时宴额角的伤口。
顾甚微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韩时宴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疼出眼泪来!
他嘶了一声,在顾甚微面前如何能喊疼?
韩时宴想着,面无表情的转移了注意力,将心思全都集中在了案子上,“之前在殿上听你说那毒药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个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要谋反。”
“也不是说不想要谋反……而是说他现在并不想要谋反了。”
“不然的话,他们拥有这么厉害的药,为何不拿来直接来个局中局,借着齐王谋逆的时机,直接下药谋反呢?”
顾甚微听着,忍不住琢磨了起来。
“如果那两人是姜太师或者李太保的话,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从前二人各为其主,做出谋逆弑君之事,那也是党争的一种手段。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小皇子登基指日可待,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只想要安稳度日,不想要被翻旧账了。”
“倒是我有一个疑问,姜太师若是最厉害的太子党,太子谋逆被杀,他是如何安然无恙撇清关系,并且继续成为官家最信任的人之一的?”
太子谋逆被张春庭斩杀于玉台的时候,她还没有返回汴京城中。
之后碍于张春庭的威严,她也并没有去详细打听过这件事。更加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便是打听来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毕竟真正参与过那场风暴的人,都守口如瓶。
顾甚微想着,看向了韩时宴,“所以,太子是真的谋逆了么?”
“他是中宫嫡长子,只要愿意熬下去,等到官家归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小皇子如今尚且年幼,就算贵妃家族势力大,那他也不至于就那般着急。”
旁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可是韩时宴是一定知道的。
他不光是御史,更是皇亲国戚。
说话间顾甚微已经给韩时宴上好了药,并且将那布条儿缠好了。虽然那布条的边儿毛乎乎的,看上去不怎么精致,但到底是止住血,看上去不那般可怖了。
“太子谋逆,千真万确。只不过他是被逼无奈之举。”

韩时宴说着,长叹了一声。
“飞雀案之后,舅父大病一场。虽然他竭力隐瞒,但是明显汤老太医留在宫中当值的时间变多了。”
“而且汤大郎也进了太医院,这父子二人皆是擅长养生延寿之辈。”
顾甚微微微一怔,这倒是她从前没有关注过的细节。
“舅父很是重用了表兄赵惟一段时日,他生病在榻的时候,都是太子监国,直接上朝理事。且赵惟衣不解带在舅父面前服侍汤药,那一阵子父子情深简直就是一段佳话。”
韩时宴说着,也有些唏嘘。
如今的官家子嗣不昌,虽然他不喜欢皇后,盛宠贵妃娘娘。
当时赵惟乃是中宫嫡长子,虽无什么明君之相,可也并非是蠢笨之人。在他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日,宫中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站住了的皇子。
“他是舅父的第一个孩子,自是与旁人不同的。甚至他学会写的第一个字,都是官家手把手亲自教的,宫中画师还给赵惟画了一本画册。”
“可也是这本画册,惹出了祸事。”
韩时宴见顾甚微看着他,忍不住耳根子一热,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那日恰好是太子生辰,官家尚未大好,于是便只设了家宴。我随着我阿娘一同去的。”
“父子二人不知道为何想起了那画册,便唤人拿出来瞧。那画册第一页乃是太子出生之时的画像,第二页是抓周。当时赵惟抓到了传国玉玺。”
那时候离飞雀案还远得很,传国玉玺还在官家手中。
韩时宴也尚未出生,他也不知道玉玺为什么会是抓周的物品,总而言之那画中小儿怀中千真万确抱着国玺。
“不光是玉玺,当时那画中婴童脚下还踩着一柄锋利的小剑。官家当时瞧着就变了脸色。”
“后来我阿娘还感慨,说记不清楚当年赵惟是不是踩着剑了,只记得国玺是确有其事。且当年赵惟抓到国玺,官家还欣喜得很,全然不似今日。”
顾甚微认真地听着,有些唏嘘不已。
她想了想忍不住感叹道,“当年官家正值壮年,而赵惟不过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孩童,他抓到国玺。官家怕不是只觉得自己后继有人,祖坟上冒了青烟才生下这种天选太子。”
“可再看之时,他已经年老体衰,而太子正值当打之年……官家对太子有了猜忌。”
帝王心术,谁又能当真搞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呢?
“现在想来”,韩时宴说着亦是感慨万千,一来因为年纪,二来她阿娘自是知晓自家的斤两,不想要参与党争,所以事实上他不管是同太子赵惟,还是后来的贵妃之子赵诚……皆是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用他阿爹的话说,你是要做御史的。
同他们感情好了,那岂不是骂起来得不好意思了?不行不行!
“当时飞雀案没有深究下去,官家内心肯定也是耿耿于怀。那段时日更是对身边之人多有猜忌。”
韩时宴说着顿了顿,“而张春庭张大人也是在那段时日横空出世,从前皇城司行事低调。张大人接手之后,明显从以往大不相同。”
他说着,又想起了那“师兄”二字,小心翼翼地朝着顾甚微试探着问道:
“张大人是你师兄?”
顾甚微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你可不是!日后我可是背靠皇城司,可以横着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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