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我都准备好了，就是过水凉面拌黄瓜丝，老头子知道你们要来，买烤鸭去了。
那玩意儿得趁热吃，等他回来了，咱们就开饭。”耿老太太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贴贴。
顾超看了看手表，“你们先坐着，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看顾超要走，耿老太太脸色变了几变，有些话不想说也得说，“小顾，你等等，实话跟你说吧，你家里出事儿了……”
顾超愣了一下，上车之前，他还跟家里通过电话，确认一切没有问题。
要么是当时家里就出事了，家里人故意瞒着，要么就是坐火车的这几天出的事。
一想起当时接电话的是顾妈妈，顾超心里就是一咯噔，要是顾妈妈说谎的话……
姥姥拉着顾超坐下，“不管有啥事儿，先听听，咱这么些人呢，一起帮你想办法。”
顾超点点头。
耿老太太看了姥姥一眼，神情复杂的开了口。
自从拿着信物上了顾家的门，耿家跟顾家来往频繁，大花失踪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
顾老爷子甚至跟耿老太太开了口，让她收换东西的时候，打听着点。
“啥，大花不见了？”劝别人的时候容易，轮到自己的时候，可没那么容易接受现实。
姥姥听说大花不见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元妮可是陪姥姥去看过病，当时医生就说过，姥姥不能受刺激，“姥，你镇定点儿，先坐下缓一缓，你可不能倒下，你倒下了，谁去找大花？”
大家伙搀扶着姥姥，硬是摁着她坐下来。
耿老太太一脸歉意，“我原本是想着，你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跟你们说，我就怕你们身体受不了。
顾老爷子那边早就动手找人了，不仅在他们保卫处挂了号，还在派出所立了案，这么些人帮着找大花呢，早晚都有消息。”
要是搁以前，陈家人一准相信耿老太太的话，可真正来了京城，见了那么多人，他们就不相信耿老太太的话了。
不是派出所不尽力，而是京城人太多了，大花就像是沙漠里的一滴水，真的撒进人堆里头，去哪儿找啊？
“不行，我得去看看……”姥姥越想越不放心，站起来就准备走。
元妮也着急，“姥姥，我也要到顾家去，饭菜都是现成的，咱先吃一口再走。”
姥姥和姥爷常年在农村劳动，身体是外强中干，元妮可不敢让她们空着肚子到处跑。
“对对对，人是铁，饭是钢，大家伙先吃点，等吃完饭，我陪着你们一起过去。”耿老太太也跟着劝。
事态的发展出人意料，只能镇定应对。
就在这时，耿老爷子也过来了，一听说事情瞒不住了，他利索的放下手里的油纸包，
“热腾腾的烤鸭，大家伙先吃着，春来，你赶紧跟着我去端面，先让大家伙儿吃上一口。”
耿家的心意在前，大家食不知味，吃了几口，就提出要走。
元妮想了想，对四舅舅和四舅母说，“孩子们不能去，去了也是添乱，你俩留在家里，照看孩子们。我和顾超陪着姥姥姥爷过去。”
城里讲究以理服人，不像乡下仗着人多打群架，四舅舅和四舅母两眼一抹黑，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你们去吧，有啥事儿过来叫我们。”
耿春来已经叫好了车，招呼大家上车。
普通市民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和公交，考虑到姥姥姥爷岁数大了，最好少走路，他叫的是板车。
赶到地方以后，大家才发现，也许是因为顾家出了事，大门盘查的特别严。
如果不是因为执勤干部认识顾超，大家伙差点儿被拦在外头，连门都进不去。
执勤干部看了一眼顾超身后跟着的人，小声对他说，“你爷爷在家躺着呢，你带这么多人过去，可得悠着点。”
顾超知道对方也是好意，“我会注意的。”
姥姥姥爷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就往里走，旁边一栋栋精美的二层小楼，他们根本没看在眼里。
刚进顾家院，他们就被顾妈妈拦住了，这女人一脸焦急又无奈，“小超，你怎么把他们领到这儿来了？我知道跟小对象感情好，可现在不是上门走亲的时候啊？”
大花可是姥姥姥爷交到顾老爷子手上的，顾妈妈故意混淆视听，显得姥姥姥爷像不懂事，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
卫兵和看热闹的人，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看向姥姥姥爷。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元妮也得赞一声顾妈妈手段高，她这一张嘴，真能把黑说成白。
就在这时，顾老爷子的生活秘书跑了出来，“您二位就是陈家人吧？这边请，老爷子要见你们。”
没把大花照顾好，顾老爷子的内心是愧疚的。
他这种态度，在生活秘书身上体现出来，卫兵和邻居们看到，若有所思。
元妮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推开了顾妈妈，“姥姥姥爷，咱们走。”
耿老太太和耿春来也跟了进去。
顾超慢了一步，他皱眉看向顾妈妈，“妈，你别再耍小聪明了，你告诉我，大花失踪，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这孩子，你说什么呢？大花只是个孩子，我能对他做什么？你这是在戳我的心啊。”顾妈妈熟练的摸出小手绢，准备哭。
顾超没有劝阻，只是皱眉打量着顾妈妈，大花失踪，他妈嫌疑最大。
姥姥姥爷已经被秘书领到二楼了，顾老爷子虚弱的躺在床上，一见面他就道歉，“对不住了，我没把孩子照顾好。”
姥姥也不讲那些客套的，“到底是咋回事儿？”
生活秘书咳嗽一声，把话茬子接了过去，“顾老实在是太虚，让我代为陈述事情经过吧。”
生活秘书说的，跟保卫处调查出来的事件经过一样，没什么出入。
顾老爷子点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已经把可以动员的力量，都动员起来了。”
姥爷急道，“那只能这么干等着？”
突然有人敲门，打断了众人的谈话，门外传来了顾妈妈轻柔舒缓的声音，“爸，你也不能太劳累了，让我和守智招待客人吧。”
任谁听了顾妈妈这腔调，都会认为她是个懂事的好媳妇。
然而顾老爷子没有接茬，他一脸严肃地对生活秘书说道，“大花失踪是案件，不能让个人感情掺杂进来，你让她走远一点，要不然就关禁闭。”
生活秘书是组织上派来的，他只听顾老爷子一个人的，闻言立刻去执行了。
门外传来了顾妈妈的抗议声。
然而在顾家，顾老爷子的话如同军令，很快就被执行到位了。
关禁闭是不可能关禁闭的，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反正顾妈妈是闭嘴了。
元妮开了口，“顾爷爷，我有个疑问，卫兵只说没见到人出去，那他们有没有脱过岗？
后院只有一点大，哪怕只离开岗位一两分钟，也足够开门放出去一个人了……”
第219章 无限可能
夜班一共有两个人执勤，头一个卫兵执勤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凌晨二点，这叫小夜班。
另一个卫兵执勤时间是凌晨两点到早晨六点，这叫大夜班。
执勤期间，理论上是坚决不准脱岗的，但深更半夜的，又是在院子里头，人的思想难免会麻痹。
顾老爷子想了想，对秘书说道，“你去跟保卫处的人说说，让他们顺着这个方向查。”
秘书摸出小本子，记了下来。
在没有定论之前，审查卫兵要走内部程序，谁也不好插手。
顾老爷子年轻时是个风云人物，遇见多大的事儿也不会慌张，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如今虎老雄风在，并没有被这意外打垮，给秘书安排完之后，顾老爷子就说道，
“我这儿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能说跟铁桶一样，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大花虽然脑子不太顶事儿，但她有力气。
寻常人想把她弄走，还真不容易，所以我怀疑有人内外勾结……”
姥姥姥爷再加元妮，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只是顾老爷子已经在查了，他们不好当面说出来。
如今顾老爷子自己指出来，姥爷就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这么说，是已经有怀疑的目标了吗？”
“有了，我怀疑的是两个人……”顾老爷子并不怕丢人，直接把对老伴和儿媳妇的怀疑说了出来。
大家伙现在才知道，原来大花已经丢过一次了。
对于顾老爷子的处理方式，一点理都挑不出来，虽说大花是在顾家走丢的，可顾老爷子并没护短，称得上是大义灭亲。
“原本我怀疑老伴，只有她有动机，可她娘家没什么人了，就算是想让人带走大花，都找不到可靠的人手。
所以现在最可疑的，就是顾超妈妈。只不过，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大花下手？”
顾老爷子并不是老糊涂，恰恰相反，老人家逻辑思维清晰，看问题很犀利。
“顾爷爷，会不会是大花的身份泄露了？”
顾老爷子悚然一惊，“你是说……她是冲着，秦老太太身后物来的？”
“无利不起早，您家大业大，多一个人吃闲饭影响不大，完全用不着对大花赶尽杀绝。
因为秦奶奶的身份，在丹山县的时候，就有人盯上了大花，我感觉到不安全。
正好您提出收养大花，我想着京城没人知道底细，就让她来了。”
元妮叹口气，她没想到，秘密传的这么快。
大家都思忖起来，还别说，元妮说的这种可能极大。
顾老爷子皱眉，“那我把守智叫过来问问，看他说漏嘴没？”
顾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叫大儿子，秘书就跑过来汇报，说是顾爸爸和顾妈妈要见客人。
“让他们进来，我看看他们到底想说啥？”顾老爷子有点生气。
顾爸爸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先跟姥姥姥爷元妮打招呼，“你们过来了啊？家里乱了点，招待不周。”
姥姥姥爷敷衍的点点头。
顾老爷子沉着脸，“你们两口子咋回事？一个接着一个跑过来？凑热闹呢？”
顾爸爸搓搓手，“这不，妮儿姥姥姥爷第一次上门，咱家咋都得招待，蕙兰就是想问一下，接风酒怎么摆，要住几天？”
姥姥是个实在人，她急忙摇头，“老顾同志都躺床上了，接风酒就算了。”
“就算不喝酒，饭总得吃吧？你们乡下来的不知道，京城的招待所可贵着呢，你们肯定舍不得住，得给你们解决住的地方。
现在家里一团糟，刘嫂都没心情干活了，这些事情还得我操持。
现在没有合适的屋子，实在不行，你们跟刘嫂挤一下吧，我给你们腾几床被褥，你们打个地铺……”
顾妈妈一脸笑容热情的说道，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暖心，让人听了心里拔凉。
儿媳的话太失礼，哪有准亲家上门，让人家在保姆屋里打地铺的？
姥姥和姥爷都不说话了，这是被人看不起了吗？
耿老太太都听不下去了，顾妈妈摆明了就是欺负元妮，她刚想说还有我呢，顾老爷子就开口了。
老人家一脸不高兴，“你不用张罗住的地方，我会给招待所打招呼，让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顾爸爸赶紧拽了拽顾妈妈的衣服，“惠兰，爸有安排，你就别说了。”
“哎，行，就听爸的，现在住的地方解决了，那饭怎么吃？”顾妈妈说的话，怎么听都透着嫌弃，好像元妮是乡下亲戚，上门打秋风来的。
元妮说道，“你们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吃，我们不给人添乱，姥姥姥爷，我们走。”
“哎，怎么走了呢？我没说错什么话呀，你们得吱一声我才能准备呀，这也落不是了，这家实在是太难当了。”顾妈妈一脸委屈。
元妮转向顾老爷子，“您老好好养病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顾老爷子以手扶额，“让小超跟你们一起去，他在这边熟。”
有顾超跟着，吃住都能给解决了。
顾老爷子已经怀疑大儿媳妇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挑毛病，是把大儿媳妇儿当外人，并不是纵容她。
要出顾家门的时候，顾超才跟了上来，“妮儿，我妈是不是说啥不该说的话了？”
“说了，不过我没往心里去。”
“这……先不提她了，她就那点心思，你猜，刚才我干啥去了？”
“干啥去了？”
“我把家里的地窖和阁楼都翻了个遍。”
大家一起看向顾超，不明白他为啥要翻箱倒柜，难道是找东西招待客人？
顾超摇头，“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怀疑大花是被我妈藏起来了。”
姥姥姥爷面面相觑。
还别说，顾超这么做竟然很有道理，顾家这么大，不能排除大花被藏在哪个旮旯角落的可能。
“那你找到什么了吗？”大家异口同声的问道。
“先回去吧，回家后再商量。”
鉴于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顾妈妈，大家有默契闭嘴，没有刨根问底儿。
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元妮儿聪明的把话题岔开了，“你晚上还回家不？”
“不回了，你们还有多余的铺盖吗？我跟猫蛋狗蛋一起打地铺，没铺盖也行，现在天气热，其实用不了铺盖。”顾超有些丧气。
大花丢了，亲妈拼命拆台，他都不知该怎样面对元妮了。
姥爷善解人意，“可别跟那俩小子睡一屋，他俩那个脚呀，比隔年酸菜味还冲。
院里不是还有地方吗？我搭个蚊帐，咱爷俩一块睡院里去。”
倒也不是家里屋子不够，只是空屋没床，再说了，这么闷热的天气，睡院里比睡屋里舒服多了。
要论露营，还得是姥爷有经验。
年轻的时候要看瓜地，都是从各家各户抽人，姥爷也看过，“住外头最重要的不是铺盖，而是防蚊，要不然蚊子能把你吸干了。”
想起往事，姥姥的神情略松快了些，“幸亏我把蚊帐带来了。”
蚊帐和铺盖并不是专门带的，而是用来包裹元妮那些珍贵的收藏，免得长途旅行磕了碰了，歪打正着，现在全都能派上用场了。
耿老太太笑道，“哪里用那么艰苦？到我家去住吧，我家有地方。”
姥爷和顾超一起摇头，“就不打扰了，在家还得商量点事。”
耿老太太也知大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别着急，顾老爷子那边在查，我这边也帮你们打听着。
如果真是妮儿说的那样，大花不会有危险。”
不管带走大花的是什么人，在没有得到有用信息之前，他们是不会伤害大花的。
但谁又知道呢？
元妮想起了行事狠辣的秦鸿飞，只希望大花命好，不要落到这种人手里。
跑了一天，耿老太太和耿春来也累的够呛，元妮没让她们再跟着，“奶奶，你们先回去吧，反正离得近，有啥事儿我就过去叫你们。”
年龄不饶人，耿老太太顺水推舟，“也行，有啥事儿你吱声。”
回到家里，四舅舅和四舅母已经打好了地铺，一见面就上来问情况。
元妮摇头，“不乐观。”
“我和淑芬商量过了，尽快把摊子摆起来，街上人多，瞎猫碰死耗子，万一能看见大花呢？”四舅舅说道。
没办法的时候，撞大运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元妮点头，对四舅母说道，“人多力量大，我跟你一起去。”
收破烂的三大法宝，三轮车，破草帽，炉勾子，这都得备齐全了。
也不知京城收破烂是什么行情，最好再备点鸡蛋什么的。
姥姥姥爷深受鼓舞，“对，人不能闲着，我俩也找点事干，就在巷子口摘豆角纳鞋垫吧，我看巷子口坐了好些个人。”
顾超很感动，“我……”
他最终也没想出来，自己能干点啥，堂堂一个厂长，实在太不接地气了，盯梢的活，没有一件适合他干。
“我找同学朋友打听一下消息吧。”
“也行，小雯小雨，你俩带着猫蛋狗蛋乖乖待在家里，可以出去玩儿，但不要跑太远，知道吗？”元妮儿叮嘱两个妹妹。
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大花，无异于大海捞针，得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
小雯小雨十分懂事，“姐，你到附近看看，哪有卖菜的，买点粮食和菜回来，我们可以做饭。”
大家伙正商量章程呢，院子大门就被敲响了，猫蛋狗蛋跑得快，飞奔着过去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上身穿着有些掉色的小背心，下身是一条大短裤，在短裤裤腰上，还别着一把木头做的小手枪。
这孩子十分大方，开口就是京腔，“你们是新来的？准备长住吗”
猫蛋和狗蛋盯着木头小手枪看，十分拘谨的点头，“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