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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春潮(小涵仙)


她要发疯了,居然在梦里对着老男人发春,强忍镇定,谨慎地开口:“我说了什么梦话?”
易思龄咽了下发干的喉咙,紧张地看着他,压根就不知道此时的她,模样有多“不正经”。
薄汗淋漓的一张素颜,面色红润得不正常,宛如晚霞在燃烧,眼角眉梢透露娇意,含着春意盎然的羞赧,那两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就在那一起一伏,快要溢出来。
谢浔之眸色不动声色转暗,眉尾轻抬,故意卖关子,“没说什么。”
易思龄急了,被吊得七上八下,“你快说!”
“还是不说吧。不太好。”谢浔之轻描淡写带过。
易思龄快急死了,“你说啊,快说!”
谢浔之这才看她一眼,认真,沉冷,不掺任何坏和虚假,看着是那么的正经:“你说,谢浔之,我钟意你。”
“……”
易思龄愣在原地,怔怔。
他那过分板正端方的模样,怎么可能是逗她,在使坏,或者在说谎。

绝对不可能。
易思龄就算是在梦里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可转念一想——她都梦到和谢浔之接吻了,还有什么蠢话是说不出来的。
易思龄石化在原地,窘迫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刚醒来的她,脑子没那么清醒。
谢浔之感受到面前女人超乎寻常的羞窘,倒是有些意外。他不过是心血来潮逗她一下,没想过她反应这么大,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被他拆穿,戳中。
“绝对不可能!”易思龄回过神来,利落反驳。
谢浔之没说话,深深看着她,嘴角的弧度轻微地敛了下。
“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你肯定听错了。不然就是故意给我扣帽子。”易思龄说完就抿着唇瓣,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心中早已乱如飞絮——
顶!该不会真的说了喜欢他吧?
好丢人!!
她反驳的表情很干脆,也绝对,好似知道,她不论在梦里,还是现实,都不会喜欢他。
耳边一晃而过昨晚听到的那句话——“易思龄根本不会喜欢你,你压根就不是她的菜。”
谢浔之胸口有短暂的凝滞,不是滋味,但很快,他就将这些陌生的情绪弹压下去。
这些都不重要。婚姻最重要的还得是相敬如宾,互相敬重,互相包容,互相支持,不需要太过浓墨重彩,更不需要爱得将生将死,但求平平安安,细水长流。
谁能说这种模式不是好的婚姻?
人呐,既要又要最终什么都要不到,更何况,他也迷茫于他想从这段啼笑皆非的姻缘中要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包容她,顺着她。
谢浔之,你毕竟长她六岁。她还只是小朋友。何必要故意惹她不高兴,你难道还小吗?
谢浔之和她对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神色如常,甚至是温柔地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就在像揉一只小猫咪。
“花和礼物放在沙发,我先去陪伯父伯母聊天。”
“起床吧,小懒虫。”
人走后,易思龄摸了摸发烫的脸,郁闷极了,不懂谢浔之是什么意思,每次都是话说一半又不说了,比易坤山摆在供台上的佛像还要高深莫测。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玫瑰香气,淡淡的几缕,一起床就收到花和礼物,该是很惊喜的一件事,但她现在心情低落。沮丧地从床上下来,鞋也没心思穿,好在赤脚踩着地毯并不凉。
走到沙发边上,弓腰,手指去戳花瓣,脑子里仍旧在想着,她到底有没有说那种丢人的梦话?
丢人暂且不说,谢浔之的态度更让她气愤,喜欢与否,他都不该那样水波不兴。
易思龄轻声哼了下,手指去勾那只摆在弗洛伊德旁边的小手提纸袋。谢浔之今日是第一次来,按礼数来说,要给她和她的家人带见面礼。
这个应该就是见面礼。
她收过太多这类不敷衍,也不会走心的礼节性质的礼物,早已没有新奇之感,走过场般地打开,随即,眼眸一怔,心尖为躺在黑丝绒上的那泓幽绿颤了颤。
不是钻石宝石,是一对凉阴阴的翡翠镯。这样的成色质地,一只已是天价,一对鸳鸯镯更是稀有,光有钱不行,要看缘分,看天时地利人和。
送一对?大抵是取成双成对之意。易思龄无端想到这点,本就发烫的脸更是没来由地涌来一阵燥热,掌心的镯子沉甸甸。
她把镯子戴上,左右各一只,那些别扭的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举起手腕,任由午后金色的日光将其穿透,那绿色像冻过的深潭水。
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梁咏雯打来催促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快要发飙了,她这才急匆匆地跑去浴室冲澡,化妆,换衣服,手镯就戴在那双皓白的手腕,忘了取。
四十分钟后,易思龄仓促下楼,中途遇到栗姨,问她一句情况如何,栗姨又是笑又是无奈,说姑爷都陪着先生和太太喝了一个多小时的茶了。
易思龄反倒委屈起来:“谁让你们都不早点叫我…”
又问:“他们…谈得还好?”
“好啊。先生和太太笑得可高兴了!都很喜欢姑爷呢!”
易思龄嘁了声,不屑,抬手拨弄了一下耳后根的头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顺势滑下去几寸,“他这样的后生仔,最讨中老年男人的欢心。”一边走,一边又问,“还带了谁来?”
“还有谢家的二少爷和四小姐。”栗姨当然看见了小姐手上的新镯子,笑容更深。
看来新姑爷送来的礼物,很讨小姐喜欢。都戴上了呢。
“和老三住一个而宿舍的那个?”
她听过谢浔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庭成员多,加上其他几房和旁支亲戚,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栗姨点头。易思龄不再问,从电梯下到一楼,又穿过大厅和小花园,才看见易坤山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室。
茶室毗邻花园,东西两侧是全景玻璃,加之这一片地势高,望出去即是粼粼烁烁的海,风光甚好。
易思龄隔着落地窗,看见谢浔之坐姿松弛地靠在藤椅上,搭着腿,手指握着茶杯。他面容沉静,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如缓缓而流的清泉,又像包容万象的大海。偶而开口说几句,能把对面的梁咏雯哄得很高兴,但大部分都不开口,只是听易坤山在那侃。
其实郑启珺也曾来过易公馆拜访,颇为正式的那种,气氛自然也是好的,但和此时谢浔之营造的好不一样。
谢浔之是很沉稳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场面永远有条不紊,温柔而包容,和他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完全挑不出刺。当然,倘若他不想让你觉得舒服的话,那便是坐如针毡,寒蝉仗马。
易思龄不由地停下脚步,远远看着这平和温馨的一幕,温馨到令她生出一种这就是婚后生活的错觉——
丈夫来到岳父母家小聚,一家人其乐融融,一边饮茶叹世界,一边等待美味的晚餐。夏天,桌上会摆好冰镇的西瓜,菠萝,车厘子,冬天的茶室会支起火炉,煮一壶加奶的英式红茶,还有烤板栗,年糕的香气……妹妹们在一旁打闹玩耍,若是还有一个可爱的聪明的小宝贝……
“小嫂子?”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易思龄飘到外太空的思绪骤然拉回地面。
她刚刚在想什么?她在想和谢浔之结婚生孩子?
真是撞鬼。
易思龄赶忙拿手背冰了下发烫脸颊,翡翠镯子在细腻的手腕上滑落,美得令谢温宁眼神一痴。
小嫂子连手臂都这么漂亮,这对镯子就是为她而生。谢温宁为自己的眼光而骄傲。
易思龄转过来,就对上女孩骄傲、羞涩又花痴的目光,她呆了下,“你是…”
这不就是她那天在谢家老宅门前遇见的小丫头?她错认为是谢浔之的地下女友。
谢温宁有些羞怯,“我是谢家老幺,和欣欣一个宿舍。”
原来是谢浔之的细妹,易思龄有些不自然,颌首:“你好。”
谢温宁笑起来,“小嫂子真人比照片和视频里要漂亮好多倍。”说完,她自觉话说得不周到,又补充,“照片和视频已经很美了。”
易思龄不太适应小嫂子这个新称呼,可这样直白的夸奖,深得她心。她倒也不忸怩,大方说:“我也觉得我真人更好看。”
谢温宁为她的眸中闪烁的光芒震了下。这是任何人造工具都无法留存的璀璨,只能留存在眼睛和记忆里。
谢温宁从小接受的都是传统教育,要在受到夸赞的时候谦虚地说没有,还不够好,还要继续努力,仿佛这样才是谦逊稳重。
可易思龄会说,她就是很好看。
谢温宁若有所思地品了品,真诚道:“小嫂子,我好喜欢你这种性格。和大哥好配。”
小哥说,易思龄压根就和大哥不是一路人,错点鸳鸯谱就是离谱。
二姐虽然明上不说,但私下也有过此类担忧。
但谢温宁觉得不是这样,小嫂子明明就和大哥很配,互补得刚刚好,如同两个半圆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圆满无缺的圆。
易思龄歪头,眼睛眨了眨:“我和你大哥很配?”
谢温宁重重点头:“超配。”
易思龄无奈地叹气,只当妹妹仔童言无忌。谢温宁不管这些,打定主意要和小嫂子处好关系,打入小嫂子内部,才能更好的帮大哥说话。
二姐在商场上飒爽利落,但情感上多少有些不开窍,小哥更别提了,不捣乱就行。能帮大哥争取美人心,就只有她,何况她还有易欣龄这条内线。
整个谢家,没人比她更合适。
她初步获取易思龄的好感,准备挽着易思龄一同进去,谢知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她拎回去。
“谢宁宁,你在干什么。”
“小哥!放开!小嫂子在呢,你别丢人…小心大哥罚你!”
谢知起不情愿地放开,谢温宁瞪他一眼,又笑着跟易思龄介绍,“这是我小哥,他叫谢知起,比我大三岁。”
那就是二十二,倒是个小男生呢。易思龄笑着打招呼:“叫我Mia就行。阿宁,你也可以叫我Mia。”
不必一口一个小嫂子,怪尴尬的。
“还是叫小嫂子吧。”谢温宁有自己的坚持,她拉了一下谢知起的衣角,催促他喊人。
谢知起看了看易思龄,迟迟才唤:“大嫂。”
说完,还从鼻息里哼了声。
他没喊Mia。昨晚在酒吧,不知有多少男人端着酒杯,上去喊她一声Mia,那场面让他大开眼界。
所以,他这一句大嫂,是让这女人知道,大哥才是她正经男人。
易思龄听出他语气里有几分不爽,几分警告,几分不显山露水的戒备。她不懂谢知起和她第一次见面而已,这些情绪因何而来。
真是奇怪。
莫不是有病?
她也不是受委屈的人,明知对方有敌意,还要赔笑脸,不可能。于是她也看了看对方,高傲地说:“小弟弟,你好。”
谢知起:“……”
昨晚被易思龄的姐妹当鸭,今天被易思龄当小弟。弟弟就弟弟,小两岁,认栽,可小弟弟是闹哪出?非得加个小?
谢温宁觉得小哥就是活该,那僵硬的表情又引发她同情,像一只踢到铁板嗷嗷叫的可怜大鹅,最后干脆笑出声来。
谢知起到底不敢瞪易思龄,只能捡好欺负的谢温宁瞪。
谢温宁就是笑,不看他,牵起易思龄的手,“小嫂子,不管他,他间歇性抽风,他除了开摩托的时候脑子好,其他时候都一般,等会儿我跟大哥告状,缴他摩托车。我们先进去,叔叔阿姨都在等我们呢。”
谢知起烦躁地抓了把后脑勺,心想大哥惨了,这女人不止爱玩,还蛮横,还会蛊惑人心。
谢宁宁才和她见一面,就被她弄得丢了魂,都敢缴他摩托车了。

第28章 蟾宫折桂(二更)
进来茶室,易思龄意料之中挨了易坤山和梁咏雯一人一记眼刀,她不说话,委屈地抿了下唇。
谢浔之瞧出她不高兴,很淡地笑了笑,招呼她过来坐,倒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一点也不生疏。
易思龄心想他还挺不要脸,这可是她家,短暂地磨蹭了一下,还是在易坤山的暗瞪之下,乖乖坐了过去。
家中有客到,她却睡懒觉让客人等了一个多小时,是过火些。若非因为这,她哪肯这么乖。
“睡个午觉睡这么久,你啊你,还让浔之去叫你。”易坤山佯装生气,实则圆谎。
易思龄睁眼说瞎话:“谁让我早上七点就起来了,不睡午觉要困的。再说,我哪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么早。”
易坤山:“……”
他记得易思龄上一次早七点起床还是高三,这小崽子撒这种谎都不脸红!他算是服了。
谢浔之装作看不出父女二人在演戏,修长的手指端起茶壶,替易思龄斟了一杯茶,轻放在她手边,目光擦过她手腕上的翡翠镯,紧跟着深邃几寸。
没想过她会戴上。
“迟到了还嚷嚷,都是我和你妈把你惯坏了。”易坤山叹气,“浔之,以后你还得多让着她,这丫头从小就这样,没人管的了。”
易思龄偷摸翻了个白眼。
谢浔之唇边含着笑意,也不说其他,只说:“叔叔,您别怪昭昭。昭昭这时候到其实是正好。这种老饼熟普,要第四泡才真正出香,来早或来迟,都喝不到最好的滋味。”
要正正好,才是最好。
迟了,早了,都喝不到这茶最好的那泡汤。
就像他们,太早,太迟,都不一定能成就这场姻缘。
他声音温沉而有厚度,混着那丝丝缕缕醇厚的茶香,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他一贯如此,教养和周全是刻在骨子里的。
易坤山和梁咏雯相视一眼,彼此心中都在暗叹,没看错人。用品茶来圆场面,人人心里都舒服,可不是一般情商的人能说出来的。
易思龄不知道谢浔之这番话说得有多高情商,她只听见“昭昭”二字。
他叫她小名……
他怎么知道她的小名……
她心头跳得猛,手指接触温热的茶杯,缩了下,抬眼望过去,正好撞进谢浔之那双永远让人看不透的深眸。
“……”
易思龄飞快收回眼,拿起茶杯,牛嚼牡丹地咽下去。她不爱喝这些苦的涩的茶,她喜欢加奶的英式红茶。
香甜,顺滑,可口。
“怎么样?”谢浔之问她。
易思龄心想,就当感谢他替她把面子全了,于是说:“还可以吧。”
谢浔之笑了声,不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后一直在和易坤山聊大湾区最新的经济政策。
到了五点,易乐龄和易琼龄陆续到家。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在门口碰上。
刚停稳,易琼龄就迫不及待下车,跑到易乐龄的那台加长版路虎前,急得替她拉开车门,张口就问:“二姐!老男人是不是到了!”
易乐龄无语地看她一眼,“Della,你能不能把你的嘴管管?”拿上副驾驶的包,她下车,把钥匙递给管家去泊车。
姐妹两并排往别墅内走。
“喊谢先生,或者喊姐夫,别弄错了。”易乐龄再次交代她。
易琼龄:“我只私底下喊老男人,当着面肯定喊姐夫啊。”
易乐龄语气严肃:“可你喊习惯了,很容易嘴瓢。最好私底下也少喊。”
易琼龄“哦”了声,小声嘀咕,喊不喊都是老男人啊。照片也没看见过,谁知道是不是真靓仔啊。
“他要是长得有一点不好,配不上公主,我肯定要给他下马威的。”易琼龄强调自己的立场,“就算长得不错,下马威也不能少,要让老男人知道,对公主不好,就是惹到我们三大魔王。”
易乐龄瞥她一眼,一个妹妹仔,还在长个子,踮起脚都没有她高,还敢给谁下马威?
何况,谁跟她是三大魔王?
“你在外面也这么横?”易乐龄眯了眯眼。
易琼龄装可怜:“二姐……”
“我不是Mia,就会纵容包庇你,你若是在外面这么横闯出祸,我第一个不饶你。”易乐龄端起姐姐的架子教育她。
这事要多个心,万一老四嘴快,对着谢浔之脱口而出老男人,那场面可就尴尬了。不管是不是童言无忌,传出去,所有人的脸面都得掉光。易思龄日后还得在谢家过日子的,不能婚前就闹这一出,落人话柄。
易琼龄小嘴嘟得老高,不得不听话,老男人三个字是提都不敢提了。二姐比公主可怕多了,公主能陪她一起闯祸胡来,二姐不会。可二姐永远是那个替所有人默默善后的人。
易乐龄见这小姑娘乖乖的,这才和颜悦色地说她心心念念的那只粉色mini Kelly,已经安排sales去调货了,最快下个月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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