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是很明显呢。
少年看着手里的辫子，动手拆散。
瑶迟也不知道被顾扶灵哪句话取悦了，他静下心，和少年讨论起来。
“那怎么办？”
“找不到的是她江清影。”顾扶灵一脸冷漠，“又不是我的梧晔剑。”
找不到人还能找不到东西？
瑶迟从少年手中接过白发，他那双好看的手在墨色的长发间穿梭着，神色与顾扶灵如出一辙。
“你们家早该在她出逃第一时间就把人杀了。”
而不是留到今日，成一个大麻烦。
瑶迟一边给顾扶灵编发，一边在心思思索着。倘若当日他在，江清影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你心太软了。”他道。
顾扶灵摩挲着手指，院中夜风徐徐，吹动着地上的花瓣。
“当年她不过才金丹期，你以为顾家没派人追过么。”少年那双含情目里弥漫着几分漫不经心，“每到得手之际，她都会以各种情况逃脱。”
江清影这一辈子说谎无数，唯独在此事上带着点真话。顾家确实在得知梧晔剑丢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派了族中精英追捕了。虽然有说抓活的，可也没道理屡次三番失败。
“顾家为防引起动乱是真。”顾扶灵冷眼评价道，“可出手必然失败，也是真的。”
“有东西再帮她吧。”瑶迟听完顾扶灵的话，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千鹿山是遇到过这人的。当日黑雾异常亢奋，他一路跟过去便发现了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孤本。
他全力一击不仅没有毁掉那本书，反而还被发现了。
“你怎么知道？”顾扶灵眉轻挑，扭头问男人。
“你还记得我之前来千鹿山找你吗？”瑶迟问。
顾扶灵：“记得，你来杀我。”
瑶迟：“……咳。”
男人有些尴尬，他抽出准备好的发带，把编好的头发束了起来。
“不打不相识。”瑶迟镇定道，“你走后，我和执梦去过飞霞庄。当日她在修炼一个孤本的内容，我本来想出手毁掉那本书。却不想里面有道屏障，把我全力一击尽数挡下。”
“我起先以为是她警惕性高。”男人回忆着，“可看她一脸迷茫的模样，便知道是有人助她了。”
瑶迟说着说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神，帮她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顾扶灵伸出手，把一个素白色的光团召唤出来。
瑶迟不愧是堕神。他不等顾扶灵说话，便猜出了光团的身份，他不可思议道：“这是天道？”
少年颔首，转手便把休眠中的光团收了回去。
“江清影身上的东西名唤系统，一直以这个世界的气运为食。如今天道还处在幼年期，根本无法与其抗衡。”顾扶灵说出了自己一直不曾出手的原因，“它不主动现身，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江清影现在走在正道上。天道也不能无缘无故跑去劈人家。”顾扶灵补充着，“只能等，等她们露出马脚。”
“正道确实不能随便劈……”瑶迟脸上带着冷笑，“那她没走正道不就可以劈了。”
瑶迟的话提醒了顾扶灵。
“可是……她应该也不会轻易走上歪路子。”顾扶灵话音突然低落下去，他缓缓眯眼，突然想起了梧晔剑的事。
瑶迟眼见少年想明白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见她是有多不想你好。”男人弯腰，把头搁在顾扶灵的肩上，“宁愿选择半途而废转修歪门邪道，也不想把梧晔剑让给你。”
瑶迟的声音有些低沉：“我的扶灵，你要得偿所愿了呢。”
顾扶灵点了点头，对瑶迟的话表示高度赞同。
“事情已经说完了，你要去休息么？”少年感受着耳边的呼吸，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瑶迟站在顾扶灵身后，他把人一整个圈在怀里，头靠在少年颈边没有挪窝的打算。
“这个不急，倒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还要问问顾少主。”瑶迟一直都觉得顾扶灵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闻着很叫人舒心，“可以详细解释一下我爱你都不爱她这句的意思吗……”
不等男人说话，原本还在他怀里的顾扶灵眨眼间就到了外边。
瑶迟差点扭伤脖颈，他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人。
“得寸进尺。”顾扶灵咬牙切齿，“不要脸。”
少年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跑进了屋子里。
瑶迟心情颇好，他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学着刚刚顾扶灵的模样，抬头望着那轮月亮。
心中却在不断梳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虽说那个叫系统的处理起来确实麻烦，可在顾扶灵身上修养的天道更令人在意。
天道是规则，规则就该无情无欲，以此保证自己绝对的公平公正性……断没有和修士绑定的道理。
“虽说他是古神的血脉……”瑶迟垂眸，“可天道为何独独选了他……？”
瑶迟自觉自己好像快要触及到了什么真相，可真相面前始终罩了一层迷雾，让他无法窥探。
男人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之上，双手缓缓握紧。
不论如何，必须把天道和顾扶灵分离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翌日清晨，枯坐一晚的顾扶灵打开房门，发现瑶迟还站在院里。
“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吧？”顾扶灵一顿，面上带笑，“腿麻了吧？”
晨曦破晓，少年在晨光下的面容好似一块通透的白玉。
瑶迟眯眼，心随意动：“麻了。”
顾扶灵转眼收起笑，他面无表情：“活该。”
站在院子里的瑶迟看着逗自己的人，忍不住磨了磨牙。
在二人说话间，栖云正殿突然飞出几缕躁动的灵气，它们直直朝着顾扶灵所在的地方飞过去。
顾扶灵眼神一凛，身手矫捷，手一撑便躲过了攻击。
少年落于院中，手中长剑剑芒轻闪。
“什么东西？”顾扶灵目光紧锁在栖云殿正殿方向，“先过去，师尊还在那里。”
躁动的灵气过后，一阵灵气波动顺着栖云殿朝四周飞速扩散。
顾扶灵越靠近正殿，便觉得这灵气波动虽然强烈，但却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萧然正静静立在殿门外，他身上的衣裳繁复淡雅，被灵气吹得徐徐飘动。
男子周身凝聚着一层薄薄的结界，把躁动的灵气全部阻挡在外。他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气质清冷恍若仙人。
手中握着的轻吟剑通体透亮灵气逼人，剑尖上还有刚刚打斗过没来得及散去的剑意余威。
顾扶灵望着栖云殿的上空，看着本来还在躁动的灵气好似被什么东西引导着飞速朝云层凝聚，他顿时面色一变。
一道沉重古老的威压朝四面八方绵延开，预示着来自上古的秘境即将开启。
“这是怎么回事？”感受到秘境波动的路行几人急匆匆赶来了栖云殿，他们齐齐抬头看着上空若隐若现的秘境，脸色凝重。
栖云殿的灵气好似煮沸了的水不断翻涌。
秘境在吸纳到足够的灵气后凝实，最后光芒微闪，消失在了栖云殿上空。
“走了？”云不见一惊。
路行的眉头略略舒展：“走了才好。”
不然要真的落在了栖云殿上，那群得了消息的能人异士准能把千鹿山折腾得鸡飞狗跳。
萧然才把轻吟剑收起来，仙界的消息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栖云殿。
仙鹤长鸣着落在了男人身边，它脚上还绑着一个竹筒。
“可是为了这处秘境来的消息？”一旁的路行在萧然看完信上内容后，出声问道。
萧然轻轻点头，聚在栖云殿的几人纷纷对视一眼，什么秘境竟然让仙界的人都坐不住了。
“这秘境是之前我从仙界禁地带回来的东西，前几日便一直隐隐躁动。”萧然开口，“本以为还要过些日子才会出来，结果今日一早它便冲破棋盘飞了出来。”
云不见默默看了眼栖云殿的那个大洞，顿时对这个秘境心生佩服。
萧然所在的地方常年布满各种结界阵法，就是仙界来的小仙都不一定能够冲破屋顶，眼下一个小小秘境光是出世就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由此可见不能随便把不知道的东西带回家啊。
“仙界的人说，此次秘境事关古神天道，所以威力格外强大。”萧然把信息挑紧要的说了，“为防止不必要的伤亡，所以元婴以下的修士全都不许入内。具体的还要等他们派人调查后才可得知……”
“你知道这个东西吗？”顾扶灵悄声问身边站着的人。
瑶迟若有所思，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摇头。
“我并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是他们死后留下的躁动神力自发组成的吧。”
不然完全没办法解释这个情况。
当日封印他后，四个神全部到了将死之时，他们趁着彼此神力未曾消散前，尽力以血为口谕，以全部神力为枷锁，捏出四个世家的后人全部身死道消。
计划里压根就没有这一环——
“秘境里估计有不少好东西。”瑶迟拍了拍顾扶灵的肩，“你肯定会去的吧？”
“去。”这个秘境他有印象，不仅他会去，江清影也会去。
几人交谈间，原本平静下来的空间又有了异动。
随着数道陌生又纯洁的气息飞来，几道仙气飘飘的身影出现在了栖云殿。
“萧然仙君，我们是九仙阁派来调查秘境的。”来人一共四个，分为两男两女，各个身姿出众，修为高强。
为首是位身着白衣，衣角带着粉的女子，她对萧然行礼：“先来同仙君说一声，随后就走。”
一边的路行等人也赶紧上前朝九仙阁行礼，以示尊敬。
“有劳几位。”萧然本身就是仙界留在千鹿山的代表，他点头表示同意，一行人才能自由在凡世活动。
“这位想必便是仙君的弟子了吧。”两方领头人交谈间，来自九仙阁的另一位女子美目盼兮，转眼间便瞧见了一边观望的顾扶灵。
她笑意盈盈走上前道：“你的事迹就连我们仙界也略有耳闻呢。”
顾扶灵欠身一礼，嘴角微抽。
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绿芙，走了。”说话的是位年轻男人，观其模样大概二十左右。他说话时朝着顾扶灵和瑶迟扫视了一遍，然后微抬下巴道，“师尊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完呢。”
名唤绿芙的女子闻言跑回了男子身边，他们四人化作流光，追着秘境逃窜的方向而去。
九仙阁不愧是仙界组织。当天晚上，整个修仙界，上至名门正派下至商贩小卒全都得到了秘境的具体消息。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修仙界全部沸腾了。
顾扶灵的房间中，瑶迟大喇喇躺在床上，他撑头看着书桌前写信的人。
“这个秘境情况特殊。”顾扶灵一边写，一边道，“每个门派只有两个名额，散修更是有九仙阁组织比试，榜前几名方才有进入资格。瑶迟，你要去吗？”
这话问得很多余，瑶迟看着烛火下的人，懒声道：“本座如何不去，你去哪本座去哪。”
男人突然坐直身子，调侃道：“可是小少主，我不想和那群散修打架，我怕我打不赢。”
顾扶灵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眉眼含笑：“嗯……那要不要走顾家后门呢，我可以安排一下。”
“那倒不必。”瑶迟似乎很讨厌顾扶灵提顾家的人，他躺在床上滚了一圈，顺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这么晚了，上来睡觉吧。”
顾扶灵瞥了他一眼，不准备搭理他。
瑶迟见此，直接下床。他走到少年身边，伸手把人一捞——
“瑶迟你是不是有病！”顾扶灵被打横抱起，他看着面前这人洋洋得意的笑脸，气得伸手去抓男人的头发，“放我下来——！！！！！”
“嘘，睡觉。”瑶迟把人按在床榻上，他挥袖灭了灯，随后整个人抱着顾扶灵，然后闭上眼睛装死。
顾扶灵手脚被压着，根本动不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我衣服都没脱，我睡什么！”
瑶迟抬手，直接把人扒得只剩贴身衣物。他声音偏低，说话很轻。
“好了，睡吧。”
顾扶灵这下没话说了，他瞪了一会床顶，本来连续好几夜都睡不着他，竟然渐渐也有了几分睡意……
随着少年平稳的呼吸声传来，瑶迟在黑暗中睁开眼。他握住顾扶灵纤细的手，任由自身的神力钻进少年的经脉里。
顾扶灵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如此平稳的觉了，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瑶迟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回来时身上剑意微散，明显就是干正事去了。
随着散修名额确定下来，离秘境开启的日子也愈发的近了。
在去往庆城的灵舟上，顾扶灵坐在萧然身侧，他左手被瑶迟连下数道枷锁。
萧然冷眼看着，总觉得很不爽。
三人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灵舟落地。
顾扶灵弯腰从灵舟走下来。
少年今日穿着件红色暗纹长衫，两个袖口紧束着，编织精巧的红绳串着几颗青色灵珠绑在手腕上。外披一件同色宽袖外袍，一根血红色发带在发间缠绕着，留着流苏坠在身后。
随着少年的出现，围观的人群或者修士俱是一脸惊艳。
“顾师兄。”景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手里还带着那把绑着白绸的长剑，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刚刚就听到你们千鹿山的灵舟到了，硬是挤了半天才挤进来。”
“苗疆一别数月，你的伤可大好了吧。”
“多谢关心，已经好全了。”顾扶灵轻点头回应着景烟，“你呢？”
景烟拍了拍自己，表示也无大碍。
她看着出现在顾扶灵身后的人，眼神一亮。
“天河兄弟也在啊，前几日你散修擂台第一，可让我们一饱眼福了！”
瑶迟嘴角含笑，他与顾扶灵并肩站着：“不敢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庆城的修士从来都没有这么多过，他们齐聚于此，只等秘境大门开启。
众人说话间，九仙阁的人拨开人群走到了萧然面前。
绿芙在队伍里朝着顾扶灵眨眼睛。
他们身后，是随他们一同前来的几名散修。其中有一个，让顾扶灵十分熟悉。
“诶，那是不是你们之前被木山主逐出师门的东方诉啊？”景烟和顾扶灵说悄悄话，“听说当时那群散修还很不服呢，说千鹿山故意跑来占名额。”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冷哼：“结果在听到秘境进去就得面临古神剑意，顿时个个都不说话了。”
“能理解。”顾扶灵见惯了这种场面，倒是并不惊讶。
“先不和你说了，我去看着少水门那群小崽子。”景烟才离开一会，少水门那边就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呼喊。女子只得放弃和顾扶灵叙旧，转身几步走到喊人的少年身边。
她伸手就把那人的头敲得梆梆作响：“你一个大男人你能不能支楞起来啊？？？？？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闭嘴吧你！”
“呜呜呜呜呜……师姐……”那道声音弱了几分，说话却仍旧哽咽，“这里人好多呜呜呜呜呜……我好怕呜呜呜呜呜……”
耳力超级好的顾扶灵：“……”
瑶迟忍笑：“少水门倒还真是卧虎藏龙。”
“说归说。”男人在看到陈家的人到来时，眼神顿时变得危险起来，“你的消息没错吧？”
顾扶灵掏出玉简，他眼眸微垂：“当然。”
江清影上一世来这里，就是彻底吸收了古神的神力。最后一步化神，彻底与萧然并肩，成为整个修仙界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来着，哦，他还被困在苗疆呢。
玉简光芒在微微闪动，提醒主人寻找的人就在附近。
顾扶灵看着警惕自己的陈家，忍不住歪头笑。
“哥，顾扶灵在笑什么呢？”陈星然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回头，看着一脸颓废的陈星河，“追魂术就落在附近，说明清影姐肯定就在这里。你好歹提起精神来，别这般垂头丧气啊。”
陈星河一听到江清影的名字，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他喃喃道：“你说得对……清影肯定不喜欢我垂头丧气的模样……”
跟在他们身边的杨文帆一脸无可救药。
“他还好意思笑……”陈星河望着远处被众星捧月的少年，恨恨道，“若不是他，清影又怎会不告而别，都是他——！”
“族长。”杨文帆看着已经快要走火入魔的陈星河，忍不住开口提醒，“顾扶灵好歹和我们是一类人，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陈星然瞪了眼杨文帆：“谁跟他一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