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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雪时/云鬟湿(南川了了)


此时他正松直地跪坐在帐内, 汗湿的眼睫低垂, 面容在暖黄烛火的映照下, 如同一块触手生温的美玉。
这人一贯清冷自持,极少有这种衣着不端的时候。
一旦与平日的清正稍有不同, 便显得有些俊美如妖魅。
原本冷湛淡漠的一双眼眸, 如今眼尾微微上挑出一点薄薄的绯红, 冰雪消融, 湿润含情,好似春风化雨, 尽数凝入他的瞳仁中。
谢玹修长有力的手,捧起一条纤细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臂弯间。白玉色的指骨微微蜷缩,轻缓的按压着小腿肚。
借此来缓解——
先前他难以自抑时,容娡的腿,因为无法承受骤然施加的力道,紧紧绷直而造成了抽筋。
属于男子的手臂,覆着薄薄的肌肉,秀致有力。
衬的那条小腿分外纤细,像褪了皮的梧桐枝似的,细腻又白嫩。
仿佛微微用力一折,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折断。
抽筋的滋味并不好受。
谢玹每按揉一下,指腹下的肌肤便战栗着抽|搐。
容娡感觉抽筋的腿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哭的一抽一抽的。
“你好了没?”
大多数时候,谢玹只抿着朱红的薄唇,专心致志地动作,并不应声。
有时候,他会半阖着眼,低声道:“应该快好了。”
嗓音温磁,落入容娡的耳中,像隔着烟波浩渺的雨幕。
如同他那时,说,她是他的,是如出一辙的语调。
容娡忍无可忍,抬足踩他。
“……出去。”
谢玹面色温雅的说,好。
但却丝毫不付诸行动,依旧雪松似的端直跪坐着,屹然不动。
良久之后。
抽筋的腿终于恢复正常,能够自由行动。
容娡飞出的七魂六魄回窍,脑海中茫茫的空白逐渐消散。
她回过神来,能感觉到,深埋在体内的快红尘,历经一波接一波的冲洗后,终于得以解除,不再汹涌的兴风作浪。
“还难受么?”
谢玹端详她片刻,捏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若有所思道,“是好些了。”
容娡不太想搭理这个人。
她也没有力气搭理他。
或许是药效有所残留,她依旧有些热。
整个人像是被胭脂膏子濯洗过,面颊上笼着不正常的、浓雾似的绯红,乌湛的眼如两颗蒙着露的葡萄,鼻息不稳,胸线剧烈起伏。
谢玹垂眸凝视她娇艳的面庞,想了想,抬手解开锁链,将她绵软无力的手臂塞入被衾之中。
明彰院的侍从严格听从谢玹的命令,非诏不会靠近居室。
因而谢玹细致地擦拭过她的泪痕与其余痕迹后,披衣下榻,亲自去湢室备水,然后回到居室,将容娡抱过去。
这些日子来,容娡的衣装多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不必费力便可解开繁复的裙带,让她舒适地没入温热的浴水里。
容娡昏昏欲睡,没什么力气,当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便配合的抬起胳膊,任由他摆弄,两眼不受控制的阖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谢玹托住她的下颌,略带无奈的将她摇醒:“洗完再睡。”
容娡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恼怒地拍了两下水面,不悦地瞪视他,两眼如同淬了火,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厮打他。
此事是谢玹理亏,他自知做的有些过火,垂头抿着薄唇,纵容容娡往他身上泼水泄愤。
安置好她后,谢玹拉起湢室中的隔帘,到另一侧沐浴。
容娡望着那方素净的隔帘,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腹诽。
不要脸的下流胚子!
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害臊了!
她忿忿不平的暗啐他一阵,也不止过了多久,隔帘晃动两下,谢玹拉开隔帘,披衣而出。
他墨色的长发顺着发梢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珠,从容娡的角度,能清晰地望见他腹部肌理的纹路,像是排列的玉块,煞为好看。
本应无暇的玉块之上,如今却有数道交错的抓痕。
容娡眨眨眼,面上一热,飞快地挪开视线,低头看向水面。
她几乎不用看,便知道除却抓痕之外,谢玹肩头的衣料下,还因印着几圈齿痕。
是她的杰作。
三圈还是四圈来着……
彼时容娡意识昏沉,支着脑袋回想一阵,有些记不清她到底咬了几口。
不重要。
她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眸光轻微的闪了闪。
快红尘的药效,终于解除了啊。
不枉她察觉到他的意图后,顺水推舟,蓄意将他激怒,利用他来解药,断绝了自己的后患之忧。
日后若是能伺机逃出,就不必继续再受他的牵制。
只是……
容娡有些委屈的吸吸鼻子,眼眸蓄出细碎的水光。
她倒是没想到,他这味药,瞧着文弱,药性却颇为凶猛,简直要将她拆成骨头、撕扯着吞入腹中。
虽然她缓了好一阵,但仍旧隐隐作痛。
可恶的谢玹!
她现在是有气无力,奈何不得他。
可总有一天,她会伺机报复回来!
谢玹安静地伫立一旁,用干燥的帕子擦拭着头发,目光始终留意着容娡那边的情况,将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收眼底。
如今情谷欠得到餍足而消退,理智回笼,他沉吟一阵,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窥觉到不对之处。
先前有一些时候,容娡的态度十分古怪,像是被烧傻了一样,说出的话尽数刺挠着他的逆鳞。
现今想来,反而像是刻意激着他,往她想要的那个结果去。
原来如此。
不愧是容娡。
他竟是被她用来当作解药的法子了。
思索出这个结论,谢玹却并不恼,目光幽邃地凝视她片刻,神情反而变得忍俊不禁,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但其实无需交|合,快红尘的药效亦能解开。
饮下他的血,便是解药的最后一步。
从前谢玹清楚他的血会令她受到些难捱的折磨,所以迟迟犹豫,没能狠下心来。
但容娡接二连三的想要逃离他的念头,着实在他的心里点燃一把火。火势灼烧着他的理智,令他冷漠的狠下心来,想要让她尝一尝她亲手种下的苦果。
他并没有要对她做什么的念头。
哪怕他曾经在梦境中梦到过某种与她相关的妄念,但如若没出今日这个岔子,他依旧能克己守礼的克制住。
只是不曾料到,率先在情谷欠溃不成兵的,并非容娡,而是他自己。
思及不久前那种对她绝对的占有,谢玹的心间不禁浮出些异样的感受,清湛的眼眸亦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湿润。
浴桶里的容娡,却在这时,不知是呛到了还是如何,忽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谢玹回神,随手将手里的帕子搭在置衣架上,疾步走上前,拍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
他听着她的喑哑的咳嗽声,忽然想起来,有好一阵不曾听到容娡开口说话了。
容娡本就有些娇气,并不是耐苦之人,
近几个月,在他无微不至的的饲养中愈添了几分娇气。
方才在居室时,他使出的每一下力道,无论轻重缓急,她都得从嗓间折腾出破碎的声响,美妙而甜腻,并不会顾着羞赧,忍气吞声挨下冲撞。
只有在某些瞬间,才会因过于汹涌的欢愉,如同缺水的鱼一般徒劳的张开口,而发不出声响。
谢玹空净的面容浮出几分犹豫,有些不确定那些过于密集的哭吟,是否让她累伤了嗓子。
容娡眉头紧蹙,捂着心口,咳呛声渐渐止住。
略一思索,谢玹濯洗了她的长发,将人从水里捞起,用绒毯裹着,抱回居室。
临近三更,夜深人静,窗牗外一片静谧,偶尔飘过清浅的风声。
谢玹将她放在榻上,用帕子将她的发擦拭的半干,便起身离开,不知去忙什么了。
容娡窝在被褥里,余光瞥见泛着冷光的链条,立即便回想到一些链条当啷碰撞的不太美妙的画面,心有余悸,偷偷提着链条,塞到床缝里藏起来。
她仰躺着望着头顶青玉色的帐顶,感觉双腿有些合不拢。
似乎是月中了。
容娡又羞又恼的扯起被衾。
她的心绪有些乱,下意识的要像从前自己喜欢做的那般,在榻上翻滚,却因为古怪的不适与不自在,无法顺利的进行。
只得愤怒的揪住被衾,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磨着牙在心里暗骂谢玹。
骂了一阵,困意渐渐袭来,她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眼。
迷迷糊糊间,听到谢玹似乎折返回来,便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她满脑子皆是先前发生在居室里的画面,瞧见谢玹雪净清峻的面容,目光涣散着聚集,倏而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脱口惊叫:
“不能再来了!”
谢玹目露疑惑:“嗯?”
容娡戒备的看着他:“哥哥若执意与我交|合,实在有悖君子之德。”
谢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地将手里端着的温水塞到她手里,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禽兽么?”
“容娡,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第64章 受用
谢玹的语气乍听上去凉嗖嗖的, 然而细听之下,实则是无可奈何的气恼,便是连看向容娡的那双一贯清沉冷湛的眼眸, 都泛出了湿漉漉的波澜。
手里被塞了一只茶盏,容娡懵懵地看过去, 这才反应过来, 这人是给她倒茶水去了, 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要做什么。
她有些心虚, 不敢同他再对视, 倚着墙, 双手捧着茶盏, 低头小口小口啜饮温热的茶水。
然而她认真回想了一阵,忆起那种几乎要被撑裂的胀痛,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略带埋怨的小声嘟囔道:“……是挺禽兽的。”
谢玹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抿着唇,垂眸沉默下去,倒没再同她争辩口舌。
居室里一时安静的鼻息可闻, 让人心生不安。
容娡咽下最后一口水, 踯躅一阵, 偷偷看向他。
恰好撞见那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似乎隐约带着点戏谑的审视。
她抓紧杯盏, 颇为不自在道:“你看我干嘛?”
谢玹轻笑一声, 打量着她, 眉眼微微上挑, 熠熠鲜活。分明自己也红了耳尖,却意有所指道:“我所举虽非君子, 但你颇为受用,瞧着倒像是也很欢愉快活。”
“……!”
容娡品出他言语里的调侃,面上一热,心中直骂这人不要脸。
然而她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只得恼怒的瞪他,气急败坏道:“谁受用了!”
谢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俯身朝她贴近,尚未完全干透的墨发垂落,凉丝丝的搭在容娡的手背上。
他伸手拿出她手里的空杯,眸光晕着粼粼的波光,低轻而笃定道:“——你。”
“姣姣,你难道忘记你所说过的话了?无论从前还是如今,不都是你想要我来解药的么?”
这话容娡着实无法反驳,她的面颊好似被人点了一把火,腾的烧的涨红。
瞧见他俯身靠近自己,她又气又恼,磨了磨牙,用力“哼”了一声,回呛他:“你又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不也很是喜欢我的主动引诱!”
谢玹略带无奈的看着她,薄唇轻抿,并未提出异议。
容娡困了,见这人仍石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要将碍眼的他蹬开,却在抬足的瞬间,倏地一僵,痛的嘶了口凉气,眼里霎时冒出泪花。
谢玹的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先前在床帏间时,任凭她如何哭闹,谢玹皆能做到置之不理,专心发力做自己应做的事。
但除却那种情况之外,容娡的泪总是能牵动他所有的心绪。真心实意的也好,虚情假意的也罢,皆会让他无法不为之动容。
容娡双眼含泪,咬着唇,低下头,一声不吭。
谢玹半蹲在她面前,面容缓和了许多,温声哄道:“哪里不适,说话。”
容娡不太习惯同人亲密,支支吾吾不肯说,被他耐心哄着,半晌撇了撇嘴,依旧难以启齿,只哭腔道:“都怪你!”
谢玹从善如流:“好,都怪我。”
他见她尚能伶牙俐齿的啐骂他,便以为她并无什么恙处。
然而,思及他更换床褥时,瞥见凌乱的水痕间隐约渗着几点花瓣似的血迹,霎时便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
谢玹对房事并无经验,虽因她阅览了许多书籍,但她与他差距过大,又难免有情难自抑之刻,一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伤到了她。
二人一坐一蹲,面面相觑,皆有些不自在。
片刻后,谢玹的手隔着被褥拍了拍她的腿:“看看。”
容娡脸上又是一热,推开他的手,语气生硬道:“看什么看,你害不害臊?”
谢玹雪净的面庞上晕开薄薄的红,却极为认真的回她:“你哪儿我没看过。”
容娡一噎。
谢玹坚持:“让我看看。”
容娡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不给看!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她腕上有一圈红痕,不知是锁链磨得,还是谢玹折腾出来的。
谢玹瞥向那红痕,伸手抓住被角,无奈地轻叹一声:“我怕伤到你。”
容娡欲言又止,拍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躺下,用被子兜头将自己蒙住,不耐道:“不过是被你……被你那玉璋顶的有些胀痛,并不要紧。好了我要就寝了,你快走开。”
声音捂得发闷。
谢玹沉默片刻,了然颔首道:“下次我会注意。”
容娡“刷”地掀开被子,睁着湿漉漉的眼瞪视他,咬着牙怒气冲冲道:“……你还想有下次?!”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为何不想?”谢玹面色平静坦然,一张清俊的脸无情无欲,仿佛正在与她谈论的是经书典籍,而并非是抵|死|缠|绵的情|事。
容娡却清楚地记得这话是她曾用来噎他的,如今从他的口中说出,当真好似在她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她困得无力再同他争辩,气哼哼的扯了把被子,背对着他要入睡。
谢玹低低闷笑,连同被子将她抱起,放在床榻内侧,自己则躺在她身旁:“怎么,姣姣是打算解了药,便翻脸不认人?”
容娡确实有这种想法。
她怕他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便转过身来环住他的颈项,阖着眼胡乱吻了他两下,求饶般的软声道:“我并非此意。哥哥,好哥哥,我最喜欢你了,我好困了,且让我睡下吧……”
谢玹被她吻的眼睫轻颤,眸色翻涌,深深凝视她一阵,慢慢松开手:“睡吧。”
容娡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翌日傍晚,醒来后,第一反应是腹中饥饿。
身上酸涩的胀痛减轻不少,隐约有股清苦的药香萦绕在鼻尖。
容娡便知道,应是谢玹那厮趁她睡着,悄悄为她上了药,不由得低骂几句。
旋即微凉的嗓音自一旁传来,“你说什么?”
容娡倏地闭上嘴。
循着声音望去,谢玹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桌案置放在床尾,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手里还拿着一卷案牍。
她连忙乖巧的笑了笑:“没什么呀哥哥。”
谢玹没什么情绪的冷哼一声,起身走出去说了些什么,须臾侍女传膳入内。
容娡探头瞧了瞧,软声撒娇:“我没有力气,哥哥喂我。”
谢玹端坐如山,没理她。
见状,容娡气哼哼的踢开被子,眼眸滴溜溜的转了转,装模作样的假哭:“好一个谢玹!昨日死去活来的折腾我,今日便对我不管不顾,呜呜呜呜……我的小腹至今还胀痛着……”
侍女尚还在此处呢!
谢玹额角一跳,疾步上前,一把捂住她口无遮拦的嘴,耳尖红透:“……我喂。”
容娡得逞,笑眯眯的止住声。
她拽着他的袖子坐起身,在谢玹递来羹匙时乖乖张嘴。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到一件极要紧的事,手忙脚乱一阵,摸向自己的小腹,神情瞧着像是要哭了:“你……我……”
她险些将碗打翻,好在谢玹伸手端稳:“饱了?”
“不是。我……我不想生孩子。”容娡冷静下来,摇摇头,略一思索,拽着他的衣袖,小声恳求,“哥哥,你命人熬一碗避子汤来。”
谢玹淡然回绝:“你月事才过,不必担忧。”
容娡还是摇头,泪珠沾湿眼睫:“书里说未必。”
“我事先有所准备,饮了避子茶。”
“当真?”容娡狐疑的看着他,琢磨一阵,忽然大惊失色,“你不会是打算骗我,想用孩子将我一辈子困在你身边吧?!”
谢玹目露不悦:“我在你眼中便是这般不择手段的肖小之辈?若我想一生皆将你困住,有的是法子,何须如此复杂。”
“姣姣,我的所求,是你的真心,是要你心甘情愿的兑现曾经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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