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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雪时/云鬟湿(南川了了)


容娡硬着头皮,爬到他的膝上,讨好的凑上前,不甚熟稔地吻他,将他的薄唇含吮的泛出湿润的水光。
“哥哥若是信不过我。”她气息不匀,声线里带着点潮湿的喘,“大可封住我的哑穴,我远远瞧上一眼便好,绝不会出声。”
谢玹抚摸着她娇美的面庞,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淡无情绪道:“没必要。”
“吃完这碗饺饵,允你去看。”
容娡的心猛然欣喜地跳动起来。她压制住喜悦,扯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试探:“哥哥,你同意啦?”
“嗯。”谢玹面容平静,将她神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犹如一汪被冰封的死潭般毫无波澜。
让她出去看一眼也好。
如此方能断绝她逃离的心思,只得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身边,至死不渝的爱上他。
如同她曾经许诺的那样。
谢府极大,明彰院距晴菡院颇远。
婢女为容娡更换藏匿身形的衣装时,谢玹命人备好车马。
二人乘上马车,驶出明彰院。
每远离囚笼般的院落一丈,容娡心里的激动与雀跃便多上一分。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喜悦,安分的垂头坐着,偶尔会忍不住透过帷帘的缝隙向外看。
明彰院外的诸多院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张贴着崭新的桃符,节日氛围要浓郁得多,仿佛容娡葬身火海的死讯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
然而容娡喜不自胜,沉浸在自牢笼逃离的喜悦之中,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马车一路行驶至晴菡院,谢玹命人前去通报。
守门侍从的应声远远传入车厢里:“容夫人领着容小郎君去四夫人院里吃酒去了。”
闻言,容娡不禁一怔。
她原以为母亲得知自己的死讯后,会终日悲痛不已、以泪洗面,眼下的情形与她的料想似乎有所不同。
不过她们如今寄人篱下,母亲前去酬酢来往也无可厚非。
容娡紧抿着唇,定了定心神,静候母亲归还。
手炉渐渐不再暖热,容娡觉得有些冷,心底亦颇为焦灼,不禁往谢玹身上贴近一些,几乎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与檀香。
谢玹不声不响,侧目看着车壁,面容空净明淡,不知在想什么。
快三更时,谢兰岫与容励才姗姗归来。
隔着一段路,母子二人的谈笑声便极为清晰地传入容娡的耳中。
“四舅母的弹棋技艺颇好,不过阿娘是不是谦让舅母了?”
“你倒是聪明。”谢兰岫笑了两声,“我们现在是客,如何能夺主人家的风头?”
容娡坐在马车里,将帐帘拨开一道小缝,借着走道旁灯笼的光,隐约能望见他们的身影。
可无人想起她。
便是连与她血肉相连的母亲与兄长,也不曾提及她。
她被关了多久?
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他们是不是坚信,她已经离世了?
容娡望着他们,没由来地感觉到一种恐慌,心里的希冀一寸寸破碎、崩塌。
谢玹如同毫无生气的雕像般端坐在她身旁,不悲不喜,了然又漠然地睨着她。
容娡死死攥着自己的裙摆,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竭尽心思想出的逃离明彰院的法子,未必能够如愿奏效。
就算她让母亲意识到她并未身死,而是被谢玹掳走,可母亲会为了她忤逆谢玹么?
容娡太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心性了。
她们母女是如出一辙的趋利避害、攀附权势。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何谢玹会允她走出明彰院了。
他应是,想让她看到,她已经被世人遗忘,借此让她心甘情愿的被他禁锢。
——但她不甘就此作罢。
谢兰岫的脚步渐渐接近马车。
对自由的渴望让容娡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拔腿朝车厢外跑去,张口欲唤:“母——”
才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便被人拦腰截了回去,唇也被那人用力捂住。
容娡说不出话,悲从中来,怒不可遏的挣动起来。
而谢玹一只手紧紧捂住容娡的唇,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死死扣在怀里,竟还能保持从容淡定,声线平稳温磁,自若地同车厢外的谢兰岫交谈,命人将礼盒呈给她。
谢兰岫道过谢后,便被容励搀扶着离开了,分毫不曾注意到车厢里的异样。
容娡奈何不得谢玹,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心凉了半截,挣动两下,一口咬住谢玹的手,如同饿犬般死死衔住谢玹虎口处的皮肉。
腥咸的血腥气在她唇齿间蔓延开,冷檀香倾泻而出,在她的口鼻间横冲直撞。
容娡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仿佛被人用力拉扯,突突直跳。
而谢玹审视着气急败坏的她,神情终于微微变了。
车厢中黯淡的烛光下,他的眉眼一扫先前霜雪似的漠然,覆上沉冷的阴鸷。
他俯身贴在她耳边,压低嗓音,声线薄冷的似锋锐的冰刃:“就这么想逃?”
容娡怒视着他,虽无法应答,但挣扎的举动,显然是想逃离的。
谢玹沉沉睨了她一阵,横在她腰间的手沿着她绷紧的脊背攀爬而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颈侧细嫩的肌肤,五指慢慢收拢在她纤细的颈项之上。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轻缓,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却令容娡无端脑后生寒,几乎难以遏制浑身颤抖起来。
“姣姣,你未免有些太不听话。”

但若是身死, 便如烟消云散,永恒寂灭, 什么都没了。
如今的谢玹, 只是想将脱离他掌控的容娡关在身边, 让她将以往对他的哄骗尽数实现, 兑现她许下的诺言。
他所谋求的, 是让容娡爱上他, 完全归属于他, 如同她说过的那样。
这般发展下去,事态倒也不算完全溃不成兵,他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谢玹,能够从容的置身事外,漠然地看着她被他绝对掌控。
他当然不会杀她。
甚至,他早就为容娡的身死匿迹想好了理由,想好日后如何让她合理的复生, 再现于世人眼前。
只是容娡过于乖张, 不肯依循他铺的路走, 依旧总是能频频脱离他的掌控。
谢玹略有些无奈地阖了阖眼。
他无比清楚,收拢在容娡细嫩颈项上的手, 会让她觉得受到威胁, 会让她觉得害怕。
她害怕时, 就会安分下来, 心里盘算着小计俩,佯装出一副虚伪的乖顺假象, 小心翼翼地亲近他、讨好他。
这便足够了。
谢玹端坐如松,平静而漠然地睨视着膝上的容娡,感受着指间纤细的脖颈,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花枝般簌簌颤抖,看着她睁大一双泛着水波的杏眼,僵硬地停止挣动。
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
容娡缓慢地眨动双眼,眼尾滚落泪珠,顺着脖颈滑到谢玹手上。
温热湿润的触感传入脑海,谢玹的睫羽没由来的颤了颤,仿佛被烫到一般,倏地松开手。
容娡极轻的呜哼一声,扯住他的衣袖,红唇微微张开,目光放空。
须臾,却声若蚊讷般轻喃道:“……你杀了我吧。”
这与谢玹的预料并不同。
以她的行事作风,此时应当为了保命而逢迎他才对。
为何会求死?
他失神一瞬,瞳仁微颤,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容娡。
心房里的某处蓦地空了一块,某一刹那,谢玹岑静的面庞闪过一丝错愕,近乎是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容娡似是挣扎的累了,疲乏的阖上眼,纤长的睫羽垂在眼下,娇美精致的像一卷没有人气的画。
“我不会听话的,谢玹。你若不杀我,我总会想着逃离。”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极度平静,但其实紧张地暗中掐着手心,喉间一阵阵发紧。
话音才落,谢玹便将她一把捞起,双臂紧紧环着她,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容娡能感觉到,有轻柔微凉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偎在他平阔的胸膛前,可以清楚的听到他凌乱的心跳。
谢玹吻着她的额心,低声说:“……若不杀你,你或许亦会如曾经许诺那般爱慕上我。”
容娡愣了一下,忽地明白了。
不枉她以死相挟,总算试探出了谢玹的心意。
原来如此。
她终于有些摸清这人的心思了。
谢玹惯来不表于形,不露于色,又不善言辞,以至于她不曾料想到,他的情意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应是喜欢上她了。
只不过,他那样的人,对她的喜爱,好像与喜爱一个珍稀的死物并无什么区别,想要将她私藏起来,只容他独自观赏。
又好像超然物外的神明,高高在上,向她这特殊的信徒投去独一无二的注视,期许她能回馈给他虔诚而专一的信奉。
一旦有悖期许,便会降下威严的神罚。
禁锢着她。
却又不舍得给她过重的惩罚。
……原来竟会是这样。
容娡终于理清思绪,沉默地任他拥着。
须臾,不禁叹息一声。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棋出险招,招惹这么一个古怪的人。
可若是不曾利用谢玹,说不定她早就被这凶险的乱世给蹂|躏死了。
命运环环相扣,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容娡唏嘘不已,心里泛出点惆怅的感慨。
不过,好在,谢玹对她有情。
既如此……
容娡眨眨眼,看向谢玹被她咬伤的那只手,有些心虚,忙清了清嗓子,软下态度,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下巴尖,柔声提醒道:“哥哥,你的手没事吧?”
谢玹的视线顺着她的话滑到自己的手上,停滞一瞬,想到什么似的,倏地看向她沾着血渍的唇瓣,眼眸里有奇异的光晕翻涌,像是压制着什么思绪。
容娡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渐渐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怎么啦?”
谢玹端详着她的面庞,用指腹抚开她的唇瓣,一点一点细致地拭去她唇上的血迹,眉心微微蹙起。
半晌,收回手,轻叹一声:“你喝下了我的血。”
她方才咬他的那一口着实不轻,唇齿间的确仍然弥漫着属于他的血腥气。
闻言,容娡不禁微微抿紧唇,看着他的岑静的面庞,隐约觉得他的神情哪里有些古怪。
她是一时气急才咬他,并非有意为之,怎么听着他这欲言又止的语气,倒像是在说她是个什么嗜血的精魅似的。
谢玹神情复杂地端视完她的唇瓣,迅速别开视线。
车夫在谢玹的授命下,调转车头,飞快向着明彰院折返。
容娡心里浮出的古怪立即被满满的失落取代。
她不甘心,悄悄往车窗处挪了挪,将帘帐拨开一道小缝,偷偷向外看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帘帐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
察觉到谢玹投来幽凉的审视目光,容娡浑身一僵,讪讪收回目光,低落地垂下脑袋。
马车回程路上的行驶速度极快,比来时要缩减掉一半的速度。
车厢里有些颠簸,容娡不得不抓住谢玹的胳膊稳住身形。
知晓谢玹的心意后,她难免有些恃宠而骄,晃得坐不住时,不禁没好气地瞪他。
谢玹侧目瞥她,目光淡然,抬手将她揽入怀里。
容娡原以为谢玹命车夫加速赶回明彰院,是急着医治被她咬伤的手。
谁知回到居室后,谢玹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反倒是命听诏而来的女医官直奔容娡,为她把脉。
容娡满头雾水。
谢玹翻出一些伤药,草草裹在伤处,而后便坐在容娡身旁,凝神望着她正在被把脉的那条手腕。
医官把完脉,沉吟片刻,斟酌着问容娡:“娘子可有何处不适?”
容娡茫然地摇摇头:“没有。”
医官看向谢玹,恭声道:“君上可记得,容娘子饮了多少血?”
谢玹垂眸看向自己虎口处的咬痕,回忆一阵:“大约两小口。”
容娡的口中皆是混着冷檀香的血腥气,他们交谈时,她正端着茶水漱口。
听了这话,她呛了一口,如同看什么妖邪一般偏头看向谢玹,目露骇然,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这人却连这种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医官松了口气:“至多会令药效轻微发作,并无大碍。”
闻言,容娡缓缓拧起眉头,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谢玹的血同她的不适,为何要联系在一起?
什么药效发作?
她记得这位医官,以往是听从谢玹命令,为她清除快红尘余毒的。
……怎么回事?
容娡欲要细问,可那医官听命于谢玹,三缄其口,根本不会同她多言,为她诊治完,便匆匆离开了。
房内陷入静默。
容娡狐疑地看向谢玹。
烛光在室内映出粼粼如水的光晕,在这人身上晕开柔和的光,从容娡的角度看过去,端坐着的他,眉眼温雅,犹如一尊悲悯众生的佛像。
他同她对视一眼,似是在端量她,而后侧目看向漆黑的窗牗外,侧脸清隽挺拔,浓密的睫羽偶尔眨动两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娡嗅到他身上萦绕着的那股勾人的冷檀香。
埋在心里的种子仿佛在这时抽根发芽,细密牵动她的血脉,勾缠着她的心房,令她不由自主的朝他贴近。
烛火在她的视线里变得迷离起来。
容娡动了动唇,本想质问谢玹什么。话到嘴边,却忽然失声,只下意识地伸出细白的手指,去拽住谢玹的衣袖,抓住他后,用力晃了晃脑袋。
谢玹转头看向她。
烛光摇漾着笼在她娇美的面庞上,她澄澈的眼眸里好似盈着一汪水,红润的唇瓣茫然的张开一道小缝,白皙的脸颊与颈项,不知何时浸上一层雾似的薄红。
容娡用力攥住他的手,混沌的脑海中泛出一丝清明。
“你……你的血,”她吸吸鼻子,花瓣似的红唇微微翕动,嗓音甜腻的像是熟透的蜜桃,摇晃着滴出蜜浆般的汁水,“……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谢玹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细白的手正在微微发着颤。
这并不是因为害怕。
居室内的空气,似乎在两人对视后,变得潮湿而粘稠起来。
他凝视着她,目光轻闪,含蓄的、斟酌着、言简意赅地,缓声道:“快红尘无药可解,除非交|媾,便只得另行纾解之法。我寻访名医,翻遍医书,找到了一个压制药性的法子,即……用情蛊,以毒攻毒,将我与你相连,唯我才可触发快红尘的药效。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服用含蛊的汤药,故而,体内的快红尘,会因接触到我的血而发作。”
容娡怔怔地听着,明白他的意思后,打了个激灵,简直要被这人气晕。
亏她那般信任他,以为他灌她汤药,当真是在为她寻觅解毒之法!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要让她和他被蛊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么?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卑鄙!
谢玹瞥她一眼,眼眸里晕着粲然微光,似是将她心中此时翻涌出的惊涛骇浪刺破。
然而他说这番话时,嗓音温缓,神情从容坦然,毫无愧疚之意,仿佛并不觉得他擅自用情蛊,将她与他捆在一起有哪里不对。
容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哑然失声半晌,仍旧无法平息心里翻涌的怒火,气得抬手捶打他,将他的衣摆揪的满是凌乱的褶皱。
谢玹屹然不动,雪松似的端坐着,纵容的偏着头,任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她,揪着他的衣襟,坐到他的膝上,单方面的同他扭打。
待容娡渐渐无力后,谢玹掀起眼帘,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淡声道:“此回并无大碍,药浴过后,便可压下药效。”
言罢,便召来婢女备水。
容娡压在他的胸口,双手揪着他肩头的衣料,平复着鼻息。
过了一会,气哼哼的挪动,欲从他身上爬下来。
动作间,将他的衣摆蹭的微微上卷。
谢玹垂着眼帘,睫羽忽然一颤,鼻息随着她的移动而变得不稳,神情亦不似先前那般淡然从容。
他抿着薄唇,眼睫扑簌几下,忽然抬手摁住容娡的细腰,俯身含住她润泽的唇。
“别动了。”

第57章 勾引
因着容娡畏寒, 居室里的炭火烧的很足,满室温暖如春,二人的衣着并不厚重, 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察觉到腰身被扣住,容娡疑惑的“啊”了一声, 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谢玹, 对上一双润沉如湿墨的眼眸。
尚不及她看清他的神情, 便被这人摁着往怀里带了带。
旋即, 谢玹清峻的面庞在她的视线里放大, 高挺的鼻尖轻轻滑过她的鼻翼。
在容娡摸不清头脑的目光里, 单手捧住她的脸, 出乎意料的吻住了她。
起先,谢玹还算耐心,游刃有余的汲取着她的呼吸,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冷静的用舌尖勾着她,引着她一点一点往他的吻里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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