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夜新欢(原小软)

他没说话，只是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在对面坐下。
然后他问道：“对于明氏的融资，你怎么看？”
明冉一愣，不知道楚原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她说道：“明氏的融资，你不是在跟我小叔谈吗？”
楚原看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说道：“我在问你。”
明冉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楚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开口：“以明氏现在的情况，的确是需要投资注入。如果投资到位，还可以奋力一搏。”
“那你觉得，你小叔对明氏的规划怎么样？”楚原又问。
明冉皱了下眉头，并没有立即回答。
楚原却轻笑了一下：“看来你并不太赞同明总的规划。他想要拿这笔钱来抢占低端车的市场份额，虽然听起来是个简单快速提升销量的方法，但它的长尾效应却并不乐观，对于明氏的发展起不了长远的作用。”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明冉问。她觉得楚原不是一个会在外地偶遇跟她说废话的人。
楚原盯着明冉：“作为投资方，如果只是想要短期内的收益，完全没必要投明氏。只有可持续的发展和收益，才能打动。”
明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也知道，也总会有想要短期笑意的投资方，只是这样的投资方，势必是要让明氏让出更多利益的，明安家不一定舍得。
楚原这样的人，却只怕是看不上这样的短期效益。
那是不是说明，他不准备投明氏了？他是想来告诉自己这个？
如果明安家拿不到投资，那他的计划就只能被迫搁浅，这个时候她如果能谈下来几位艺术家的合作，她的方案应该会顺利很多，毕竟之前的周边系列已经试水，是实打实赚到了钱的。
这对她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但对明氏来说却不算，投资不到位，明氏接下来的资金链很容易就会断。
“这些话你应该去同明总说。”明冉看着楚原说道。
楚原勾了下嘴角：“看来你没有懂我的话。明总的规划不能打动我，但我听说明氏内部还有另外一个方案，我倒是很感兴趣。”
明冉是个傻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她微微瞪大眼睛：“你想投给我？”
楚原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明冉，沉默即答案。
明冉敛眉：“投资款入公司就是投给公司的，公司内部要如何使用，我无法左右。”
顿了下，明冉又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帮我，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不用这么做。”
听到明冉的话，楚原却轻笑出声：“明冉，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专业度？在商言商，在投资上，我也要为我的客户负责，不会感情用事，也不会因为想帮谁就掏一笔投资款。”
明冉抿了抿嘴，她垂眸沉默了几秒。
随后抬头：“所以你的确是看好我的方案，认可我接下来的规划方向，才愿意投这笔钱？”
楚原“嗯”了声。
明冉想了想，却还是婉拒了：“我现在的确需要公司拨款支持，但不能是从你这里拿到的。”
“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楚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被人拒绝的模样，“你需要钱来给艺术家们看到你的诚意，而我也需要投资一个有利可图的公司，这是互惠互利，你并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一样的。”明冉还是坚持，“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但这件事，我只能自己来。”
具体为什么只能自己来，明冉并没有解释。
楚原倾身朝她的方向靠近，紧盯着她的眼睛，压着嗓子问：“究竟是只能自己来，还是你只是不想跟我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明冉手心竟有些冒汗。
余光瞥见酒店门口， Jam和另外一位艺术家从外面走进来。她没有犹豫瞬间站了起来，立即朝他们小跑而去。
没有回答楚原的问题。
楚原坐在原地，侧头看着明冉将Jam两人拦下， 态度诚恳地说着什么， 带着些许恳求的姿态。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眼眸似乎更加深邃。
过了一会儿， 他看到Jam点了头， 明冉眼睛都亮了， 三人朝着茶室方向走去，看起来是要详聊了。
楚原低头苦笑一声， 随即起身离开。
三个月后，明氏车企与三位国际知名艺术家联手，推出联名款 “明画”系列汽车， 全面升级明氏自有品牌汽车的内饰舒适度与智能系统。
前期大范围的宣传，打开了市场期待度， 预订量一直在上涨。正式上市后，第一周的销量就已经突破了去年全年的高端车的销量。
“明画”系列引起热议， 销量不断在攀升。
明冉的名字伴随着“明画”系列也出现在大众视野，有消费者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就是几个月前横空出世声名大噪的画家。
一时间， “商人”与“画家”的头衔在明冉身上交织， 让她也成了大家的热议话题。
“你这位前任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能这么厉害。”陈东坐在楚原的对面，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上次见她，觉得她娇娇柔柔的， 没想到能这么强势地回归明氏。”
“她本来就不弱。”楚原开口，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陈东笑了：“也是，毕竟她读书的时候见别人欺负你， 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敢站出来帮你。那时候还不惧流言，一直罩着你，的确是个内心强大的。”
楚原没有反驳，算是认下。
“现在想想，她能一个人在毫无支援的情况下在M国生活十年，不仅完成了学业，而且专业能力还练得这么强，的确是厉害的。”陈东又忍不住肯定了一句。
说完，他瞥了眼楚原，却见楚原还是没什么反应。
陈东吃了几口后，没忍住，放下筷子直接问道：“你这次拒绝了明氏的投资，到底是不看好明氏的发展，还是你想帮着明冉给明安家添堵？你是不是故意拒绝明安家，好让明氏其他董事对明安家失望，再加上明冉计划的成功，现在明氏那几位董事说不定已经对明安家不满了。”
楚原言简意赅：“不是。”
“啧啧，你回答得这么干脆，我觉得有鬼。”陈东不信，“你要不是故意的，你干吗让人将你拒绝了给明氏投资的事传出去？”
楚原夹菜的动作一顿。
陈东继续：“你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你拒绝的项目，别的投资方多少都会更慎重考虑。不然明安家也不至于三个月了还没搞定融资的事情。”
楚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陈东轻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话题一转：“你跟明冉的事，你怎么打算的？就这么耗着？”
楚原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松动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抬眼看向陈东：“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陈东无语：“我话一直都这么多，我是律师我就爱说话。”
“楚原，你该不会是对自己没信心吧？”陈东往前凑了些，“你怕明冉继续拒绝你？所以就不敢行动了？”
楚原脸色沉了沉。
陈东一眼将他看穿，调侃道：“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么一天。不可一世的楚原，还有怕吃瘪的时候。”
楚原彻底没了胃口。
他干脆将筷子放下，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额角隐隐作痛，他用力揉了揉。疼痛的感觉却从额角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楚原紧皱眉头越按越用力。
陈东看出异样，也不开玩笑了：“怎么了，头痛？”
“可能是最近没睡好。”楚原揉了一会儿，觉得缓过来了，“偶尔会头疼。”
“我说你也别太拼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看你还是少熬夜。”陈东不赞同地看着楚原。
楚原“嗯”了声，却也没有应下以后再也不熬夜这种话。
陈东想起另一件事：“这次明氏是销售额连续跌36个月后首次实现增长，而且还涨了百分之两百，还有上涨空间，明画系列很受欢迎，不光是车卖得好，衍生产品也都带动了起来。他们要开庆功宴，已经在广发邀请函了。”
陈东一向是个消息灵通的，他想了想又说：“最近感觉明氏内部好像有动荡，这次庆功宴的准备，感觉倒有些像发布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到时候要宣布什么新消息。”
“我知道，我已经收到了明氏公关部发来的邀请函。”楚原松了松自己的领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有什么事，等那天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结束了明氏的话题，又聊了些别的，楚原的思绪却时不时飘远。
如今他跟明冉，就好像有一堵透明的墙夹在中间，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翻越过去。
明氏庆功宴当日，名流汇聚。
几位董事看着热闹的宴会厅，不知与多少波商业“老友”寒暄过了，这样的盛况的确是多年不见了。
现在业内说明氏车企是死而复生，还有人锐评只有大明总的女儿才能救明氏。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但现在的确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着。
楚原站在阴影里，看着台上说着感谢语的明冉，只觉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明冉好像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怕，充满底气的她。
脑海中的回忆不受控制般浮现在脑海中，直到周围一阵低呼，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刚才走神，并没有听清楚台上明冉说了什么。
但这时，却见她邀请了另外一位男人上台。他仔细听了一阵，才知道这位居然是明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
不是明家任何一个人，而是请回来的一位职业经理人，有丰富的履历和耀眼的成绩，足以胜任这一职位。
明安家居然会甘愿自动退位？
连楚原都惊了。
不论是让明安家退位，还是挖来这么一个人才，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明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还是她找了谁帮忙？
楚原忽然间觉得自己与明冉离得很远。他想起那次他在北城的酒店大厅里伸出援手被她拒绝的那次，是不是那时候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只是很显然，她就算有打算也不准备告诉他。
楚原觉得很挫败，这种挫败感将他笼罩，脑袋又不受控制地有些痛起来。
他皱眉用手揉了揉，然后伸进口袋去摸，却没有摸到止疼药。他干脆转身往外走，想去车上找一找。
明冉舞台一旁的阴影里，却瞥见楚原一只手揉着头往宴会厅外走。
他紧皱着眉，看起来不太好。
明冉心头骤紧，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了宴会厅。
可等她拐个弯快追上时，却见盛婷伸出手将楚原抱住，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原居然没有推开她。
明冉的脚步顿住，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盛婷感觉到明冉的目光，她看过来，有些挑衅地看着明冉。明冉咬紧牙关，立即扭头往回走。
楚原对此一无所知，他刚才竟疼得眼前发黑，有一瞬间的失去意识。
等他缓过来时，却发现居然是盛婷将自己接住。
他立即从盛婷的身上起来：“抱歉，谢谢你。”
“楚原，你没事吧？”盛婷满脸担心，“你刚才是怎么了？”
“没事。”楚原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最近休息得太差了。”
盛婷提议道：“不然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楚原拒绝：“不用了，我车上有药。”
说完才发现盛婷穿的是比较正式的礼服，“你是来参加明氏庆功宴的？”
盛婷点头：“是啊，我跟爸爸过来的。”
本来她是不想来的，但是她打听到楚原也来，这才愿意过来。
“那不耽误你时间，你进去吧。”楚原说完就继续往前。
盛婷想要陪他一起去，可楚原走得太快，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她抿着唇，有些气恼地轻轻跺脚，扭头往宴会厅走去。
进去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明冉。明冉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有人与她打招呼她就冲人家笑笑。
盛婷觉得明冉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讨厌，从前嚣张的样子她讨厌，现在这副假客气的样子她也讨厌。
她随手端了两杯红酒，朝着明冉走去。
“明冉，恭喜你啊，居然还真把明氏从死期变死缓。”盛婷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将手里一杯红酒递给她，“作为老同学，我敬你一杯，你不会不喝吧？”
明冉看了眼盛婷手里的红酒没说话。
盛婷又道：“以后我们盛世没准还会跟你们明氏有合作呢。”
明冉没说话，伸手将盛婷的酒杯接过，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红酒一饮而尽。盛婷愣了下，也有些不服气地将红酒饮完。
明冉突然开口：“老同学兴致这么好，不如多喝几杯。”
说完这句，明冉叫住一个端着满盘红酒的服务生，让他将一整盘留下。明冉挑眉看向盛婷，什么话也没继续说，只是自己拿起其中一杯冲她举了举杯。
盛婷是个不经激的，见明冉居然这么挑衅她，也拿起一杯耍狠似的抢先喝完。明冉动了动嘴角，也将手中的红酒一口下肚。
等楚原再回到宴会厅时，明冉和盛婷几乎已经快将一整盘的红酒都喝完了。
楚原脸色大变，他立即朝着明冉走去。
可明冉却跟平时喝酒后的模样很不相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顶着一口气，她既没有晕，也没有觉得意识涣散，反倒是觉得清醒得很。
她就这么盯着盛婷，一副不会输的模样看得盛婷很恼火。
“继续。”盛婷又拿起一杯酒，楚原却忽然伸手按住：
“够了。”
盛婷看向楚原，有些惊喜：“你……你是在担心我吗？”
楚原还没说话，一旁明冉却突然拿过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完还放话：“你不敢我敢。”
盛婷立即瞪了她一眼。
明冉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往头顶冲，身体里也燥热不已，让她想要发泄。她伸手又要去拿酒杯，被楚原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明冉却不干：“我没醉。”
她说着另一只手要去拿酒杯，楚原眼疾手快将她那只手也扣住，觉得有些不方便，便干脆将两只手扣在一起，一把抓住。
明冉喝得脸颊通红，眼睛也喝红了。她瞪向楚原，却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你拦着我干什么？”她质问，听起来却像娇嗔。
楚原无奈，拉着她往外走：“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楚原！”盛婷在他们身后叫楚原的名字。
可明冉不肯乖乖跟着走，楚原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听见身后盛婷的声音。
等上了车，明冉酒劲儿上来。
可与平时她喝醉了就犯困不同，她今天精力格外旺盛，在副驾驶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好好坐着。
楚原一路开得心惊胆战，生怕明冉会冲动跳车。
等到了明冉公寓楼下，楚原这才放松下来。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解开明冉的安全带，轻声说：“到了，我送你上去。”
明冉醉眼蒙眬看着楚原。
二十七岁的楚原和十七岁的楚原在她面前来回切换，最后十年前的脸与现在脸叠加在一起。
明冉看得认真，认真到想要落泪。
“怎么了？”楚原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口突然一阵发疼，一时间不敢碰她。
明冉却忽然问：“你要跟盛婷在一起吗？”
“盛婷？怎么可能。”楚原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明冉：“真的？”
“当然是真的。”楚原回答得肯定。又见明冉喝醉，大概第二天什么也不会记得，他看着她认真道，“我只想要你。”
明冉却突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哽咽着：“你当初说……你不爱我……”
楚原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了……你在心里说了……”眼泪从明冉眼角落下，“你说都是我的报应……你也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的……你……你是因为我爸爸找了你……”
楚原给她擦泪的动作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略一思考反应过来：“我姐还是我妹？”
明冉却只是扁了扁嘴，什么话也没说。
“……原来是这样。”楚原轻轻叹了口气，替她将眼角的泪擦干。
他俯身在她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柔声说：“先下车回家。”
明冉怔怔地看着车门口的楚原，又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她慢慢抬起双臂，试探地说：“阿原，抱。”
楚原忽地鼻头一酸。
他俯身，将明冉紧紧抱在了怀里。

楚原将明冉打横抱回她的公寓。
明冉觉得意识开始有些混乱， 可是大脑却很兴奋。她一路搂着楚原的脖子嘀嘀咕咕，可嘀咕了什么她自己却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