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犬大将的胜率是100%，从无败绩。
而杀生丸，由西国的王和大将血脉诞生出，天生便有十二道妖纹的白犬，是最受欢迎和期待的。
少年体型的杀生丸刚从族地回来，纯白绣着樱花纹的狩衣上略有些皱痕，细软的银白长发落在肩上，带着婴儿肥的脸庞，清冷淡漠，黑色的长靴踏上桥梁，以揣着手手的姿势往前走去。
“杀生丸——”凌月仙姬散漫的腔调从远处的花丛中传出，大片的蔷薇花开的正艳丽，万紫千红，颜色各异。
穿着华美十二单的女子缓慢起身，脸颊左右各有一道妖纹，容貌冷艳，眉眼清冷，与之走来的少年带几分相似。
杀生丸顿了下，走上去，眉眼平静的唤了声：“母亲大人。”
“紧张吗？”她伸手挡住嘴角，眼中带起打趣的促狭。
早已习惯母亲偶尔兴起的调侃，杀生丸纹丝不动，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屑：“无聊。”
院内万紫千红，一阵风过，带起淡淡的柑橘香，恍惚间，他好像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遗忘了，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只不过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那么别让我和你的父亲失望啊，杀生丸。”她缓慢道，目光扫过杀生丸的面庞，悠悠叹气：“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呢。”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也要回来了吗？
杀生丸走神一瞬，随即甩开衣袖，敛下思绪。
他绝不会让父亲大人失望的。
而此时的梨奈正在和斗牙王进行难得的同行之旅。
和斗牙王一起“旅行”十分之“靠谱”。
一人一妖一路上收拾了不少满身恶念的妖怪和强盗，比起冷漠的杀生丸，斗牙王则“热情”的有些离谱。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会主动帮人类祓除恶灵的妖怪。
在看到斗牙王举着铁碎牙，一刀消灭了一大片因战斗而产生的恶灵，眨眼间灰飞烟灭，捏着符纸的梨奈开始怀疑人生。
到底她是巫女，还是眼前的大妖是阴阳师？
为什么祓除恶灵这种事，对方做的比自己还熟练？
收起铁碎牙，斗牙王嘴里不满足的嘀咕着：“这边的恶灵还真是弱小。”
“是您太强大了。”收起弓箭的梨奈忍不住吐槽。
她连箭矢都没拿出来，战斗就已经结束，实在是太可怕了。
“啊，是吗？”收回铁碎牙，斗牙王看向满目疮痍的战场，语气平静中带着一点惆怅：“战争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比起百年后人类和妖怪趋向于一个稳定的平衡，百年前的现在，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处于无尽的战争之中，人类与人类，妖怪与妖怪，妖怪与人类……
永无休止。
“在我的时代，战争已经结束了。”看到犬大将脸上的惆怅，她轻声开口。
看向已经彻底消散的恶灵们，蹲下身半跪着，双手合十，拍了拍手，从怀中拿出铃铛，嘴里颂念经文：“希望你们能够早日投胎。”
从怀中拿出一根细小的树枝，画出五星阵，插入招灵枝，用灵力灌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高耸入云的引灵树，类似于柳树的的存在。
无数亡魂从地底漂浮，跟在引灵树周身，等到夜晚，冥界使者就会出现，把他们带入冥界。
对于她的举动，斗牙王没有阻止，安静的看着，冥加在他肩上跳来跳去，小声说着：“杀生丸少爷的对象，真是个温柔的人。”
斗牙王笑了笑：“是啊，是个温柔的孩子。”
做完一切，战场变得空落落，那些如影随形的哀嚎似乎也在淡去。
一人一妖离开时，引灵树已经变得枝繁叶茂，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冠间，能够听到风的声音，像是妖怪和人类感谢的话语。
回到村子里，一群村民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出现。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点蔬菜和腌菜请求大人能够手下。”颤颤巍巍的老婆婆端出一个陶瓷罐头，里面是腌萝卜和腌菜。
看到人类送来的食物，和他们脸上害怕胆怯的表情，斗牙王摸了摸脑袋，笑的尤为憨态：“我很喜欢吃腌菜。”
听到他这么说，后面不敢上前的村民纷纷送上食物，什么都有，甚至还有带土的大白菜。
最后不仅是斗牙王，连梨奈手中都被塞了不少吃的。
“……太夸张了吧。”捧着好几颗大白菜，梨奈忍不住惊叹。
她在现代除咒灵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待遇。
终于离开了热情的人类，斗牙王叫来一只妖牛帮忙拖运，手上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肉块，慢条斯理的吃着，感觉口味不错，又塞了一块给梨奈：“这个口味不错。”
囧然的看向怀里的肉，又看了看斗牙王吃的毫无形象，莫名想到杀生丸，比起杀生丸精致到头发丝的日常，犬夜叉完全就是斗牙王的翻版。
“……谢谢。”咬上一口，奇怪但是美味的口感在唇齿间炸开，梨奈眼中透出惊讶：“这个很好吃哎。”
“是吧是吧，人类有些食物还蛮不错的。”一句话点燃了斗牙王的热情，他像是在和朋友分享美味的普通人，言语间透着对人类的赞叹：“其实，人类也挺厉害的。”
“试试这个，这个也很不错。”斗牙王又从车子里拽出一根萝卜递过去。
咬下去，不仅不辣，还带着一点点甜味，水分很足。
“好吃！”
一人一妖莫名其妙的就着人类的食物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片刻，犬大将忽然沉默，让梨奈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面对对方沉默的凝视，饶是惯来淡定的梨奈也有些顶不住，思考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惹到了对方。
斗牙王表情纠结了一下，“你……要不要用不妖壁挡一下身上的气味？”
“气味？”梨奈脸红了一下，飞快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洗澡没洗干净。
察觉她误会，斗牙王不得不开口解释，虽然和儿媳妇解释这种东西实在叫妖尴尬：“是杀生丸的气味。”
“啊？”完全不知道杀生丸在自己身上印下了他的气味，梨奈满脸不解。
斗牙王一言难尽，言简意赅，迅速简洁的说到：“现在的杀生丸才197岁，还是少年期，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有点奇怪。”
简直就是未成年的儿子出门干了坏事，还明目张胆的标记了一番。
即便妖怪的道德观并不强，但少年期还属于未成年，以长生种来说就是孩子！
鬼使神差的，梨奈浮现出某个狗东西拉着自己沉沦的记忆碎片，昼夜颠倒，深入浅出。
控制不住的在斗牙王面前表现了一整个脸色爆红，梨奈表示，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等下，刚刚斗牙王说现在的杀生丸才197岁？换算成人类年纪大概才17岁？
才17岁的杀生丸！
而她身上都是杀生丸的气味……
梨奈忍不住一手捂住脸，恨不得当场去世。
或者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也可以，让她死吧。
连少年期的杀生丸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致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于是乎他们不得不去找山妖借不妖壁。
相处了几日后，梨奈彻底确信，斗牙王的性格和犬夜叉非常相似。
不过犬夜叉更呆萌一些，斗牙王则像是大智若愚。和斗牙王赶路途中在人类城池的酒馆休息。
聊着聊着，一人一妖莫名其妙的开始拼酒，连年轻了几百岁，头发还是黑色的冥加爷爷也拿着小小的酒杯，跟着一起喝。
“一转眼又到了西国百年庆典的日子。”没喝醉，只是突然有点感叹，犬大将觉得自己和人类呆多了，似乎也有点染上人类悲秋叹月的性格。
有点不像他。
也可能是因为突然看到杀生丸妻子的缘故？
在他印象里还没成年的杀生丸，在遥远的未来已经有了妻子，连孩子都有了四个（？）
听到斗牙王的感叹，梨奈再次肯定，杀生丸不仅长相不像斗牙王，连性格也不像。
所以杀生丸偶尔性起的恶趣味，绝对是遗传了凌月仙姬大人吧。
说起来，这是杀生丸的回忆，她说的话应当无法对现实产生影响，那么是否可以在斗牙王这里得到一些答案呢？
想到杀生丸对铁碎牙的执念，又想到斗牙王给了他一把无法杀人的天生牙而失望，私心里，梨奈确实很想问犬大将，为什么？
“斗牙王。”她沉默片刻，借着上头的酒精，眼神半是迷离，嘴角勾起笑，惯来娇艳的容貌因为酒气上涌而越发艳丽，她低声询问：“你会把佩刀送给自己的孩子吗？”
正在灌酒的斗牙王猛地顿住，虽看似大大咧咧，但斗牙王毕竟是西国的大将，他的心思并不粗浅。
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梨奈，料想是自己百年后的事让她，准确来说是让杀生丸有了执念。
未来的自己果然是走向了所设想的道路吗？斗牙王忍不住叹气。
他以为杀生丸成年后，会改变的。
“我的孩子会走上比我更强的道路。”斗牙王坚定不移的说到，眼神中是对杀生丸的坚信。
比他更强的道路？
“所以你不会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与人类的思维不一样，梨奈同样不理解妖怪，就像杀生丸也不理解犬大将一样。
在他们看来，把最强的刀剑留给最强的孩子无可厚非，即便是需要把最强的刀留给无自保能力的小儿子也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给杀生丸一把不能杀人的天生牙？
要知道，杀生丸所想走的道路，一直是霸道之路。
而天生牙就像是一道伤口，一直在提醒着杀生丸，你的父亲给予你的是一把无法斩杀之刃，他在否认你的霸道之路。
犬大将沉默，大口喝完酒，忽然笑了起来：“如果真的要留一样东西给孩子，我大概会把天生牙给他。”
有一种不出所料的命运既定感。
梨奈瞥向他的腰间，他的腰间佩戴着三把剑，丛云牙、天生牙、以及铁碎牙。
丛云牙在她们所经历的时间线上已经被封印在冥界，但此时的丛云牙也只是犬大将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剑而已。
是一把剑。
想到被丛云牙操控的犬夜叉，不得不说，斗牙王确实很强。
“为什么、是天生牙？”她问。
斗牙王自然读懂了她的未尽之意，意识到自己因为三把剑而掉了身份，他也不觉得生气，呵呵笑了笑：“是你想知道还是杀生丸想知道？”
见他直白的点出来，梨奈也落落大方的回应道：“都想。”
“我斗牙王的儿子会站在比我更强的位置。”斗牙王语气肯定，并且带着十足的确信，“但身为一个王，仅仅拥有武力是远远不够的，我时常担心，杀生丸无法与人、与妖共情，王固然需要冷酷，却不能只有冷酷。”
此刻的斗牙王语气充满果断与坚定。
他放低了声音，语气是轻声的呢喃：“我只希望，在杀生丸后悔的时候，天生牙能够拯救他。”
能够拯救他，而不是拯救别人？
梨奈恍然间好像懂得了斗牙王的安排。
斗牙王留给杀生丸的从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条退路。
一条做错事后，可以选择后悔的退路。
“杀生丸会有属于自己的剑，在此之前，他先要学会怜悯之心。”斗牙王鲜少和别人说关于杀生丸的事。
他与凌月仙姬的想法一向有出入。
这并不奇怪，凌月仙姬是西国的王，她所要做的是带领西国一直活下去。
他是大将，是凌月仙姬手上最锋利的刀，但他偶尔也会想，妖怪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杂乱的思绪一旦起来就无法克制，叫斗牙王感觉头疼，干脆捧起酒壶，比起小口抿着酒盏，直接灌更符合妖怪放荡不羁的性格。
梨奈心情有点复杂，半响，才恍惚是回过神一般说到：“……谢谢。”
“哈哈哈，杀生丸那小子，是不是一直对我很不满？”斗牙王问。
他并不是悲秋叹月的妖怪，但难得有了兴致，或许是更想知道为什么杀生丸会找一个人类，斗牙王看向她，那双比之杀生丸要更锋利一些的眼眸此刻带着少见的温和。
一人一妖对视上，梨奈弯了弯眼眸，给出了一个奇怪的评价：“想要得到父亲认可的孩子。”
彻底喝晕的冥加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斗牙王愣住，旋即大笑起来：“想要得到我的认可吗？那他现在还差得远呢。”
怕是几百年后依旧差得远，梨奈忍不住吐槽，不过她觉得杀生丸是有改变的，怜悯和慈悲也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
“不要把我和你说的，告诉杀生丸。”快喝完时，斗牙王开口，神色间并无醉意。
梨奈愣了下，眼神中透出不解。
“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如何去做。”他的语气很平淡，眼中流露出对杀生丸的期待，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笑了：“这算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不由自主的勾起笑，梨奈心底感叹，原来妖怪和人类也差不多。
酒水入喉，有了点肝胆相照的味道，梨奈举起酒盏：“好，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酒盏和酒盏碰撞了下。
一人一妖相视一笑。
酒足饭饱，斗牙王拎起喝晕的冥加放在自己的绒尾处，因为是人类的城池，他也没有穿一身铠甲，而是换上深色狩衣，看起来就像是武士，所过之处，村民纷纷远离，生怕不小心惹怒武士大人。
“这里的人，感觉比起妖怪，更害怕武士。”走在路上，感受到奇怪的视线，梨奈表情奇怪。
而斗牙王习以为常，喝了不少酒，但意识相当清醒，语调还带着喝完酒后的愉悦：“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矛盾，可比人类与妖怪之间要复杂的多。”
眼前的城池破败不堪，斗牙王和梨奈走在官道上，看到不少穿着铠甲的士兵冲到店铺里收取税金。
能够给上是再好不过的，给不到或者不足，那么那些武士则会像是强盗，把店里值钱的东西抢走。
“求求你——这是我给我闺女唯一的嫁妆，求求大人别拿走。”衣衫褴褛的村人抱着士兵的脚，拼命恳求，对方怀里抱着一个陶罐，听到一声声哀求，不仅没有任何怜悯，反而满心不耐烦。
“我们在妖怪和强盗手上保护你们，连这点税金都交不上来，滚远点！晦气！”
一脚踹翻男人，士兵抱着陶罐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到这一幕，梨奈条件反射的看向斗牙王，但看上去对人类温和的斗牙王也仅仅是看着，并未上前阻止。
到底不起的男人捂着胸口忍了会儿，扶着墙，别扭的重新爬起来，一步一颤的回到屋内。
“我以为你会上去帮忙的。”等到附近没了人，梨奈缓慢开口。
犬大将低头看她，金色兽瞳中流露出一丝不解：“我为什么要上前？”
果然，再温和的妖怪，本质上还是不会对人类产生无关紧要的怜悯。
“上交税金给武士，用来得到庇护，这本身就是这些人类的选择，我为何要阻止？”斗牙王冷静说道。
确实，这也是梨奈没有上前帮忙的原因。
即便是她出手帮助对方打跑武士，那么等她离开，这家人是否会得到更严重的报复？或者直接被武士杀死？
在战国武士的地位比百姓要高得多，武士可以杀死百姓而不被责罚，但百姓随意的反抗武士则是会被处死。
不公平，却符合战国时代弱肉强食的社会背景。
而她也不可能带着他们离开城池，离开后住哪儿？随意的安置在西国吗？并且他们是否愿意离开故土吗？
一时的好心或许会给对方带去灾难，巫女比普通人更能认识到这一点。
“战争……”轻声呢喃了一句，梨奈心情到底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变得沉重。
即便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杀生丸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她的挣扎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斗牙王目光平静的从她脸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还是太过稚嫩。
“从这里到西国已经不远了。”转移了话题，斗牙王语气透着股乐呵劲，“妖怪的食物也还不错。”
“……欸？”妖怪的食物？
想到在西国宫殿吃的肉，梨奈瞬间忘记刚刚的小插曲，眼神尤为可疑。
看见她的表情，斗牙王大笑，语气带点幸灾乐祸：“哈哈哈哈，你一定品尝过西国的肉食吧？”
“那种很好吃吗？”不由自主的询问。
斗牙王摸了摸下巴，语气很是认真：“比起凌月仙姬做的食物，那种东西应该可以称之为好吃吧。”
“……”突然就不是很懂你们夫妻之间的乐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