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
肉眼可见的嫌弃，绒尾敲了敲她的脑袋，她万分确信，这次绝对是杀生丸想敲她。
“梨奈。”他开口，绒尾直接抱起她，让两人的平视。
认真的目光搭配多情的凤眼，自带深情。
“你不是想。”他沉默了下，皱起眉，神色染上某些不确信，以揣手手的姿势，杀生丸淡定的说出可怕的台词，“一夜/情？”
“噗——”等下！瞳孔涣散，放大，绝望。
这不是她做梦时候说的话吗？
为什么杀生丸会知道！
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底甚至发出爆破尖叫。
有一种被扒光阴暗想法，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绝望。
等下，脑子还算清醒的梨奈迅速意识到，或许她做的梦并不是无端做梦？
——梦烛？
“追随我。”他道。
梨奈已经麻了，她已经听不见杀生丸到底在说什么，她现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察觉到他走神，杀生丸不悦，凑近，带起一阵清雅梅花香，梨奈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对于她的后退，手指先一步动作，摁住她的脸颊，心底一闪而过的不悦。
在看到她惊恐的表情时，不悦散去，露出隐晦的愉悦。
有点蠢。
“犬妖不容背叛。”捏住她的下颌，清冷的金色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抬眸注视，不容退缩。
梨奈满脑子都是矜持、矜持、矜持。
她害怕自己一个激动，直接把杀生丸扑了。
他逼近，梨奈面红耳赤的看着他挺翘的乌睫，以及额上新月，还未来得及开口，又听到他说：“是否要追随我——”
睡不着,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巫女，在某个冠冕堂皇闯入的犬妖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好后,彻底睡不着了。
脸上还残留着属于杀生丸的温度。
似有若无，让人无端烦躁。
一向拿来当抱枕的绒尾也没了,像是缺了什么,更睡不着。
天光乍亮，霞云翻腾，雾气散去。
初晨的清早还带着昨夜的水汽,把整个神社笼罩其中。
翻来覆去的梨奈咻的下坐起身，躁动不安的心跳经过大半夜的冷静，现在差不多恢复。
熬了大半夜,睡意全无，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换上巫女服后,拎着扫帚在院子里清扫落叶。
脑子里疯狂播放着来自杀生丸的深夜聊天语录，狗言狗语。
冷静复盘后,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想要看西国的景色吗？】
【我所追求的一直是霸道之路】
【倘若你想追随——】
【随你】
【犬妖不容背叛】
【梨奈,追随我】
这台词有点微妙，四舍五入一下。
……怎么都感觉有几分告白的味道？
握着扫帚的手指用力，指骨泛白，越想越觉得以妖类的脑回路，这意思确实有那么点傲娇的味道。
随者顾名思义就是家臣，但杀生丸并没有说：做我家臣。
那么她就不是家臣？
不以家臣的身份进行跟随。
这不就是告白？！
推理的有理有据,她自己都信了。
神情逐渐从平静变作震惊，再由震惊变成不可思议。
难道，其实昨晚杀生丸在对她告白？
战国大妖的告白都是这么含蓄吗？
这是告白吗？
不会是她自作多情吧？
没有恋爱经验的孤寡巫女痛心疾首，她感觉自己想不明白了,要不然直接问清楚？
杀生丸吗？
人生三大错觉是有人叫我、他喜欢我、我能反杀。万一不是岂不是很尴尬？梨奈双目无神，眼底青黑，面带犹豫，有一种被掏空的麻木感，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走神。
不问，心里难受，问，怕自己空欢喜。
太难了。
扫来扫去就扫那么一块，并且清扫动作逐渐加大，气势逐渐癫狂。
情绪有发癫的趋势，躲在暗处的小纸人们纷纷绕路，生怕脑子不好的巫女把他们也当做垃圾清理。
也有可能，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或者是梦中梦，她怀疑自己到现在还没睡醒。
不过说起来，回过神的梨奈四下扫了一圈，又看向御神木，期待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昨晚进行“告白”的家伙，今天一早就消失不见？心情不爽，梨奈低头，垂下眼眸，思考如何“霸王硬上弓”。
以战斗力来说，直接扑倒杀生丸显然不太可能，难度系数有点大。
以退为进？
话说人类和妖怪的尺寸能不能匹配？
昨夜的梦里，那种尺寸，会死人的吧？
绝对会死人的！
默默打了个冷颤。
把脑海中奇奇怪怪的东西抛到脑后，
余光恰好看到扛着水壶路过的小纸人。
眼疾手快挡住它的去路，小纸人被她吓了一跳，晃了晃单薄的身体，站稳后，没有五官的脸冲着梨奈举手抗议。
自知有错，梨奈双手合十，和小纸人们道歉：“抱歉抱歉，我想问下，有看到杀生丸吗？”
挠着脑袋疑惑了一下，小纸人指了指后山。
没有妖力的杀生丸在后山？
椿日神社是镇压恶灵的神社，后山属于恶灵的栖息地，即便是巫女也很少会来，毕竟倘若恶灵们玩起车轮战，几个巫女都不够它们杀的。
山间雾气很重，即便是白天能见度也很低。
浓雾把太阳遮盖住，若不是人迹罕至，这种地方很容易滋生咒灵和恶灵。
潮湿的腐植被散发出难闻气息，走兽的痕迹遍布山林，露水厚重，还没到深处，衣服已经湿了，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
奇怪，杀生丸为什么会突然来后山？梨奈伸手把挡在身前的灌木移开。
“吱呀——”不知道踩到什么，发出声响。
低头，看到一截半埋在土壤里的腐烂骨头，上面还有蛆虫。
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啃食着腐肉。
阳光无法穿透浓密的树冠，各种腐物在高温下发酵，日积月累形成瘴气。
大型野兽的痕迹很多，恶灵的气味变得稀薄，有点不对劲。
普通动物是无法在瘴气中存活，而且恶灵……好像消失了很多。
“咻——”不等她蹲下查看，白色的绒尾破开厚重的浓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熟练的把她五花大绑腰上和胸下都绕了一圈，双臂被禁锢住。
而后欢快的冒出尾巴尖尖，冲着她左右摇摆。
梨奈沉默，昨天她还把绒尾弄得湿哒哒的，此刻再见有种叫人羞耻的感觉。
绒尾丝毫不差对方的复杂心情，欢脱的像是修狗，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她觉得如果绒尾不是毛茸茸的，而是滑溜溜的触手系的话，仅凭对方熟练的捆绑姿势，就很能让人联想到糟糕的东西。
最低也得是个18X。
这么一说，其实绒尾实用性还真是不错。
脑海中又浮现出乱七八糟的画面，要不是被绒尾困住双臂，她现在很想扶额。
她污了，不干净了。
“吱呀——”
踩空枯木发出的声音，抬头看去，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浓雾之中，优雅从容。
“杀生丸？”回过神，梨奈小声叫道。
浓雾散去，显露出犬妖的身影，霜白的长发被风掠动，对方身上还带着雾气，薄凉的金色眼眸平静的注视着梨奈。
寡淡的情绪搭配他艳丽的浓艳，隔着雾，依旧叫人惊艳，梨奈掩盖住眼底的惊艳。
心底确信的想着：要是普通人类看到估计会怀疑是精灵之类的出现。
“嗯。”应了声。
杀生丸伸手准备接住她，绒尾炸毛般裹着梨奈往后退去，微妙错开，还用尾巴尖拍开他的手背。
“啪嗒——”清脆一声。
让梨奈和杀生丸同时顿住。
白嫩的手背出现一道现言的红印。
绒尾现在已经这么勇了吗？看向一旁飘在半空耀武扬威的绒尾，肃然起敬。
眯起眼，杀生丸看向自己的手，缓慢抬头，目光落在嚣张的绒尾上，平静的面容冷笑一声，指尖扣住绒尾末端，毫不客气的用力。
痛到炸毛，绒尾蓬松成团状，极为很不爽，像恶龙保护自己的宝藏，死死的把梨奈护在身下，一边张牙舞爪的冲着杀生丸炸毛。
雾气有点浓，以至于只是隔了几米，她已经看不清杀生丸的脸。
总归不太可能好看。
说起来，这种对峙的场景微妙的叫人感到熟悉，梨奈心情略有些微妙。
梦回几个月前，绒尾大半夜钻到她房间的场景，果然是无比眼熟，情景再现。
“过来——”语气淡漠，杀生丸扫了眼梨奈，长靴踩到枯草发出吱呀声。
忘记自己是来询问杀生丸昨晚到底是什么意思，动了动自己被捆住的双臂，无辜的看向对方。
她也想，绒尾不让。
一把捏住绒尾，毫不客气的用力收紧，被捆住的梨奈好像能感受到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虽然很奇葩，但是如果对象是绒尾的话，好像都能解释了。
尾巴尖冲着杀生丸的方向晃了晃，波浪状的扭动着尾巴，有点嚣张。
不忍直视般把目光从绒尾上移开，没想到绒尾还有点逗比属性，一想到这东西竟然是杀生丸的尾巴，总感觉某妖风光霁月，淡漠疏离的形象已经彻底毁了。
“呵呵——”冷笑声响起，尖锐的爪子毫不犹豫的捏住绒尾一侧。
裹在梨奈身上的立刻蔫儿似的掉在地上，伴随着抽搐。
杀生丸走来，绒尾唰的下迅速炸毛，以一种近乎迅猛的速度向他扑过去。
大概是没想到绒尾会干这种蠢事，杀生丸没有防备，直接被它盖了个满头。
“噗——”看清一切，“无辜路人”笑出声。
杀意迸发。
贯来清冷的模样在绒尾一套骚操作下变得“生动”，嗯，又是准备给自己做断尾手术的模样。
梨奈发觉，自己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分辨，杀生丸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
绒尾宁死不屈，抱着梨奈不撒手（尾）。有一种自己被当做人质挟持，被困在绒尾和杀生丸之中，梨奈无奈，扯了扯绒尾尖尖，贯来好说话的绒尾宁死不松手。
杀生丸冷笑几声，丝毫不顾绒尾属于他本身一部分，直接下死手，尾巴一抽一抽的，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最后装死般从梨奈身上掉下。
“……”她时常觉得绒尾好像有自我意识。
解决完绒尾，下一秒，杀生丸抬起头，目光冷冽。
刚从绒尾的禁锢中解放，还没等她回过神，再一次被绒尾提起，只不过这回，她被绒尾提起后被杀生丸抱住。
“屏息。”清冷的嗓音响起。
不自觉听从对方的话语，屏住呼吸，绒尾缠绕在她身上隔绝愈加厚实的雾气。
杀生丸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速度再次上升。
“可以了。”
她犹豫了下，重新呼吸时感受到空气中出现奇怪的气味，有点恶心，像是有什么腐烂后的腥臭，把头埋在杀生丸的绒尾上，闻到淡淡的梅香压下恶心的反胃。
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带点试探的伸手圈住他的脖颈。
动作微微一顿，杀生丸扫了眼挂在自己怀中的少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杀生丸没有拒绝。
埋首在他怀中，梨奈发出细细的声音：“呐——杀生丸。”
垂眸看去。
“你是想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吗？”谨慎且好奇的询问。
一贯随心所欲的大妖不满的蹙起眉，压了压眉梢：“你不愿意？”
隐隐带着不悦的嗓音响起的瞬间，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仰起头，快速亲吻了他的唇：“如果是杀生丸的话。”
“当然愿意。”
“不过——”忽然想到某个重点，梨奈一本正经：“我只接受一夫一妻无妾制度，杀生丸你懂吧？”
抱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快速往深处掠去的杀生丸顿了下，眼神微妙：“梨奈。”
“嗯？”
“和你一样的，本就不存在。”
“……”等下，这句话翻译一下是不是就是说：和你一样的人，本就不存在，所以我也只会有你这一位妻子？谁说妖怪不会撩妹的？！
杀生丸会爆了！
随着杀生丸的深入，山林中的雾气更为浓郁。
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不应该有这么浓烈的雾气。
身为人类无法接触雾气，裹着绒尾的梨奈坐在杀生丸的手臂上，目光落在浓雾上，看不清四周的景色，能见度极低，浓雾下沉，在地上覆盖一层又一层，甚至形成漩涡，带着轻微腐蚀性。
“有妖怪？”她反应过来，终于知道为什么杀生丸和绒尾都要把自己提起来，人类不能触碰浓雾。
轻轻哼了声，杀生丸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去。
蜕变中的妖力毫无反应。
越往深处走，雾气反而稀薄，薄薄的一层落在地上形成漩涡，稀薄的空气出现淡淡灵气。
四周出现大大小小的坟包出现，没有墓碑，杂草丛生，像是荒墓。
透过古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湖水。
梨奈抱住杀生丸的肩膀，目光警惕的往四周看去，她在椿日神社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浓雾散去。
绒尾在杀生丸身后张牙舞爪，气鼓鼓的张着自己的绒毛，有一种刺猬的既视感，凑在她身旁贴来，极力凑来。
绿色的灵出现在坟包上，像是扭曲的虫一点点覆盖住坟包，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墓上几乎都是这种“虫”。
“镇墓虫？”椿日梨奈在脑海中找到虫的名字。
虽然叫虫，实际上是一种灵。
怨气消散后不愿意离开的灵化作森林的一部分，形成的虫灵，没有什么攻击性，会一点点幻术，可以迷惑人类的方向感，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经常会在森林中失去方向感的原因之一。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见杀生丸漫无目的的行走，但又和以往的遛弯有点区别，梨奈出声询问。
本以为杀生丸不会回答。
随手把挡路的树直接切了，杀生丸清冷的声音响起：“捕猎。”
欸？后山有杀生丸的猎物吗？
原来杀生丸不是只晒月光的犬妖？
似乎读懂她脸上的疑惑，淡淡瞟她一眼：“蜕变需要大量妖力。”
“你来猎杀妖怪？”她不太确信的问道。
“嗯。”杀生丸的回答异常简洁。
哦，吃妖怪……
什么东西？
“吃妖怪？！”梨奈震惊。
继续往深处走的杀生丸扫了她一眼，即使没说话，她也能看出平静眼神下的嫌弃。
“普通没有化形的妖怪，对于大妖来说只是食物。”少见的开口解释了一句。
所以杀生丸本质上是猎犬？
梨奈脑子一抽，脑海中浮现出杀生丸化作原型，在地上嗅气味的样子。
“……”咳咳，不能想，真的不能想。
没等梨奈看清四周的景色，雾气再次变得凝重厚实，闲庭漫步的杀生丸忽然提速，青色长鞭犹如闪电破开浓雾，树影斑驳，浓雾浓郁。
绒尾卷起她的腰，一把把她提起，杀生丸化作原型，修长健硕的身形逐渐变大，三四米大的巨型犬出现在眼前。
风声鹤唳。
雾气中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浓雾中忽隐忽现，巨犬一跃而起，爪子往前一扑，极为迅猛的速度摁住妖怪，獠牙死死咬住妖怪的脖子，四条腿攀附在妖怪背部。
浓郁的血腥味散开。
尖锐獠牙随之撕咬，撕开一整块肉，血液喷溅。
妖怪的世界无疑是暴力且血腥。
雪白的绒毛粘上猩红的血，飞溅的血液洒在地上，浓郁的腥味。
化作原型的杀生丸更为凶残，死死咬住挣扎的妖怪，两个爪子摁住妖怪的脑袋，呜咽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道过了多久，掌下的妖怪终于断气。
等妖怪彻底死去，雾气也随之散去，梨奈这才看清妖怪的长相，是有着三只眼睛的牛？大概是牛？
那只牛最起码有两米高。
在杀生丸杀死对方后，丛林中出现许多绿色的眼睛，野兽被血味吸引，闻风而动，梨奈从腰后摸出符咒。
“嗷——”正在进食的杀生丸回头吼了声，血淋淋的肉块被撕下，野兽往后退去。
在看到杀生丸“优雅”的把看起来最起码有一吨重的妖怪吃完后，梨奈彻底顿悟了，原来杀生丸在神社根本就没吃饱过？
这狗怕是养不起。
吃的差不多，原型状态的白犬咧开嘴，一用力，直接把留下的妖怪腿撕下，没有变回人形，维持着犬妖的模样，用绒尾卷着梨奈放在他后背，叼着牛腿往神社的方向离开。
叼着牛腿的杀生丸……
咳咳，坐在白犬后背，梨奈有点想拍下来留念。
回到神社，巨犬毫无阻碍的穿越结界。
杀生丸趴下让，松口牛腿掉在地上，最起码两百多斤的重量往下一扔，直接震得小纸人被掀起的风吹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