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棠眼皮一跳,刚要拒绝,席宇补充道,“礼哥不去,只我们两个。这节目收视率和网播效果都挺好,大概是玩游戏那些,你以前也录过,不难。”
“行啊。”焦棠了,“拖累你吗?”
席宇上下打量焦棠一遍,“你可真见。”
“刚见面时你态度不好是我的错,我是气你七年不联系我们任何人。你和礼哥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吧?那三年都是假的吗?”席宇把车开地下车库,太阳从挡风玻璃照进来,落他们的脸上,他看着前方的路,“我为我的态度跟你声不,求你原谅我。你不要再跟我这么见,设身处地的,如果我是你,你会不会拉我?”
焦棠打量四周环境,“我是试试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走来,你什么时候我态度不好了?”
“人生来都是群居动物,抱团取暖才是常态。”席宇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取了薄荷糖递给焦棠,“原始时候,处都是野兽,部落群居为了什么?人多力量大,单个的肯定早被野兽叼走了,活不现在。谁欠谁的?要论来我欠你们所人的,欠又怎么样?人和人的关系是这样互相嵌合。像拼图一样,你缺一块我多一块才能卡在一。”
焦棠接过糖取了一颗吃着,若所思。
“别那么多,怎么舒服怎么来。你和礼哥成不成是你们的事,咱俩还是朋友,跟我撇清关系这事儿你干得来我可不吃这套。”
“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什么?”焦棠忽然开口,“我没撒酒疯?”
席宇张了张嘴,随即提高声音道,“没,但你以后别在面喝酒,没熟人的时候一滴都别碰,不安全。”
“真没什么?”焦棠觉得怪怪的。
“没没。”席宇疯狂摇头,“真没,你酒量差是一回事。你嗓子条件那么好,你要唱歌,别再喝酒了。你可是我们小破队最后的乌托邦了,你要保住嗓子。”
焦棠可太清楚她的酒量多差了。
“什么乌托邦。”焦棠笑了来,靠在车玻璃上看太阳,十年前她爸把她送乡下,她也是这么看太阳,“我以前很羡慕你的人生,现在依旧羡慕。你爸妈是我要的爸妈,你老婆,是……我要的那种老婆。”
同一个太阳,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我爸妈可以跟你享,我老婆不行,你少打我老婆的主意。”席宇在红灯前踩下刹车,警惕地盯着焦棠,“你这话可别去,谁都别。”
要是让齐礼听见,齐礼那个疯批格,他们夫妻危。
“礼哥见过你老婆吗?”焦棠忽然很好奇。
“见过啊。”席宇看她一脸玩笑才放下心,“我们刚谈的时候,我带去给礼哥看过。”
焦棠胸口坠着点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道,“礼哥……怎么评价?”
“他没评价,他才不管这个,我算找个男人,他也能给我送三百六十五个祝福。”席宇看前方绿灯了,连忙把车开去,“礼哥的眼光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完,席宇齐礼的理型坐在这里。
“礼哥高中时学习成绩好吗?”焦棠换了个题。
“他是聪明不学的类型,跟我这种纯学渣不一样。”席宇斟酌着用词,道,“他初中时了点事儿,他摆烂了。后来他考A大,那不考上了。他基础还是强的,人聪明,学习能力强。”
那是高中时学习不太好,十六中确实不是什么好高中。
焦棠他们的开始,齐礼那样的天之骄子,那么张狂的表底下也过自卑的时刻。
“初中……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好像是个女生追他,他给拒绝了,大概拒绝的话不是太好听,方寻短见了。具体死没死我不知道,他影响挺大的,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事要怪他。”席宇的人生挺顺的,他不顺的那几年都是自找的,“好像他还被网暴了,反正挺严重的,他中考交了好几张白卷。要不然以他的聪明劲儿,我觉得他会上成华,真那样,你们两个估计现在孩子都读幼儿园了。”
突然意识自己多了,席宇拍了下自己的嘴,道,“当我放屁。”
齐礼很少谈过去,他们在一的时候他也不谈少年。
他很成熟很稳重,天塌下来他都能撑住,他极少脆弱。那天在床上,齐礼难得失了态,他他小时候被父亲判定为一个长大会祸害女生的畜生。
如果结合初中这件事,一切都理得通了。
天之骄子的齐礼为什么会自卑?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也脆弱的时候,他只是不把伤口露来给人看。
十年前,焦棠见过他从三楼坠落,而他的父亲不担心他会不会受伤,还是拎着棍子要追着打他。
那一晚,他难得露少年气,顽劣地拖着她,整个挂在她身上,故意拉她去走最难走的路。他当时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他也渴求肯定,渴望人能拉他一把,渴望人能关心他疼不疼。
焦棠回酒店冲了个澡,走浴室她拿手机把景思明的所联系方式都删了。
如果真的同学跑去跟齐礼三道四,大概是景思明了。只景思明知道她是怎么进的乐队,知道她和齐礼的一些开始。
焦棠从来没提过跟齐礼的关系,景思明却笃定她和齐礼在一过。
只景思明见过齐礼接她,齐礼送她去学校。
焦棠没喜欢过景思明,少年时一被排挤,他们短暂地蹲过一片屋檐。
她也不认为景思明多喜欢她,那么多年不见,见面第一件事方愿不愿意跟自己试试的能多少真心?
不愿意花费时间花费精力去追求,不愿意付一点成本,愿意了试试,圆一个少年梦。不愿意了也没什么损失,反正没付。
这才是真正的成年人的世界,首先要保证自己的权益不受损害。
齐礼那种是虚假的成年人,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喜欢的人,不确定她没变心。甚至都不确定她曾经是不是爱他,先砸了一堆钱,砸一堆资源给她,把她往高处捧,一点都不怕付诸东流,为别人做嫁衣。
别人是做三十,他是做十一,时候甚至一都不。
自己默默跑去扛刀子。
来他去扛刀子这事儿,焦棠这股气憋了七年都散不了,现在来仍是心余悸,她是真的怕了。
早熟的人都晚熟,清醒的人最糊涂。
焦棠是九点剧组,节目组给她准备了一套古装戏服。她一个NPC也没多大戏份,化妆师很草率,焦棠干脆展开自己的化妆包,给自己化妆。
焦棠学过化妆,她还给齐礼画过舞台妆,齐礼很喜欢鼓励她去尝试一切事物,无论她做的好坏,他都挺她。她学化妆,他让她练手,他能顶着那个不太成熟的妆去参加最盛大的晚会。
衣服是一套红色的女军戏服,焦棠把眼线勾了来,她画了个偏英气的妆。拒绝了造型师推荐的繁琐发式,她扎了个高马尾。
额头露了来,她把口红画上,直身面镜子把面一层防盔甲扣上。
导演进来找人一转头看焦棠,径直撞了旁边的柱子上,他揉着头猛地转头抓住旁边的助理,“这是谁?”
焦棠身形高瘦挺拔,顶着个高马尾,英气逼人。
“焦棠啊,热搜上那个焦棠,前几天参加《朋友听我唱》火了一把,歌手。”助理也很意焦棠这个妆造,非常惊艳,她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那种飒劲儿是从骨子里散发来的。
“在邀请名单里吗?”导演也很迷茫,请艺人这是大事,焦棠的咖位大不算大,但小是点低看她了,邀请她肯定需要开会决定。
她能随随便便上热搜。
“过来帮个忙,演第三个关卡的守城军。”选角导演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行吗?”
导演再次看焦棠,她真人比镜头里更好看。
非常适合红色。
他是很行,不行的怕是过关卡的艺人。
焦棠今天两件事,在城墙前敲鼓,拦住来闯关的艺人。
纯正的NPC。
这套衣服是好看,她能感觉,毕竟谁路过都要一句这是谁,叫什么,什么作品,道了吗?签约了吗?
焦棠这次一个人来的,助理都没带,从化妆车走城墙底下一段路,她都被麻了。
“这个鼓不需要真敲。”导演把鼓槌递给焦棠,道,“你只需要比个样子行,后期我们会配音。”
“能敲声音吗?”焦棠拎着鼓槌掂了两下,轻碰了下鼓面,听鼓声,不是纯道具,“真鼓?”
“是真鼓。”
“我学鼓身的。”焦棠跃跃欲试,她看向导演,“你们要配什么曲子?我给你们来个现场真音吧,我是音乐生。”
导演:“啊?行吗?”
天气这么热,焦棠这套衣服虽然改良过了,可还是热,她撸了下袖子露皙白修长的手臂,道,“鼓谱给我看一眼,没给我放一遍音乐,我能一比一还原。或者,你给我个人物小传,提节目组要的鼓音风格。我送你们一曲,我原创。”
风吹着焦棠艳色的裙摆,鼓槌随着她的手腕潇洒地转了半圈,她扬手臂,高高束的长发在空中飘荡,她的鼓槌落鼓面上发咚的一声响。
她调整了站姿,又敲了一下。
一声接着一声。
震撼的战鼓响了来。
周宁今天过来录综艺,化完妆打算去前集合,听鼓声便回头看去。
看城前一个红衣军装扮的NPC在打鼓,旁边凑了几个人。太阳斜过城墙,落她身上。
这个NPC打鼓的姿势极好看,不是演来的,是明显的会鼓。鼓音是经典的战鼓,她潇洒张扬。
周宁拿手机打开了摄像头无限放大凑近,镜头聚焦,她呼吸一窒。
焦棠挥舞着手臂打鼓,高挑身材被戏服勾勒霸气。她下颌微微上扬,旁边导演了什么,她利落地收鼓槌回了下头。
周宁按下了录制键。
焦棠今天的妆造的惊心动魄,她画着红色眼线,英气的,眼尾微微挑着,带着一股子少年军的意气风发。
周宁录了六秒,还再录,导演看了过来,热地喊她。
周宁迅速收手机,发短信给齐礼,“微信给我加回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齐礼没搭理她。
周宁截了一张视频发过去。
两秒后,手机弹微信新消息
周宁打开手机看齐礼把她加回来了。
大冤种表哥:“发。”
周宁:“我看上个包不知道谁能给我买了,最近手头点紧。”
大冤种表哥:“开个视频让我看看她,别让她看我,别让她知道我们在通话。五钟一个包,能拿多少看你的演技。”
“糖糖姐!”
刚才导演喊周宁时,焦棠就看到她了。周宁今天穿着很公主,魏晋风格的戏服,跑起来裙摆飘扬。
她飞奔向焦棠,笑的一脸灿烂,“您怎么在这里?”
她们很熟吗?
齐礼说周宁是他表妹,齐礼的妈妈姓周,齐礼没有舅舅,只有个姨妈,齐礼姨妈的女儿?
从齐礼这里来论,是熟的。
“拍综艺啊。”焦棠扬起唇角,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你也在录这个?”
“是啊,真巧。”周宁手里握着手机,大概是热,她抬起手擦着额头的汗,说道,“您打鼓真好看,特别有魅力,您能再打一次吗?”
“你们认识?”导演问。
“当然啊。”周宁当然完卡了一下,发现她和焦棠还真没什么交集,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糖糖姐的粉丝,《新歌手》的决赛现场,我手机都按烂了给她投票。我那个月的零花钱都投给她了,她是我的青春啊。”
这倒是真的。
年少的焦棠帅的让人尖叫,周宁这种死颜控,一眼就看中了。
可惜那时候在国外,回不来,等她回来时,焦棠和齐礼已经掰了。
“当年糖糖可红了。”周宁看着焦棠那张略显英气的脸,对导演说,“她的鼓一绝,圈内无人能比,这段肯定能出圈。”
焦棠脸有些热,不知道天气热还是周宁直白的夸赞,她说,“谢谢。”
周宁在帮她争取镜头,焦棠又不傻。
“不客气,您继续,我真幸福,能再次看到您表演。”周宁往后退了一步,袖子里还藏着她的一个爱马仕专柜。五分钟一个包,她保证能把齐礼给拍破产。
焦棠这一天差点热死在片场,她站的这个城门下午大太阳,晒的人想死。
别的艺人都是迅速通过,周宁围着她来回打转,疯狂给她争取镜头。
周宁不去找线索,硬闯。焦棠受到节目组的指使,拎着长枪拦她,她把脖子凑到枪头上,仰着头视死如归。
她只是个NPC要那么多镜头干什么?差不多行了,再多就喧宾夺主了。
这种惊艳就要短,一闪而过。焦棠怀疑是齐礼指使周宁,齐礼总是想给她多争取点东西。把他认为好的都堆给焦棠,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齐礼出去拍综艺,遇到好吃的都要多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她尝尝,也不管那些东西能不能经历长途颠簸。
周宁围了她半个小时才走,焦棠松一口气,抬手解盔甲,她要收工了。
“焦棠。”副导演喊她,“等会儿先别走,晚上一起吃饭,导演也会去。”
这个综艺挺火的,都拍了好几季,导演在综艺界名气很大,很有话语权。
“好的。”焦棠应了下来,回去卸妆换衣服,穿回短袖舒服多了。空调呼呼吹着风,她拿起手机开机翻看消息。
秦念一个小时前跟她打了个电话,大概没打通,她就发微信给焦棠。
“乘风谈下来了,三期五十万。价格虽然不高,但这个平台还不错,你就当过去试试水。十号进组,你这边有没有问题?”
没几天了。
焦棠回复没问题,又发消息过去:“席宇说有个综艺找我们,他的团队联系你了吗?我给你回个电话?”
刚发出去,秦念电话就打了过来,焦棠接通电话,“秦总。”
“我知道,那个节目跟乘风有联动,一家公司投的。他们想让你二十号左右过去录,正好给乘风炒炒热度。”
“席宇接了乘风吗?”
“他们好像不接了,席宇嗓子出了点问题,他还有一场巡演,乘风赛制强度挺大的。”秦念说,“新歌手出来的艺人里,节目组只联系上了一个陈梦,陈梦在谈价。”
“好的,我知道了。”
“今天录节目怎么样?”
“挺好。”焦棠点点头,靠到座位里,说,“快乐的NPC。”
“喜欢就玩吧。”秦念笑着说道,“你是回B市还是直接去橘洲?”
乘风是在橘洲录。
“我直接去橘洲吧。”焦棠实在没勇气回去,她家隔壁是齐礼,那栋房子她不敢回去。
就当她是缩头乌龟。
能跑一天是一天。
晚上的饭局在郊区的一家私房菜馆,地方僻静。导演请了不少录节目的艺人,周宁没来,她录完节目就被经纪人给接走了。
这些艺人大多焦棠都不认识,她在里面咖位最小,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抱团抱的很紧,他们不知道焦棠什么来头,也都不会贸然接纳她。
焦棠很满意这样的饭局,不用喝酒,不用应付任何人。吃喜欢吃的菜就好了,吃饱好回家。
饭吃到中途,开始了敬酒环节,焦棠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洗手的时候听到隔壁男洗手间有呕吐声,估计谁喝多了。她连忙拧上水甩了甩手打算离开,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
一瞬间,焦棠的汗毛和心脏一起提了起来。
她站在原地,脚被定住了。
无法动弹,她缓缓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低马尾苍白的脸,吃了饭后嘴唇淡而无色。
她脊背绷的很紧,重新打开水冲洗着自己的手。
冰冷的水冲着她的手背,她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晰,她听到冲水的声音,她听到踉跄的脚步声。
她适时抬头看到齐礼从男洗手间走出来,他穿着一件偏商务的黑色衬衣,睫毛垂着,脸色苍白,只有唇又红又艳。
“礼哥?”焦棠装作惊讶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你喝多了?”
齐礼停住脚步,扶着洗手间门缓缓掀起眼看她。
他的眼睛微红,泛着湿漉漉的水汽,湿而潮。
他喝白酒会吐,吐完眼睛都是红的。他们最后在一起那段时间,他每次去应付酒局,焦棠都坐立难安,她很害怕看到齐礼喝多后泛红的眼。
他吐的嗓子沙哑,难受的拧着眉。他胃不好,喝多了整夜都睡不踏实。
她无能为力。
齐礼很讨厌酒局,他说所谓的酒桌文化不过是一场名正言顺的霸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了享受用权利拿捏别人的快感,纯纯的傻|逼。
后来,他也坐上了酒桌,开始一场酒一场酒地喝。跟谁都是兄弟,他收起了棱角,他不再骂人,他变圆滑了。
他高大地站在那里,喉结与锁骨都落到了白光下,冷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