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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雾家三岁)


此刻,这双几分忧愁的眼睛看向了阿列克谢,她的双眼波光粼粼,让人放弃逃离,可以一直一直沉溺下去。
阿纳斯塔西娅清楚地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优势,可尤拉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客气的说,小时候被调皮的尤拉抓着渗出粘液蠕动的毛毛虫而惊吓,鼻涕糊了满张脸跌坐在泥坑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纳斯塔西娅,才更让尤拉印象深刻。
搔首弄姿的大蝴蝶?这大概是尤拉奇特的审美观。
“你们?我的名字去哪里了?”尤拉的火气还在延烧,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无差别攻击,不分敌我地找茬。
大概是被阿纳斯塔西娅肢解了,不过她不会在尤拉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她看到安德廖沙神情恹恹地瘫坐下来,仰着头,将包裹冰块的水袋放在眼睛上。
“你看上去不太好,应该叫医生来检查一下。”阿纳斯塔西娅如同祭台上的羔羊,用力仰起脖子,祈求那一点点的圣光。
她如受难者歌颂爱情的模样,不再隐蔽不想躲藏,她将爱意虔诚地捧在手心,献给她的神安德廖沙。
阿纳斯塔西娅决定了孤注一掷,她用下半生所有勇气冲破藩篱,她好像不再是冰冷精致的洋娃娃,勇敢和坚强比她的外表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拉也沉默了,他神色幽暗,连他也不能对一个心甘情愿的祭品再多说什么,他或许认为阿纳斯塔西娅在自找苦吃,可那又怎样?她说得对,他们都没有资格指责她。
“医生无法治愈宿醉。”安德廖沙的声音有些嘶哑,过量的酒精让他看上去极不好受,他干脆地拒绝了这份好意。
神有大爱,可大爱无情,当阿纳斯塔西娅决定献祭自我时,她也许已经看清结局。
而这一切安德廖沙可能一无所知吗?除非他不是安德廖沙了,尤拉别开了眼,他不想看到这让他有些难受的一幕。
只有一个人没有受到影响。“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你是在自找罪受吗?”阿纳斯塔西娅一半责怪,一半心软,她担忧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安德廖沙。
她不放心地伸出手,靠近了安德廖沙的额头,当她的手指擦过他的发丝时,他像是发觉到什么似的微微偏头。
阿纳斯塔西娅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地收回手,她自如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可另一个人仿佛不能忍受地出声:“你是安德廖沙的未婚妻吗?我怎么不知道。”尤拉与她四目相对,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满满的嘲弄一点也不隐藏。
他已经受够了这出闹剧,阿纳斯塔西娅再怎么自讨苦吃也与他无关,他不能忍受的是星星坠落凡尘沾满尘土,是圆润鲜艳的红苹果从内部腐烂,或是雪花融化变成路边的黑色污泥。
如果某一天他变成了这种模样,希望有人无所谓是谁能干脆利落地给他一枪,即使是失血过多,心脏破个洞,伴随着宛如酷刑般的痛苦死去,他也会无比感激那个家伙。
“尤拉,别吵,我的耳朵疼。”安德廖沙阻止战火蔓延,阿纳斯塔西娅的反击正蠢蠢欲动,让人他们两个人继续争吵,只会一个泪水涟涟,另一个脸红脖子粗。
阿列克谢急忙从一旁递上一整个鲜艳的大苹果,尤拉不满地小声嘟囔,“不公平,只说我一个人······”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引发小小的骚动,阿列克谢反应灵敏,立刻朝门口望去。不久,卡斯辛基家的管家神态自然地走进来,可细看之下,他的步伐匆忙许多。
“伊芙洛西尼亚小姐不见踪影,马尔金家的人没有找到,正向我们寻求帮助。”管家谨慎地没有使用\'失踪\',这个词意味着事态严重。
阿列克谢迅速转头去看安德廖沙,他整个人几乎蓄势待发地准备起身,但却被另一股力量死死克制住了,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可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而僵硬。
我们沉默地望向彼此,再看看煎熬中的安德廖沙,长满尖刺的枝条沿着\'我们\'之间的缝隙疯长,裂痕在静谧难耐中悄悄扩大。
阿纳斯塔西娅在无言的静默里放下了骨瓷杯,过了一会儿,她放轻了呼吸,将叹息化为唇角习惯性微笑。
尤拉思索一会,也放松下来,“别担心,弗洛夏小姐不会更安全了。”能在安保严格的沃亚伯特维尔皇宫酒店失去踪迹,凭借一个小女孩的力量基本不可能,尤拉将罗曼诺夫考虑进去后,一切都能说通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管家再一次步履匆匆地走进来,除了带来伊芙洛西尼亚平安无事的信息,还递给阿列克谢一块亮着光的屏幕。
尤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快速地在满是褶皱的睡袍中翻找,终于黑色的手机从袖管中滑落。
然后他们都看到了那条Break News,由王室发言人与马尔金家族共同发布了关于罗曼诺夫殿下即将与马尔金家族订婚的消息。
巨石从山顶滚落,沉入平静湖面带来的震动,冲击着本就危险的和平,更遑论将新闻一个字一个字地唇齿间蹦出来的尤拉,他向安德廖沙发出警示,如果反复的折磨能将安德廖沙最后,残余的侥幸浇熄,那尤拉会狠心地践踏着,直到碾碎留不下一丝痕迹。
“够了,尤拉,够了。”
安德廖沙直起脖颈,他的额发被冰块融化后的水打湿了,凌乱地垂落。各种情绪飞快地从他眼底滑落,但无一留存,直至满目荒芜。
“安德······”阿纳斯塔西娅的声音很轻,她觉得自己会不小心让眼前的人破碎一地。
安德廖沙不能在忍耐了,可日复一日的磨难耗尽了他的力气,绝望的尖叫和呐喊从来不会停歇,他只能肆意笑着将一瓶瓶液体灌进去,他的不甘与怒火将情感日夜燃烧,他在地狱里行走,直到被焚烧殆尽。
他放弃了弗洛夏。
从这个决定开始的那瞬间,他的某一部分就被上帝剥离,硬生生与肉rou体撕扯开,血管、皮肤、肌肉,还有灵魂都要承受凶残的分离,血液从身体里汩汩涌出,他背叛了所爱之人的信任,将她的手松开了。
这是没有尽头的制裁,他终其一生都要与它作伴,酒精不能麻痹这种痛楚,但能使他像个傻子一样笑出来,他没有悲伤的资格,眼泪更是奢侈品,四肢百骸的痛楚让他明白,他失去弗洛夏。
发丝末端的水珠聚集起来,似乎怜惜他浓郁的,难以直视的悲伤,安德廖沙眨动眼睛,水渍从眼角落下,他再次挂起温柔的笑容,仿佛想要回到一切还没有开始的起点,他会选择转身离开,将那个黄昏彻底遗忘。
摧毁一个人最有利的方式,是告诉他还有希望,现在希望也离开了。

Chapter175.仪式(一)
蓝黑色的的水里,我随着波浪上下沉浮,那是空虚与火焰交汇而成的痴狂的意外——我能自如地呼吸,海水灌进耳朵里,接着缓缓从眼睛里流出。
液体一次次润泽角膜,我在沉静缓慢地漂浮没有目的地,忧伤疏离的梦境,将一切都模糊,我被温柔地包裹,静谧能够永恒。
最终潮水褪去,意识从一望无际的自由中复苏,我先听到雨水敲打在屋顶的声音,刷拉拉——清透的雨将寂静打破,湮没全部,将白雾压进坚硬的冻土里。
我听见冰雪在吞咽水滴,它们不会被融化反而更加庞大,我听见盘旋在圣奥茨特上空的白色严寒正在消退,更有活力的降临这片土地,生机从喧嚣的坠落里迸发。
仿佛我还能回到梦里,等待雨带我回到潮湿的水面,气管里被充盈的水汽占据,每一次呼吸,溢散湿润的雾气。然后,脚步声,布料摩擦,交谈的声音愈发嘈杂,我半睁一只眼睛,柔软的大枕头横亘遮挡大半视线。
我偏过头,看到玛莎和一群我不认识的女士,她们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偶尔凑在一起小声交流。
“玛莎?”声带里的河流似乎早已干涸,我从雾气弥漫的海面回到温暖干燥的现实,只有耳边淅沥沥的雨声为真实的天平增加砝码。
我记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可疲惫并没有逃离,我只要闭上眼睛,困倦感深深渗透进细胞里,我好像可以一直沉睡下去。
人群中,玛莎捧着一个个大盒子,她像是严肃的指挥官,调度物资, 对任务进展情况实时监控,同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她听到了我的声音后,来到床边。
“您醒了?今天是订婚照与公式照拍摄的日子,您的准备时间不多了,起床吧。”玛莎走到窗户边,拉开遮光帘,外面阴雨连绵,雨水从玻璃窗上不断滑落,层层叠叠朦胧整个世界。
“圣奥茨特的雨来得太早了,往年即使是一个月后,这里仍然会有暴风雪。”玛莎身后的女士疑惑不解道,她有些面生,应该是当地人。
我翻身下床,感觉自己全身骨头在嘎吱作响,像老旧即将淘汰的机器人,金属老化关节僵硬,我跌跌撞撞地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将脸浸入强劲的水流中。
圣奥茨特的水极致的冰冷,也许是雪山历时千年不化的白冰直接接入水管,我一个冷战,大脑终于摆脱一团浆糊,我感受着冰碴游荡在清澈的流水划过皮肤,带来寒冷之外的刺痛。
我直起身,腰腹传来肌肉拉扯的酸痛。对着镜子掀起衣角下摆,我看见一道三指宽的淤青从胸下肋骨绵延到后腰,像是猛烈撞击贯穿半个身体,淤伤青黑肿胀,手指按上去疼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道伤口,催促自己回忆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可能想到最后的场景只是我洗完澡就去睡觉了,我张着嘴吸气,然而过于疲倦的大脑昏沉肿胀,我最终还是一头雾水。
我没有在盥洗室停留拖延时间,虽然脑海里每一个闪过的念头都在迟疑,退缩,,都在教唆理智,逃跑吧,或者躲起来,藏在没有人找到你的地方···可我还是一步步走过去坐下。
“昨天午时您的婚讯已经公布了,因为没有照片,所以大家都在翘首期盼未来的王妃。”玛莎将走出盥洗室,将浑浑噩噩的我拉到镜子前坐下,她的目光落在镜中眼底一片青黑耸着肩膀,还打不起精神的我,转头开始对着身后的人吩咐起来。
我两眼无神,看着另一位陌生的面孔代替玛莎帮我上妆,身后一双手温柔地解开缠绕一团打结的头发。
“请暂时闭上眼睛····”
“您可以微笑吗?奥···可以再试一次吗?”
“请您稍稍扬起下巴···对,就是这样。”
我感到刷毛拂过眼皮,脸颊轻柔地被弹性材质拍打着,我犹如提线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尼龙线操纵,我的反应总是慢半拍,但依旧慢吞吞地按照指令完成动作。
半梦半醒间,雨声渐渐变大了,遮盖着所有细碎的响动,那时雨水亲吻世界的前奏,远方似乎传来那首始终反复着一个单音降D大调前奏曲》,不断重复的降 la回荡在地中海马尔岛的一座古老的山中寺庙里,从朦胧的雨中传来的田园牧歌声中落下的雨滴,到人群在庄严而阴郁的众赞歌中神秘地缓步而行时缓缓飘落。
有节奏的落雨声中,我站起身,从一套又一套华美的衣物中徜徉,璀璨夺目的宝石,珍稀高级的配饰只是这场大雨的陪衬,雨水渗透灵魂,皮肤也被滋润透出奶白莹润的光芒。
“好了。”过去了很久,久到我覆没于水底,玛莎终结了这段似乎远不会停歇的“滴滴答答”充满潮气的旋律。
我看向镜子,充满柔和意味的流光白,围绕脖颈将薄纱、繁花、 流动到立体的压褶,飘逸松软的羽毛披肩被风吹过肆意飘荡,从肩膀滑落到裸露在外的双肘,层层叠叠的白纱披肩厚薄对比强烈 ,雪纺后隐隐约约的透出皮肤,雾面色系迷离了虚幻的美,有些像缥缈的烟云,或是蜿蜒流动的河流。
那里犹如一片雾气弥漫的德里亚登森林,一位生活在奥莱阿德山顶、拿埃阿登河或泉水边,她站在树木下,希腊神话里的森林仙子。一股奢华的慵懒浑然天成,又不经意展露几分大自然的“野性”,散落在背后的发丝随性地弯曲,眼前的少女目光里还残留着刚刚睡醒的惺忪。
“您简直是误入凡尘的仙女,弗洛夏小姐,我迫不及待看到您出现在报纸上了。”玛莎夸张地赞叹着,她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作品骄傲。“您觉得怎么样?”她期待而欣喜地问我。
镜子里的我皮肤白皙,浅灰色的瞳色蒙上一层烟尘,水润而迷离的无辜神色,眼皮上晕染开低调淡雅的长春花蓝混合春绿色,像是将山涧之中深泉水潺潺流过。
“超乎···超乎想象得好看。”我真诚地发出赞叹,低头看着只有薄纱覆盖的双腿,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裙子立刻像是没有重量地漂浮起来,接着缓缓沉降在脚踝上。
然而这些还远远没有没有结束,更多的配饰装在大大小小的盒子里呈上来。“这个颜色会不会有些艳丽······”,“还好,只不过有些破坏整体氛围···那么这一款呢?”“玛莎小姐,这个款式只有这个颜色···”“盘发呢···试试看吧···”
直到不再赤chi裸luo双脚,我穿上缠绕住脚踝的软底鹿皮 Toe shoes,我站起身时,看见索菲亚正站在不远处。
索菲亚露出欣赏的笑容,她神色幽静,像是沉浸在远离纷争后来之不易的平静,她用一种看着稚嫩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的欣慰眼神注视着我。
其实,我有些抗拒这种目光,似乎索菲亚已经接受我的离去,她是不舍,但她可以快速地适应。
“快看呐!这是谁?我们家的弗洛夏怎么变成了这么美丽的姑娘了!”索菲亚此刻的欢愉是如此纯粹,她走向我,轻轻环住我的肩膀,她比玛莎还要自豪,我是一件能让她满意的宝贝。
“谢谢·····”我已经可以在面对直白的赞美时不再尴尬地想要钻进地板下面,“多亏了玛莎和她们。”我抿起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才突然记起不要弄乱发型。
我讷讷地快速收回手,背到身后。索菲亚身后跟着一名王室事务官,他开始事无巨细地与索菲亚核对细节流程,玛莎仍然忙碌,她仔细地完成最后收尾工作。
镜中的少女孤零零地站着,她经过细心装扮的精致脸蛋没有喜悦赋予的生动娇嫩的粉红,她的神情晦暗,似乎下一秒就会天崩地裂,山火肆虐烧完整片森林。
见鬼的!
我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做鬼脸,收起你现在的表情,如果你不想以一己之力自私搞砸他们的好心情,那么不要难过,你最大的优点难道不是乖巧吗?就像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让痛苦的时间从你身边流逝,只需要忍受这些,大家都会幸福。
自我鞭笞后的我,看着反射出的另一个我,我们一起露出一个最自然像是发自内心高兴的笑容。
王室事务官先一步离开,索菲亚收到玛莎的示意,她的工作完美结束了。我看到昨天天费力搬回来的书被整齐摞到墙角——沙发上,地板上,甚至是生命检测仪器上都放满了各种包装盒和散落的衣服。
“该走了,弗洛夏,我陪着你一起去吧。”索菲亚出声提醒,她看出了我的拘谨,于是朝我伸出手。
王室事务官计划的行程里索菲亚应该与马尔金先生一起迎接卡亚斯贝公爵,而不是陪着我。当索菲亚的手即将握住我的胳膊时,我下意识躲开了。
但动作幅度过度夸张,我差不多向后退了一大步。“不用了。”我无措地低头,看着自己银白的鞋尖。 “不用了,索菲亚,我自己去。”
索菲亚明显地怔愣一会,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可是······”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犹豫不决。
“索菲亚,我可以自己去,这不是困难的事情,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即使是很难很难的事情,我都要自己去面对,对吗?”我驱散跃跃欲试的怯懦,抬头直视索菲亚。
我不能一直依靠他们,虽然温暖而安全,我也不可能期望他们为我庇佑,那里不是我的来处,也成为不了我的归宿。
本章中弗洛夏的裙子可以在同名w b中看到

Chapter176.仪式(二)
走廊尽头有一部直梯,电梯下坠,我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呼吸和脉搏都维持在一个危险的数字,我等着匀速减小的数字,手指握成拳僵硬地发抖。
我不得不长大嘴巴,用力地呼吸,因为只要停止呼吸,疯狂的窒息感就会将气管捏扁,莫名的悲痛席卷全部氧气,我挣扎着用力掰直手指,然后按在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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