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不是我爸妈。”姜辞慌乱套好衣服准备去开门。
边策倚在床头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正想出声打趣,姜辞把他的衬衣扔在他脸上,“你快点躲到衣帽间里去。”
他字典里就没出现过这个字儿。
姜辞:“行,你不躲,待会儿我爸妈冲进来,你头顶四个大字儿或许能躲过一劫。”
“哪四个字儿?”边策懒洋洋地问。
姜辞挑挑眉,说:“孩子姓姜。”
边策“噗嗤”一声,把姜辞捞过来,替她离好她慌乱中理不清楚的肩带。待穿好衣服,姜辞立刻跑出去,并把卧室的门关紧。
姜辞觉得这个点能来这里的,除了她爸妈,不会有别人。她连猫眼都没来得及看,直接把门打开。
结果站在门外的人是边骋。
“怎么是你?”她实在迷惑。
边骋说:“老太太担心你被你爸妈训,让我一大早上你们家打个圆场。这不,叔叔阿姨说你回这儿了,我就又赶紧跑到这儿来。哟,小日子经营的不错嘛,我还以为又是一个样板间呢。”
姜辞给边骋倒了杯水,“我挺好,您受累跑一趟了。”
“不空跑,有点儿正事跟你说。”
“说。”姜辞打了个哈欠,瞟一眼卧室的方向,算边先生运气好。
边骋扯了扯领口,又在屋子里踱了踱步子,这才开口:“姜辞,兜来兜去,玩笑归玩笑,其实正经起来想想,咱们俩……”
“你你你你……你打住!”这话实在太明显,也太耳熟,姜辞立刻起身喊停,当即上演边先生说的心律不齐。
“你这……怎么?我话都没说完呢,合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边骋话音刚落,一声“边骋”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边骋一惊,陡然转过身,只见他亲爱的大哥边策扣着袖口的扣子从里头走出来。
姜辞呼吸一滞。
再看边骋的脸,简直像是经历过他那些演员艺术家女友们的熏陶,将“震惊”、“无措”和“难以置信”演绎地出神入化。
“你刚刚想跟姜辞说什么?”边策经过边骋时压根没看他, 语气淡的像一句日常问询。
边骋侧对边策和姜辞站着,视线仍落向卧室的方向。
姜辞确认边骋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己竟也像个被障碍物绊住的扫地机器人, 原地打转, 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边策睨一眼姜辞,“你慌什么?”
姜辞偏过头对上他看戏的眼睛, “你都不慌我慌什么?”
“瞧你坐立不安的样子,你是担心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还是担心咱俩的奸情被他撞破……”
奸情?这词儿他还就用个没完了。姜辞轻哼:“我哪儿有边先生心理素质好。”
“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儿的?”边骋淡声打断被撞破“奸情”还有兴致斗嘴的二人。
姜辞蹙眉:“你能换个好听点的词儿吗?”
“去年。”边策口气从容。
“去年?去年……”边骋努了努嘴, 又点一点下巴, 看向姜辞:“姜小姐真是有本事。”
“你怎么不说是他有本事?”姜辞简直听不得他这话。
边骋又问边策:“所以你外头那个人就是她?”
边策深深看边骋一眼,又看了看表盘,说:“没工夫跟你扯这些细枝末节,我再问你一遍, 你这一大早的跑过来,是想跟姜辞说什么?”
“我……”边骋呼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显然心气难顺,“我就搞不懂了, 哥你怎么……”
“我不问第三遍。”边策音色极低。他眼梢轻轻抬起,眼底的光像被墨裹着, 聚成一团黑雾。
姜辞抬脚想走, 他又开口:“这么要紧的话,你走了他说给谁听?”
“……”姜辞觉得此人有病。
只见边骋重重地吸了口气, “我就是想跟姜辞说,从前我没长眼, 竟不知道她的好,没拿她当回事儿。过去是我疏忽了,往后我拿她当亲妹妹,就跟对楚楚一样……”
“听见了吗?”边策问姜辞。
姜辞还未给反应,他对边骋说:“这事儿不是我要瞒的,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私底下尽管找她论清楚,别让我瞧见就行。”
“我不敢。”边骋苦笑一声。
“姜辞你进去。”边策又支开姜辞。
得,伪女主下线,下面才是重头戏。姜辞早就想走,求之不得。
她刚把卧室门关上,听见边策对边骋继续说道:“你浑了这么些年,我没管过你,因为总想着家里累我一个就够了。时间往前挪一年,你要是那会儿起心动念,老太太拍手叫好,我也替你高兴。可你偏一茬一茬换新人,从没正眼瞧过她。哪怕她今儿不是我的人,我也觉得你这点心思摆不上台面儿。”
边骋丧着气应声:“是,你说得对。”
这家伙未免也太好性儿了,竟就这么乖巧听着,半句不回嘴。他怕是也听懂了,他大哥是想借这事儿敲打他,让他收心。
这几个月来,边策放手让他掌事,他陷入忙碌,也就不再有精力涉足风月。所有人都称他有长进,指日可待。边策也指着他分担重任,自己落得几天清闲。
姜辞接着听下去,边策提点边骋,要他打今儿起潜心修炼两个词,一个“洁身自好”,一个“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是真理,洁身自好为修心。
姜辞莫名觉得自己听出了边策的潜台词——边骋啊,无论家族联姻的重任是否落在你头上,你都要好好约束自己,否则日后遇到好姑娘,会遭人家嫌弃。
当然这只是姜辞自己的脑补。边先生训诫弟弟,自有一套精妙娴熟的话术。
姜辞自认不会像边骋这般听话。又想,得亏老姜跟戴女士没给她生个姐姐哥哥的,否则她指不定也会长成边骋这副委屈巴巴逆来顺受的小苦瓜样儿。
边骋听完边策的这些规训,想法却跟姜辞大相径庭。他觉得他大哥八成是铁树开花想花时间谈恋爱,所以PUA他来当下一个劳心劳力的“边先生”。
他觉得自个儿命真不好,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阴险腹黑的亲哥哥。可转念一想,他大哥累了十年,给了他十年自由,或许现在也该轮到他受累。
至于姜辞,权当镜花水月一场。她的名字,从前会在他心里多一个前缀。
她是配得上他大哥的。
边策查清了思特的底,今日有正事要办,跟边骋谈完就从姜辞家离开。
走之前,他在门锁上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又叮嘱姜辞,无论孟景舟接下来接触什么新的资本,最好都能知会他一声。
姜辞知道这里头的水深,边策把自己搅进来,并不为孟景舟,而是为了让她少吃点苦头。孙梁许三家,没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她不知道这样的局面还会拉扯多久,也不知道陷入迷局的自己该扮演什么身份。
午后姜辞从设计院离开,路过某商场,进去给戴女士买了一大堆东西。她一夜没回家,戴女士和老姜到现在也没发来消息。
她心里的疙瘩难解,托苏洛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下午姜辞跟海南那边的工程师开了三个小时的视频会议,确认了修订后的施工图。散了会,她打电话问苏洛:“东西送到了吗?”
苏洛让她安心,说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
这晚姜辞做足心理建设后回家,车库门打开,瞧见戴女士和老姜常开的那辆车没停在里头。她停好车,进家门,家里也空空荡荡。
她又上楼,去到他们的房间,只见戴女士把她送的那些礼整整齐齐地搁在衣帽间,一样也没拆。
她兀自坐了会儿后,装没事儿人似的在一家三口的群里发消息:阿姨也被你们带走了?我晚上吃什么?
老姜回:阿姨放假了。
姜辞重复:那我晚上吃什么?
隔了半小时,戴女士说:你多大人了还不能给自己弄一口吃的?
姜辞叹了口气,笑出声,回:你也不怕我把厨房给点了。
戴女士:把自己烧死在里头就行!
姜辞:那不至于,我真化成灰了,往后你没人数落,我爸就遭殃了,我可舍不得老姜受那种罪。
戴女士:你就贫吧!
姜辞:爱你!
隔天早上老姜跟戴女士才回。
姜辞正要出门,瞧见他们给她带了礼物,“啧”一声:“合着你们把我一个人搁在家里,是为了单独约会。”
“那是。”老姜是为了缓和戴女士的心情,临时起意带她去看海,他瞟了姜辞一眼:“你个没良心的,昨天竟然只给你妈买礼物。”
“那当然,我们这个家姓戴。”姜辞拆了礼盒,把戴女士给她挑的手链戴上,一低头,莫名有些鼻酸,然后她轻声说:“打小我就没叛逆过,你们就当奖励我听话跟辛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戴女士跟老姜相视一眼。戴女士的话梗在嘴边没出声,老姜摆了摆手:“去吧。”
时隔多日,边策在孙之净这儿再次见到许穆阳。
孙之净吃了上回的亏长了教训,今日提前跟边策打招呼,说许穆阳会在。边策像上回一样不动声色,不搭理,却也不让孙之净为难。
无人知晓,年初边策默认许穆阳上桌吃饭的那天,也是姜辞踏进这个顺风局的第一天。
许穆阳毫不自知,他就像一片羽毛被扔进一场旋涡,他的命运从来都不会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不过,这是他自找的。
即便他不中伤姜辞,他这样的人,也本就不该出现在边策的棋局里。
如今老太太对外头放了话,说姜辞是她心坎儿上的人,谁欺负她,谁就是摆明了跟边家作对。
许穆阳的父亲私下点评老太太这话,说许穆阳正经欺负姜辞的时候,边家没个声响,恩怨平息了倒开始声张了。
梁子昂不以为意,说老太太无非是心血来潮抬一抬新人,想给他们几家敲敲边鼓,并不会真把姜家当回事儿,否则思特根本起不了势。
孙之净另有想法,却不能猜透这里头的玄机。今天见着边策,看见他对许穆阳的态度,又多生出几分猜忌。
一顿饭吃的各怀鬼胎,临了,孙之净支走了许穆阳,边策才正经说今晚第一句话。
“许家跟孟家的仇,一个海思足够偿还。思特明面儿上可以姓许,但许穆阳这个名字,从此以后不能再出现在老太太眼前。”
他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想图个热闹,边楚玩儿心重,经常不着家,他跟边骋又不讨喜,她老人家难得喜欢姜辞,让他们遂了老太太的心意,让老太太多热闹几天。
许穆阳却是个不长眼的蠢货。想着今晚边策没给他好脸,却也没给他冷脸,自己给自己松了根弦,舞到姜辞跟前去探她跟边家的关系深浅。
姜辞刚跟曲陈两位前辈吃完饭。
饭桌上,这二位提起跟边家的渊源,给姜辞的定位成边家的红人,自然让她这顿饭吃的顺畅。
边策淘来的那个古玩本是姜辞想送给陈总的礼物,一整晚却被摆在台面上碍眼。因为这两位给姜辞准备的礼物比这个古玩还要稀罕。
陈总多了句嘴,说老太太跟他知会前,边策已经跟他打过招呼。曲总还说姜辞想通过她妹妹曲嫣结识她简直是多此一举。
姜辞识趣地吞下边策和老太太喂到嘴边的糖。心想她那天找边策讨古玩的行为才叫多此一举。今天中午边策还装不知情似的,专程让人送过来。
这顿饭的确吃的顺畅,姜辞的内心却难以宁静。她的路还长,她不吃苦不受累不磨练不试错,就这样安安稳稳躺进边策给的顺风局,根本不可能长出真真正正的本领。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边策的心更是瞬息万变,倘若未来她身边没有了边先生,而那时她又没本事自立,她依然要重新来过。
可那时的她不一定还会有现在的心气和冲劲,也不一定还像现在这般年轻。
许穆阳叫住姜辞的时候,姜辞正沉浸在自我反思中。她转过身,看见许穆阳这张脸,眼睛里的厌恶藏也藏不住。
“姜小姐段位比我想得高,没去爬边家两兄弟的床,先把老太太给降服……”
“滚。”姜辞收敛了戾气,只说了这一个字。
她往车停的方向走,刚开了车锁,许穆阳快步上前来绊住她,“老太太是真给你脸还是想利用姜家打压别家的气焰,你心里应该有数。其实你还不如去爬边家两兄弟的床,边骋多情,你得手不难,但想要长久,不如试试边策……”
“好主意。”姜辞用力拉开车门,朝行车记录仪的方向歪一下头,“回头等我爬上边策的床,我一定把你给我支的招放给他听。”
车开出三公里,姜辞仍忍不住心里的恶心。她停车在路边,打电话给苏洛。
“洛姐,我发你些资料你接着查,看看许穆阳除了欠赌债,乱搞男女关系,还涉及哪些擦边或违法……”说到这里,她骤然想起老太太说过的话,收了声。
“怎么了?”苏洛问。
姜辞顿了好久,缓声开口:“算了。”
车窗打开,夜风不止,嚣张的热气扑面而来。
姜辞抬眼看璀璨霓虹,繁华景象铺陈眼底,她不过是这里头一盏附庸高楼的灯盏。
她告诫自己,不要迷失,更不要失去理智。她得尽快走出这迷局,学会去执自己的子。
第53章
隔天落地海南, 车沿海岸线开,眼前不再有高楼,只有旷达的景色。自由的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姜辞跟苏洛说, 这种感觉才对。
没有了难缠的二世祖和拿腔拿调的这总那总, 没有应酬,不必陪笑, 不被裹挟,天大地大, 一切由她自己做主。
苏洛知道姜辞在许穆阳那儿受了委屈, 可她受了委屈却不能声张, 因为她需要约束自己,需要用她的低调来维系她跟边策之间不能高调的关系。
苏洛心中不落忍,自己拿了主意,接着往下查。证据握在手里总归没坏处, 来日方长,她们不愁等不到致命反击的那一天。
苏洛提议让姜辞弄一辆跑车,这样每天晚上都可以追日落。在海南的日子漫长, 工作之余也该学会享受生活。
姜辞说:“老姜特别抠,发家后买的第一辆招摇点的车还是二手的。他跟戴女士只教会我赚钱和守财的本事, 花钱的本事还是等我自立后再研习吧。”
她万万没想到,她这话落地不到24小时, 一辆海运过来的跑车停在码头等她签收。
姜辞:“哪个土豪这么骚包, 这年头还用这种烂招数笼络美女的心。”
苏洛让她别吐槽的太快,万一土豪姓边呢。
姜辞信誓旦旦:“不可能, 他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事实证明,姜辞足够了解边策。边策除了请来一位帮姜辞调理身体的大厨, 并没有其他献殷情的行为。
这晚边策问边骋:“你送的?”
“我闲得慌?再说我敢?”边骋是识大局的人,他没敢在老太太面前声张边策跟姜辞的关系,趁老太太不在,他低声打趣边策,“姜辞这才刚过二十五,这样的情形你恐怕至少还得看五年。”
这样的情形……
是,今日可以送跑车,来日就能送大宅院,可她姜大小姐差这一辆车吗?她什么车买不起?送车的家伙怕是太不了解她,她早扔了“花瓶”的人设,正立新的形象。本质上,她是个对自己十分吝啬的守财奴。
果真,跑车被姜辞停进车库里吃灰。
苏洛问:“到底是谁送的?”
姜辞已查明,却懒得细说,随口糊弄:“爱谁谁,等他愿意现身了,让他自个儿开回去。”
这天晚上,村里负责接洽的工作人员请姜辞和苏洛吃饭。大家在一个靠海的院子里烧烤,听着海浪声喝酒吃肉。
不远处是他们的项目基地,九个月后,这里会落地一个疗养院和一个康养医院。三年后,待姜辞和孟景舟羽翼丰满,这里还会新增大型康养中心、度假区和养老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