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打算并案侦查了?”
“有莫须言的小说在,我认为有必要把两件案件并在一起。”
五天后,有人到市局认尸,声称被害人是她的丈夫。
女人快五十岁了,留着齐耳短发,一脸的沧桑,不见任何悲伤,很平静地道:“我就是给自己个交代,给我的婚姻画个句号。”
女人叫柳红,跟死者在1976年结婚,婚后育有一子。柳翠说,死者叫麦江,他们是媒人介绍认识的,没见几次面就结了婚。婚后才发现,麦江不务正业,整天跟混混们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柳红曾经劝过他,要他找份正经工作,可是麦江嫌来钱慢,又辛苦,不愿意,为此两人经常吵架,吵到激烈的时候,麦江还动手打过柳红。
后来柳红心灰意冷,不再劝麦江,找了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
虽然没有离婚,跟离婚也差不多了,两人各过各的。麦江干什么她不过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出门,甚至多少天不回来,她都不管。
以至于麦江消失了三年,柳红也没当回事,她已经在生命里剔除了这个人。
沈星言通过比对尸骨和柳红儿子的DNA,确认死者就是麦江。
由于柳红根本不关心麦江,甚至因为麦江的消失,把家里有关麦江的东西全部都打包收了起来,顾放一说要,她立刻送到了局里。
麦江的东西不多,有日常穿的衣物,几张老照片,一个装着旧时杂物的盒子。
老照片是黑白的,四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脸上都挂着笑,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麦江站在左手边第一个,蓄着长发。
顾放盯着照片看,突然指着麦江旁边的人,道:“这个人是白伟。”白伟比画像上年轻了不少,看年纪二十岁左右。
江胜宇啧啧两声,“他们俩都死在三年前,还认识,这事蹊跷了啊。”
顾放指着另外两人,“去查下,这两个人是谁,人在哪里。”
通过排查白伟和麦江的社会关系,找到了另外两个人的信息,分别叫乔胜杰、申宝坤。乔胜杰家里只剩一个瞎了眼睛的老母亲,申宝坤的父母健在,他还有个妹妹。
他们两个也是三年前失踪的,他们的家人曾经到派出所报过案,因为一直找不到人,案子到还没有销。
乔胜杰和申宝坤都有案底,乔胜杰是抢劫加故意伤人,申宝坤则是强.奸罪。这两个人对家人很好,申宝坤特别疼他的妹妹,有好吃的第一个想着她。而乔胜杰特别孝顺,哪怕是坐牢期间也拜托了别人照顾母亲。
麦江在他们四个人里算是“清白”的,没有案底。
他们四个在同一年失踪,两个死了,另外两个至今没有找到。
顾放估摸着,乔胜杰和申宝坤活着的机率很小。以乔胜杰的性子,他要是还活着,不可能不去看他瞎眼的母亲。
顾放做了案情报告,上报到张长明处。
张长明非常吃惊,如果乔胜杰和申宝坤都死了的话,那就是四条人命。凶手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杀死四个人,而不被发现。
要不是棚户区修公路,这起案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张长明立刻上报省厅,省厅特别重视,责令张长明亲自挂帅,侦破公路埋尸案。
要侦破案件哪里是说的那么容易,还有两具尸体没有找到。
顾放带人走访了乔胜杰和申宝坤的家人,乔胜杰的母亲耳朵也聋了,她现在活着的唯一支撑就是儿子,若是知道儿子可能遭遇不测,怕是难以再活下去。
为了安抚她,顾放只说寻人,并未说其他的。乔胜杰的母亲回忆,三年前的某一天夜里,乔胜杰突然回来,给她包了饺子,烙了饼,蒸了一大锅馒头。他说要出门一趟,可能时间比较久,他不在的日子,让她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再照顾她。
那天乔胜杰走的时候,还磕了三个头,瞎眼的母亲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却也没有问,谁知道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老太婆看不见,除了到派出所报案,什么都做不了。
乔胜杰的母亲给了警方一个盒子,盒子是很老的饼干盒,一打开一股甜腻的饼干味。里面放着旧照片、金银首饰、项链和一些钱,她摸摸索索地拿出一条项链,项链是钻石的,闪着耀眼的光,有三克拉,以乔胜杰的家境是买不起这条项链的。
“这是他拿回来的,我知道这不是他买的,你们拿去,或许有用。”
顾放戴上手套接过项链,在项链里面看到一个很小的字母Z,他拿出证物袋,把项链放进去。
“我知道我儿子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要付出代价,也是法律制裁。”
“乔胜杰的朋友你认识吗?”
“就认识一个叫麦江的,小杰进监狱期间都是他在照顾我。”
倒是没想到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竟然会帮忙照顾别人的母亲。
申宝坤家就有意思了,申家的家庭不错,一套百多平的房子。申父是个恶霸似得的人物,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儿子犯过罪,不就是强.奸吗,给谁不是给呢。他还认为是受害者勾引他儿子,不然为什么宝坤不强.奸别人就强.奸她呢。
顾放听着他尽毁三观的言论,险些没忍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申母一直沉默着,她低垂着眼帘,好似已经对生活臣服。
申宝坤的妹妹申宝儿是个小太妹,画着黑色的眼线,头发烫成了爆炸头,戴着夸张的大圈耳环。这种天气已经穿上了露脐装,外面披着一件皮衣,穿着皮短裤,黑色丝袜,一双长筒靴。
顾放看着她的打扮牙疼,这一家都是进监狱的潜力股。
申宝儿对于哥哥的失踪,不以为意,巴不得他再也不回来,这样爸妈的眼里就只有她,家里的一切也都是她的。
申宝坤恐怕没有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竟这样对他。
申父给他们看了申宝坤的房间,房间里贴着很多歌星的海报,桌子上放着一个录音机,旁边堆了一堆磁带。书架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杂志,什么《读者》,《青年文摘》等。
顾放拿起看了看,瞥见床边露出一个角,他走出去,抻了出来,竟然是一本黄色杂志。
申父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小伙子身强体壮,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
顾放猛然掀开床垫,只见下面几乎压满了黄色杂志。他勾起唇角,对着申父道:“火力确实旺盛。”
申父:……
从申家得来的消息更加少, 申宝坤甚至没有回家告别,直接失踪。
这三年来,申父一直在找他, 他不相信唯一的儿子死了,肯定是跑去了某个地方, 出国也好, 偷渡也好,只要还活着。
顾放很想告诉他, 希望渺茫,可是在没有找到尸体前, 他不敢笃定。
乔胜杰和申宝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放派人在西戎路的邮局蹲着,期望能找到频繁寄信的人, 一个星期过去, 也没发现, 而向晚晚报早已收到两封稿件。
小说的内容让顾放暴躁, 不但详细写了白伟和麦江偷窃、抢劫的时间和地点,还写了乔胜杰和申宝坤跟他们的关系, 指责他们是一丘之貉。
而顾放根据小说内容核查后, 发现白伟和麦江偷窃、抢劫的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甚至比警方破获的还多。
一时间乔胜杰和申宝坤成了过街老鼠, 有人甚至提出要公路大侠出来主持公道。
莫须言的下一篇文章, 直接表明, 乔胜杰和申宝坤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读者们高呼大快人心, 传颂公路大侠的美德。
顾放捏着报纸, 恨不得捏碎了,这是对警方的挑衅!
沈星言也看了报纸, 向晚晚报的销量一日比一日高,隐隐有超过广源日报的趋势。别说是经常看报纸的,就是从来不看的,都知道了向晚晚报的名字。
广源日报的主编纪强跑到张长明办公室吐苦水,不让他们连载,也别让向晚晚报连载啊,如今向晚晚报快要成为业界老大了,广源日报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社长狠狠批评了他,这不是把钱往人家眼前送吗。
张长明冷着脸,他已经约谈过苏烨,苏烨表示他是私人报社,主张言论自由,若是不想看,可以不买,他不能不连载。如果警方需要,他可以配合警方调查,决不会退步。
张长明一言不发,任由纪强发牢骚,发完再送他出去,路,是一步没退。
纪强蔫头耷脑的,他总不能再去找莫须言,让他再把稿件投到广源日报吧,再说了,他根本找不到莫须言。
在走廊上,不期然遇到了沈星言,沈星言朝他打招呼,纪强勉强露出笑脸。
沈星言宽慰他,“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纪强也知道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除了自欺欺人,别无他法。
“对了,莫须言的稿件你还留着吗?”
“都在呢。”
“能否借给我用用,用完再还你。”
“没问题,我让熙君给你送过来。”
“太感谢了。”
送走纪强,一转眼,又遇到了顾放。顾放靠着走廊,似笑非笑,“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保密。”
“别介啊,透露一下。”顾放舔着脸,变戏法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费列罗,“这个给你。”
沈星言诧异地挑了下眉,“你从哪里买的?”
“保密。”
沈星言撇嘴,拿了过去,“爱说不说。”
“你要信件是想查信件上的指纹吗?我查过了,一点儿没有。”
“我知道。”
“那是为了什么?”
“等稿件拿来你就知道了。”
宋熙君过来送稿件,顺便发了一通牢骚。一开始文艺版的定位是娱乐大众,并不受重视,好不容易靠着莫须言,在报社抬起了头,偏偏又不让连载了。现在他们文艺版,比原来还不如,谁都过来说几句风凉话。
沈星言很同情她,拍拍她的肩膀,说:“要不,你们连载别的小说?莫须言写的不是悬疑吗,你可以写武侠。如今武侠小说正热,改编的连续剧更是万人空巷,要是能找到好的武侠小说,连载起来的效果绝对不亚于悬疑小说。”
宋熙君的眼前一亮,“这是个主意,可我去哪里找写武侠小说的作者呢,香江那边的作者想都不要想。”
“找不到你自己可以写嘛。”沈星言眨眨眼,
宋熙君也跟着眨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写?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就好比后世的网络作家们,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
宋熙君犹豫,“你让我想想。”
沈星言把稿件一张张摊在一起,再把信封放在一起,她发现每张信纸都是双横线的,并且每张信纸的折痕都一样,就连每个段落的开头错的两格都一模一样,可见莫须言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
信封上没有印生产厂家的信息,纸很薄,就像是小作坊自己生产的。
她又检查了每张信纸,由于信纸被很多人拿过,比对起来,工作量巨大,她直接略过。
她不信莫须言会做到万无一失,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一张信纸上发现了一片皮屑。沈星言非常高兴,提取了皮屑中的DNA,跟曾经拿过信纸的人DNA做比对,确定没有吻合的,再到电脑里做比对。
可惜,没有比对到合适的。
她仰面靠在椅子上思索,突然脑海中闪过一片火花,站起身朝外跑。安信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很错愕,安信道:“她这是怎么了?”
鲍武见怪不怪,“肯定是想到破案线索了。”
安信暗暗称赞她厉害,他看了公路埋尸案,全无头绪。
沈星言直接冲到顾放办公室,“西戎路上的那起灭门惨案!”
顾放看了她几秒,露出神秘的微笑,扬了扬手上的卷宗,“我刚调出来,还没来得及看。”顾放手上的就是当年西戎路一处民居的灭门惨案,“我们又想到了一起。”顾放的眼睛里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沈星言坐在椅子上,“你快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顾放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给了沈星言。
灭门惨案发生在1978年,快二十年了。受害人是吴天和他的妻子,他们开了养猪场,靠着自己的努力,盖了二层小洋房。临近年底,卖了猪,又买了一辆小轿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却偏偏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在12月24号的夜里,翻墙进了院子,毒死了看门狗,撬门进了屋内。
他们绑了吴天,逼他讲出钱在哪里,吴天为了保命,把家里的钱和金银首饰都给了他们。可他们拿到钱还嫌不够,见吴天的妻子长得漂亮,动了邪心,强.奸了她,之后又丧心病狂地杀了吴天和他的妻子。
在夜色的掩护下,逃之夭夭。
当年警方勘验了现场,除了在吴天妻子的体内提取到精.液,并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嫌疑人做了周密的计划,戴了手套和鞋套,警方将此案定性为有预谋的入室抢劫杀人案。
由于当时的破案技术有限,即使有精.液,也无法锁定嫌疑人,案子至今未破。而西戎路一带,经过二十年的变迁,房子拆了盖,盖了又拆,只有这处民居还保留着。
沈星言看完,倒吸一口气,这帮混蛋,拿了钱不够,还要杀人!
“吴天夫妇结婚多年,不可能没有孩子。”
“他们有一个儿子,那天去同学家里玩,没有在家,躲过一劫。算算时间,今年该有27岁了。”
“有没有可能莫须言就是吴天的儿子?白伟、麦江、乔胜杰和申宝坤就是当年的凶手。”
“我也有这个猜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莫须言。”
“那处民居?”
“既然他用民居作为地址,那他一定回去过,说不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
顾放派人查了吴天的儿子,他叫吴岩,事发后被送到了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说,吴岩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她猜想跟他的父母被害有关。院长很关心他,怕他心理出现问题,特意请了心理医生辅导。
吴岩慢慢的开朗起来,院长才放了心。
吴岩很聪明,学习名列前茅,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又考上了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院长很欣慰,这孩子总算没有长歪。
吴岩在读大学期间还会跟院长联系,说一些在学校里的事情,他说毕业后准备留在京市,院长也不愿意他回到伤心地,鼓励他留在京市。
再后来,吴岩就很少写信回来了。
顾放拿了吴岩的信件和寄到报社的稿件做笔记对比,确认莫须言就是吴岩。
西戎路,民居。
房间里布置蜘蛛网和灰尘,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客厅的桌子上放着水壶和茶具,茶具里水干了,积了厚厚的灰。
上到二楼,第一间就是吴天夫妇的卧室,地面和墙面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被子胡乱的堆在床上,就跟人刚刚慌张地起床一样。
抽屉和衣柜都被翻乱了,首饰盒开着,倒在抽屉里,衣柜里的衣服也被扔在地上。
第二间应该吴岩的卧室,放着书架、书桌、衣柜,靠墙摆着一张床,飘窗上放着几本儿童书。
这间房里的灰尘最少,尤其是书桌,干净地就像刚刚还有人在。
沈星言勘验了书桌,不但在桌腿上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还提取到了皮屑组织。
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稿纸和信封。沈星言拿起稿纸最上面的一页,用铅笔在上面轻轻一涂,显露出了字迹,正是最新连载的小说内容。
顾放蹙着眉心,“果然是他。”
“可他会到哪里去呢?他又是如何查到了当年的案件真相?为什么不报警?”
“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公路大侠,除暴安良。我看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把自己当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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