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把钱收了,接下来几天让婶子多做点好菜招呼我们。”
“可……可也要不了这么多……”看到师傅眼里的不容置疑,青年语气稍弱。
跟师傅学习的时候,他最怕的就是师傅这个眼神,时隔这么久依旧。
“好,好吧师傅,如果到时候多了,我再退给你。”
高大的青年丧头搭脑的拿着钱离开,像一直战败的公鸡,远没有刚带他们进来看房子时的昂扬。
可不丧气吗?要是知道他收了师傅的钱,那些同学可不得笑死他?
要知道师傅到他家住可是他从其他同学那里抢过来的。
而且相比起同学,他爸妈那一关更难过,肯定又要拉扯一番,怪他一脑门子包。
憨徒弟的心路历程沈域没空理会,透过窗户看着屋子里面与知青们有说有笑的温柔,沈域的唇角也微微勾起,看的入神。
窗户里的少女似有所觉,回眸发现少年在看他,高兴的冲他招手。
“怎么样?他收下了吗?”
得到点头的答复之后,在场的所有知青都松了口气。
李政:“那就好,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程依:“是啊,这事还是看在沈域的面子才成的,我看这附近的房子都被他们的亲朋好友预定了,简直是一房难求。”
其他的知青也都附和起来,朝着沈域感谢了一通。
受不了朋友们的商业互夸,温柔及时叫停:“再感谢下去天就要黑了,先选房间吧,等会儿吃个午饭,咱们好好休息一下,全力应对明后两天的考试。”
被温柔一提醒,知青们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终止了这场商业互夸,虽然是真心话,但也有拍马屁的嫌疑,说多了就有点过于客套了。
毕竟沈域和温柔对他们帮助不是一星半点,要报答也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事情,不如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报答。
加上隔壁邻居家,一共有四间房,也好分配,八个人每两人一间房,温柔和程依,沈域李政,高文周鹏,杨柳许红霞,而其他几位知青已经成了家,有自己的路子找房子借宿,就不用麻烦沈域帮忙找了。
因着第二天就是高考,众人分好房间以后也没有外出闲逛,都选择了在房间休息看书,巩固一下薄弱的知识。
为了保证第二天的考试有充足的精神,不到八点知青们都自动熄灯酝酿睡意。
卧室里,程依和温柔并排躺在床上,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微微起伏的呼吸声。
“小柔,你睡着了吗?”程依轻唤,她有点睡不着。
“唔,没呢。”
见好友也没睡着,程依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卧,脸枕在胳膊上借着微亮的月光看向温柔。
“我有点睡不着,太早了,而且我有点紧张。”
她是个外强中干的人,遇到大事儿比一般人都要紧张不少。
这次旁边睡了自己的好友,不免就露了几分怯。
“小柔你呢?感觉你都不会紧张的。”程依羡慕的说。
“我吗?还好吧,好像是不大紧张。”温柔睁开眼,轻声道。
“感觉你跟沈域越来越像了,不是说长相,也不是性格,怎么说呢?嗯……”程依组织了一下语言,在温柔疑问的视线里缓缓道。
“就是那种淡然处之的气质越来越像了,好像什么事情到你们这里都不算什么大事儿,都有能够解决的办法一样。”
“可能强者都这样?”
被好友的说法逗乐了,温柔笑着道:“什么强者哦,你太夸张了。”
“我们只是……”温柔眸光一闪,调皮道:“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更会装呢?”
“哈哈,才不是呢!”程依皱了皱鼻子,“因为强大,所以才不惧风雨,还能顺便为他人撑伞,真厉害。”
“我就不行了,我吃不了苦,也不够聪明,所以才会害怕,害怕高考发挥失利,到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了,呜,我会想你的,小柔。”
“那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上你的。”温柔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将好友从自我怀疑中拉了出来。
“什么?”
“你够幸运呀,遇到了我。”温柔嗓音放粗,“女人,我是来拯救你的。*
“哈哈,什么嘛!”逗得程依从低落的情绪里脱身而出,两个女孩笑闹成一团。
坏情绪一扫而空,温柔才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正经道:“以你现在的水平,只要正常发挥,不论是什么大学,一定能有一个,或者退一万步来讲,!因为各种原因你就是落榜了,那也没关系,你想啊,今年恢复高考是在冬天,而往年的高考都在夏天,说不准这次考试过后几个月,第二次高考又来了呢?”
“咱们只要不放弃,未来就能有很多很多次机会,总不能每次都出问题,每次老天爷都瞎了眼吧?”
“时光不负赶路人,我们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在最美好的年纪恢复了高考,有个新的希望,并能全心全意的为此努力,怎么不能称之为幸运呢?
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眼里的光胜过天空皎洁的月光。
第一场考试结束,众人回到租房里吃饭休息,为了不影响后续考试的心情,都默契的没有对答案,但温柔从大家轻松的表情里面看了出来,应该考的还行。
但只过一门,后面的还不好说,温柔也将这些抛在脑后,一心投入到自己的考试中去。
最后一门考完,温柔收拾文具的同时也默默送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整场考试对她来说难度不大,可能是顾及到第一次恢复高考,没有出那种很刁钻的题目。
甚至数理化这三科还被沈域押到了几题,如果正常发挥的话,知青们应该也没问题。
想到这里温柔收拾文具的速度更快了,将包包背在肩上,随着人流走出教室,视线定格在逆着人群走向她的那个耀眼的少年身上,微勾的唇角笑意更深。
脚步不自觉的越来越轻快,在无数眼神里带着对未来期待又迷茫的高考生中,两个人坚定的走向了彼此。
第五十三章
直到最后一门科目考完, 知青们才开始对起了答案,沈域性子冷淡,因此温柔就成了对答案的主要对象。
问到跟温柔答案一样的, 就欢欣鼓舞, 遇到不一样的就垂头丧气,好像默认为她的答案一定对。
温柔被朋友们的盲目信任弄得无奈扶额,“你们别那么夸张好不好, 我的答案也不一定对呀。”
她成绩是不错, 但也不至于科科拿满分。
程依狡黠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你说答案的时候我还偷偷观察了一下沈域的表情, 他可没有一点儿反对的意思, 这不就说明你的答案都对了嘛?不相信你我们还不能相信沈老师吗?”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看来还是嫌我不够优秀,真是伤心啊, 哼,接下来本小姐不伺候了,你们要对答案就去问沈老师吧,温老师宣布罢工!”
说完头一扭, 小碎步噌噌的走到了前面, 将好友甩在了身后。
“哎呀,别嘛小柔你最好最优秀了。”
“小柔是你叫的吗?请叫我温老师。”
“好嘞温老师,您看着路温老师。”
“……”
夕阳西落,余晖铺洒大地, 见证着此刻的美好。
而与这幅画面有着鲜明对比的就是独自回家的刘伟娟。
很显然她也参加了这次考试,单从她的表情上看就知道结果不大如人意。
她没什么朋友, 考场里也有碰到相熟的同事,但早就面子情都不剩了, 也没什么寒暄的必要。
她躲在一旁看着温柔一行人意气风发相携离开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心情都是低落的。
屋里的刘向党已经做好了晚饭,起饿裙亦吾耳儿启吾尓爸幺天天更.新各种资.源见她回来,赶忙关却的询问,“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刘伟娟低着应付。
“什么叫还行?能不能比过沈家那小子?”
刘伟娟没答,掩饰般的拿起筷子,麻木的往嘴里扒饭。
刘向党不满女儿的态度,抢过她手里的筷子,语气里带着点暴躁,“吃吃吃,吃什么吃?你饿死鬼投胎呢?我问话呢,能不能考过沈家那小子?”
“考不过。”
“什么?”
“考不过!考不过行了吧!”刘伟娟崩溃道。
“什么考不过?怎么就考不过了?是不是你没有努力,我不是都告诉你了让你先别上班,以考试为重,你非要边上班边考试,显得你能耐是吧?你怎么就不知道争口气呢,你……”
“闭嘴!”
“你跟我说什么?”刘向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刘伟娟?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可是你妈!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刘伟娟崩溃的大喊,将桌上的碗筷一扫而空。
在母亲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刘伟娟直视着这个将她养大的女人,一字一句说出冰冷的话语。
“丫鬟的女儿怎么可能赢得过小姐的儿子呢?就像奴才永远也成为不了主子,您说是吧?妈、妈。”
刘向党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石化,半晌,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因为僵硬而像是在抽搐。
“你说什么?”
“您知道的,对吗?妈妈。”刘伟娟嘲讽一笑。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重要吗?您只用告诉我,真相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你为了自己的前途,诬告了对你们一家恩重如山的主子,是也不是?”
“他们一家是封建余孽,罪有应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为了祖国,我没有做错!”刘向党理直气壮的说。
“呵,所以一切都是真的了?”刘伟娟冷笑。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我爸是不是沈柱,是不是你害死的?”
骤然听到这个久未听闻的名字,刘向党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随后又变成了冷漠。
快的刘伟娟以为自己看错了。
“谁跟你说的?”
“许则明。”
“你,你说谁?”
看着这个始终保持冷漠的女人,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情绪,刘伟娟再次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许则明,你的姘头,我说错了吗?哦不对,不是姘头,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准确的说,应该是你求而不得的……”
“啪!”的一声,打断了刘伟娟近乎自虐的话语。
母女多年,她们都知道怎么伤害彼此是最疼的,但也因血肉至亲,成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刘向党的巴掌毫不收力,好像一下子打断了十几年来的母女情。
直到刘伟娟跑出了门,刘向党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刚刚,打跑了自己的女儿。
刘伟娟一口气跑出了门,外面天已经擦黑,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尽管她打扮的一板一眼,行为处事还有些老道,都改变不了她虚岁才20岁的年纪。
跟唯一的亲人闹掰以后,她也会慌乱无措,无处可去。
远处的车灯亮起,照的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车窗降下,露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上车。”
尽管男人没有对她此刻的狼狈报以异样的眼光,刘伟娟还是臊的底下了头,脚步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这里荒郊野岭的,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刘伟娟闻言看了下四周,她一气之下跑出来也没看路,原来已经走到了通往县城的大路上。
或许是男人的眼神和语气过于和缓与温柔,也或许是她确实无处可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男人的副驾。
以他的职位出行都是有司机的,这次却只有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来这边做什么?难道是有公务?
“送你回家?”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刘伟娟纷乱的思绪,急忙摇头道:“不,我不回家!”
车内昏暗的灯光将她脸上的五指印照的分明,许则明体贴的当没看见,“那你有地方去吗?”
许则明瞬间意会了女孩儿沉默,没说什么,直接启动车子。
“我在县里的招待所里有一间房,要是你暂时没地方去,就先去那里落个脚,最起码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这是这个陌生的男人第二次提到了她的安全问题,才愈发显得心寒,从小到大跟着母亲长大的她,却没有感受过多少母爱。
就连她这么晚出门,母亲甚至都没有出来寻过她,就这么放心她真的不会出事吗?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呢?
不想继续沉浸在痛苦的情绪里,刘伟娟将脸偏向一侧,闭上了眼睛假装小憩,结果一个放松居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子也早已停了下来。
看到陌生的环境先是一怔,接着慌忙的看向驾驶座,空无一人的环境让她心里一颤,好在下一秒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抽烟的男人,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
路灯昏黄,男人侧身站在路灯旁,食指上夹着一支烟,偶尔抬头抽一口,金丝边眼镜下的眸子深邃神秘,好似藏了许多的故事,莫名的吸引着他人去一探究竟。
他好像……也很孤独。
突然生出了推开车门的勇气,男人见她过来,直接将未抽完的香烟踩熄,散了散烟味,才道:“刚睡醒就下车,小心着凉。”
熟悉的关心,让她心里一暖,“那您呢?外面不冷吗?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挺香的,多难得,是不是感觉没那么伤心了?”
“嗯。”刘伟娟低下了头。
“先上车吧,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招待所。”
刘伟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不远处的招待所走去。
进去之前本以为会被盘问一番,她出来的急,连身份证都没有带出来,自然心虚害怕。
结果向来头昂在天上的前台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恭敬的弯腰鞠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甚至没敢多看她一眼。
招待所的房间环境干净整洁,没被人睡过的样子。
“里面洗漱用品什么都有,要是需要什么直接联系前台,她会帮你配齐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许则明道:“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见她呆呆的点头,才勾唇一笑,“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咔呲一声,房门关上,刘伟娟眨了眨眼,没挨打的那半边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等她继续呆愣愣的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那颗飘在空中的心脏才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镜子里的女人,齐耳的短发,老气的黑框眼镜,更惨不忍睹的是红肿的双眼,和有着五个红指印的左脸。
第一次如此在意自己的相貌,也是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的相貌。
忽略掉自己内心这奇异的变化,刘伟娟胡乱的把水拍在脸上,用力的搓洗。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刘伟娟身体一震,赶紧扯过毛巾将脸擦干,下意识的拿起一边的梳子梳了下凌乱的短发,又怕外面的人久等。
“来了!”
“你……”刘伟娟笑意一僵,来人是招待所的前台。
“同志,这是药膏,徐会长让我给你的,他让你记得涂药。”
“噢,噢,好的,谢谢。”
“不客气,你好好休息,晚安。”
房门关上,刘伟娟再次呆愣楞的走进房间,砰的一下倒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那快要咧到后脑勺的嘴角。
第五十四章
刘伟娟是被外面保洁员的说话声吵醒的, 再看到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零星的睡意更是直接散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