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马伸出手,朝殷符言爽朗笑道:“谢谢谢谢,兄弟叫什么?”
沉香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花点钱就能买到,但他现在觉着,他们这类人手里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
“不谢,我叫殷符言。”
许星河:“这么巧啊,你也姓殷,我家里也有个姓殷的小弟弟。”
殷符言笑了笑:“是吗,那是挺巧的。”
许星河:“欸你说话风格跟微微好像,一股子敷衍的味道……”
殷符言:“……那倒没有,是你想多了。”说完他就转身走开,不想再跟他讨论同姓小弟弟的这个问题。以如今的神智,想起做孩子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
此时许白微正站在祖师殿前,刚才她注意到祖师爷神像前的香炉里燃香速度有点不正常,烧得太快,像是火太旺,平时都缓缓上升的香烟飘升的速度也很快,瞧着似乎有点气咻咻的意味。
她侧脸看向祖师爷神像左侧,那里又多了个小供桌,面前照样挂了副画像,画的不是别人,就是三元观的前主人纪道士。许白微没见过纪道士,画像是殷符言画的。
原来在他丢失之后,是被在外游方的纪道士碰上了,许白微想到之前纪深说他爷爷之前身子骨其实很好,后来不知怎么的身体一下就垮了……现今一想,纪道士当初可能是舍己为之。
纪道士与无为道人分别在祖师爷的两侧,的确是略显拥挤了。
许白微轻叹一口气,觉得好像是该扩建了,之前的确是只有王燃一人,现在不是还有殷符言了么。
这时王燃走过来跟她说:“微姐,刚才有个就住周围的善信跟我说,外面有个年轻人这两三天一直在外面瞎晃悠,让我们注意着点,怕是偷东西的在踩点。”
“嘿嘿,不过咱们也没啥可偷的,一没金身塑像,二不收香客香火钱的……”
有的大宫观贵重物品多,的确就需要注意财务安全问题,甚至还会专门请保安,不过他们三元观暂时就没这个顾虑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最多进来把水缸里的钢镚偷走。
正在外面晃荡的黄皮子耳朵尖微动,精准地捕捉到“偷”这个字眼,应激地窜进来,“什么?!又有偷儿?!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偷到爷爷的地盘上来!”
许白微瞄了它一眼,阳光照进来显得它浑身毛发都金灿灿的,最近总觉得它很好摸,就没忍住伸手拍了拍鼬头,“你别一惊一乍的,别人就是提个醒,也不一定就是,你别冤枉了人。”
黄皮子最近已经习惯被人动手动脚了,都没躲开,嘀咕说:“让爷观察观察,要是敢偷东西我让他排老几都不知道……”
三元观外五十多米处的一个路口,一辆大型卡车开过来,在闹市中速度明显有点过快。
过红绿灯时,绿灯变红,斑马线上已经上了人,但那大卡车却有点刹不住了。
眼看车子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能反应过来的成年人立即跑开,可斑马线上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已经吓傻了。
孩子的母亲刚从路边的超市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就在大卡车撞上来的瞬间,一个颀长的身影窜入了视野,一把保住了那孩子,却不及躲闪,被大卡车“砰”一声撞飞出去——
“啊——出车祸了!”见证了这一幕的路人尖叫出声。
整整撞飞了三四米啊!
路人都吓得脸色煞白,那个孩子的母亲更是瞬间软倒在地,虽然孩子被人保住了,但一起被撞飞了啊!
路人都觉得眼下这是孩子没救成,还多搭进去一个救人的,周围立马有人打了120,那么大一俩卡车,虽然都觉得凶多吉少,但万一有救呢。
大卡车司机踩死了刹车,在路面上摩擦滑行了差不多一米,打开车门下来,司机看着眼前这场事故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下一刻,就看见那个救人的爬起来了,抱着被他护在怀里的孩子,孩子显然被吓得不轻,但没有大事,刚才发生碰撞的瞬间,都被救人的大人挡住了。
孩子母亲立马扑上来,抱住孩子就开始朝那人哭着感谢,“谢谢!谢谢!太感激您了,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谢谢!”
救人的青年拍了拍膝盖,笑道:“举手之劳,不用谢。”
他这一句把孩子母亲都说得噎住了,现在的“举手之劳”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吗?这时孩子母亲也后知后觉,立马关心青年,“您有没有事?刚刚撞那么厉害啊……”
“我没事,放心。”
这时有路人立马提醒,“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撞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没事,别是出了内伤了,有的案例就是内脏破裂,刚出事的时候好像还没觉得,等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大出血,人就没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差不多是奇迹了,撞飞了那么远,爬起来竟然还没什么伤的样子!
卡车司机也反应过来,拉着青年和小孩儿,等救护车来了要拉他们去检查。
可那青年说:“你带孩子去吧,我没事,就不去了。”
卡车司机瞪大了眼睛,“你开玩笑吧?你不要事后出了问题来找我啊,我可没逃逸,是你自己不去,这路口都有监控呢!”
孩子母亲和路人都劝青年最好去检查检查,但青年坚持不去。
卡车司机盯了他好几眼,这人长得挺好看,还穿着一身古装,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搞什么汉服、cos之类的,这不奇怪,但他头发那么长还乱糟糟的,搞不好本来脑子就有点问题。
“你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我是说了要你去检查的。”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是这片居民区的住户,一看那青年好手好脚还能走的样子,不禁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你说,不会也跟最近咱着周围发生的那些好事一样吧?”
说话的人然后朝三元观的方向努了努嘴。
旁边的小声回应说:“搞不好还真事,这尼玛都不是奇迹了,简直是神迹……”
周围很吵闹,他们说得很小声,然而那青年却精准地看过来,还说:“三元观很灵,建议常去上香哦。”
说话的围观群众:“…………”
正出门检查是不是有毛贼的黄皮子,刚好看见那场车祸的发生,更看见了那个救人的青年,不是卫慕闲又是谁?!!
黄皮子大惊,四脚并用地飞快跑回去给许白微报信,“那个大坏蛋的帮手找上门来了!”
第56章 祖宗托梦
当卫慕闲站在许白微面前时, 几天不见,当日在邙山被神雷劈烂的血肉竟然已经长好了,完全看不出他当时的惨状, 只是头发长不了那么快, 断发很多,发质像被烧焦了一样看起来乱糟糟的。
他身上挂着个玉雕小人挂件,瑛瑛半透明的魂魄从上面飘下来, 站在卫慕闲身边, 一脸期盼地望着许白微。
许白微一阵沉默:“……就是你最近一直在三元观周围打转吧。”那个被香客看见了以为是小偷踩点的家伙。
卫慕闲微微垂头,面上不掩愧意, 随即又抬起头真诚道:“萍水相逢一段缘分, 是我先辜负了你的好意, 如果可以,想留下里帮你做点事, 以表歉意。”
说完,他看了看许白微,然后又看了看院子里的白玉团,虽然没说, 但也含蓄地表达出那意思, 他跟白玉团一样,既然白玉团都被接受了,那也别赶他走了……
之前几天,这两个在三元观外面蹲守的家伙已经打过了照面, 两边没说过话,但目的都一样。
许白微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一个不够又来两个,她难不成其实是在宋春林手里进货来的?
王燃凑过来小声说:“要不留下吧, 干活儿的嘛,多一个不嫌多,现在观里香火越来越旺了,就算多了殷符言一个,也不见得能一直忙得过来……”
许白微瞥了他一眼,“你就指望着多给你找几个打下手的是吧?”
王燃揣手缩回去,“嘿嘿,这不是确实有需求嘛,而且你不是说之后要扩建吗,到时候肯定有的忙的。”
听见王燃这话,卫慕闲突然眼睛一亮,毛遂自荐:“鄙人生前也曾在工部做事过一阵子,在建筑一途小有心得,要是帮得上忙的肯定尽力而为!”
许白微听了这话,略微意动,三元观的建筑就是古建筑风格,即便要扩建,也要与现有的主体建筑风格相符。虽然可以找在古建筑上有点研究的建筑设计师,但肯定没有卫慕闲这种真正的古人来得实在,况且还在工部做过事,这得是精英人才。
而且,请人得花钱,用他能省下一笔花销。
嗯……不错。
她视线漂移左右张望了下,就是不去看卫慕闲,作势清了清嗓子,“咳,殷符言,你怎么想?”
殷符言笑答:“我不介意,姐姐你自己决定就好。”
许白微不禁一滞,又叫她姐姐了。
虽然是之前叫过很多次的称呼,甚至还是她自己让他叫的,但是那时是个孩子,不是现在这么大个人啊!
卫慕闲那一番话在场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独许星河身子一僵,端着屁|股下面地小兀子,不着痕迹地往许白微身边蹭了蹭。
许白微朝卫慕闲说:“……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那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目前三元观的住房紧张,不单是神像的住房紧张,活人住的也是。目前住在三元观的,除了王燃和殷符言,加上卫慕闲的话,许白微自己过来偶尔留宿的房间都没有。就这样,还是黄皮子和白玉团一鼬一鼠没当人算进来呢。
看来扩建计划是要早点提上日程了。
这天三元观的事了结了,许白微跟许星河一起回许家,在路上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地问:“刚刚那个穿古装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生前”的意思是什么啊?还有什么工部,这种封建官僚体系,至少得往前推百来年,加上那人还穿着古装……
许白微心说,是死人。
跟非人类打交道多了,就是容易出这种纰漏,刚才竟然疏忽了,忘了许星河还在现场。
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许白微选了个委婉的表达,“是个读书人,王朝顶级人才……”
她刚起了个头,许星河立马打断她,“你别说了,我大概明白了。”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一脸严肃,脚下步伐也不禁变快了,一边走一边说:“以后我就不怎么来你那道观了,我怕我心里承受能力不好,现在医疗技术还有限,要是救不过来二哥这年轻的生命就浪费了。”
他原本还有个想说的。
刚才听见殷符言喊她的那一声,许星河原本已经成功转移的关注点,立马转了回来,十分怀疑地盯着他。
这么大个人了叫什么姐姐?什么普通朋友叫姐姐?
就算是搞玄学的,也不能证明他没有贼心啊!
但被吓了这么一遭,就给忘了。
许星河是从泗阳回来才回许家,先在三元观没看见殷睿,以为是她没带着去,可回家之后也没看见人。
“咦,小睿呢?”
许白微一阵沉默,这个问题在她回许家的第一天,许父许母就已经问过她了。她还在邙山的时候就开始想,怎么去解释一个小孩儿凭空人间蒸发?况且已经让许家办了领养手续,不可能一直瞒着他的情况。
她只好实话实说。
那天她在许父许母面前,调动了浑身的演技,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她编了个故事,说原来小孩儿身上患有怪病,遗传性的难以医治。他的父母就是死于这种病,殷睿在邙山突然恶疾复发,还来不及叫救护车,就没了呼吸。
这个发展走向实在太突然,况且殷睿在许家待了这么一阵子,看起来都是健康的,半点看不出有病的样子。以至于许父许母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点难以置信。
但许白微实在哭得太伤心,一点不像是假的。
许母犹豫地问:“那小孩儿的遗体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打电话联系家里?后续安葬事宜还需要筹备……”
许白微抽噎着说,已经将殷睿葬在了邙山,就不用再麻烦了。
许父和许母面面相觑,震惊于这个闺女的主意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一声都没知会家里,直接就给埋了。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惋惜于这个孩子跟许家没有缘分,只相处了这么短暂的时间。
许白微之前怎么跟许父许母说的,现在就同样跟许星河这么说,毫不意外的,许星河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事儿发生得这么突然。
他张了张嘴,嗫嚅了下,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看向许白微,见她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笨拙地开口安慰了一句:“节哀”。
许白微点了点头,但神情没有好转,许星河就不敢再提起这个事情,害怕让她更难过。
背地里许白微轻轻吐了口气,这件事情算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晚上吃完饭过后,许星河把从殷符言那儿拿来的沉香粉拿出来,递给许母,说:“妈,你不是夜里的睡眠状态不好吗?这是我朋友给的沉香粉,有助于安神助眠,你没事儿就可以点来闻一闻。”
许母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伸手接了过去,“你小子终于知道疼一疼人了。”
光就沉香粉本身对许家而言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市面上多得是,但是儿子专门拿回家给她的,总是让人心里熨帖。
“也给我一点呢。”许父突然开口。
许星河视线望过去,看见许父眼下明显的青黑,不禁吓了一跳,“嚯,爸,你黑眼圈怎么这么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期失眠的不是我妈?是你呢。”
要是放在平常许父多少要骂他两句,但今天他没精神,就白了许星河一眼,“可能前阵子公司里的事务有点多,忙过头了,最近身体状态不太好吧,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梦。”
许星河问:“你梦到什么了?”
许母捂嘴一笑,说:“他梦见你爷爷追着他屁股后头,追着他打,打了他一夜。”
许星河噗嗤笑出声,“爸你这个梦确实有够消耗精神的,那你从妈这儿分一点沉香粉去吧。”
许白微没说话,她昨天晚上是在三元观留宿的,没有回来,所以还不知道许父做梦的情况。听见许母刚刚说的,她敏锐地朝许父看了一眼,许父身上戴着护身符,一般情况下那些东西近不了他的身。
除了自家祖宗。
许父分了沉香粉去是想带到公司,在家的时候,他跟许母一个卧室。只要许母点上,他也就一起闻到了。
大概是昨晚的噩梦,实在是让他精神不振,拿到沉香粉就点了一点,沉香的气味闻起来确实给人一种舒缓安宁的感觉,仿佛心里的躁动都被缓缓抚平了。
晚上睡觉之前,许父心想,今晚该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抱着这样的期盼,夫妻俩渐渐进入梦乡。
一夜漫长。
然而第二天天亮起床,许父整个人更加精神萎靡,仿佛精气被吸干。跟他同床共枕的许母首先被吓了一跳,“你不会又做噩梦了吧?你黑眼圈怎么比昨天还要重了?”
许父目光幽怨,说:“是啊。”
而且离奇的是他做了跟前一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梦,又被自己已经过世的爸爸追着打了一晚上。
白天许父说出来,许家几个都觉得过于离奇,许白微平淡地喝了口茶,这个结果她已经料到了。
昨晚她稍稍注意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东西靠近,许父的这个情况是自家祖宗托梦,实际上魂魄还在地府呢。
这种情况下,许白微也没办法精准猜到那是什么意思,只稍稍提了一句:“寒衣节快到了,可能是在催促多烧点纸钱下去。”
寒衣节是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又称十月朝、冥阴节,民众又称鬼头日,是祭祖的日子。要是祖宗在下面花钱比较大手大脚,提前来催钱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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