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好吧?”冯氏皱眉。
郦夫人却道:“这儿女之事,可关乎到人一辈子的命运,反正你们也未曾定下,还有挑选的机会,可千万别为了某些面子含糊。”
如此,冯氏也答应了,之所以丈夫不让她告诉若薇也就是这样原因。虽然刘寂之母袁氏亲自上门说了,可到底没定下,刘寂作为孙子至少还要守一年的孝,这一年后变故有许多,也很难说。
凡事没有十拿九稳,就不能轻易说出去,尤其是婚姻大事。
如果不是郦夫人和她们关系不一般,冯氏怎么也会说女儿还小还要多留一年。
其余来上门的一般般的冯氏就打发了,冯氏和杜宏琛为女儿挑丈夫,头一个就是要人品极好,第二个就是父母双全,第三个就是年貌相当。
当然,如果同等情况下,肯定选身份更高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若薇这边被媒人踏破门槛时,封琅也在山东为女儿定下一桩亲事,他之所以外放,就是因为女儿在京中寻不到什么顶好的亲事,毕竟赵璐的事情没过去几年。但远在山东,许多人就没法那么仔细的打听,按察佥事是正五品,属于山东分守道。
在山东官场还是很吃的开的,封琅又是探花出身,大长公主之子,看起来礼贤下士,且封家富庶,因此封晴虽然未嫁到京中,但也嫁到山东豪族。
只是小定之后,封晴叫父亲告假几日才回来,连忙上前问道:“爹,您去哪儿了?”
封琅冷笑一声,他探听到冯家夫妻上京,所以他特意上船告诉她们宣平侯府的勾当,让冯家女儿为侯府挡灾,如今自家女儿上京后,冯映雪和杜宏琛就把冯家那个女儿杀人灭口了。
如此大的杀女之仇,他要叫杜宏琛知道报复会来的这样快!
可惜她完全料错了,冯太太上京之后,见了杜宏琛和冯氏道:“我们在路上遇到自称赵璐的丈夫,你说好不好小,句句话都是挑拨,说赵璐是我的女儿。”
冯太太早已通过冯氏的信件知晓真假千金的事情,她虽然觉得此事离奇,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觉得映雪是她的女儿,她舍不得映雪。
“真是好笑,赵小姐比你小一岁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再说了,她若是真的是我的女儿,为何不肯来找我?当我傻呀!”
若薇在旁却有了个念头,兴许封琅没有撒谎,赵璐某些神情和容貌其实和林姨母是有几分相似的。
可她不会再去探究了,赵璐从未想过要认冯家父母,甚至半点照拂都没有。冯映雪虽然不是他们嫡亲的女儿,却比亲女儿做的更好。
所以,若薇笑道:“就是,赵夫人也不可能那么傻,养别人的女儿在膝下啊,且赵璐分明比我娘小一岁。这个封探花,外放了也不消停。”
“他若真的清白,也不会助纣为虐了,就是见不得人好。他们的所作所为把大长公主都气死了,爹,娘,别提那些人了。今儿你们在我这里歇息一晚,明儿你们去我给你们准备的宅子里,宅子不大,但整齐热闹,靠着老街,娘你最好热闹了,我想正合适你。”冯氏笑道。
冯太太初看女儿时,珠翠环绕,云鬓高耸,仆从如云,她还有些陌生,现下听女儿这样说话,抹着眼泪道:“你也不容易,好容易过上好日子,还要你孝顺我们,我和你爹又没能帮到什么,想起来都惭愧。侯府那边不会说什么吧?”
冯氏笑道:“不会的,就是那边的母亲说了,让我也好好孝敬您二老。更何况这宅子也只是借给你们住,等鹤轩有出息了,兴许您还看不上了呢。”
冯太太推了女儿一下:“又胡说了。”
如今冯鹤轩虽然是个小吏,可如今官场六部尚书、侍郎以及各司郎中、员外郎,都不是六部真正的当家人,因为他们三年期满,就会调任,所以各部繁琐难懂的各种律、例,几乎没人会去钻研,具体的部务必需书吏经手。
所以书吏是一块肥职,虽然有杜宏琛的安排,但是冯鹤轩为人老实,杜宏琛让他钻研他就不打马虎眼,因此也站稳了脚跟。
铁打的书吏,流水的堂官。
所以冯氏说鹤轩再过几年能买得起京中的宅子也未必是假话,冯太太和冯老爷也没想到这把年纪还能享福,对冯氏和杜宏琛心存感激。
而冯氏也并没有真的直接送宅子,而是先替冯鹤轩找了一份差事,见他做稳当了,才替他寻了一门亲事,又把冯家爹娘接过来。即便接来,也先是告诉她们,只是宅子借住给他们,不会赶她们走,但归属是她,同时又暗示以弟弟的能力,到时候买一套宅子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
这样冯太太她们住下也安心,宣平侯府也不会觉得冯氏拿她们的东西讨好冯家夫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而冯氏在进京之前,也是处置的很妥当,只要有能力就一直报答冯家夫妻。
冯氏夫妻虽然并不富裕,可是非贪得无厌之辈,她们接受好意也是战战兢兢,还和杜宏琛说起家中的情况。
“你二哥现下搬过去府城行医,有你的名头罩着,他这个人看病施药都是良心价,你那位小二嫂生了一儿一女,也妥当的很。”冯太太笑道。
冯氏捏了捏耳垂:“小二嫂?”
“就是那位豆腐西施啊!是你婆婆作主让她进门的,你二嫂不同意闹着要喝毒药,又要跑去豆腐西施那里大骂人家。这样你二哥反而更坚定了,纳了她做偏房。唉,其实说起来她也可怜,虽然之前做过错事,可是呢,现在也被挤兑了。”冯太太也是颇为公允的说。
杜宏琛对这些儿女小事不感兴趣,只是问起杜老太的身体,冯太太笑道:“你二哥别的不说,人还是十分孝顺的,你的四弟据说做生意还发了财,孝敬颇多,还有你们族里的人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颇为照顾。”
杜宏琛点头:“这样就好。”
若薇心想这辈子其实也很不一样了,大伯家的几个儿女没有像之前那样有爹扶持,都泯然众人矣,二伯和四叔也无非就是乡绅人家,她爹之所以孝顺祖母,大抵也怕祖母去世了,他要丁忧,影响仕途。
杜老太对杜宏琛没有半点母子之情,杜家其余的人也是一般,前世的罪魁祸首大伯母已经自缢,白惠娘和大伯父也受到惩罚,封夫人死了。她的娘还活着,还越活越好,若薇觉得自己也不去想长阳府的事情了。
当晚,杜宏琛和冯氏为冯太太冯外公接风,冯太太喜欢小酌几杯,喝的满脸通红,看起来很高兴。
她不管冯映雪是不是她生的,她就当是自己的女儿,映雪做了她亲生女儿三十年了,难道就能变了不成?现在女儿孝顺,儿子也是快成家立业,这么多年总算是熬过来了。
至于封琅所说的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赵璐如果真的是她的女儿,又心知肚明,为何从来不认她?这个封琅真当她们傻呀,想让她报复自己的女儿,这不可能。
这种理由都想的出来,真是可笑,她的映雪从来都不是那种谁有钱就亲谁的人,封琅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挑拨。以前她爹出事的时候,不是映雪,她们冯家的日子哪里过的出去。
从冯家夫妻上京安顿之后,很快冯鹤轩的婚事举行,若薇也过去那边吃酒。小院子不大,却热热闹闹的,冯鹤轩之妻吕氏进了门,她是京城长大的姑娘,出嫁时年岁也不小了,不是那等懵懂无事的姑娘,持家也是一把好手。
如此,冯氏也放下心来。
又说若薇沉浸在自家家务事之中时,靖海侯夫人袁氏听闻有好几家上门打探若薇的亲事,急的嘴上起泡,他们是刚从老家下葬靖海侯老侯爷才回来。
靖海侯刘晟安慰道:“没见过你这样急的,杜家的人我们打交道好几年了,杜宏琛翩翩君子,素来信守承诺。再退一万步说,世俗些那些上门的人会有我们家的条件好吗?”
“你知道的,我并非是光看这个,也是看这姑娘品貌绝对是拔尖的。人家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你我不也是如此么?人一旦错过,就难得再有了。”袁氏柔情似水的拥着靖海侯。
靖海侯搂着她:“嗯,我知晓。”
袁氏望向他,以前她可没有想过自己的良人居然是他,这个人少年得志,常常神采飞扬,还公开说自己是魅惑两位皇子的妖女,最后却不打不相识,知晓自己差点被太后所害,因此居然求娶于她。
也因为如此,她总希望儿子们也能够幸福,就和他们夫妻一样,遇到良人,会一辈子幸福。
靖海侯次日以刘寂请教学问的名义请杜宏琛上门,再次重申等刘寂出孝,一定会如期下定,请他们宽心。
得此承诺,杜宏琛自然松了一口气。
偏偏这个时候,成国公去世了,宣平侯府和杜家都要上门道恼,尤其是曹璇还请冯氏过去帮忙。她可不信任她的那些弟妹们,娘家的几位嫂嫂上了年纪,她们也自有事情,她不好请,又她和冯氏是双胞胎,感情更甚,所以接她们过来帮衬几日。
冯氏这次过去了,留下若薇在家中照看,还道:“你自个儿在家,若有事寻你爹去,你爹不在,就去成国公府寻我。”
其实冯氏也是有意锻炼女儿管家,姑娘家平日有娘帮衬着,下人畏惧的也是自己,而到底怎么管家,每个人的经验不同,体悟也不同,还需要自己去体悟。
若薇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娘,女儿知晓。虽然这个时候您和我说,我是千头万绪,还有些怕自己做不好,但是总归女儿以后也要当家做主的,也还是要学会这些的。”
“好,有志气。若这么个小家都管不好,更何况日后你若嫁到大户人家,就更是难以应付了。”冯氏道。
其实若薇也一直在猜测自己的婚事到底是栓在哪儿了?爹娘不露分毫口风,也不见哪家府上和自家走的近,也真是奇怪。
不过,现在最让她担心的是管家。
前世继母在,当然不会让她管家,进宫之后,宫中规矩严,即便是妃嫔,也有宫规祖制,还有首领太监,领事宫女,这些人用他们无非就是一个字忠,因为宫中忠心比什么都重要。你再能干,不是自己人,就很可能有人坑你。
可管家又不同,这些下人有派系,有奸猾,也有刁钻,怎么治理这是一门大学问。
翠茹和添香见冯氏走了之后,若薇在看账本,也不敢多言,她们知晓姑娘聪慧伶俐,闻一知十。但真的管事,就难免顺了姑意逆了嫂意,就是翠茹自己管着姑娘房里,都并不能完全统一大家的想法。
“翠茹,等会儿让箫哥儿乳母把他的铺盖送到我这里来,让他和我同吃同住。”若薇头一件事并不是如何立威,而是先让萧哥儿送来。
现在蘅哥儿已经开始读书,身边有丫鬟小厮伺候,他也是大孩子了,每日爹还会检查功课,若薇放心他。但萧哥儿年纪太小,现在已经入冬了,若是小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这才是大事。
翠茹领命,又出主意道:“姑娘,头回管家,可要奴婢召集人来听姑娘示下?”
若薇摇头:“不必兴师动众,我先萧规曹随,刚上任最忌讳胡乱整改,你们也不要颐指气使,咱们外边还是如常,只是下人里有人不听话有异动,你们再回我。”
她待下人素来宽厚,但若这个人掐尖要强又不好好办事,若薇定然会找法子治她,让她心中畏惧,又用好处吊着她,知晓好好做事有赏,若是推搪四处挑拨,没有二话直接被赶出去都是少的。
先头在她房里的有个叫桂花的,就是太贪便宜,连若薇交代的事情都似乎要打赏她才肯办事,若薇不惯着她这般,径直把人退回给了人牙子。
谁来说都没用,下人这才知道姑娘的厉害。
翠茹笑道:“知晓,姑娘,您看了这么半天往年的账本,也该歇一会儿了。”
“还不累呢,让萧哥儿过来吧。”若薇道。
午饭时若薇和萧哥儿一起吃的,这孩子有些挑嘴,被冯氏饿了几顿,就不敢不吃饭,现下若薇亲手替他剔了鱼刺,喂他吃了一口鲜嫩的鱼肉。
萧哥儿先捏住小嘴巴闹着说不吃,接着见若薇坚持,他吃了想吐,还是被若薇瞪着咽了下去。还好这顿饭吃完,萧哥儿年岁小,很快就困了,若薇让他乳母把他照应着睡了。
陆续过了几日,家中并无甚大事,若薇悄悄松了一口气。
进了秋天,上京风沙大,若薇早早的就准备歇下,却没想到半夜墙角的那颗树被吹倒了,还压塌了邻居家中的墙角。
其实这种事情也简单,苏管家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该赔钱的就赔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薇也是这般想的,不曾想着隔壁的夫人上门来了说是要见若薇一面,若薇狐疑道:“她要见我做什么?苏管家不是已经赔了银子吗?难道她还嫌弃赔的银子少了不成。”
下人们也是满头雾水。
倒是添香平日沉默寡言,关键的时候能说些有用的话:“姑娘,奴婢之前听说咱们隔壁住着的是西北邵将军家,原本他们一直在西北,近来才入京。”
如此,若薇倒是不好托大了,“我这就去见她。”
不是若薇不知晓隔壁住着什么人,而是近来这段时日,郦锦春要成婚,她没有姐妹,但龚家却是大族,所以针线来不及做,若薇就帮忙替她做,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却说花厅坐着的邵夫人正在吃茶,她尝了一口,是上等的敬亭绿雪,居然是贡茶。再抬头看这里的陈设,当真是富丽轩敞,花团锦簇。
杜家西花厅通常都是冯氏会见女客的地方,所以这位邵夫人过来,若薇也是让人请她到花厅。一时心中想着来意,踏进花厅,只见这位邵夫人皮肤微黑,打扮却十分华丽,头上云鬓高耸,层峦叠嶂,珠翠堆砌。
“给您请安了,我母亲如今不在家中,不知夫人过来可有什么事情?”若薇福了一身,直起身来。
邵夫人放下茶盏,迎面望过去,只见杜家这位姑娘举止娴雅,呵气如兰,气度高华,她瞬间眼睛一亮,竟然道:“杜姑娘,你过来,我这一见着你就欢喜的很。”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若薇并不上前,反而道:“邵夫人,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若不然等我父亲下衙过来,再——”
“不是,咱们总算是邻居,昨日你们家中的树倒了,把我们家墙压塌了,人也受伤了两个,这可不是赔钱了事的,万一人死了呢?”邵夫人见若薇不过来,又开始虎着脸道。
在一旁的苏管家想出言阻止,这邵家刚上京没几日,宅子都还没来得及修缮,他们家树倒下,自家墙垣半点事情也无,偏偏邵家墙却塌了,该理赔的也都赔了,现在看着小姐年轻就想讹钱?
却听小姐道:“邵夫人,我年轻的确不懂这些,但我们得知此事,就已经派人过去看了。不仅帮您把墙垣修缮好,您说人受伤了,我也让人去请大夫去。这话又说回来,怎么我们家的墙都没事儿,您家就落了一颗小树就溃倒成那般?您也别动不动说什么死人的,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您上门也不是来这里威胁我们的吧?”
邵夫人当然不是上门讹钱的,她们邵家也不缺钱,但是缺的是一门得力姻亲。邵家行伍出身,如今在候补兵部缺处,邵夫人原本想的是借此事拿住杜家把柄,再送个好处,让杜家感激涕零,这样邵家再好提出要求,让杜家帮忙向宣平侯府说项也就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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