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儿臣和母后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调用了城防营的兵马,确实只是为了救父皇于危难。”
鸿蒙钟因何敲响儿臣不知,父皇因何头痛欲裂儿臣也不知。??[”
“儿臣这么多天关在东宫一直都在反省,反省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仔细想来,儿臣身为储君,却让人以虚妄之事作为把柄冤屈至此,是儿臣无能!”
“父皇教养爱众之恩儿臣不敢忘,只是儿臣无能,无力自证,只有一腔丹心碧血,请父皇明鉴!”
太子说完之后,手持长剑,跪在地上当着安和帝的面,狠狠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圈——
鲜血喷溅在安和帝的脸上,让安和帝想到了当时在万寿宴上,他最爱的十二皇子头颅落地的那一刻!
安和帝立刻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清流!”
谢玉山字清流,他的字,也就只有安和帝能叫一叫。
安和帝平日里也对他要求苛刻,甚少表现得亲昵,但此刻谢玉山当他的面自刎以证清白,灼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安和帝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地。
而后怒吼道:“来人!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儿……皇儿!我的儿啊!”
皇后几乎是在地上爬行着过来,双手在半空之中乱挥,面色惨白泪如雨下,却根本连碰都不敢碰谢玉山一下。
安和帝紧紧地按着谢玉山的脖子,谢玉山的眼睛看向屋顶的上方,到了此时此刻,拿命做赌注,他眼中依旧无甚波澜。
而他这一剑,虽然用了如此疯魔的办法,却至少在安和帝的心中洗清了他无法辩解的冤屈。
按照谢玉弓的筹谋,一切本是万无一失。
只不过谢玉弓想到了杀朝臣冤太子,想到了与十皇子一起重伤让太子再也洗不清楚。
利用多重算计将谢玉山“逼上梁山”,却万万没想到谢玉山从来克己复礼无怠无荒,竟然也是个疯子。
谢玉山以命反击,化解了谢玉弓在皇宫之中的布置,安和帝无法接受第二个儿子在他的面前断头。
谢玉山此举,重新夺得了圣心。
他对待谢玉弓也是不留余地,丝毫未曾手软。
他救驾之所以会调动城防营,是因为今夜东宫的势力几乎倾巢出动。
势要将谢玉弓诛杀在博运河之上!
而此时此刻,一艘又一艘的货船正不断靠近谢玉弓他们。
一批又一批的刺客侍卫,卸去了身上所有关于太子东宫的印信证据,化为无数“江湖草莽”,与谢玉弓的幽冥死士厮杀在一处。
船身不断摇晃,一拨又一拨的人来了又去,白榆始终躲在小屋子,无人发现。
但是白榆此刻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群人来去如此密集,恐怕就是专门来找她的。
今夜太子除了要杀谢玉弓之外,还有一个命令,便是和谢玉弓同白榆说的一样——“你若不是我的王妃,我第一个便杀你。”。
谢玉山显然和
谢玉弓所见略同,他今夜下的另一个命令便是诛杀恭王妃!
一时之间这一处窄小的屋子,当真成了白榆的庇护所。
白榆在地上躺了很久了,身体有些冷。
她撑起手臂起身的时候,又一次按到了掌心的烧伤,她疼得狠狠抽气,而后蹲在地上捡地上的点心开始吃。
伴随着外面不断闪烁的火光,一直伴随着狂风暴雨传进来的交战之声,把谢玉弓给她拿的那两盘点心全都吃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榆感觉这一夜有一辈子那么长。
她浑身疲惫不堪,眼睛酸涩难言。
外面雷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打斗的声音也停止的时候,白榆听到了缓缓走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稍微有一些拖沓,仿佛是有一条腿不太敢抬起。
和之前无数次有人跑进来到处搜寻的脚步声完全不同,这人精准地站在了白榆小屋子的入口处。
然后他用长剑的把手,轻轻敲击了几下伪装成案台的入口,这才打开了门。
门开之后,有一丝天光泄入,虽然不甚明亮,可是白榆抬起头向外看去的时候,穿过小门口站着的那些人,看到了外面晨光朦胧。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谢玉弓被两个人扶着,站在门外,浑身像是从血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有一条腿的骨头已经突出了体外。
他对着白榆扯出了一个微笑。
皇宫之内发生的事情谢玉弓已经知道了,谢玉山果然也是个疯子。
可能安和帝的血脉本身就有一些疯血吧。
不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谢玉山此番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才洗清了一些嫌疑,足可见他已经末路穷途。
强弩之末罢了!
“出来吧,安全了。”谢玉弓酣战一夜,此刻无须再刻意地伪装已然是重伤。
但是他对白榆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柔:“我们马上换船,再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能上岸。”
幽冥死士名不虚传,整条博运河若非活水,此刻已然被染红了。
太子的人有来无回,尽数被斩杀在了博运河之上。
一时之间下游的河岸之上浮尸遍地,按照白榆吩咐,可苦了雇佣了几条渔船“捞鱼”的娄娘。
捞不过来,根本捞不过来。
捞一个不是,捞一个还不是!
娄娘五大二粗,站在下游当中最大的一条船上,满脸的横丝肉,眉心紧紧地蹙着,在晦暗的晨曦之中快皱成一张咸菜皮了。
而此时此刻的白榆,这一条娄娘真正想捞的鱼,从小屋子里面出来之后,被浑身是血的谢玉弓领着换船。
谢玉弓不知道是不是血肉做的,伤成这副样子,也只有最开始开门的时候被人扶着。
等到白榆从小门里面出来,谢玉弓就自己一瘸一拐地走着,一手血淋淋黏糊糊地抓着白榆,一手拄着他的长刀,走得脊背笔挺。
白榆应该去扶着谢玉弓,可是碍于他另一只手的长刀,给白榆实在留下了太过森冷的阴影。
因此白榆只是顺从地被谢玉弓抓着,慢慢随他穿过了栏杆,走到了甲板之上,换乘另一条船。
另一条船是一艘乌篷小船,船上能够看到几个身着黑色衣物的幽冥死士,只不过每一个人身上都是狼藉泥泞,晨曦之中闪着血色不祥的殷红。
谢玉弓紧紧地抓着白榆,本来想让白榆先上船,但是就在他松开白榆的那一刻,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了一句“王爷王妃小心!”
“咻咻”两声,有暗器破空而来。
谢玉弓立刻将白榆拉进怀中,白榆被按在他黏腻的怀抱之中,在夹板之上滚了一圈,躲开了暗器。
对方是从水中射出的!
很快谢玉弓身边的死士扑通扑通下水,去追逐投发出暗器的人。
不过幽冥死士不善凫水,虽然追是追出去了,但是在水中厮打起来并不够干脆。
此刻白榆被谢玉弓压在身下,正好能够越过谢玉弓的肩膀,看到此刻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只有一个谢玉弓,他单手撑着地面,因为体力耗尽的原因一时间没能爬起来。
晨曦就是在此刻,经历了一整夜的狂风暴雨雷鸣电闪,如一柄通天彻地的长剑,撕开了天幕。
暖黄的晨曦从天际洒下的那一刻,白榆一把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谢玉弓,毫不犹豫地顺着甲板投入了水中——
金乌自水天的尽头升起,荡开碎金一般的波澜。
谎言构建出来的幻境,彻底消弭在这美不胜收的真实人间。!
白榆跳进了水中, 立刻排出部分肺内的空气,迅速向下沉。
很快她便脱离了距离水面一丈的距离,谢玉弓的人经过一夜糜战, 包括谢玉弓自己,已经全部都是强弩之末。只要白榆继续下沉, 而后潜伏着游走,就算谢玉弓的人都是绝顶杀手,也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抓住一条“游鱼”。
在水中的感觉非常神奇,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不会凫水的人会在进入水中感觉到失重, 四肢失去了在正常世界中的操控习惯,无处着力。
之后疯狂挣扎, 越是挣扎越会下沉, 越是下沉便越会导致呛水。
呛水之后你会感觉到什么叫水火无情。
这世上最柔软的便是水流, 然而当水流顺着你的口腔和鼻腔无孔不入的时候, 就像一把狠狠刮过气管的钢刀, 一路插进你的肺子当中, 顷刻之间夺走你身上所有的力气, 让你在窒息之中感受到濒临死亡的冰冷和痛苦。
但如果是会凫水的人,会在下水的那一刻放松全身, 水流如同母亲轻柔的双手, 会托起你的身体。
再熟练一些的人甚至能够自在地在水中游动, 潜入其中去到你任何想去的位置。
白榆一路潜到了船底的位置,在这种全身上下都被包裹住的状态之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白榆继续向下游, 顺着水流的方向。
在水中除了耳边水流滚动的咕噜咕噜声, 根本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但是就在白榆将要游出船只范围的时候, 突然间似有所感地微微停顿, 睁大了眯着的眼睛,浮着身体朝上方看去。
晨曦在这个时候彻底穿透了整片天幕,像是从天际倾泻而下的赤红色熔岩,在天地之间江翻海沸地铺洒飞溅。
几点天光倾泻到了水底,让白榆借着这熹微的光亮,看到了水面之上的人影。
白榆在看清楚人影的瞬间,仿若已经逃到自己的世界的她,突然被另一个世界的人射出的箭矢狠狠地射中了心口。
白榆在水中甚至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心口处弥散开痛苦一样的错觉。
是谢玉弓!
他竟然随着白榆跳进了水中——
谢玉弓并不会凫水,水是他难得的无法隐藏的致命弱点。
他昨天自从上船便非常难受,后来因为对战太子派来的那些人,没有办法顾及自己的感觉,但至少也是在船上与人搏斗。
他连澡盆都不进,他怎么会跳进水中呢?!
白榆眼睁睁地看着谢玉弓在水中挣扎,他似乎在竭力地朝着下方伸手,可是不会凫水之人,在没有彻底呛水昏死之前,无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潜入水底。
反倒是因为他剧烈地挣扎,导致自己身上才刚刚凝结不久的伤口全部重新撕裂,以他为中心,他周围的水流一时之间都被染成了淡粉色。
白榆仰着头看着谢玉弓,这一刻的心中几乎是震撼的。
意料之外,也根本不在情理之中的那种震撼!
她跟在谢玉弓身边这么长时间,当然非常了解谢玉弓。
尽管谢玉弓足智多谋颖悟绝伦,但是他为人自信自矜,就算以命相搏之时,也是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获胜。
但是谢玉弓毕竟是一个古人,还是一个皇子,儿时甚至还学过帝王之术,他也奉行那一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能够在形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装疯卖傻地蛰伏隐忍,就证明他绝不会做超出自己预设之外的事情。
更不可能以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可是他却在白榆跳水之后,跟着白榆跳入了水中……
白榆看着谢玉弓周遭弥散开的血雾,看着谢玉弓不断挣扎向下的身影,有那么瞬间觉得他像一头遍体鳞伤,将要坠亡的蓝鲸。
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应该是呛了水,快要淹死了……
白榆感觉胸腔被挤压出去的空气化为了利刃,几乎要将她的心肺搅碎。
她缓缓地向上浮了一点,可是很快又顿住。
因为她看到有人跳入了水中,打破了谢玉弓周身弥漫的血雾,将他给捞了起来。
白榆最后深看了一眼那个黑影,然后转过身潜向了更深的地方……
白榆并没有在水里潜伏很久,在游出了能够不被追到看到的距离,就已经浮到水面上换气,然后再重新潜回水中继续游远。
顺水而漂的速度极快,很快白榆就算是回过头,也根本看不到属于谢玉弓的船只的影子了。
她成功逃脱了。
但这仅仅只是逃脱的第一步罢了。
在白榆越游越远的时候,谢玉弓被他的死士们救上了船,快速地按着他的胸腔。
很快谢玉弓被水呛入身体之后而涣散的神智回归,他疯狂地咳嗽,吐出了大滩大滩的河水,口鼻横流狼狈不堪。
他的胸腔像是烧了一把火,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甚至是喉鼻头颅。
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船边上,一边吐水一边剧烈地咳嗽着。
他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立刻断断续续地拍打着船身说道:“王妃……咳咳咳……落水!”
谢玉弓指着水流轻缓的河面说道:“救人!”
“扑通扑通!”所有会凫水的死士,全部都不顾及身上的伤跳入了水中去捞人。
谢玉弓咳得满面通红,像一根烧红的人形柱子,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水面,赤红的双眼像是被身体之中的血水倒灌,仿佛下一刻便要轰然爆裂成两个血洞。
因为咳得太用力,加上自己精疲力尽地激战了一夜,鼻腔黏膜在血压持续飙升之中撕裂,鼻血冲入了口腔,谢玉弓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混着河水的鲜血。
“王爷!”
“王爷——”
谢玉弓的身体好得像一头牛,骤然间吐血可把他身边的死士全部都吓坏了。
但是谢玉弓却一把挥开了来扶他的修罗,眼睛始终一错不错地盯着水面。
他胸腔里面的那一把火越烧越烈,在短暂的迷茫和震惊过后,怒火更像是喷发的火山一般,带着能够将人彻底腐蚀殆尽的熔岩,在他的身体当中肆虐。
让他由内而外,遍体鳞伤。
他不懂。
他根本就想不通!
为什么他的王妃突然跳入水中离他而去?!
分明经过了一夜的激战,所有的危机都已经解除,他们只需要换乘后将十皇子弄得半死不活,重新回到皇城就可以了!
谢玉弓想到这里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事,十皇子谢玉竹……是谢玉竹!
一定是他和自己的王妃不知道说了什么,才会惹得她不惜用簪子刺死他!
可是当时外面太子的人一拨又一拨地赶来,谢玉弓根本没有时间和自己的王妃过多解释。
也没有时间去询问谢玉竹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谢玉弓现在无比后悔,更是恨不得把谢玉竹拉过来当场凌迟。
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水面,他刚刚跳下的时候虽然不会水,可是谢玉弓会闭气。
他分明看到了他的王妃……看到了她不断朝着水下沉去。
谢玉弓差一点就抓住她了,只差一点点就捞到了她漂浮在水中的裙摆!
谢玉弓想到那种伸出手却抓了个空的滋味,心中也像是被烧灼殆尽一样空荡。
他有一种无法自控的惶恐,仿佛这一次他没能抓住她,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而后很快谢玉弓的惶恐就化为了真实,因为他身边所有会凫水的死士在跳入水中后,一个又一个重新浮上来。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找到王妃的踪迹。
每上来一个人都会跪在船只上面请罪,而每上来一个人,谢玉弓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等到所有的人全部都上来之后,谢玉弓之前因为咳嗽和愤怒激红的脸已经变为了一片惨白青灰。
只有赤红的双眼,眼中和额角一起游走的血丝,还带着一丝“人色”。
“下去救人啊,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下去救人啊!”
谢玉弓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不祥的老鸦。
灿烈的阳光照不暖他遍体森寒,才刚刚进入九月,只是初秋,他却感觉自己在冰天雪地之中,身体几乎冻僵了。
死士们才刚刚在水里泡个半死不活地上来,听到谢玉弓这样命令,不得已又重新跳入了水中。
而他们终将一无所获。
因为此时此刻的白榆顺水而下,已经成功和娄娘的捞鱼团队汇合了。
白榆抓着渔网,被娄娘雇佣的船只从水底下扯到了船上,湿漉漉地躺在甲板上剧烈喘息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炙热的阳光像一条温暖的大被,盖在了白榆被泡后的身体之上,白榆浑身轻飘,那是长时间游泳之后的绵软和无力,也是终于重获自由,摆脱了幻境带来的沉重和纠结的轻松。
她微微勾了勾唇,闭着眼睛晒着阳光,大口大口呼吸着潮湿又清新的空气。
而此刻就在他们上游不知道多少里的地方,谢玉弓终于意识到他找不到他的王妃了,他的死士被他逼得有两个人都呛了水,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停下。
只能默默地换乘,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到博运河的对岸。
乌篷船上,谢玉弓对面的谢玉竹被谢玉弓用一把匕首钉在船板上,谢玉弓手里拿着一片细细的竹片,直接顺着那只被钉在地面的手的指甲里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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