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弓:“……噗!”
他松散着袍子,拆下了发冠散落了墨色青丝。
他终于被白榆逗笑了,手撑在床边上笑了好一会儿。
声音低低沉沉,磁性的电流快把这窄小的床帏给充满了。
白榆在床上坐着也在笑,但是就在她以为自己把人逗笑了就万事大吉的时候,谢玉弓突然敛容。
看着白榆充满警告地抬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今晚你要是再敢半路耍我,我就叫两个人蒙着眼睛下来帮你起落。”
白榆:“……哎哎哎!”
她被扯上床榻。
床幔落下之前,白榆控诉不平道:“你要是想给我补,你给我炖人参甲鱼羊肉鹿血汤又有什么用!这些东西又不补腿!你应该炖大骨头汤——”
不过事实证明,人参甲鱼羊肉鹿血汤确实有点用。
白榆好歹咬牙坚持下来了,当然也可能是地点换了,能用到膝盖的力量。
总之最后两个人汗津津地抱着,谢玉弓身上的伤口一道都没有崩。
白榆充满成就感地侧身躺在他臂弯之中,还不忘炫耀一样问:“怎么样?厉害吧?”
谢玉弓发自内心地爽快叹息一声,只觉得他的九皇子妃好玩极了。
“厉害。”他不吝夸赞,“这么厉害,时间还这么早,不如……”
“呼呼呼……”白榆的喉咙里挤出打呼噜的声音。
谢玉弓冷哼一声,起身洗漱。
白榆没力气,下地扶着床边走。
非专业健身人士上来就做数百个蹲起是致命的。
第二天她恨不得在地上爬。
而且谢玉弓真的不知道什么叫节制,白榆每天晚上都有大骨头汤喝。
八月十日,白榆瘫在贵妃榻上,重新慎重地思考自己还是“死遁”,不然可能要变成健身教练身材的时候,谢玉弓下午出了一趟门回来,说是晚上要去参加朝臣的宴请。
地点就定在兀澜阁。
毕竟那里最气派,是请客吃饭承办酒席的好地方。
“那你去吧,”白榆喜笑颜开,“毕竟请你的可是大理寺卿,他本来是太子那边的,这一次找你,不是想要换主子,就是要帮太子给你下套。”
“你争取把他灌醉,酒后吐真言,他就什么都说了!”
最好你也喝醉,今晚小青蛙不蹲起也不骑马谢谢。
谢玉弓应声,一脸认真道:“我让他家族出了点事情,他是家主,最近太子顾不上他,估计想要我帮忙……”
谢玉弓越发地信任白榆,什么事情都和白榆说,两个人谈论起朝堂局势的事情,倒皆是一脸的郑重兴味。
谢玉弓很多事情当真是按照白榆的说法去做的,信就当着白榆的面写,当着白榆的面送。
白榆这些天总能看到他的死士,各种名称的鬼。
她能感觉到谢玉弓越来越信任她,再加上每夜的床笫缠绵,真的会增进信任和亲密感,这导致白榆有时候会忘了自己必须要离开他的事实。
毕竟要是谢玉弓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骗他……她知道了他这么多的秘密,肯定是不得好死的。
他是手段卓绝凶残的大反派,就这短短几天的工夫,朝中太子的人,还有二皇子和七皇子的人倒得如同下饺子。
流放贬谪的都是少数,最多的还是抄家灭族,斩草除根。
听娄娘说,菜市口成日血流成河,连护城河有时候都会被染成粉色。
那些人的罪证都是谢玉弓这些年搜集的实打实等不到秋后问斩的死罪,他大刀阔斧,一扫一片,朝臣们自然人人自危,生怕屠刀哪一天就落在他们的头顶上。
白榆最近总听谢玉弓说朝中局势,自然知道大理寺乃是太子的势力,是手足一样的存在。皇后的母族是氏族,氏族里面没有出色的军将。
不掌兵权,那刑狱就是重头。
可如今这都求到谢玉弓这里了,足可见这一次家中出的事情确实不小。
白榆听完谢玉弓说这次大理寺也是他动了手脚,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说:“收一收吧,你最近动作太大了,再这样下去,小心安和帝不容你封王后安然出惠都。”
谢玉弓一顿,看向他的九皇子妃。
她眼中的担忧那么真切,让谢玉弓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又想了。
他总是想她,疯狂想,哪怕在身边,在里面的时候都想。
他觉得她简直是老天补偿他从前那么多年的孤苦,专门赐给他的曼陀罗。
她能给他无尽的美梦,梦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谢玉弓勾了勾唇说:“你不放心我,你今晚跟我一起去。”
“啊?”白榆瞪着谢玉弓,“你……你见哪个男子出去议事聚会带自己的亲眷的?”
这可是古代啊。
“无碍的,你在隔壁听着就好。”
谢玉弓没有告诉他的九皇子妃,他根本就没打算去封地。
在他们离宫之前,他见了安和帝,那时候便已经拒绝了安和帝暗示的,要让他的九皇子妃“病逝”的提议。
他那时看似恭顺地跪地,口言:“儿臣可以不计较太子恶行,不在意妻子失贞,但九皇子妃照料儿臣尽心尽力,若无她,儿臣活不到如今,儿臣无论如何不能舍了她去。”
“父皇,微末之时的相伴,永远比烈火烹油时的锦上添花要珍贵,对不对?”
安和帝当时被问得一愣,也是一怒。
谢玉弓的话,无异于在安和帝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明白自己的皇儿到底还是怨他当年无情,冤杀了他的母妃。
若当真喜爱,怎会介意爱人不自愿的失贞?这是一声无言却如刀剑刺骨的质问。
虽然安和帝当时没有再提要九皇子妃如何的事情,心中却也埋下了疙瘩。
谢玉弓本可以装着恭顺到底,孺慕情深,按照他的九皇子妃给他筹谋的一切,走一条被君上庇佑的坦途。
蛰伏到最后再一举掀天。
可是那一夜他拒绝了君王,还拿当年之事堵安和帝的嘴,注定会让安和帝心有芥蒂,如刀柄梗在喉头。
之所以封王圣旨迟迟未下,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救驾功披上身,就私下触怒了君王。
但是谢玉弓完全不在乎,他从来也不需要安和帝那份虚情假意的父子情。
他本来想要慢慢来,想一点点让安和帝体会失去一切的滋味。
他被仇恨充斥的心脏会在那个过程之中,一点点地得到满足。
而恨是一把双刃剑,恨着旁人的时候,自己也会鲜血淋漓。
从前的谢玉弓享受那种滋味。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有了他的九皇子妃。
他心理身体灵魂都被她填得满满的,没地方放那些令人作呕的恨意。
而且他要护着她,安和帝已经试图让她“意外身死”好多次了。
若非谢玉弓有一院子的“鬼”,他的九皇子妃怕是已经带着“被太子逼.奸”的这个秘密,长眠地下了。
谢玉弓这段时间疯了一样地排除异己大刀阔斧,无非就是和安和帝的拉锯暗中对战。
只不过安和帝现在还没有抓到他,不知道这些被搅弄起来的腥风血雨背后的人是他罢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不仅要捍卫自己的领地,更要保护好自己的母狮。
他甚至早已经在出宫的当日,就派人去了启南林海,调用了所有的“恶鬼”。
又给他的亲舅舅段洪亮送去了消息。
若他当真来不及收拾完手上的一切,那他就走那条逆天而行的路。
王座之下反正向来都是白骨堆叠,他不怕后世落下凶残恶名,不怕被书写成“谋逆贼子”。
他只要再无人敢蹲在他的头顶上肆意妄为,再无人胆敢碰他心爱之人。
而这一切,白榆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本来揭穿太子当夜就能死遁,若不是谢玉弓一直粘着她看着她,在她提议“假死”之后更是形影不离,她现在已经天高任鸟飞了。
不过白榆一直也没有放弃准备离开之后的东西,这些天一直在明面上让娄娘采买,私下里采买了东西埋在城外。
她准备在谢玉弓去封地的途中离开,她已经仔细看过地图,永州国河流甚广,自皇城离开,无论谢玉弓的封地是哪里,出了惠都在河岸交界,都要走一段名为博运河的水路。
博运河水流湍急,四通八达,到时候她可以在两个人走水路的时候,“落水遁逃”。
白榆恰好水性不错,曾经她们几个姐妹去她大姐大的私人泳池别墅里面,专门找了专业指导国家游泳队的教练教的呢……
谢玉弓怕水,怕得连浴桶都不用,这是她最好的,最合适的遁走方式。
谎言构建的城堡再怎么高大华美,终究也会在坍塌之时,化为海市蜃楼一样消弭天际的泡影。
她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从没有例外。
白榆只愿在一切化为泡影之前,先在这自己构造出的空前绝后的华美幻境之中,玩个尽兴。
因此当晚白榆真的和谢玉弓去了兀澜阁。
谢玉弓给她安排在了隔壁,白榆名正言顺地听墙角,只可惜兀澜阁隔音太强悍,除了高声的贺酒词,白榆什么也听不到。
谢玉弓倒是给她弄了一桌子的招牌菜,但是这几天劳累过度,纵欲不轻,吃饱了就犯困。
白榆推开窗子,她这间包房后面就对着当时和太子会面的水榭。
白榆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上看水灯。
摇晃的灯火像一艘艘漂浮不定的水上小船,白榆的胸腔之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丝一缕缕的惆怅。
她觉得自己也如水上摇曳的灯火,美则美矣,却无有真正的依凭之处。
只消稍微一个不慎,便会在风中栽落水底,届时烛光熄灭,化为一片皱巴巴的泥泞。
白榆的惆怅自胸腔而腾起,未等弥散至全身,包厢的门突然被什么撞开。
白榆惊了一跳,回头就看到谢玉弓气势汹汹而来。
白榆:“怎么了?”
谢玉弓像个不讲道理强闯入他人城池的匪贼,带着一身清冷酒气,满面严肃地走到白榆身边,掐着她的腰身便将她一提——
白榆被他放在了窗扇旁边。
谢玉弓上前一迈,将白榆整个严严实实捂进怀中,手臂还在用力压陷。
“怎么……嗯。”白榆被挤得一哼。
谢玉弓被酒气催发得滚烫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含糊道:“想你……他们好烦!我想把他们都杀了!”
白榆被亲得上不来气,满口都是谢玉弓充满侵略的呼吸。
这包厢在五楼,兀澜阁的最顶层,背靠着敞开的窗扇,下面便是跌落能摔死人的地面。
她此刻正如那无所依凭的水灯,可是她脊背上不断收紧的双臂,仿佛这世上最坚实的壁垒。
让她的怅然如阳光照射下的雨露,似清风带走的尘烟,在谢玉弓渴求的吮吻中消散无踪。
但是……谁家好人参加宴席到一半,尿遁跑隔壁亲嘴啊!
一顿饭,总共吃了一个多时辰,谢玉弓朝着白榆这边跑了三趟。
最后一趟白榆实在是忍无可忍地指着谢玉弓说:“别来了,要不然明天整个坊间传的都是九皇子尿频尿急!”
谢玉弓被白榆逗得笑弯了腰,把白榆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入怀中,亲吻她的鬓发说:“怕你无聊。”
他没有说的是第一次还没进门的时候,他顺着门缝看到白榆站在窗边,探出头朝着下面看。
那时候她的背影给谢玉弓一种随时都会顺着窗扇飘远,消融在夜色之中的落寞。
谢玉弓迫不及待地冲进门中,想要生硬地打断她周身围绕着的“清风”,好让她这只“蝴蝶”无力振翅飞远。
宴席过后晚上回府,坐在马车上的白榆和谢玉弓紧紧挨着,两个人说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街道上的灯火依旧,光影顺着敞开的马车车窗钻入又爬出。
好似无声游走在两个人身上的岁月,一路从兀澜阁到新的九皇子府,分明只有一刻钟的路程,白榆却在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的浑噩中,被光影和身边之人低沉磁性的语调迷惑。
恍然像是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在白榆的认知里面,并没有“一生”这样漫长的设想。
因为人生多舛,世事多变,没有人能预料到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轻易地去设想终生?
但是许是这一次谎言构建的楼阁太美,亦或是身边人的臂膀胸膛太过坚实,他们之间只是这样靠在一起时愉悦都太过浓稠,白榆抱着这一点半睡半醒的“奢靡”,马车停下,也不愿意睁眼。
后来是谢玉弓把她从马车上抱回屋子里面的。
白榆放松身体,四肢在谢玉弓的怀抱中坠落。
她眯着眼朝着上空看去,一轮弯月悬在高空。
她突然有些想哭,因为玉弓高悬于夜幕,而她只是对水捞月,看似近在咫尺,终究是一场空……
“你不会是装死想要躲避晚上的亲热吧?”
白榆正在那里心绪起伏,突然听到谢玉弓凑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没忍住睁开眼睛看向他。
院子里只点了几盏灯,小路昏暗,谢玉弓身后很远的地方才有侍从跟随,像是这一段路只有他们两个。
谢玉弓的银色面具雕刻华美,却不及他月下另一半完好面容的艳丽清美。
白榆看着他,深觉惋惜。
她只得残缺半弯月,却已觉惊艳,她不懂原身如何能对谢玉弓下得去手,他分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白榆又闭上眼睛,谢玉弓边抱着她闲庭信步地走着,边低头亲吻她的眉尾。
“要真的累了,就睡吧。”
谢玉弓的声音低柔得令人心酥骨软。
白榆就真的有睡意涌上来,她睡着之前还想着“谢玉弓都能抱着她走路了,伤口应该是都好了吧”。
她应该下来,免得他伤口崩裂,但是白榆只是把头朝着谢玉
弓的臂弯里面埋了埋,躲避恼人的夜风撩拨,很快失去了意识。
谢玉弓抱着白榆回去,给她换了衣裳,稍微用温水擦洗了一番,便独自去了书房。
他的启南的“恶鬼”已经到了,如今几十人如黑乌鸦一样,跪在他的书房之中候命。
谢玉弓在面对白榆之时的笑意和温软,尽数退得干干净净,明亮的灯火,照不亮他眼底的晦暗。
奢美的面具,遮盖不住他身为罗刹恶鬼头领的险恶。
白榆看他那么好,用的恐怕都不是眼睛。
任谁见过此刻谢玉弓这副用淡漠言语定人生死的样子,任谁见过他眼中深暗不见底的黑渊,都不会觉得他“好”。
“这个东西送去内廷西南所主屋。”谢玉弓手中放着一张油纸包着,像一包最寻常的市井点心,实则里面是特制的花土。
西南所主屋,正是内廷大总管鸿雁的居所。
屋内的灯烛燃尽之际,谢玉弓面前跪着的“恶鬼”们尽数被他指派出去。
他洗漱了一番回到床边,无论方才弹指间断送了多少睡梦中人的性命,却也唯恐惊了此刻床上的“梦中人”,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慢吞吞地拉过被子。
然后再一点点地躺下。
躺下之后,他又将睡梦之人柔软无觉的手臂抬起来,搭在了自己的腰身上。
这才“大功告成”,闭眼深呼一口气。
第二天白榆醒过来的时候,谢玉弓竟然还没醒,整个人热腾腾地贴在白榆的后背上,白榆被熏得一身热汗。
怪不得她做梦被人给煮了!
白榆把谢玉弓从自己身上撕开,起身准备召唤婢女洗漱,结果谢玉弓醒过来,把白榆一搂,箍得紧紧的。
清早上恨不得直指天宫的孽柱让白榆咬了咬牙。
这些日子两个人着实是有些纵欲,白榆找娄娘去抓了两次避子药,每次都背着谢玉弓喝过,但是虽然对方宣称是宫里娘娘们用的方子,绝对不伤身体,甚至还补身体,但是白榆总是不信药不伤身的。
上次抓的药又吃完了,要是谢玉弓这会儿胡闹,就很麻烦。
白榆一动不动,装着又睡着了。
可是两人多日以来越发和谐,她也不是不想。
正纠结着,谢玉弓倒是难得没有乱拱,只是贴着白榆的耳边说了一句:“我找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骗人的举子了。”
谢玉弓说:“你想要他怎么死?是五马分尸,还是腰斩车裂?或者我找个刀法好的,直接凌迟你觉得如何?”
白榆彻底转过来,看着谢玉弓问:“什么举子,你三年前被骗过?”
谢玉弓眯着眼看白榆,原本是一脸的邀功请赏,但是看到是白榆这个反应,就顿了一顿。
白榆不知道原身和假举子之间的那点事情,那部分是系统剧情,没有提供给她,是世界自动补全的。
她最近习惯了谢玉弓什么事情都和她商量,还以为这个“骗人举子”是谢玉弓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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