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什么意思?”卡罗尔不解地问道。
蕾娅长叹一口气,心里那份漂泊感油然而生,“他的话让我久违地想起来,我不是这里的人。”
“你本来就不是里奇城的人啊。”卡罗尔的表情更加疑惑。
“唉,卡罗尔,你不明白。”蕾娅很想把烦恼一吐而快,但她又不敢说得那么直白,“我是说,假如一个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本不想来,来了又逃不掉。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那这个人与这个世界里的人共同经历和体会到的那些事,是不是也一样是假的?”
卡罗尔沉思一会儿,身子朝蕾娅那边挪近了些,“你玩过过家家吗?”
“玩过。”蕾娅答道。
“你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在扮演另外一个人,另外一种身份吗?”卡罗尔问道。
“知道。”蕾娅点点头。
“你知道扮演的是另外一个角色,那你在玩乐时所体会到的快乐和满足感是真实的吗?”卡罗尔又问。
“是,”蕾娅答完之后才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默默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有些不一样,那是我给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可要是现在这个角色不是我想要的呢?”
“唉,蕾娅,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卡罗尔的手抚上蕾娅的手,那条蕾丝带的一端被风吹得翻了个身,搭轻轻在卡罗尔手上。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不是你想要的角色真的那么重要吗?重点不是你扮演的是个乞丐还是富家小姐,重点是你在扮演,是你在体会人生。无论快乐还是悲伤,不都是你的感受吗?”
“就算你对我来说是假的也无所谓吗?”蕾娅感激又难过地问道。
“我?”卡罗尔一顿,随后脸上又绽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就算是做一场梦,你还记得住我的脸和我说过的话呢。”
蕾娅终于笑了。
虽然她没有完全接受这里的一切,但她明白,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渴望融入进去。
她心中还有许多困惑,但在这一刻,去相信她的感受是真实的,相信她为别人感受到的快乐与悲哀都是真实的,似乎成为了她新的支柱。
从湖心亭出来,蕾娅的裙边就被路过的一辆小推车划破了,比彻尔夫人为她准备的新裙子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小推车的主人只是个普通的皮匠,见自己闯了祸便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道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祈求蕾娅不要把他交给治安官,但他身上的钱币加起来都不够买同样面料的一条袖子。
蕾娅没有要他赔钱。不顾卡罗尔的挽留,她坚持要回家,也不再参加夜晚的狂欢。这个庆典给她带来的快乐远不及那些忧愁,好在她有卡罗尔,还有一张舒适的大床。
但她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床头的蜡烛熄了又点,来回这么几次,竟把自己的心脏弄得砰砰直跳。
蕾娅坐了起来,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披上外衣,握着烛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窗上映出她模糊的身影,比彻尔家院里那棵大橡树的枝丫在晚风中摇曳。
此时蕾娅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仔细听听,其中有开门声,有脚步声,还有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怀着一探究竟的心,蕾娅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她之所以敢壮着胆子开门,是因为她还听到了克里夫走路时小轮子发出的咚咚声。克里夫没有睡,但也没有发出犬吠,说明它认识这个深夜来客。
蕾娅楼梯下到一半,又听见克里夫撒娇时常发出的呜咽声。她趴在楼梯扶手上往下瞧,看到克里夫正在一位女士的脚边绕圈。
那是梅丽尔。她蹲下爱抚完克里夫,又急匆匆地穿上外套,蹑手蹑脚地正要出门。
“梅丽尔?你回来了!”蕾娅欣喜若狂地拥过去。
“哦,蕾娅!”梅丽尔被吓了一跳。但当她转身看到蕾娅时,又激动地拥抱了蕾娅。
但令蕾娅意外的是,梅丽尔没抱多久就松开了,像是有什么急事般,欲言又止。
“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蕾娅发现梅丽尔一身漆黑,穿得就像一个深夜出没的盗贼,“你这是刚回来,还是又要出门?”
“我回来拿点东西。但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回来跟你细说。”梅丽尔轻轻拍了两下蕾娅的脸颊,握住门把手就要出门。
蕾娅扶住梅丽尔的手臂制止了她,“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不说清楚我可不放你走。”
“我……”梅丽尔一愣,见拗不过蕾娅,只能悄声说道,“我要去趟拜斯老宅。”
“拜斯老宅?”蕾娅惊讶地说道,“那栋鬼屋?”
“你小声点,不要吵醒先生和夫人。”梅丽尔对蕾娅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那里又死了人。之前治安官们不让我们进。今天是庆典,我想他们肯定有所松懈,我就想去看看。”
天呐,自己这两个老师怎么越来越像了?蕾娅心想。
“米拉也和你一起去吗?”蕾娅问道。
“米拉有别的事要做,我自己去。”梅丽尔答道。
“什么?”蕾娅担心地说道,“你不能自己去,太危险了。”
“蕾娅!”梅丽尔盯着蕾娅,眼里情绪复杂,似有期待,似有不甘,“我的文章可以上报了。”
“真的吗?”蕾娅的笑容难掩兴奋,“什么时候?”
“下期,”梅丽尔答道,“但主编说这篇鬼屋的文章要是写不好,文章上报这事就没戏了。”
蕾娅望着梅丽尔思索片刻,坚定地说道:“那我陪你去。”
“不行,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算被抓住了也没事。”梅丽尔拒绝道。
“我担心你。”蕾娅灵机一动,指了指楼上,“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大叫,把比彻尔夫人吵醒,看她让不让你一个人去。”
梅丽尔往楼上瞟了一眼,连忙来捂蕾娅的嘴。
蕾娅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房子大门,扬起下巴,和梅丽尔较上了劲。
梅丽尔眼看蕾娅如此坚定,又怕再拖下去,深夜潜入鬼屋的事功亏一篑。她轻轻跺了下脚,最后为难地说道:“唉,我知道了,你换身衣服,我们走吧。”
第39章
拜斯家原本是里奇城中一个小贵族。说是贵族其实不然, 拜斯家的爵位是靠花钱买来的。
总有一些人以为拥有了爵位就能振兴家族,靠着别人故作亲切,一口一个“爵士”地叫着, 生活就能高枕无忧。
但家族的气运终归要靠人来维持。拜斯家族祖传的疯病在老拜斯死后也在他的小儿子约翰·拜斯身上逐渐显现出来。
约翰本来在外地任职, 父亲死后,他贪恋祖宅, 毅然决然地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一起搬了回来。
刚开始是一片家庭和睦之气, 拜斯家夜夜笙歌。拜斯家虽比不上大贵族家显赫,但来访的人也络绎不绝。
终于有一天, 约翰的妻子再次怀孕了。他决定不再举办宴会, 要让夫人安心养胎。
但没过多久,拜斯家里就传出流言, 说约翰不再见人根本不是因为妻子怀孕,而是因为他自己。
“小拜斯疯了。”约翰的邻居这么说。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拜斯家里总能传出打砸声与哭喊声。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足足九个月, 直到拜斯夫人生下孩子才完全停止。
然而十天后的深夜,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惊扰好梦。
约翰提着刀从家中冲出, 上半身完全湿透,下半身裹满鲜血。他神情恍惚地站在门口,原地饶了七八个圈, 扔下刀后抱着路边一棵大树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疯癫地离去,从此下落不明。
治安官到时,一切寂静无声。
治安官们把来看热闹的人群拦在门外, 他们进去分头搜寻。
当他们来到拜斯夫人的房间时,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魂飞魄散。新上任的一位治安官甚至被吓得当场呕吐。
房间内混乱不堪,家具全被推倒在地,抽屉也被尽数拉开。地板上全是被撕碎的书页和破碎的花瓶与茶具。蜡烛从翻倒的烛台里脱出,沾上了从地毯里渗出的鲜血,裹着七八根棕褐色的长发,一路滚到窗台。
拜斯夫人就躺在窗台边上,姿势扭曲,身体上全是刀口,已然血肉模糊,脸上还布满了可怖的指甲印。
治安官们又在另一间房中找到了拜斯家的两个女儿。她们面朝下,漂浮在一个狭小的浴池的,一动不动,早已溺毙。
但在当天,治安官们并没有找到拜斯家那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儿子。
他们以为约翰把他带走了。但目睹了约翰发狂的邻居却坚称约翰是一个人走的,并没有带上孩子。
“找不到约翰,至少要找到他的小儿子。”治安局长对属下这样命令道。
事情在一个月后迎来了转机。
邻居们抱怨拜斯家那些枯萎的植物时常发出恶臭,希望治安官们进行处理。
就在挖走那些腐烂的花草时,他滋源由君羊以二吴一四艺四幺二收集滋,源多多欢迎加入木箱,木箱上锁,锁后画着一个乱七八糟的图案,就像一个业余的法阵。
撬开锁,打开木箱,里面沉睡的竟是拜斯家那个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只有十天大的初生婴儿。
从此以后,拜斯老宅成了鬼屋。标上再低廉的价格也无人购买,荒废至今。
蕾娅和梅丽尔的马车停在离拜斯老宅还有一段距离的拐角。庆典上的烟花炸得有多响,这里就有多死气沉沉。
“约翰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蕾娅在车上听完故事,下车便问梅丽尔。
“不知道,”梅丽尔说道,“不过有很多人猜测,他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女巫才对她进行审判的。因为在他妻子怀孕后,他曾多次到教堂拜访牧师,询问大量关于巫术的内容。”
“是他本身就是个疯子,还是在怀疑自己妻子是女巫后变疯的?”蕾娅咬牙切齿地问道。
“怀疑别人是巫师的人不一定是疯子,”梅丽尔悲哀地说道,“有些人头脑清醒得很。”
正门被铁链锁死,蕾娅和梅丽尔只能绕到后门。后门虽然也上了锁,但已经被前来寻宝的盗贼破坏得差不多了。一边墙角还破了个不大不小的洞,被人用碎石和干草塞住一半,另一半由自然生长的野草遮盖。
蕾娅和梅丽尔把碎石和干草清理干净,扒开野草,虽然尤其艰难,但还是挤了进去。
院子里的杂草间有一尊破败的雕像,石雕的头部和手臂和身体完全分离,散落各处。一条石臂向远处延伸,为蕾娅和梅丽尔指引进入房子的方向——一扇破碎的木门,旁边长有一棵不再发芽的枯树。
蕾娅和梅丽尔从木门钻进房子,好不容易翻找到两根蜡烛点起光亮,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苍凉。
墙面开裂,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霉菌块,蜘蛛网结在墙角,还结在倒塌的各种柜子上。早已看不清图案的老木雕散落在房子各处,破碎的摆饰躺在漆黑肮脏的地毯上,又被一层黑黄的帷幔盖得严严实实。
这栋房子就连地板缝都在发出哀愁和叹息。
蕾娅手上蜡烛的这点光出现在这里,就像一颗晶莹的露珠落在全是动物尸体的污水池里。
两个人步履艰难地穿梭在房中,四处搜寻。几乎是每到一个房间就开始翻箱倒柜,不到一会儿,她们的衣服和手上就糊上了一层灰。
“死的都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蕾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屏住一次呼吸。虽然不知道有用没用,但她实在不想回去就得肺炎。
梅丽尔带蕾娅上楼,来到一间卧房,指着断成两截的木床说道:“第一个人死在这里,是个退了休的审判法官。”
“里奇城的司法人员?”蕾娅问道。
“不,”梅丽尔摇摇头,“三个死者都不是里奇人。”
“奇了怪了,”蕾娅疑惑道,“他为什么来这里?”
“据说他收到一封信,信中说他一直在找的一幅名画就在里奇城。他是为了那副画来的。”梅丽尔说道。
接着蕾娅又和梅丽尔来到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无从下脚,炉火旁放着几捆柴。
“第二个人死在那里,”梅丽尔指着柴堆说道,“是里奇城周边一个村庄的牧师。”
“牧师都敢杀?”蕾娅惊讶地说道。按她对这个游戏的了解,这里的人基本人人虔诚信神,牧师是最受尊敬的存在。“他跟第一个人认识吗?”
“没有,他们完全不认识,出生地也隔着十万八千里。”梅丽尔遗憾地说道。
最后她们来到会客厅。会客厅里的桌椅乱糟糟地摆放着,壁炉里的烟灰被吹得满屋都是。
“第三个人死在这里,”梅丽尔的眼眸微微下垂,“以前是个泥瓦匠,后来……”
“后来?”蕾娅接话道。
梅丽尔不自在地清了清嗓,说道:“后来做了验巫人。”
这份职业令蕾娅心中充满厌恶。
“他们三个之间完全没有联系吗?”蕾娅问道。
“之前调查前两位死者时,我完全找不到他们的相似点。”梅丽尔扶起两个翻倒的椅子,用手帕擦了又擦,“直到第三位死者出现,案件才有了眉目。”
“是什么?”蕾娅连忙问道。
梅丽尔从手包里拿出一张被折叠了两次的牛皮纸,打开后是一幅潦草的肖像画,“你应该不认识他吧?”
蕾娅仔细地看了看,说道:“不认识。”
“他是马勒斯顿人,”梅丽尔又将牛皮纸对折起来,“他离开马勒斯顿的时候,你也就大概四五岁。”
“什么?”蕾娅惊呼道,“他是马勒斯顿人?他在马勒斯顿猎巫?”
“是的,”梅丽尔愁容满面地点点头,“从这一点入手,我和米拉又往下查,发现之前的两位死者也不同程度地在别的地方参与过女巫审判。”
蕾娅震撼地吐出一口气,思索片刻后说道:“是那些可怜女人的家人们在寻仇吗?”
“我们想过这种可能,”梅丽尔说道,“但是她们的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找不到人。而且这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会远离家乡,千里迢迢地死在里奇城,死在这栋鬼屋里。”
“约翰·拜斯在这里杀了自己的妻子,就因为他怀疑她是女巫。”蕾娅说道,“这三个人从前又和猎巫有关。怎么看都觉得不同寻常。”
“头两个死者的事治安官还愿意公布一二,等到第三个死者出现时,他们就把这栋房子隔绝起来,此后对这个案件就不再透露一个字。这点也有点奇怪。”梅丽尔垂下头思索道。
“难不成他们知道了什么,但是牵扯到其他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就不再向报社透露了?”蕾娅说道。
“不知道,所以现在我和米拉只能自己调查。”梅丽尔叹息道。
“还有别的线索吗?”蕾娅问道。
但这次梅丽尔没有立刻答话。她低着头,攒眉蹙额,盯着自己两脚间的一条地板缝出神。
“梅列尔老师?”蕾娅轻轻碰了碰梅丽尔的肩膀。
“蕾娅,”梅丽尔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地板,“你来瞧,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蕾娅闻言便挪了过来,蹲到梅丽尔脚边。
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似白银铺地。
蕾娅调整姿势,从各个方向朝缝隙中望去。借着月光的力,她发觉缝隙中有一点更加耀眼的白光忽闪。
“好像有。”蕾娅如获至宝般说道,“找根木棍,或者小刀。”
梅丽尔找来一把小刀。蕾娅将小刀插入缝隙,用力一撬,那点白光便从地板缝里蹦出,把地板砸出两声轻响,滚进一片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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