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蕾娅听得一愣,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捣蒜般地点着头,“明白了,明白了。”
在吉恩先行一步后,约瑟芬扭头看了眼蕾娅,言简意赅地说道:“走了。”
“等等,”蕾娅拉住约瑟芬,叮嘱道,“别把他的军装和佩剑弄坏了,那上面有我要确认的东西。”
约瑟芬微微皱眉,疑惑了半秒,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单单答了一个字:“好。”
第201章
蕾娅和瑟琳娜抵达小仓库时, 南希已经带着奥伦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奥伦站在一旁,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看起来并不安定。她在伊尔莎家已经见过塞西莉了, 但看到女儿平安无事并不能让她心安。蕾娅相信南希已经把今晚她们要做的事告诉奥伦了, 所以奥伦是在紧张,甚至是在害怕——害怕真相。
蕾娅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把南希拉到一旁, 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让她一会儿和奥伦一起待在隔间里, 不要让奥伦发出任何声音, 而蕾娅则负责让弗劳德开口说话。
如博尔镇人对吉恩的评价一样,她从来不会令人失望。她找蕾娅要了两个小时, 事实上,她只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昏厥的弗劳德绑到了小仓库。他下午的时候喝多了酒, 晚上出门找塞西莉的时候根本集中不了精神,走路踉跄,口齿不清, 都不用吉恩和约瑟芬费工夫,他就已经倒在石墙边不省人事。
小仓库里有一根粗壮的柱子,约瑟芬将弗劳德牢牢地绑在那上面。弗劳德的军装被约瑟芬扒了下来, 和他的佩剑一起, 交给了蕾娅。
“剑鞘里是空的,”约瑟芬说道,“是个空壳。”
“难怪那么轻。”蕾娅握着剑柄, 把剑拔了出来,剑柄前端果然空荡荡的, 显得十分可怜。蕾娅将佩剑扔到一旁,抽出匕首将军装的领子划开一道口子,从里面取出了象征着士兵身份的布牌。布牌上的字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形和褪色,但还是能辨认出,蕾娅把那个名字念了出来:“贝里斯·特内西斯。”
“贝里斯·特内西斯是谁?”约瑟芬和吉恩同时问道。
“总之不会是这个家伙。”蕾娅说道,随着名牌的出现,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越发面目可憎,“接桶水来吧,瑟琳娜,是时候让他清醒一下了。”
不到一会儿,冰凉的水花在弗劳德的脸上溅起,就像朝一潭平静的死水扔去一块重石。弗劳德瞬间醒了过来,身体扭动着,两条绑在一起的腿一通乱蹬,嘴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竭力驱散着那坠落般的失重感。活鱼一样挣扎了半分钟后,他的眼睛才完全张开。起初,他并不适宜这样昏暗的光线,但很快,他的视野里逐渐变得清晰后,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等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动弹不得后,更是惊慌失措地开始朝蕾娅吼叫。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弗劳德抽着气叫嚷道,“放开我!竟敢绑架一个军官,你们要干什么?”
蕾娅冷笑一声。如今还在坚称自己是个军官的弗劳德现在在蕾娅看来已经变得十分滑稽。
匕首的尖端指向弗劳德,蕾娅从容地说道:“弗劳德,谎话说多了,是不是连你自己也信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弗劳德不死心地朝蕾娅喷着唾沫,“我见过你,你跟着那个该死的南希·格林来过我家,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真想不到,你们有那么恨我们,不仅用令人鄙视的语言毒害奥伦的思想,要抢走我们的女儿,现在还要来害我!”
“很抱歉,自始至终,我们针对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蕾娅说道,“弗劳德,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为什么格林小姐要阻止你们离开,为什么你现在会被绑在这里,面对这些问题,你都要声称自己不知道答案吗?”
“该死的,我知道什么?”脸上的水珠滑落下来,弗劳德啐道,“我只知道你们居心叵测!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在嫉妒我们,嫉妒我们美满的家庭,嫉妒奥伦有我,而我会带着她们去寻找更美好的生活。”
“好吧,先生,既然你如此坚持,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了。”蕾娅拿匕首的手又往前靠了靠,“我发现我对你们这样的人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所以你最好把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免得等下我的耳朵还得受苦,要听你难听的惨叫。”
“什么真相?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弗劳德犟嘴道,“你们不就是不想看见奥伦离开你们去过好日子吗?我理解的。但我是个军官,你们怎么敢……”
“你根本不是个军官,我见过上过战场人是什么样的,不论是自大的还是痛苦的,他们都有鲜明的特征,而你绝对不是其中一员。”蕾娅打断了他,不耐烦地将匕首顶在了弗劳德的脖子上,“告诉我真相,否则我就用这把匕首割破你的喉咙。”
弗劳德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嗤笑道:“你会用匕首吗,小姐?你们拿厨房里的刀还凑活,但军营里可见不到你这样的女人。”
“以前确实不会,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蕾娅轻笑一声,一只手托住弗劳德下巴用力一抬,另一只手则用匕首在他颈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弗劳德疼得鬼哭狼嚎起来,嘴里喋喋不休地全是诅咒之语。蕾娅听到隔壁墙上传来一声拳击般的响动。
“你不是上过战场吗?”蕾娅刻意提高音量说道,“这么点疼就受不了了。我记得你不是到处吹嘘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说自己一只手骨折了还能杀敌无数,腹部被捅了一刀还能把战友背回营帐吗?”
“你知道什么?该死的!”弗劳德骂声连连,“那是战场,你们女人知道什么?”
“我提醒你,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告,先生。我不管你那张嘴里还要编出多少‘战争故事’,但很遗憾,编故事是我的专长,不是你的。而你现在只需要思考一件事。”蕾娅的刀尖又对准了弗劳德的左眼,凌厉地说道,“你觉得这间屋子里有几把匕首?等人们发现你的尸体时,你认为上面会出现几个血洞?”
弗劳德瑟缩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闭了起来,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开始惶急地环顾四周。好在他还保留着数数的能力,在看清了屋里的每个人后,他难受地扯动着脖子,颤抖起来。
尽管蕾娅她们已经把小仓库清理了一遍,里面还是堆放着一些干草和稿纸,她们并没有点起太多的蜡烛。但只是一点点的火光,就足以照亮她们的面庞和手里的寒光。火焰雕刻出那些总是被忽视的脸,现在在弗劳德的眼中更像是来找他索命的幽灵恶鬼。
“你们这群女人是都疯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底气,“你知道你们会承担多大的后果吗?”
“你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蕾娅说道。此时约瑟芬已经走上前来,她绕到弗劳德身后,比蕾娅更加不留情面地在他手腕上方割下一刀,鲜血涌了出来,约瑟芬用刀尖沾上些血,回到前方,给弗劳德欣赏完这份触目惊心后,将血抹到了他脸上。
约瑟芬的无情起了作用,弗劳德害怕地打着哆嗦,痛苦地哭了出来,“我说!我说!对不起,请放了我吧!”
“啧,”蕾娅烦躁地用匕首拍在弗劳德脸上,“你能不要再用这些废话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吗?”
“我知道,我明白!”弗劳德哭喊道,“我没有参战,我不是个士兵,我只是个马夫,一个养马人,我住的镇子离他们的营地很近,军官们偶尔会到我这里来买马。”
“你的军装和佩剑是哪里来的?”
“捡来的。”
“军队的东西你说捡就捡?还捡得那么齐全?”
“我说得都是真的!”弗劳德哀嚎着,“他们有一次遇到了偷袭,死了很多人。我被征召去清理战场。他们叫我们扯下缝在衣服里面的名牌,然后把那些带血的衣服都烧了。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留了一件,包括一把断掉的剑,我让铁匠把其他的熔了,只留下剑柄。”
“你是怎么到博尔镇来的?”
“我来给客人送马,偶然看到了有军队到这里驻扎。我看他们的制服和我的一样,我就……”弗劳德哽咽着,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
“把话说完!”蕾娅说道。
“我就想着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弗劳德喊道,“请相信我吧,我本来只是听说有招待,所以才过来的,我只是想吃喝几顿!”
“不要脸的东西,你是怎么找上奥伦的?”
“我在舞会上看到她,她也看到了我,我们聊得很开心,情投意合,她也愿意……”
“放屁,你还在说谎!是你骗了她,她以为你是个令人尊敬的军官才答应了你的追求。可你不过是个骗子,竟然还想把她和塞西莉一起骗走。”蕾娅给了他一巴掌,“我问你,十一年前你离开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我……我……”弗劳德支支吾吾,惊恐爬满双眼。
“约瑟芬。”
“啊!对不起!”见到约瑟芬迈步,弗劳德又哭了出来,“我没钱了!我的马生病了,全死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们就这样死了!那些都是客人定好的马,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算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钱来赔偿啊!我只能过来,我只能来找奥伦,我知道她喜欢我,我知道她会帮我的!”
又是这样,自己杯中的酒干了,才想起来有个女人的血可以喝。蕾娅义愤填膺,恨不得直接将匕首插进弗劳德的心脏。
“混蛋!”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南希的声音。
蕾娅转头望去,只见南希扶着已经站不稳的奥伦出现在那里。她们一步步走进来,焰火吞食着奥伦脸上的阴影,变得更加醒目的,是如疮痍般的泪痕。
第202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弗劳德惊恐的双眼瞪得更大, 面如死灰。在奥伦出现的那一霎,他的大脑陷入了空白,“她怎么会在这里?”弗劳德对着蕾娅怒吼道, 仿佛他刚才的坦白都是受人胁迫一般。
“怎么?她不可以出现在这里吗?”蕾娅说道, “难道她不应该知道真相吗?”
“你!”弗劳德痛苦地扭动着身躯,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像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他自认为自己可怜无比, 中了圈套还要饱受羞辱。
但真相那苦涩的滋味又怎么会是由他一人独享的呢?
“你骗了我。”奥伦跌跌撞撞地来到弗劳德面前,她不管他身上绑了多少绳索, 也不管他有几道伤口在流血不止。她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弗劳德的双眼,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说你是个军官, 你去过战场,你狠心砍下敌人的头颅是因为你不忍心听他们悲切的哭泣。”
“天呐,奥伦!”弗劳德挣扎着, 但凭他的力气,根本挣脱不了那道禁锢。他的后背和柱子摩擦出咯吱声,令人厌烦, “我的确不忍心,那是杀人啊!谁会忍心呢?你不能因为我的善良而责怪我,不是吗?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战场的血腥与悲苦的。”
“我在质问你, 要你解释你的谎言, 但你却说你不去战场是因为你善良?”奥伦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那么对我说谎也是因为你善良吗?因为你心地良善,你就骗我说你是个军官?”
“我不是, 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弗劳德辩解道,“奥伦, 你忘了吗?你当时是多么为我着迷,只因我身上穿着军装,腰间配着长剑。我曾经有千百次想把真相告诉你,但你对那些事是如此向往,我知道你肯定听不进去,你会认为那只是我不再爱你,要转身离开而想出来的借口。我不能这样做,不是吗?因为你会执意把那些谎言当做真相。我是那么爱你,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你爱我……”奥伦浅笑一声,喃喃道,“谁会为爱人编织这样的谎言?如你所说,你有千百个机会告诉我真相,但你没有。你暗示我与你在一起的目的并不单纯,你认为我的感情也并不纯粹,我爱上的是你军官的这个身份。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似的。要是我不希望自己嫁给一个军官,你的谎言就成了无效之物,是不是?”
听到这话,蕾娅松了口气。从她看到奥伦的泪痕开始,她就担心奥伦仍对弗劳德有情。她并不害怕奥伦在愤怒中丧失理智,但她害怕奥伦再一次陷入谎言,在一系列情话般的赎罪里分不清自我,稀里糊涂地从原告席走向被告席。
“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因为你是军官而对你产生了好感。”奥伦继续说道,“但我不认为那是我的错,我得为我自己考虑,得为我的将来考虑。就像你知道军官夫人这个身份对一个农村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样,否则你也不会刻意捡回那套军装了,不是吗?即使如此,我也不觉得羞愧,毕竟撒谎的不是我,十一年不见人影的也不是我,被绑在那里的人同样不是我。”
“你听我解释呀,奥伦!”弗劳德焦急地喊道,“好吧,你怪我骗了你,我认错,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真的知道了!但我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你因为知道了我不是军官而只是个马夫就离我而去,那太痛苦了,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在意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弗劳德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的,他的嗓子比他的心更加着急。但奥伦没有说什么,她始终凝视着弗劳德的双眼,那两条缝时而扩大,时而缩小,但不再如弗劳德所期盼的那样,它们不再情意绵绵。
那是一种直击人心的审视。女人很少有机会这样直视男人的双眼。她们总是稍稍欠身,微微颔首。如果一个男人总是观看着货架的第四层,那么女人就只能看到第三层。她无法抬起头来,或者说,放开她的视野,看到第四层去。因为第四层已经被男人的双眼占领了,而那一层上摆放的,也是一双双珍藏在衬满天鹅绒的楠木宝盒里的、雄性的眼睛。
娇羞或者胆怯地避开视线似乎成了女人的专属,她们选择不去直视,不去侵略,如同她们本身缺少的“战争挑起权”一样,她们从不主动发起攻击。
但奥伦今天决定不再这样做了。
在这个小仓库里,弗劳德被六个女人围在中间,但他却感受不到幻想中左拥右抱的激情与欢愉。那些视线落在他身上,似针尖,像刀刃。这一次,他成了率先移开视线的那一个。
“我爱你”这三个字似乎是他脑海里最浪漫也最又用的话语。好像只要说出这句话,就如同向饿狼投去一块肥肉,连最凶恶的猛兽也会因此沉沦,变得温驯柔和,指尖一碰便能使猛兽缩回利爪,亲吻则磨平了她们的尖牙。
一开始便对另一颗心毫不在意,事到如今却仍要来摸摸爱情的脉搏,幻想它仍在跳动,那些用谎言浇灌生长的连结最终能成为救命稻草。只要牢牢拽住,可能性就尚未湮灭。两条本不相干的河流就算因为大地的沟壑而岔开,最终总能交汇,孕育新生。
但无论他说什么,奥伦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她心如槁木,在眼泪流干之后,相比伤心,愤怒已经占据了主导。往日的潺潺溪流现如今已成了滔滔洪水。
“如果到现在你还要跟我提‘爱’,那么我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了。我不想去探究你为什么说谎,也不想知道这样的‘角色扮演’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我差一点就跟你走了,差一点就因为轻信你而毁了塞西莉的一生。”奥伦失望地说道,“我不会像你一样骗人,因此我不会说我没有喜欢过你。但是,弗劳德,早在你认识我之前,在你偷偷拿走那套军装和佩剑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了,而这和你是不是个马夫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啊,奥伦!”弗劳德叫喊道,“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吗?你看看我呀!我爱你,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会娶你,我会带着塞西莉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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