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车子往大卡车上撞去,然后天旋地转,最后陷入昏迷。
直到陷入一片黑暗,她都始终没想通,为什么妹妹看她的眼里,布满恨意。
后来,直到丈夫在病房和黄琳深吻,两人的身子撞到她的病床,那种暧昧的声音逐渐升温,她才明白。
原来,黄琳早就喜欢周思钧。
原来,她一直恨着自己。
原来,做一个完美的姐姐是这样累。
黄莺叹了口气,她望向窗外,已经快入春了,树枝冒出嫩芽,沿着长长的树枝延伸,打在了窗户上。
春意盎然,实在不值得为渣男渣女伤心。
她想下床,却发现身体还有些无力。
突然,门被敲响,黄莺笑道,“这么快就谈好了?”
声音缥缈,带着虚弱。
门口的周思钧听见熟悉的声音,身子整个僵住。
他已许久未听到妻子温柔的声音。
“姐夫,进去啊?”身后的黄莺催促道。
周思钧转身,看向她,目光淡淡,“你别进去。”
说完他推开门。
黄莺抬眸,笑容僵在嘴角,眼里的笑意褪去,她拽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莺莺。”他唤她的名字。
明明过去这么多年,她仍然年轻漂亮,像是被岁月怜悯的女人。
可她的眼里,已再无当初的爱意。
黄莺抬眸,冷冷看向他,“周思钧,别装了,我嫌恶心。”
“你说什么?”男人的身子僵住,直直看向妻子,握住门把的手瞬间失去力气。
“我说别来恶心我,还有阿聿。”说完她闭上眼睛,将身子埋进被子里,“走吧,别来了。”
“你......”周思钧看着她纤弱的身体,心里几乎被酸意填满。
黄莺躲进被子,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哭出来,年轻时的他们相爱过,形影不离,可最终,他们的爱情,败给了时间。
“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柔软,可开口的话却满是坚定。
周思钧的心里仿佛缺了一块,那种感觉茫然且无助,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站在那里,愣愣看向她,“你不要我了?”
“嗯,你走吧,除了离婚,别来找我了。”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才想起压根不值得为他落泪。
病房里安静到了极致,周思钧想上前,去拥抱她纤弱的身子,可脚底沉重万分。
突然门被推开,黄琳走了进来,她手里捧了一把花。
是茶靡花。
她不顾男人冷厉的眼神,径直往病房走去,将花放在床头柜,她走到黄莺身边,轻声道,“姐姐,我想你大概是知道我和姐夫的事情了。”
黄莺的身体颤抖,她蜷缩在被子里,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莫名其妙,明明是他们出轨,可委屈难受的却是她。
“姐姐,你别难过......姐夫爱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年轻时的姐姐,姐夫离不开姐姐啊。”
女人一头蓬松的卷发,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勾了勾男人的手臂。
明明是很寻常的举动,可男人却阴鸷凶狠地盯着她。
黄琳吓了一跳。
黄莺揉了揉眼睛,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沉默安静地看向两人。
男人俊美,女人妩媚,倒是很般配。
般配得令人做呕。
余光瞥见一旁柜子上的茶靡花,她愣了愣。
然后冷冷笑了笑,“黄琳,好心机啊,茶靡花,春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茶靡,也意味着没有退路了。”
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眼底露出脆弱的笑容,“怪不得你从前老送我这花,这花代表着爱情的终结,你从未盼过我好。”
话落,黄琳的脸色苍白,她抬眸看向周思钧,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男人眼中的阴鸷越来越浓烈。
可明明,昨晚,他还温柔地与她十指相扣,在沙滩上拥吻。
会抚着她的发,喊她,“宝贝。”
会揽住她的腰,将她扣进骨子里,让她不要走。
他从未爱过她。
那些美好,就像是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似乎也想起了和黄琳在一起的种种。
他爱黄莺,可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所以才会在黄琳穿着黄莺的衣服,勾引他时,他心动了。
那些过去有多暧昧荒诞,此刻,他就有多绝望。
他知道,他的莺莺,不能原谅他了。
“莺莺, 对不起,是我昏了头,我……”男人紧张, 带着颤音。
他是高高在上的周氏董事长, 可此刻,在最爱的女人面前,却手足无措。
心里仿佛被大石头压着,脑子一片空白。
拿着几个亿的合同,他手都都不曾抖一下,可在黄莺冷冰冰的目光里,他失了神。
黄琳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幕,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周思钧总是抱着黄莺,用柔软的眼神看着她。
除黄莺以外的女人, 他皆不感兴趣。
投怀送抱的女人都被他赶跑了, 他抱着黄莺, 眼神温柔,“莺莺, 我这一生只有你。”
那时候黄琳想, 姐姐这么爱她, 为什么不把姐夫让给她呢?
她想啊想,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
动了歹意。
后来她发现。
周思钧对黄莺的爱也不过如此, 他永远只爱自己。
从未有人对他摆过脸色, 他现在忏悔的只是想稳住黄莺。
黄莺也深知周思钧的心思,她深呼一口气, 淡淡看向他,“周思钧, 如果你真的有悔过之意,就帮我查下,我那年……出车祸的真相。”
说完她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周思钧身子微怔。
黄莺从未对他如此冷淡,她向来温柔,说话声音清脆动听,永远依赖他。
可如今,这份感情早已变质。
黄琳听闻这话,眼睛蒙上一层灰雾。
她感觉自己深处旷野,茫然无措,找寻不到方向。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周思钧,“姐夫,让姐姐休息,我们走吧。”
她在赌。
赌当初自己在雨中穿着黑衣,戴着棒球帽,黄莺认不出她。
赌黄莺对她的感情。
赌对了,皆大欢喜。
赌错了,万劫不复。
周思钧没理她,他站在黄莺床边,修长的手指捏住被子的一角,替她盖上,“好好休息。”
片刻后,他想到什么,从衣服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搁在床头柜,“莺莺,无聊看看书,我走了。”
那书很旧了,颜色泛黄,页面有些破。
放完之后,周思钧又看了黄莺一眼,这才从裤兜掏出一根烟,夹在手里,往外走去。
黄琳看了眼桌上的书,眼睛眨了眨。
她握紧双手,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忙跟了上去。
可男人自始至终,都未看她一下。
他平静地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冰冷的视线落在黄琳身上,“其实黄莺是你撞的吧?”
黄琳双手抓住小包,紧紧捏住包的带子,她摇摇头,“姐夫,即使你不爱我,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呵。”周思钧叼着烟,冷漠地看向她,“这些年你做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
黄琳愣了愣,往后退去,“你……”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你竟然知道,还……”
周思钧冷冷看向她,笑了笑,“你只是替身罢了,现在我不需要你了,自己自首吧,别搞得大家都难看。”
说完他朝她吐了一口烟。
烟雾缭绕,黄琳站在原地,仍不敢置信。
那一刻,黄琳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替身。
但替身存在,意味着他也并未多爱原配。
看似深情,其实骨子里早已烂透了。
他早就得知自己就是凶手,可他仍宠她,只是因为身上有黄莺的影子。
他爱黄莺吗?
绝对是不爱的。
那黄莺是他的什么?
她抬眸,看向天空,春天将至,鸟儿在天空飞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开始。
可对他们的感情来说,却是终结。
黄琳瞬间感受到了男人的恐怖,连刚才他对黄莺的温情,她都觉得他在酝酿一场大戏,那么那是什么呢?
医院的后面,有一个小花园,许愿坐在长椅上,手里拿了瓶牛奶,小口小口抿着。
天气有些热,周聿白将身上的黑色夹克脱下,挂在手臂。
“美国的牛奶和国内的相比,哪个好喝?”他问。
许愿眼睛眨了眨,她拿起牛奶瓶,看了眼配料表,“周聿白,这问题没得比,都差不多。不过比纯牛奶好喝多了,我喝那个就闹肚子。”
“嗯。”周聿白在她旁边坐下,随手拿起她喝过的牛奶喝了口,“鲜牛奶,确实味道不错。”
“你干嘛喝我的……”许愿看着被男人抢走的牛奶,忙伸手去抢。
周聿白却是将牛奶举得高高的,不让她碰到。
今天天气暖和,他穿了件灰色卫衣,外搭黑色夹克,现在夹克脱下,只剩下里面一件灰色卫衣。
整个人显得少年感十足。
明明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可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眼里的宠溺,却让许愿看见了多年前的他。
她傻乎乎地看着男人,眼睛眨也不眨。
周聿白忙上前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漂亮的眼睛凑到她面前,好奇得看向她,“怎么了?”
许愿忙将他手中的牛奶抢走。
“你刚刚帮我拽出来,不是为了给我买牛奶喝的吗?”许愿嘟嘟嘴,心里七上八下。
“那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做的好事。”周聿白弯腰,眼睛直直盯住她。
两人离得近,许愿都能看见他眼底那个小小的她。
正傻兮兮地眨着眼。
她忙舔了舔嘴唇,清咳一声,“我……”
“你……怎么?”他问。
许愿拿着奶瓶的手紧了紧,她动动嘴皮子,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刚才出来,谁也没提起周思钧的事情。
可许愿却知道,这事情迟早要解决。
她确实又被人忽悠得抛弃他。
这事她做得不地道。
她承认。
于是,她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轻声道,“对不起,周聿白,我……当时放弃了你。”
周聿白拉住她的手,与她漂亮细长的手指,十指相扣,他看着她失落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周思钧那个人,信不过,他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许愿想了想,“他说如果我不走,会剐掉你大腿上的肉,你看过《仙剑奇侠传》吗?里面的茂茂割腿换粮,害我哭了好久。”
说完,她将头靠在男人身上,揽过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才觉得那个恐慌的午后早已过去。
男人摸着她的头,手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睛落在不远处的新生的树叶上,什么也没说。
许愿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道,“我当时吓坏了,茂茂割肉的故事已经成为……我童年的阴影,我无法不去相信。”
“嗯。”男人沉声,他低头,捧住女孩的脸,她莹白的小脸泛起泪花,就这样含情脉脉与他注视。
心里像是被人砍了一刀,疼得他呼吸一窒。
“我不怪你。”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许愿的脸颊。
“别哭了,跟猫似的。”男人捏了捏她殷红的唇瓣,嘴角微微上扬,“都过去了。”
他这话触发了许愿的神经,她突然问道,“我的猫呢!”
“你才想起来问,会不会晚了?”男人喉间发出一声笑,懒洋洋的。
“哪里去了啊?”
男人轻咳一声,笑道,“以后自然会知道。”
“周聿白!你变坏了!”她轻捶着男人的胸口,仰头看他。
正好看见男人喉结滚动。
这种角度应该是死亡角度,可这男人三八六十度无死角,下颚线分明,脖颈修长,唇瓣殷红,无一处不完美。
身上还总是散发着淡淡清香,此刻这个角度,许愿正好可以闻到他下巴处,柠檬混合薄荷的清香。
是胡须水的味道。
如此近的距离,她的心跳倏然加速。
虽然两人已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可实际上那证,只是为了给双方安全感。
他们本意义上,并没有任何越矩行为。
许愿决定,什么时候将这种关系,再进一步的进行升华。
“许愿。”男人喊她。
“嗯?”她应。
“你知道吗?你现在看我的样子像是,猎人瞄准猎物,兴奋又紧张。”
他弯腰,与她四目相视。
男人的眼里,温柔又迷人,像是夜晚的星空,闪闪发光。
许愿挣脱他的束缚,脸红了红,她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心一直跳。
她好像溺水了,沉溺进他的温柔,无法自拔,也不想上岸。
“周聿白,没人说你其实很腹黑吗?”她眨眨眼,舒缓心里的悸动。
声音清澈,如缓缓流动的小溪。
“没有。”他答。
那是不是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个答案涌上心头,许愿又是一阵悸动。
她怎么老对周聿白发花痴?
“想不想吃冰淇淋?”他问。
“什么?”许愿转头看他。
男人看着她,嘴角微勾,“降降温。”
许愿眼睛睁大,反应过来,立马拿拳头去打他,但到底是没舍得用力。
忽然,许愿仿佛看见什么愣在原地。
高大挺拔,冷峻严肃的男人自不远处经过,很快树木遮挡住他的背影,可许愿还是认出了男人。
她惊讶道,“周思钧!”
周聿白身子僵了僵,抬眸看去,便瞧见黄琳跟在男人身后,脸色憔悴。
两人对视一眼,忙拉着对方的手,往病房跑去。
周思钧和黄琳来访,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探访这么简单,依着黄琳的性格,恨不得黄莺立刻消失。
两人回到病房,黄莺正坐在床上看书,书皮泛黄,可看得出来保管得很好。
许愿看见黄莺的状态松了口气,她走上去,眉眼弯弯看向黄莺,“您在看张爱玲的《半生缘》?”
黄莺朝她招招手,又睨了一眼自家儿子,“阿聿,你先出去,我想和鸢鸢单独说些话。”
周聿白落在门把手的手还未松开,就被自家母亲驱走,他也没生气,反而朝许愿挑挑眉。
许愿朝他吐吐舌头,然后又笑眯眯地转过头,“阿姨,怎么了?”
门把轻悄悄关上,屋子里陷入安静。
黄莺摸了摸许愿的长发,宠溺地看着她,“还叫阿姨呢?我昏迷的时候,可是听见有人喊我妈妈的。”
许愿想起,前阵子,自己为了唤醒黄莺,说的那些话,她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腻歪。
她红着脸,抓了抓头发,很轻很轻地喊道,“妈。”
黄莺笑了笑,抓着她的手,轻拍着,“乖,鸢鸢,以后我就是你妈妈,有委屈就找我,妈有钱,整个中国的顶楼大厦都是妈的,妈罩着你。”
许愿愣住,“妈,您这么有钱?”
“是啊!不光顶楼,妈妈还有周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是你的。”
许愿:??
她睁大眼,忽然觉得自己账户里那点钱,完全不算什么。
黄莺捏了捏许愿柔软细腻的脸颊,想了想,又开口道,“你和聿白领证,妈妈还没有送你东西,改天喊律师来,妈妈将名下的财产都给你,好不好?”
许愿:??
黄莺女士是什么神仙婆婆?
她猛掐了自己一下,才找回理智。
她倒不是在乎那些钱,而是有个非亲非故的女人,忽然和她说,要将所有财产都转移给她。
这是什么人间至爱,才会舍得将身价过亿的资产,全盘皆送。
“鸢鸢,你是不是看不上妈妈这点资产?还是没真把我当妈?”黄莺声音很动听,真如黄莺一般优美。
她眼里的温柔,快要将许愿弄哭。
她趴到黄莺怀里,眼睛泛红,“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黄莺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因为在我昏迷时,鸢鸢的声音啊,就像是天籁之音,在黑暗里,带给我光明。”
她顿了顿,美丽的眼里浮现忧伤,“鸢鸢,我这辈子,在家族的压力下,事事追求完美,黄琳和我同父异母,可她却说我戴了虚伪的面具,她恨我,妒我,可她不知我承受的压力。”
“以后,我不想管了,我只想自由。”
她说完,许愿眼睛眨了眨,她从黄莺怀里起来,抓住她的手,紧张道,“妈,您想干嘛?”
黄莺见她这慌乱的样子,笑出声,“放心,妈妈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我就想环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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