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半截白菜)

她不敢去想，可是念头又在脑海里跳出，如果当初与他是以男女朋友身份开始，那会是什么样的，可是念头一转，想到在机场外的画面，如果那个时候彼此是男女朋友，她的痛苦会加倍，会因为机场的对视再回溯到高中时期。
那么分手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困住了自己。
无人可倾诉。
算起来，这些年成年后为了变得体面，逐渐开始表露七分快乐，暗藏了三分痛苦的日子，因为开店需要一个平和的心态，每天面对无数的客人，各种各样，恶意的，找茬的，都会有，所以她得确保情绪永远是在水平线上，才不容易被击垮。
面对谭宇程也是。
那个临时关系，是她给自己找的最好的退路。
说到底。
还是不信他，会喜欢她。
因为他过去与舒筱的事情，太深刻了，深刻到每一幕拿出来都是高清回放，历历在目。
铃声响起。
季听回神，看向那扇门，她收拾情绪，站起身走过去，从猫眼往外看，陈飞那寸头极其明显，季听拉开门，陈飞举着手中的外卖给她看，“听姐晚上好。”
季听：“晚上好。”
“谭哥给你点的。”
季听一顿，问道：“他呢？”
“楼下打电话，有客户找。”陈飞打开手机，给季听看一张相片，谭宇程在车里翻着文件，接着电话，季听微愣，立即收回视线，这么详细报备干嘛。她接过陈飞递来的外卖，对陈飞说道：“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陈飞贼兮兮一笑：“客气啥。”
季听：“我进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咧。”
季听关上门，陈飞笑着目送，门关上了，陈飞才走向电梯。季听站在玄关口，看了眼手中的外卖，才朝茶几走去，把外卖放置在桌上。
是附近一家店的肠粉跟炖汤。
南安人开的。
季听经常去那里吃宵夜。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跟前的外卖没动。
这一夜注定不好睡，隔天一早，季听在洗漱的时候，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脑子没那么浑浑噩噩，回到店里。
小宛跟小周都来了，在那里聊着道：“早上环卫阿姨在垃圾桶里翻出一束很漂亮的粉玫瑰花。”
小周一听，看向季听。
季听也听到了，她回头看去，才想起来那束玫瑰花，她问小宛：“被阿姨拿走了？”
“拿走啦，阿姨说很喜欢，要回去摆在花瓶里。”
季听一顿。
看眼那已经空的垃圾桶。
算了，真拿不回来了。
她收回视线，转身叫张扬他们出来，一起开个早会，今天小宛回来了，总店的人算到期了。
晚上七点多。
季听看了眼对面卓越时代大厦，她拿起手机，点开黑色头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会议结束。
其他人鱼贯离开会议室，谭宇程靠着椅背坐会，伸手去拿手机，从静音调成震动，上面一条微信挂在那儿。
舒筱二字。
他本打算无视，可微信内容却显在他面前。
舒筱：有空吗？要不要上游戏玩会？
谭宇程看着这条信息，几秒后，修长的指尖编辑着，发送出去。
谭：谁告诉你这款游戏的？
舒筱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收到他这条信息时，不敢置信，看着那黑色头像，她几乎要落泪，她编辑着回复他。
舒筱：听听。
舒筱：我听说你也玩这款游戏，所以...
谭宇程看到这儿，唇角轻扯，手机直接扔到桌面上，红木桌发出闷哼声，谭宇程往后靠，抬手解着领带松乏，桌面上手机这时又得得震动，一条新信息跳进来，谭宇程余眸扫去，一熟悉的头像发来了信息。
季听：晚上加班吗？聊聊？
店里锁门时，季听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
谭：好。
季听往公寓走去，编辑回复他。
季听：在哪聊？
谭：你定。
季听看了眼周围，这个点只有宵夜档开着，但那不适合谈话，下一秒，她手机再响起，黑色头像发来信息。
谭：去你那里。
她公寓确实方便一些，安静一点，季听想了想，回复他：好。
谭：半个小时到。
季听看眼卓越时代大厦，四层还亮着灯，她没回他，收回视线，走进电梯里，上了楼，先回了公寓，她屋里昨晚绒被没收，散落到地毯上，季听将它们收起来，叠好搭在沙发扶手上，顺便进去洗手洗脸出来把头发扎好，门铃也在这时响起。
她顿了顿走上前，开门。
谭宇程一身西装革履站在那儿，领带松垮，垂眸看她一眼，拎了份泡芙给她，季听接过，后退一步，谭宇程走进来换了鞋。
季听询问：“喝水么？”
“行。”
他应了声，走向沙发，外套脱了搭椅背上坐在沙发上，季听端着水朝他走去，递给他，谭宇程接过来，喝一口就放在茶几上。
季听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她抬眸。
谭宇程垂眸看她，手搭着膝盖上。
季听酝酿着开口。
谭宇程却先开口：“你还挺有爱心。”
季听微愣，看着他：“什么爱心。”
谭宇程看着她清丽的眉眼，她回来了还没洗澡，穿着毛衣跟长裙，头发细碎，今日没上妆，皮肤白皙，谭宇程看她许久，道：“教舒筱来追我？”

教舒筱来追我。
季听更是怔住, 首先她想反驳，她没有，她怎么可能, 可下一秒, 她望着他俊朗的眉眼，抿了下唇，顺着
他的问题说道：“梦嘉问过你，你有过忘不掉的人，那个人不是舒筱吗？”
总算问出来了，她心轻轻揪起。
那些潜藏在心里的疑问，猜测以及不安, 全都落在了眼前男人的身上，谭宇程手搭在大腿上，垂放下来,
陡然听到这个问题, 他也愣了一秒, 看着跟前的季听，他静几秒, “这就是你教舒筱追我的原因？”
季听静静地看他。
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想知道的不止这些, 她开口道：“那是她吗？”
谭宇程看进她眼里，从没对外剥开的内心隐约透了一些出来, 他并不想对她撒谎, 嗓音很低，说道：“曾经是。”
曾经是。
季听心一揪, 可她神色并没有变，她抿了下唇, “所以，我问过你，有没有过不甘的人和事，你说有过，那这个令你不甘的人，应该也是舒筱吧？”
谭宇程垂眸，与她静静对视。
没有否定，那就是承认。
季听手搭在了盘着的腿上，仰头看他，“所以，这就是我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跟舒筱一定会复合。”
谭宇程听到这话，眉梢一扬，下一秒唇角勾起，捏住她的下巴，“你们？真会想象。”
季听下巴被他捏住，愣了下，谭宇程俯低了点儿头，与她距离更加接近，呼吸交缠，他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揪着她的视线，说道：“曾经，就是过去，我不否认，但那截然而止的不甘跟曾经划过心头但逐渐变得陌生的身影。”
“她算不得什么吧？”
季听愣住。
这个男人比所有人都清楚他自己的内心，就好像那把已经歪倒的黑伞，他最后撑着它离开，他没有把那把伞留下或者扔掉，他直面地面对了舒筱欺骗他的事情，背叛诺言的事情，他没有如傅延那般因愤怒与痛苦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后又走回去捡了回来。
他是直接面对的。
所以允许了舒筱在一段时间里扰乱他的心神，也允许她令他产生了不甘。
他这一生何其骄傲，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明明有自家公司可以接手，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计算机投身喜欢的行业，他帮着傅延创立公司，投股进延续，他开喜欢的餐厅跟营地，他身边出现很多的女孩，无论高中大学都有不少女生追求他。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要的东西信手拈来。
唯独出现了那么一个舒筱，她留存在他那里令他有了一些情绪，那也是正常的。
在他那里。
舒筱是曾经。
看着她发愣的神态，谭宇程指腹摁着她下巴，说道：“你还不是一样。”
“什么？”季听回神，看进他眼里。
谭宇程看着她漂亮的眼眸，带了一丝不甘，“你也有过喜欢的人。”
季听一怔。
他在说什么？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她看着他锋利的眉眼，季听张了张嘴，最后点了下头，“是。”
在那一刻，几乎要说出来。
季听最后还是忍住了，既是怯懦，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谭宇程牙根一咬。
轻呵一下。
屋里安静下来。
可姿势还维持着，他这样的姿势，领带垂落，领口微敞，与她距离很近，谭宇程眼眸微垂，想了下，“那到我了。”
季听抬眸，“嗯？”了一声。
谭宇程再次抬眸与她视线揪住，“考虑我吗？”
季听心一跳。
她张了张嘴，“考虑你什么。”
“我们换个身份开始。”
季听心咚咚直跳，就在胸腔里，她与他近距离地对视着，无所遁形，她怕加快的心跳被他知道，从昨晚开始，一切都不真实，她是否可以坚定地跟他走下去，接下来的路就不单单是好友关系那么简单，他们要面对很多。
这条路是不是要走，这不是她跟他之间简单的两个人的问题，这些思绪在她脑海里不停盘旋。
谭宇程见她许久没应，脸色冷了一些。
就如那次，让她二选一，她的犹豫，也犹豫了很久，他跟陆海，她都能犹豫，那个时候他也是恼火的，如今，她还是如此。
他耐心告捷。
嗓音低冷：“怎么？我跟陆海很难选，我跟龙空也很难选？”
“或者，干脆我们你都收纳进去，我排个队？”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来，就打断了季听所有的思绪，季听抬眼，对上他眼眸，谭宇程唇角轻扯，“他一三五，我二四六，还有一天让你休息。”
季听简直不敢置信，咬着牙道：“你发什么神经。”
谭宇程不吭声。
季听瞪视他，她脑海里那些思绪全都乱了，她刷地拨开他的手，站起身，腰部却被谭宇程的手臂一揽，下一秒季听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季听要动，转头瞪他，谭宇程单手揽住她的细腰，一手扣住，不让她走，他嗓音低哑：“你给个回答，我道歉。”
季听真的很想踹他，扯他领带，骂他，最后她还是没有，彼此僵持着许久，季听说道：“我真的还需要时间。”
谭宇程与她对视几秒。
嗓音低懒，“行。”
“先把他拒绝了，我给你时间。”
季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龙空，季听与他视线纠缠着，她开口：“好友变情人向来不在我的范围内，我没有要答应他的意思，可是好友拒绝，也需要技巧。”
听到这话，谭宇程挑眉，静静看她许久。
季听看他神色，还想说什么，她心里清楚，她与龙空不太会有新发展，她神色挺认真，谭宇程看她许久，几秒后，他往后靠了些，说道：“你坐过来。”
季听一愣，她都被强迫坐在他大腿上了，还怎么坐过去，犹豫间，他抬眸示意，季听脸刷地一下大红，没有按他的意思，而是转过了身子，谭宇程眉梢微扬，最后直接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埋在她脖颈，嗓音很低：“这样也行。”
他叫她面对面坐着。
可她变成了背对着他。
“能吻你吗？”闻到她领口的香味，谭宇程嗓音低哑，询问道，季听耳根微烫，偏头看他，“别得寸进尺。”
谭宇程抬眸，与她视线对上。
他轻笑了一声。
“就得寸进尺。”
“不如我们再次进入好友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再顺理成章地进入新的身份，这次，谁都不可以喊停。”
季听呆愣住。
她张嘴想说话，谭宇程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就着这个姿势，堵住她的唇。

第59章
后脑勺被他按住, 季听无处可躲，稍不注意，就让他探了进来, 或许是两个人很久没这么清醒地接吻了, 眼帘下是他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为了让她接受，他微抬下巴，强势中带着少许温柔，季听心跳得厉害，后来稀里糊涂地闭眼。
感受到他指腹摁住她下颌线, 扣紧时带了几分强硬，又温热地贴着她的肌肤。
迷迷糊糊中。
时间不知多久。
谭宇程稍微离开一些，季听睫毛一颤, 睁开了眼, 彼此近距离看着对方, 季听眼眸里含着水光，这样的她极其美丽。
谭宇程看着她, 手臂收紧, 道：“我喜欢你, 季听。”
“你会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季听。
这使得季听眼眸里水光一跳, 她看进他眼里, 他没有闪躲，眼眸如墨, 就这么看着她，季听垂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揪了下他的袖口。
谭宇程定定看她。
就等她那句回答。
季听却在意了上一句话, 谭宇程没等到答案，下颌线绷紧，他嗓音很低：“问你话呢。”
季听回神，眼眸与他再次对上，她啊了一声。
谭宇程薄唇紧抿，扣她脖颈，问道：“我问你，你会喜欢我吗？有没有可能喜欢？”
季听听明白了。
她盯着他的眼眸。
心里想着，不喜欢能让你亲吗？
可她没有这样回答，她回他道：“会的吧。”
得到这样的答案，谭宇程有种想要失笑的感觉，或许是真的没有在女生身上摔倒过，所以此时有种荒谬感，但好像又合情合理。
她若是对他有心。
从叫停开始到现在，就不是那样的表现。
他埋在她脖颈处，嗓音低懒，“你真烦。”
季听抿唇。
你才烦呢。
她没吭声，人被他抱着，她心情也跌宕起伏，屋里很安静，季听手搭下去正好碰到他的手掌，她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一些，靠着他胸膛，这画面其实挺熟悉，那天吵架过后，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埋在她脖颈处睡着了。
季听想起他来到她公寓的时间。
他从公司赶来的，此时已经零点了。
季听微侧下头，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睡？”
“我抱会。”他开口嗓音有点含糊，“你把龙空拒绝了。”
他补了这话。
没一开始那么强势，但也还是带着压迫感。
季听没应他。
她其实也有点困了，主要他怀抱很暖，可她还没洗澡，她思绪混乱，什么都想，而两个人的手机都震动了下。
季听偏头看去。
他黑色的手机上有微信进来，是舒筱。
她心一跳，看着那个名字，手肘捅了下他的腹肌，谭宇程坐直身子，眉梢有几分困倦，他偏头看去，没搭理，他收回视线看向季听。
季听也看着他。
他唇角轻扯，“怎么？等着我回复她？”
季听抿唇。
谭宇程轻嗤一声。
他捞过手机，点开了聊天框，上面舒筱单方面给他发的信息满屏都是，他是一条没回，直到今天晚上，他回了她一条。
询问她：谁告诉你这款游戏的？
舒筱一口气回了两条。
她现在又发来两条，询问他会不会上游戏，以及睡了吗。
谭宇程编辑。
谭：你挺打扰人的。
发完后。
舒筱那边没回。
谭宇程看向季听，季听也看到他发的这话，她与他视线对上，这话换另一个意思就是滚。他人模人样地委婉了些。
季听也是才知道，他之前都没回信息。
或许那也是他的体面，毕竟这个人有时候说话是真不太好听。
季听还是心慌意乱。
她说道：“晚了，我还没洗澡，你先回去？”
谭宇程看她，“行啊。”
他松开了她的腰，季听站了起来，谭宇程衬衫有些凌乱，长腿包裹在西裤里，裤子被她坐着，也没发皱，一起身又整洁挺括。
谭宇程捞起沙发扶手的西装外套，拿上手机，看她一眼道：“早点睡。”
季听点头。
谭宇程往门走去，衬衫领带垂落在两边，有种随性散漫的感觉，他走出去，季听上前关门，谭宇程垂眸看她。
彼此视线对着，季听安静地把门关上，反锁。
咔嚓一声。
屋里再次安静。
季听回身，看着这个小窝。
当初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家具都是她一手添置的，那会儿谭宇程人在京市出差，打了电话叫陈飞过来帮忙收拾，龙空跟于希也抽空过来帮忙提东西，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几年。
季听从没想过与谭宇程能有其他的变化，唯一的那次大概就是梦嘉说的只在乎曾经拥有，而她当时陪他喝酒，也是存着安慰他的心思，最后那是一点贪念让她主动去吻他。